第71章
到底是沒有回頭看過他們一眼。
她想要的偏愛,遲來地得到了。
現(xiàn)在清悠已經(jīng)得到制裁,不會再有機會和她搶媽媽,也不會再和她搶任何家人。即使清悠還在,她也能確定,屬于她的東西再也不會被搶走。
可是她心口卻還是泛著空,沒有那種想象中的滿足感。
延遲滿足,總是會有缺口,總是不夠圓滿。
也許缺失的情感永遠也得不到滿足。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想親近他們的。她對父愛、母愛都還抱有渴望與幻想。
是被打斷的次數(shù)多了,渴望漸漸消退,失望漸漸積攢,她才會那么難過。
沒有孩子會不愛父母,最初的時候,孩子們都很愛爸爸媽媽。即使得不到回饋,他們也只會懷疑自己和傷害自己,而不會選擇傷害父母。她一遍遍地歷經(jīng)痛苦和磋磨,到最后,她終于放棄去愛,她選擇將他們讓給另一個人,那個不斷打斷她和他們親近的人。
而今回首,輕舟已過萬重山。
在她走后,戚榆終于撐不住,倒入丈夫的懷中,抓住他的手臂痛哭出聲。
或許是媽媽對女兒的直覺吧。
雖然逢夕今天表現(xiàn)得同以往并無差別,仍然是陌生中帶著不多不少的熟悉。但是她依稀感覺得到,逢夕已經(jīng)恢復記憶,已經(jīng)想起了一切。站在她面前的,已經(jīng)是一個完整的逢夕。
有些道歉,在逢夕失憶期間,她們一起用餐的時候,她已經(jīng)說過。但是那個時候,逢夕聽得云里霧里,眼神之中只有陌生與悲憫,像是在聽一個別人的故事。但即使如此,她也還是想說,因為她的痛苦積壓已久,只要孩子能站在她的面前聽她講述,都能叫她稍微釋放出來一點。
但是今天,面對已經(jīng)憶起一切的逢夕,她的這些道歉才是真正的有意義,因為只有現(xiàn)在的逢夕才能接收與理解她所想傳達的情感。
雖然逢夕一直沒有回頭,她也看不見逢夕的表情變化,但是她就是感覺得到,逢夕已經(jīng)想起來了。她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的。
她想給女兒一個回音。
也想給女兒留下一個眷戀和歸處。
母女情緣一場,卻也很容易,就成了山河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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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以后,逢夕倚在窗邊,看了會窗外的景色,經(jīng)久無言。
柏助是將她往別墅區(qū)送的,但還是謹慎地多問了一句:“逢夕小姐,現(xiàn)在是送您回去還是?”
時間還早。
她猶豫了下,說:“去宋卿時那里吧�!�
反正她回去閑著也是閑著。難得出來一趟,就不大想這么早回去。
柏助都替老板驚喜了一下。難得逢夕小姐主動要去找他。可以想見待會老板看見人得有多開心了。
他很慶幸他多問了這一聲,連忙答應下來,改道。
逢夕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她將剛才的事情放下,看了眼手機。
網(wǎng)上關(guān)于她要接受采訪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可能到時候真會有很多人來看。
這是她第一次接收到這么多公眾的目光。
她輕輕舒一口氣,調(diào)整心情。
一開始只是想拾起一片花瓣。
一不小心,卻擁有了整簇鮮花。
是很意外,但是她會好好地將花捧住。
而剛剛結(jié)束的案子,判定結(jié)果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熱搜,引起眾人圍觀。討論聲沸沸,議論不休。
所有人都知道了“林清悠”的名字,也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因傷人而入獄。甚至就連她的為人、她從小到大的品行,她和逢夕之間的糾葛,全都已經(jīng)被揭露在陽光之下,眾人皆知。
無從躲避,無從遮掩。
沒有一片黑暗能夠永存。做過的事情,蒙蔽得了一部分人,卻蒙蔽不了所有人。當被拿出來叫全世界審判的那一刻,所有的腌臜無所遁形,她所有掩蓋的私心顯得那般鄙陋。
她曾經(jīng)遮掩得很好。但是要么就遮掩一世,一點馬腳都不要露出,要么從一開始就不要開始。
一個曾經(jīng)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天賦有之,努力有之,又有很好的家庭條件作為背景,扶持她一路青云直上,原本明媚的前途,卻斷送在自己手中。如果她始終磊落,知足且知收斂,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妄念,那么她的這一生,無論如何都不會太糟糕。
這是被上天打亂的棋局,對她來說,是天賜的人生。
可是她沒有掌握住。
以至于最終滿盤皆輸。
怪不得任何人。
只有她對不起的人,沒有對不起她的人。
這個名字,從此算是銷聲匿跡了,即使她出獄,她也不可能再出頭,她的名字也不可能再走向大眾。
這次轟動一時的北城電視臺推人事件,隨著此案告結(jié)而結(jié)束。有了一個公平的判定后,所有人都滿意地撤回了關(guān)注的目光。
逢夕發(fā)了一條微博:
【這個世界的偉大和悲慘:不給我們?nèi)魏握嫦�,但有許多愛�;闹嚠�?shù)溃瑦壅戎�。——敬獻世間所有被黑暗暫困的人。】
黑暗是一時的,要有勇氣,掙脫而出。
要相信,一定能撲進光明的懷抱。
車子抵達FX,逢夕關(guān)掉手機。
柏助陪她一起上去。
她還沒有來過這里,要是沒有柏助,她可能還要叫宋卿時下來接她,到時候驚喜就沒有了。她與柏助道了聲謝。
柏助笑了笑。雖然過去了三年半,但是他感覺逢夕小姐一點也沒變。
在帶著她上樓的時候,他沒有忍住多一句嘴:“逢夕小姐,宋總真的很愛您。我也希望看見你們早日終成眷屬�!�
逢夕想了想,她莞爾:“如果結(jié)婚的話,一定請你來吃喜酒�!�
柏助愣了下,不可思議地慢慢瞪大眼。
——天,他沒有聽錯吧?
如果、結(jié)婚、的話……?所以,她是在考慮結(jié)婚了是嗎!�。�
他現(xiàn)在將這個消息往上遞的話,他他他……
眼看著他失去反應,逢夕笑了笑,補充一句:“我只是說如果。沒結(jié)的話,我也沒有喜酒請你吃的�!�
柏助抿緊唇。
怎么可能沒結(jié)。
就算她不肯,宋總肯定也會想方設法地結(jié)上這個婚的。
退一萬步來說,要是她想換人,那結(jié)婚當天,新郎一定會消失,宋總再頂替而上。
——他毫不懷疑。
他們一路走過去,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柏助,老板的私人高級助理,由他帶著的人,還能是誰的人?
大家怎么可能不好奇!
這里可是“FX”總部,是為誰設立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們面面相覷間,眼神已經(jīng)在交換信息了——是這位嗎?
他們的目光太過灼熱,灼熱到逢夕有些不適應。好在他們很快上了電梯,而后直達宋卿時的辦公室,見到的人少了很多。
她叫柏助去忙,自己敲門。
“進來�!�
門打開了。
宋卿時以為會是什么助理,或者是來交工作的高管、秘書之類。
不想,他冷淡抬眸,看到的卻是一個不曾意料過的人。
他視線微頓。
逢夕朝他走過去。他的度數(shù)不高,很少戴眼鏡,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會戴一下。
她一直覺得他戴眼鏡的樣子很好看,更像斯文敗類了。
“你怎么不說話呀?”她拉了拉他的手,“剛一結(jié)束我就來找你了�!�
宋卿時眸光微黯。他只是想到了上一次她來找他的情景。
那時候她是去的宋氏找他。
他看見她的時候心情確實挺好,她要喝他煮的咖啡他就煮,她偷拍他也不戳穿。他一邊辦公一邊看著她窩在沙發(fā)上喝咖啡,像是一只饜足的小貓在曬太陽。那無疑是一次很美好的探班,他還想著,以后可以叫她多過來玩。
可是,他不知道那是她的“告別”。
探班過后,他出了趟差,她人就跑了。
那一日所有的溫情,全都只是她臨走前最后的溫柔。
這個女人,長著最弱的樣子,做著最狠的事情。
半點不手軟。
手起刀落,他們之間已隔山河。
——時隔三年多,她又一次來探班。
而他剛看見那封郵件,是來自德國的邀請,她和林清悠的案子也已經(jīng)了結(jié),羈絆都已經(jīng)結(jié)束。
他的眸光徹底黯下。
就著她碰他的手臂,手腕翻轉(zhuǎn),一使力,將人拉進自己懷中。
逢夕猝不及防。
而他已經(jīng)單手摘下眼鏡,隨意擱在桌上,俯首堵住她的唇。
她一驚。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眸光晦暗得不像話。
她以為她來找他他會高興的,但是事實好像不是如此。
他的吻來得又急又兇,像是著急吃掉什么一般。沒過多久,她的舌尖竟是被他咬破,鐵銹味蔓延。
逢夕蹙緊眉,她用力推開他。
他被推開得有些容易。
而一分開,她就看見了他嘴角被帶出的一點血跡。
他的眸光晦暗難明,唇上濕潤,嘴角又染著腥紅。
她眸光閃爍了下,竟是被他的這副模樣蠱惑住,連疼痛感都輕了。
質(zhì)問的聲音也輕了:“你這么用力做什么?”
他不答,只是再次靠過來,舔著她的嘴角,一點一點,重新吻進去。
作者有話說:
宋老板的“探班”PTSD
阿夭發(f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