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沉默地站在門邊,晨光里側顏清俊,眼神深邃,緊抿的薄唇卻泄露了淡淡的無奈。
她彎起嘴角,輕輕一笑。
你不知道,我等了這么多年,就為等一個你。來日方長啊程隊。
程立邊走邊狠狠地抽完一支煙,卻也排解不了心頭忽起的郁悶。
——如果你不離開,那么,我也永遠留下,做你的妻子。
——我沈尋,以這個文身起誓,我要永遠陪著程立,無論禍福貧富,無論傷病死亡。所以,我懇請你,做我的丈夫。
那么甜美的話語,那么毒的誘惑。
而她,居然忘了。
大好清晨,空氣清新,他卻覺得胸口憋得慌。
他怎么會被這么沒心沒肺的小東西下了蠱。
他正要扔煙頭,卻看到濾嘴上紅艷的唇印,視線陡然一滯,頓時想入非非,十秒鐘腦中放完一部色情片。
他一抬頭卻見始作俑者正歡快地奔向點餐處,一看就有好胃口。
呵,簡直氣得牙根都要咬碎了。若不是大庭廣眾,真想把這小孩的屁股打開花。
吃早飯時李萌通過微信發(fā)來兩張照片,是兩件連衣裙,不同的顏色和樣式,然后打電話給她:“昨天追求者送的,給你留一件。”
“大牌潮款啊,追求者很大方嘛�!鄙驅ふ{(diào)侃。
“深藍色這件給你,今天就給你寄過去�!崩蠲日f。
“為什么是這件��?”她問。
“這件顯老,你穿正好配你三叔�!崩蠲却鸬靡槐菊�(jīng)。
沈尋被牛奶嗆到。
她抬頭看見程立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眼底黑漆漆的。
三叔……這個稱呼好像還不錯。
她扶額,擋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容。
掛掉電話,李萌仍以微信發(fā)來問句:三叔到底哪里好?
沈尋想了想,回了幾個字:冷靜沉穩(wěn)中透著點騷。
叫人心癢。
一張長桌前,程立坐中間,沈尋低眉順耳地守在他左手邊的一角,聽他們開會討論。她面前是攤開的筆記本,跟著會議內(nèi)容勾勾畫畫了兩頁,儼然半個警務人員。林聿聽說她生日卻獨自跑出去文身,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遂下令將她納入程立的保護范圍,差點就補上一句“7×24小時貼身看守”。
她瞅見程立長指輕輕敲擊桌面,知道他犯了煙癮,只是會議室里還有懷了孕的同事,他必須克制。只見他低頭,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這已經(jīng)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突然間,沈尋很想伸出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桌上電話會議的設備鈴聲響起,連線后張子寧的聲音傳來:“季柯,我已經(jīng)用微信發(fā)過去了幾張照片�!�
半分鐘后,隨著投影上圖片的切換,張子寧開始匯報他和趙玫華在瑤水寨春暉小學了解的情況:
“校長叫李林,今年57歲,年輕的時候曾被分配到景清市光明小學做數(shù)學老師,瑤水寨是他老家,他40歲的時候回到這里,辦了這所春暉小學。目前學校有三十六名學生,主要是寨子里家庭條件比較差的孩子,前幾年的學生,也基本讀到小學畢業(yè)就不再繼續(xù)上學了。學校的作用主要是讓這些孩子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幫助他們到社會上工作。固定的老師就是李林和他23歲的女兒李真,學校目前還是能夠得到一些公益機構的支持,也一直有支教的老師陸續(xù)過來。除了我和玫華,現(xiàn)在學校里有一位支教的女老師方可,上海人,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半年,9月要去美國讀研,現(xiàn)在處于gap
year,此外還有一位本地的老師,主要教手工和音樂課,每周來兩次,叫玉而�!�
耳邊響起的名字讓沈尋手上的筆驟然一滯。
她望著照片上女人的大半邊面容——雖然是子寧他們匆忙之間抓拍的,但那嫵媚的眉眼和微笑,正是她認識的那個玉而。
“怎么了?”程立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利眸盯住了她。
“我認識她,”她指了指照片,“她是巴頓的老婆,巴頓客棧的老板娘�!�
“沒錯,玉而也是這么介紹她自己的�!睆堊訉幵陔娫捘穷^確認。
“巴頓是我之前在英國的同事,在客棧里他把玉而介紹給我認識�!鄙驅ぱa充。
程立淡淡地應了一聲。
沈尋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仿佛看見他低頭的瞬間,眼底風起云涌。
“程隊,目前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但我們已經(jīng)按你之前的交代,偷錄了李林、李真、方可和玉而的教課內(nèi)容,也翻拍了他們的教案,今天晚點我會都發(fā)給季柯。”
“好,先這樣,你們繼續(xù)觀察�!背塘⒎愿�,隨即看向沈尋,眸光耐人尋味:“沈老師,要麻煩你陪我再去一趟客棧了�!�
沈尋一怔,點了點頭。
“所以,你覺得有問題?”林聿倚著辦公桌,看著坐在一旁的程立。
后者抬眼看向他:“客棧有沒有問題還不好說,邊境的客棧向來是緝毒的監(jiān)控重點,他們應該不會在客棧有什么具體行為。但客棧里的人,值得去會一會�!�
“照你之前跟我說的情況來看,確實巧合和疑點太多�!绷猪颤c頭,“煙盒的事情,尋尋還沒發(fā)現(xiàn)吧?”
“沒跟她說,在這件事上,她越自然越好,”程立起身彈了彈煙灰,“好在她沒什么煙癮,白天從來沒有把煙盒帶到辦公區(qū)域來。”
“也算是運氣,那晚被你發(fā)現(xiàn)了�!绷猪哺锌�。
“送她這個東西的人,心里很矛盾。”程立吐出一口煙,眸光深沉。
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堅持,愛,熱情,希望。
看上去滿滿的正能量。但是倒過來首字母相連——HELP。
是在求救。
他發(fā)現(xiàn)了煙盒里的竊聽器,是一個微型回撥設備。對方可以主動選擇竊聽的時機,只要發(fā)出訊號,設備就會自動回撥到對方手機,將煙盒周圍的聲音傳過去。
這些天,沈尋身邊發(fā)生的事情,對方究竟知道多少?是否包括在馮貴平家她和李娟的所有對話?究竟是誰在竊聽?又是誰想求助?
那一夜在沈尋的宿舍,當他發(fā)現(xiàn)煙盒的秘密后,他盯著她沉睡的容顏,千頭萬緒。但任何一個念頭都令他不安。
“女兒家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做長輩的也沒辦法。雖然尋尋心甘情愿做誘餌,但是……”林聿看向他,表情嚴肅,甚至帶著點警告,“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希望你把對她的傷害控制到最低。”
“我盡力。”程立摁滅煙頭,聲音低沉。
男人間的承諾,只言片語,卻抵千鈞。
第十三章
最該禁的毒
“你懷疑巴頓?”去客棧的車上,沈尋忍不住問程立。
“我沒有說過�!彼仄沉怂谎邸�
“故弄玄虛�!鄙驅]好氣地回,擰開瓶蓋抬頭喝水。
“你就當我?guī)闳ゼs會。”他視線望著前方,拋來輕描淡寫的一句。
沈尋被水嗆到,接連咳嗽了幾聲。
“穩(wěn)住了,小朋友。”他的聲音里有笑意。
“程隊是在撩我?”她反擊。
“你還需要撩嗎?”
言外之意,不撩就已經(jīng)主動上門,興風作浪。
沈尋被他堵得說不出話,索性扭頭看風景。
“想好怎么和巴頓說了?”他又問,安靜的車廂里,嗓音如大提琴,低沉悅耳。
“說我馬上要走,接下來可能要駐外,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見,所以再去和他聚一聚。”她又有點猶豫,“他們會相信嗎?”
程立嘴角微勾:“他們信不信不重要,你只需要找一個表面的理由�!�
“你打算怎么介紹我?”他又問。
“我男朋友,”她轉過頭看著他的側顏,“還有,禁毒大隊隊長。”
“嗯,如果他們真有問題,未必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如實說也沒關系�!彼D了一下,“至于男朋友……可以�!�
“什么可以?”沈尋眼睛一亮,直勾勾地望著他。
“可以就是……可以�!彼卮�,目不斜視。
沈尋瞪了他幾秒,繼續(xù)看風景。嘁,真無趣,多說一個字也不肯。
巴頓見到她,自然又是熱情的擁抱相迎。親吻沈尋臉頰時,他看見一旁高大的男人正緩緩摘下墨鏡注視他們,眉眼剛毅深邃。
“Sara,這位是?”他笑容玩味。
“Morpheus,我男朋友�!彼稹�
“很有趣的名字�!卑皖D驚訝挑眉,伸出手,“您好�!�
“幸會�!背塘⑼帐帧�
玉而撩開紗簾從后廚出來,淺棕色的眸含了一抹柔媚的笑:“Hi,Sara,又見面了�!�
她看了看程立,又看向她:“可以哦,比巴頓帥,進步了�!�
沈尋不由得笑了:“小心他驕傲。”
四個人一起共進晚餐,邊吃邊聊。巴頓開了一瓶酒,在他們面前晃了晃:“retsina(松香葡萄酒)配同樣來自希臘的Morpheus,怎么樣?”
沈尋不懷好意地瞅了程立一眼:“好啊,讓我試試千年的味道。”
程立和巴頓碰杯,溫和地笑:“她這是嫌我老。”
“Sara剛才說,你的工作是禁毒?”巴頓問他。
程立點頭。
“很危險的工作,”玉而抿了一口酒,看向他,“當初為什么會選這個?”
“也不是從小立志,好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步�!背塘⒖粗叭松褪琼槃�、盡力�!�
“順勢?”玉而輕輕一笑,“你看起來不像這么認命的人啊�!�
“怎樣才算不認命?”程立驟然抬眸,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燈影下側顏完美。
沈尋不經(jīng)意間回首,捕捉到他這一霎的神情,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真是要瘋了,她幾乎想猛拍桌子,這些年走南闖北,什么帥哥沒見過?怎么碰到他,還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太丟人了。
玉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揚眉看向沈尋:“你男朋友很有意思。”
沈尋忍不住呵呵笑,怎么辦?感覺像小時候考試拿第一,格外驕傲。
“你這客棧開了多久了?”程立不理會身旁的小花癡,徑自問巴頓。
“四年多�!�
“生意看起來還不錯。”
“馬馬虎虎�!�
“喜歡這里?”
“算是�!�
“因為她?”
巴頓看了一眼玉而,點點頭。
“玉而是混血?”
“是,中緬混血,媽媽是中國人。”
“喂,喂。”沈尋趴在桌上,隔著酒杯望著他,“你這是查戶口呢?”
程立看著她微紅的臉頰,伸手過去摸了下:“這么點酒就這么燙?”
接著把她整個人拉到懷里,聲音低柔:“要不要回去休息?”
沈尋乖乖點頭。
程立嘆了一口氣,表情似無奈、似寵溺,又看向巴頓夫妻:“抱歉,我?guī)先��!?br />
回了房間,沈尋仍抱著他的腰,膩在他懷里不肯離開。
“松開手,好不好?”程立低頭,伸手托起她的臉。
“不好,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彼Y嚕ひ艟d軟。
“嗯,千年的味道,來自古希臘。”
“你真記仇。”
“看得出,巴頓和你關系不錯�!�
“我喜歡過他,他是我入行的師傅,”沈尋坦白,“不過他就當我是小孩,我和他之間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嗯,我知道。”程立笑了笑,“你們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我最清楚�!�
沈尋的臉一下子紅了:“警察叔叔耍流氓�!�
“怎么會?警察叔叔專治壞蛋小流氓�!�
“我哪兒壞了?”沈尋抬頭瞪他。
“哪兒都壞,壞透了,哪兒都欠收拾�!彼曇舻统粒瑫崦恋恼Z氣讓她全身發(fā)燙。
這人,總是這樣,冷起來像冰,有時又突然不正經(jīng),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怎么不說話了?舌頭不見了?”他俯首問,“來,讓我檢查下……”
炙熱的吻,帶著點葡萄酒的香氣,纏繞著她的唇舌與呼吸。
沈尋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輕輕一顫,大掌在她臀上不留情地拍了一記:“襲警?不要命了?”
她吃痛,一臉委屈地看著他,浸了酒意的水眸格外勾人。
程立卻不領情,健壯的雙臂將她困在床上,漆黑的眼里跳躍著危險的火焰。
沈尋咬住唇,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似求饒,又似誘惑。見他不為所動,便起身吻住他的嘴角,溫柔試探。
程立額上已有薄汗,緊盯著她紅艷似火的容顏。
“長本事了,嗯?”他的呼吸漸漸不穩(wěn)。
“三叔教得好�!鄙驅さ谋砬樾邼值靡�,像個討賞的學生。
程立一怔,幾時變成了三叔?可心里居然也有一絲隱隱的受用感:“那繼續(xù)啊,讓我查查你功課做得怎么樣�!�
…………
木床吱呀輕響,承載著喘息、汗水、哀吟、低笑,晃蕩出旖旎的時光。
桌上的煙盒仍泛著冷冷的光,見證著這一切。曖昧的聲浪,隔著電波,擰碎了一顆被嫉妒和痛苦纏繞的心。
緬甸山林間一幢三層的別墅里,茶杯摔碎的聲音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紅褐色的液體弄臟了白地毯,像是暗沉的血跡。
“那天為什么不給她個教訓?”說話的人怒極,拿起一個骨瓷碟子又砸在對面人的身上。
金邊白瓷碟狠狠地飛上穿著黑色西裝的健壯身軀,又彈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被摔得粉碎。
黑衣男子似乎沒有看到自己胸前的一片茶水漬,像尊毫無知覺的沉默雕像。
“啞巴了?我跟你說話聽見沒有?”尖銳的質問聲再度響起。
“我的首要工作是讓你安全離開,”木然的聲音,仿佛機器人,“再說,動了她并沒有好處。”
“我的事幾時需要你多嘴了?你不過是江際恒養(yǎng)的一條狗�!�
被罵狗的男人眉毛都沒有動一下:“葉小姐,您該休息了。”
坐在沙發(fā)上的女人抬起頭,一張素雅白凈的臉,如夏日清荷的姿色,可那雙美眸里,卻盛著怒火。
“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男人絲毫不動。
“我讓你出去聽見了沒有?”纖指一揮,茶幾上幾近完成的拼圖頓時迸散,散落在地。
“怎么這么大的火氣?”一道溫和的聲音自門廳響起。
江際恒緩緩地走到沙發(fā)邊上,坐下來,伸手捏起一塊拼圖:“好不容易拼起來,就這么弄壞了,多可惜?”
“我樂意。”
江際恒微微一笑,看著身旁的女人:“小雪,你脾氣越來越壞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樣?要不要我現(xiàn)在跪下來,替你換鞋、奉茶,叩謝你的恩情?”
葉雪看著他,嘴角勾起,眼里有一絲嘲諷。
“不需要?”她站起身,“不需要的話恕我失陪,我困了�!�
她邁步的瞬間,江際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沙發(fā)上。
“剛才這么精神,看見我就困了?”他臉上仍是淡淡的笑,但笑意卻未及眼底,手上也用了狠勁。
“你要我跟你聊什么?”葉雪也不反抗,任他緊緊地捏著她的手腕,“聊我怎么繼續(xù)幫你做大生意?”
“是啊,”江際恒盯著她,“兩個毒販能談什么?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你還能回到他身邊吧?”
“我真好奇,他要是知道了你的情況,會是什么心情?”見她臉色一僵,江際恒松開手,姿態(tài)放松地仰靠在沙發(fā)上,“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他也許會來找你呢�!�
見她沉著臉不吭聲,他又開口:“畢竟,當初他愛你愛得死去活來,你說,我們要不要期待一場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戲?”
葉雪看著他,沉默了幾秒,然后冷笑:“好啊,那就一起等著,不過,我怕你吃醋呢,畢竟,你那么喜歡我。”
言罷,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
江際恒在沙發(fā)上久久未動,然后坐起身,捏起桌上散亂的碎片開始拼圖,樣子格外專心。
當他在一處空缺處猶豫時,一旁的黑衣男子撿起地上一塊碎片,遞到他的面前。他抬起頭,看向那人:“廖生,她真的很不乖,你說是不是?”
廖生仍是沉默。
江際恒似乎也沒有期望他的回答,徑自忙他手里的事情。
他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鏡片后目光卻漸漸陰冷。
——我把你找回來,拼湊完整,等你蘇醒,不是為了讓你回到他的身邊。
沈尋夜里醒來,看見窗邊倚著一道偉岸的身影。
他指間夾了一支煙,不知在思量什么。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堅毅的下巴……月光下,那張容顏有種鬼魅的英俊。最要命的是他襯衫半系,露出堅實的胸膛,上腹肌肉的線條若隱若現(xiàn),如果即刻拍照留存,絕對是可以登上時尚雜志封面的大片。
沈尋凝望他,有些癡了,卻又覺得心酸。
是什么讓他輾轉難眠,在深夜里抽悶煙?
她不敢猜,也不敢細想。眼見他低頭掐滅煙,她趕緊閉上眼,假裝仍在睡覺。只聽見他的腳步聲輕輕接近,在床邊停下。
他似乎沒有動,一直站在原地。
他是……在看她?
沈尋一動也不敢動,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穩(wěn),可是心跳卻忍不住加快。
額前的碎發(fā)被他輕輕撩開,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
一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印上了她的唇,稍縱即逝。
不知為什么,她有點想哭。
好想睜開眼,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也想問問他,為什么要有這樣的舉動,他這個人會不會像這個吻一樣,那么溫柔,卻迅速消失。
但她什么都沒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臨睡之前,程立又看了一眼手機里祖安傳來的照片。
那是去年春天,江際恒從一家醫(yī)院出來,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女人,黑發(fā)如云,容顏清秀。
他退出相冊,摁滅屏幕,房間里的一切陷入黑暗,只剩清冷的月光,落在他那雙深沉如墨的黑眸里。
清晨醒來,沈尋就對上一張俊俏的容顏。睡夢中的程立,看上去不似平時那樣冷酷,而且他睫毛很長,讓殺伐果斷的一個人,顯出了溫柔無害的氣質。
最誘人的是鼻梁到唇峰,線條太完美,讓人舍不得移開眼。
她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要說從外貌匹配的角度,她在他面前也是要甘拜下風的。
視線向下,是他健壯結實的上半身,完全沒有一絲贅肉,即使在睡夢中,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蓄滿力量,離得這么近,她看得眼睛發(fā)直、喉嚨發(fā)干、心跳加速。
“好看嗎?”一記低笑傳來,跟著略顯沙啞的嗓音。
她抬起頭,便撞上程立帶笑的黑眸,他目光里滿是促狹。
她臉一燙,嘴上卻不認輸:“好看,要給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