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qū)た粗�,忍不住嘴角一彎,輕聲笑了。突然間綻放的笑容,映著雪白肌膚上艷紅的櫻唇,光華流轉(zhuǎn),是分外奪目的女兒嬌。
“你這個人,真能自說自話�!彼f。
戴著的另一只耳機里,莫文蔚正好在唱這首《哪怕》——哪怕說相遇,是離別開始。
那人看著她,似是怔住,心魂不定。
他仿佛瞬間回到了許多年前,在巷口等他的姐姐站在暮色里,也是用這樣溫婉無奈的笑,靜靜地看著他:“小安真能自說自話,就怕說得再好聽,老爸也要打屁股呢�!碑�(dāng)時斜陽低照,點亮了她嬌柔的眉眼,是她極好的青春。
后來呢,她形容枯槁,對著他又哭又笑,聲嘶力竭:“小安,求求你,求求你,你讓姐姐去死好不好?”
這時醫(yī)生在喊沈?qū)さ拿郑露鷻C走進診室。等她看完出來,那人在和她錯身的時候,又是一副調(diào)笑的模樣:“美女要不要等等我?”
沈?qū)び行┛扌Σ坏�,未再搭理他,徑自下樓取藥�?br />
走出醫(yī)院大門,她掏出手機看了看,和程立的對話框仍停留在她說話的那一條,心里難免是有些失落的,但想到他一定在忙,她也未再糾結(jié)。
突然,面前停下一輛黑色商務(wù)車,她被嚇了一跳,料想是自己擋了路,就邊往包里放手機邊往一旁躲避。低頭的那一刻,她聽見車門滑開的聲音,接著,后頸一痛,黑暗頓時侵襲了她。
無邊無盡的黑暗。
狹小的、密不透風(fēng)的空間。
她感覺連呼吸都困難,想要出聲,卻發(fā)現(xiàn)嘴被膠帶死死地封住。
“沒人會來救你……”昏沉中,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冷笑,抬起了她的下巴。
“真是一張漂亮的臉蛋,怪不得……”一聲幽然的嘆息,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寶貝真是漂亮啊,來,繼續(xù)跳舞。
不,不。她搖頭。
藥物作用下,她在夢魘和現(xiàn)實中徘徊掙扎。汗水涔涔,染濕了頭發(fā),浸透了全身。誰來帶她逃出去?她喘不過氣了……
依稀間,她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仿佛暗夜里尋著了光,她拼命地掙扎起來。
“為什么開她的手機?”站在墻角的男人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對方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盯著那亮起的屏幕,上面是一個單詞——Morpheus。電話接通的那刻,一記暴喝傳來:“沈?qū)�,你在哪兒?�?br />
沒有得到回應(yīng),那道聲音瞬間變得狠沉:“你是誰?讓沈?qū)そ与娫��!?br />
啪的一聲,重新被關(guān)掉的手機又被扔到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怎么樣?”林聿盯著對面的程立。
“電話被掛斷了,”程立答,臉色陰沉,“來不及定位�!�
“如果尋尋是被劫持了,那對方接電話的這個動作很奇怪,”林聿語氣平靜,眉頭卻緊蹙,“再想想別的線索,但是要快。”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林聿看著他,語氣里透著一絲無奈。
程立眸光一動,靜待他的答案。
“我怕尋尋會崩潰。她15歲那年,在英國被人劫持過,”林聿以寥寥數(shù)語揭開陳年舊事,“那是一個變態(tài)。他收集娃娃,假的、真的,擺在家里陪他玩。尋尋是他看上的東方娃娃。他把她關(guān)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逼她唱歌、跳舞,如果不那么做,就拿鞭子抽她。我大姐,也就是尋尋的媽媽,為了找她,出了車禍。我不知道這次對方會怎么對她。”
林聿話音剛落,程立的眼里就已充滿寒氣。
他想起沈?qū)ぴ?jīng)和喬敏簡短地提過那段經(jīng)歷,而那晚她在他懷里,那樣的恐懼不安,她說她做了在馮貴平家的噩夢,他知道她是在騙他,這段經(jīng)歷或許是她一生的噩夢。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臟像被人狠狠抓住,一陣絞痛。她現(xiàn)在正面臨著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蒙眬中,沈?qū)じ杏X到有人在摸她的臉,掌心的溫度讓她驚恐地搖頭,想要躲開他的觸碰,那人卻一把抱住了她,她恐懼到了極點,掙扎得更厲害,膝蓋用力頂向那人的胸口。
“我去!”那人低罵一聲,一把拉下了她的眼罩,“是我!”
沈?qū)ぶ孬@光明,看向眼前人,那人戴著黑色鴨舌帽和白色口罩,只一雙眼睛,讓她有點熟悉感。
他又抬手把她嘴巴上的封條也撕了下來:“你躲什么?我剛才是要給你撕這個�!�
“你是誰?”她問。
那人一愣,然后把口罩摘下來,露出一張俊美容顏——是醫(yī)院里那個跟她搭訕的男人。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祖安,祖宗的祖,安全的安�!彼麚P唇一笑。
“你綁我?”沈?qū)づ瓎枴?br />
“我綁你?你什么腦回路?”他像聽到什么笑話,“你就用這態(tài)度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沈?qū)⑿艑⒁傻卮蛄恐�,卻見他不知什么時候換了件黑T恤,胳膊上添了一道新傷,血淋淋的。
“看夠了沒有?”祖安挑眉,“要不是我給你擋了一刀,你這會兒早就橫尸野外了。”
“真的?”沈?qū)ぢ掏痰貑�,仍有點遲疑。
“假的,”祖安哼了一聲,“就是我綁的你,給你打了麻醉針,把你帶到這廢木屋來,本來打算先奸后殺,轉(zhuǎn)念一想不如和你談場浪漫的戀愛,于是我給自己狠狠地劃了一刀,深可見骨,然后等你醒來,假裝英雄救美�!�
他越是沒個正經(jīng),沈?qū)ぴ绞欠畔铝诵模骸澳阒澜壩业氖鞘裁慈藛�?�?br />
“沒看清,都戴著面具,兩個人,一高一矮。身手還行,不過不如我�!闭Z氣里明顯透著囂張,似公孔雀開屏。
沈?qū)こ蛄艘谎鬯膫�,把自己的襯衫脫了下來,打算扎在他手臂上給他止血。
“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祖安瞅著她說,“你手機還能用,我剛才撥了一個電話出去,撥給了最近打過你電話的人,叫什么Morpheus�!�
沈?qū)ひ汇�,低著頭沒有說話。
“醫(yī)生叫你沈xún,哪個xún?酒過三巡?尋尋覓覓?循循善誘?上下旬?”他微笑著問。
“尋覓的尋。”
“嗯,姑娘尋什么呢?尋著沒?尋啊……”他的聲音里,總是帶著點輕佻,這會兒竟開始吟上了詩,“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他盯著她,鳳眸里又是曖昧的笑。
沈?qū)み@才注意到他眉毛上的傷口。
“你沒處理這里的傷�。俊彼龁�。
“沒來得及啊,說了讓你等我,你不等,我急著追你啊�!�
這人就沒有好好說話的時候,沈?qū)ず喼睙o語。她雙手用力一拽襯衫袖子,扎緊他的傷口,他不禁抽了一口涼氣:“輕點哎,挺美一姑娘,下手這么狠�!�
有警笛聲傳來,由遠及近,他拉著她站起身:“接你的人來了�!�
走到外面,幾輛警車已經(jīng)到了屋前。為首的是程立,自推門下車那刻,就仿佛挾著一身戾氣,讓人不寒而栗。跟在他身后的一行人都舉起了槍,對準(zhǔn)祖安。
“不是他,他救了我。”沈?qū)ひ恢�,下意識張開雙臂,攔在了祖安身前。
程立瞅見了,面色一沉:“讓開�!�
“真的是他救了我,你看他都受傷了�!鄙�?qū)]有讓開,反而指了指祖安的左臂。
程立看見裹在祖安手臂上的她那件染血的襯衫,眸光更是冷了幾分:“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也許他跟別人合伙劫持了你呢?”
沈?qū)ゃ读艘幌�,語氣十分堅定:“他不是�!�
祖安笑了,將雙手乖乖舉起來,鳳眸里卻滿是得意:“她信我�!�
他這話顯然是說給程立聽的。
程立冷冷睨了他一眼,淡聲命令:“把他帶回局里�!�
沈?qū)ふ_口,卻見程立看向她,眼底藏著嗔怒,她一下子愣在那里。
“第一,閉嘴;第二,你是自己上車,還是我扛你過去?”他緩緩出聲,俊顏上烏云密布。
上了車,程立一腳油門踩下去,轉(zhuǎn)眼間把同行的車輛甩得老遠。
沈?qū)ぷプ“踩珟�,咬了咬唇,還是沒忍�。骸八麄貌惠p,是不是先送他去醫(yī)院再審問?”
“不要跟我說話,”他沉著臉,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吐出來的話像是結(jié)了冰碴子,“我心情不好,不想和你說話�!�
沈?qū)ひ汇�,沒有再作聲,扭頭看向窗外。
程立用眼角余光瞥向她,見到一個略顯狼狽的人,她長發(fā)凌亂,雙眼通紅,嘴唇幾乎快被牙齒咬破。
一時間,他胸口洶涌著,混著怒,摻著痛,還有幾許無奈。她怎么會知道,這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內(nèi),他是什么感受?眼下一腔怒火無處去,恨不得把方向盤都握斷,恨不得就這么一路開下去,開到天涯海角,開到世界盡頭,把身旁這個麻煩精藏起來,任誰也找不到。
他送她去醫(yī)院檢查,又送她回宿舍,全程像在押送犯人,一張臉冷若千年寒冰。
沈?qū)そK是沒忍�。骸澳愕降自诓凰裁�?”
他側(cè)首掃了她一眼,冷笑:“是了,我怠慢了,應(yīng)該放鞭炮鼓掌慶祝您活著回來。”
沈?qū)つ樕话祝骸澳阒劣谶@么諷刺我嗎?”
他盯著她半晌,似是忍耐,又似是猶豫,才緩緩出聲:“沈?qū)�,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不要總是亂跑?我沒那么多時間管你�!�
“我都說過了,不用你管我�!鄙�?qū)さ谋砬橐怖淞讼聛怼?br />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程立的黑眸里躥起了怒焰,“不管你,你出事怎么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林局交代?怎么跟你們單位交代?”
沈?qū)ぶS刺地笑了:“原來,你就光想著不好跟別人交差啊。那行,我給你寫一份免責(zé)聲明,萬一我有什么事,絕對跟您程隊沒關(guān)系,行了吧?”
“你簡直不可理喻�!彼上蛩樕l(fā)青。
“我說錯了嗎?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女朋友、一夜情對象,還是臨時隊友?如今聽說老情人還活著,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打發(fā)走了吧?”沈?qū)せ刈�,也揭開自己不愿意面對的傷口——就是她想的這樣吧,所以他自然是怕她再惹麻煩,自然是沒有那么多時間管她。
她只顧著醋意翻騰,言語就難免刻薄了些,沒有料到自己的話瞬間激怒了他。
程立死死地盯著她,眼瞳泛紅,洶涌的怒氣在胸口翻涌,抬手捏住她的肩,將她按在墻上,幾乎想要擰碎她,吐出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我怎么招惹了你這么一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對,我就是不識好歹�!彼t著眼,仰頭迎著他的視線,“我要是先前知道你有一個心尖兒上的人還活在這世上,我是絕不會跟你有半分牽扯的。程隊有這些精力跟我置氣,還不如趕緊去把人找回來。”
她這番話下來,程立的臉色難看到極點,額頭的青筋幾乎都要爆裂。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齒,“我這就遂了你的愿�!�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走。
沈?qū)つ救坏卣驹谠�,咬緊了唇一言不發(fā),只覺得口腔里一股血腥味,緊握的拳頭里指甲扎痛了掌心。
要堅強,沈?qū)ぁ?br />
他要走便走。
你要堅強,不許哭。
她命令自己,一遍又一遍。
未料想半掩的門又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撞擊發(fā)出的巨響嚇了她一跳,還未反應(yīng)過來,她整個人都被壓在墻上,兇狠的吻落了下來,像是要將她拆吃入腹,連呼吸都全然奪去。她抗拒,卻被他緊緊捉住了手,一把推到椅子上,只聽咔嚓一聲,他竟然用手銬把她反手銬在了椅子上。
她的抗拒還沒來得及出口,柔軟的唇舌又遭到他無情地碾壓,他甚至吮住她唇上的傷口,嗜血一樣輾轉(zhuǎn)侵略,讓她痛,讓她怕,讓她無路可逃。
“你以為你是在玩游戲嗎,嗯?”他狠狠地捏著她的下顎,終于施舍了她一些空氣,“你說開始就開始,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
“早知道有今天,我當(dāng)初就不該留下你。”他冷笑,俯身看著眼前這張嬌柔的小臉,他先前怎么沒看出來,她是這么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想知道我到底當(dāng)你是什么?”他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好啊,不如讓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你。”
他要做什么?
沈?qū)ん@恐地瞪著他,眼見他高大的身軀蹲下來,她下意識地想往后退,卻被他牢牢捉住了腳腕。長裙之下,她的雙腿被他一點點打開。她拼命掙扎,但雙手被銬住,雙腳被鉗制,一切都是徒勞。
“程立,你要做什么?”她眼淚都被逼出來,慌得口不擇言,“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會恨你,恨死你了——”
修長的指尖,從微涼到滾燙,成了最可怕的利器。她渾身緊繃,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浮沉。
直到強撐的驕傲終于分崩離析,化成脆弱的哭泣。
直到她啞了嗓子,乞求他的寬恕。
終于,他收回手,替她整理好裙擺,解開手銬,將她攬在懷里。一腔怒火也換成細碎的吻和聲聲嘆息,似威脅,似誘哄:“不要逼我,知道嗎?你不該逼我……”
她在淚眼中委屈地問:“為什么?”
他低頭,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沒有回答她。
因為,他會疼。
因為,他也要她體會,什么是煎熬的滋味。
“老實交代,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木屋?”審訊室里,江北表情嚴(yán)肅地發(fā)問。
此刻他對面的男人姿態(tài)慵懶,手臂擱在桌上,層層紗布下是線條分明的肌肉,修長的手指似無意識地輕敲桌面,行云流水般像在彈琴,聽到他的問題才掀起眼皮一笑:“我在醫(yī)院碰上沈小姐,一見鐘情,就一路跟著她嘍�?吹剿蝗俗プ�,正好英雄救美�!�
“有這么巧?”江北挑眉。
“不信你可以去問她啊,我們在醫(yī)院聊得挺愉快。”面對質(zhì)疑,祖安一臉輕松坦然。
“你手臂上的傷怎么回事?”
“和歹徒英勇搏斗唄,怎么樣,要不要考慮給我頒個見義勇為獎?”
“見義勇為?”江北輕嗤,將一個文件夾甩在桌上,“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底細,看看,持械傷人、走私……你資歷很豐富啊�!�
祖安微微頷首,勾唇一笑:“過獎�!�
這時程立推門而入,江北喚了他一聲,讓出位置。
“喲,原來您是隊長,”祖安瞅著他,鳳眸微瞇,“請問問完了沒有?問完了我可以走了嗎?我還想去找沈小姐團聚呢,慶祝下劫后逢生�!�
“她跟你不是一路人�!背塘⒌卮�。
“哦?那她跟誰是一路人?程隊你嗎?我看也不見得,”祖安靜靜看著他,“說到底,咱們倆差不多,有今天沒明天,誰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區(qū)別也就是程隊你死叫犧牲,爛仔我死叫活該�?啥际撬�,其實有什么分別?”
程立沒接話,黑眸深不見底。
“不過沈小姐不一樣啊,她連躺在那個破木屋里,看起來都是干干凈凈的,那干凈是到骨頭里的,”祖安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程隊,我配不上她,你就配得上?”
“你說什么廢話呢?”程立沒出聲,江北卻忍不住敲桌子警告。他悄悄瞅了一眼自家老大,只見后者眸光寂靜,面沉如水。
“是不是廢話,程隊心里清楚�!弊姘惭劾餄M是桀驁不馴的挑釁。
“說說綁架她的人是什么情況。”程立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徑自問他的問題。
“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一米八五左右,矮的一米七的樣子,身手都經(jīng)過訓(xùn)練,戴著面具,沒看到臉,矮的那個,嗓音有點怪,像戴了變聲設(shè)備。車是黑色別克GL8,車牌號景B3JK28,不過既然是出來做事,十有八九是假牌。”
“性別?”程立問得簡短,沒什么表情,眸光里卻透著犀利。
祖安卻頓了一下,原本在桌上輕敲的手指停在半空,然后才緩緩落下。
“不能確定�!彼�。
程立未再多言,站起身,淡聲吩咐:“讓他走吧。”
江北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出聲:“老大?”
程立拉開門,側(cè)身看向他:“我說了,放他走�!�
走廊的燈光落在他半邊臉上,他整個人一半浸在暗中,一半浸在明處,只顯得他的神色越發(fā)深沉。祖安和他對視了一眼,琥珀色的眸瞬間微暗。但他隨即又是一臉不正經(jīng)的笑容,朝江北揚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有勞�!�
關(guān)門聲響起,手銬發(fā)出清脆的開鎖聲。
祖安低著頭,嘴角浮上一絲自嘲的笑。
從來沒有人了解,也不會有人能真正體會,你的痛苦與付出。正如沒有人知道我在經(jīng)歷著什么。
我們都是一樣,三哥。
臨近傍晚時分又變天,程立坐在車?yán)�,靜靜看著沉云翻涌,狂風(fēng)驟起,路邊行人在陣雨里奔逃。
他等的電話鈴聲終于響起,屏幕上是陌生號碼,接起來卻是熟悉的聲音。
“才分開一會兒,是不是已經(jīng)在想我?”祖安在那頭輕笑。
“好好養(yǎng)傷�!背塘⒌暣�。
“三哥�!�
“嗯?”
“我覺得小尋尋特別好,各種好,要不,你讓給我?”祖安慵懶開口,語氣里透著點曖昧。
“說過讓你別招惹她�!背塘⒋�,低沉的嗓音里帶著警告。
“幸好我好奇心起,去招惹了,”祖安不以為意地笑,“要不,你今天該急瘋了吧?”
“不說正經(jīng)事我掛了�!睅自S深沉心思,都在這倉促回避的話語中昭然若揭。
“三哥,一個人喜歡的香水味,是不會輕易變的,”祖安的語氣突然沉靜下來,“我今天以為我弄錯了,但連你都懷疑了,不是嗎?如果,真的是我們想的那樣,你打算怎么辦?”
回答他的,是沉默,然后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天空積蓄已久的沉怒終于化成一個響雷,像直接劈在車頂。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上,迸擊出脆裂的響聲,仿佛一場壯烈的犧牲。掛在后視鏡上的項鏈,也跟著輕輕顫抖。
程立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它,冰涼的觸感自血脈涌入心底。
再抬眼,這座他熟悉的城池,已經(jīng)在這場大雨中漸漸淪陷、模糊。
程立回到局里的宿舍樓時,天已經(jīng)黑透。他站在陽臺上抽完一支煙,才走到沈?qū)し块g門口。
門上了鎖,但對他來說這不是個問題。問宿管員要備份鑰匙,大爺連問都沒問,反倒是熱心囑咐,不用著急還。
房間很靜,也很暗。他輕輕擰亮了桌上的臺燈,站在床前。
她睡得很沉。像個孩子,大概在受了驚嚇和委屈之后,只能躲到夢里�?梢膊恢浪龎粢娏耸裁�,眼睫還掛著細碎淚花。
忍不住彎下腰,輕吻住她微濕的眼角。
她可夢見他?夢里的他是好是壞?
命運里的相聚離散,究竟藏著什么玄機?
為何今年,她會來到這里,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
無法收場的事,為何要開始?
——三哥,我覺得小尋尋特別好,各種好,要不,你讓給我?
祖安的聲音,半真半假,又回響在耳邊。
她有多好,他當(dāng)然知道。他的尋寶,哪里都好,好得他舍不得放手讓她走掉。
可是這些年,他看透生死,也明白命運不會獨獨偏愛誰。人怎么可能什么都得到?你選一樣,就必須放棄另一樣。
此時此刻,他盼她睜眼,眼里只看得到他,也怕她睜眼,怕那眸中的清澈和溫柔令他無法招架。
桌上有什么隱隱發(fā)光,映亮他幽暗的黑眸。他抬手拿起,是一個不銹鋼煙盒,銀色的金屬面上,刻著幾個單詞——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堅持,愛,熱情,希望。
他用長指輕輕摩挲煙盒,細細把玩。一盞孤燈,照亮了許多暗藏的心思。
誰的堅持?誰的愛?誰的熱情?誰的希望?
沈?qū)ぴ趬糁锌傆X得有一雙眼在盯著自己,不離不棄,似要到天荒地老。等她醒來,床前空無一人,只有清晨淺淡的陽光,從窗簾縫透進來。她正要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掌心有東西滑落。
竟然是一支Tom
Ford的唇膏,還系了精致的蝴蝶結(jié)。色號是31,名叫twist
of
fate。
命運的轉(zhuǎn)折,又或者說,命運弄人。
第十二章
生日與忌日
“我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當(dāng)初你是怎么答應(yīng)我的?”安靜的貴賓休息室里,只有一道冰冷的男聲,聽得出那人拼命忍耐的情緒臨近發(fā)作的邊緣,“你讓廖生接電話。”
“你是腦子進水了嗎?跟著做這種蠢事?”江際恒對著電話再次出聲,鏡片后的眼神一片森冷,“就算你真是條狗,也不是讓你亂咬就亂咬,讓你吃屎就吃屎。你記住,看好你的主子,再任性胡來,我先要了你的命!”
“這是跟誰生這么大的氣?”陸妍站在門口,柳眉輕挑,“火氣這么大,我這房子都快被你燒著了�!�
“燒著了他也不是賠不起�!钡统恋穆曇粼谒砗箜懫�,程立跟在她后頭緩緩地走進來。
看見他們,江際恒臉色稍霽:“底下人搞砸了一宗生意�!�
“錢是賺不完的,動氣傷了身可不劃算�!标戝麖澭o兩人倒熱咖啡,纖指青蔥,嫵媚妖嬈,完事后坐在程立那張沙發(fā)的把手上,挺翹的臀部緊挨著他的手臂。
程立抬起手,自茶幾上的木盒里取了一支雪茄,卻被陸妍奪了去:“我來給你切�!�
江際恒見狀一笑:“我怎么沒這待遇?”
程立輕輕拍了拍陸妍的肩膀:“不喝咖啡了,快去給際恒沏點菊普,給他消消火�!�
陸妍踩著雙Christian
Louboutin的鞋子款款而去,留下一路紅火綽約的影子。
江際恒的視線從她的背影移到程立身上,接過后者遞來的雪茄:“今天這么閑?”
“心煩,到這兒躲一會兒清靜。”程立揉了揉眉心,靠在沙發(fā)上。
“你怎么又跟陸妍混在一塊兒了?不怕你那個小女友吃醋?”江際恒問。
“我?guī)讜r和陸妍‘混’了?又幾時有了女友?”程立淡笑著開口,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都是麻煩�!�
“怎么就麻煩了?”江際恒眼里浮起一絲曖昧的神色,“沒按捺住,把人家給吃了?”
程立抽了口雪茄,再用力吐出,一時間,仿佛重重心事都化在這煙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