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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2章

    這個聲音離聽筒太近了,近得好像情人附在耳邊呢喃私語,在喧鬧的背景中顯得尤為清晰悅耳——

    悅耳個屁!

    包廂里死一樣的寂靜,就連程硯靳也不說話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難看,嘴唇緊緊地抿出了一條白線,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還在繼續(xù)一分一秒往下走的通話時間。

    那個掐一把嗓子能潤出水的青蔥少年又半是撒嬌般地說了一句:“姐姐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我們不一定非要今天見面……”

    程硯靳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掛斷了電話。

    屏幕徹底暗下來。

    蕭璞城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沙發(fā)和墻的中間當一副不會說話的抽象掛畫。

    程硯靳站起來,腿往邊上才一動就絆倒了酒瓶,“哐當”一聲清脆地砸在地上,隨即骨碌碌地往沙發(fā)底下滾去。

    他無暇顧及,只沉著臉說:“我要去找她�!�

    【??作者有話說】

    這位是真小三,處心積慮的,原在他面前要叫一聲前輩的那種

    小三哥:雖然三人里我年紀最小,但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論資排輩也該有先來后到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

    27

    章

    借宿

    林瑯意接到程硯靳的電話時還在Y大的操場上。

    操場上的射燈光線慘白,

    卻能將整個四百米標準跑道都照亮,到處都是三三兩兩成群結(jié)對的大學(xué)生,鍛煉跑步,

    或是壓馬路聊天談笑。

    中間的足球場有五六張桌子拼接在一起,撐起的太陽傘簡陋地籠罩出一塊領(lǐng)地,傘中央還有懸掛的小燈泡在照明,

    吸引了不少蚊蟲。

    許多小情侶或是同宿舍的女孩子們嬉笑著圍坐在桌椅旁,正在手工DIY珍珠飾品。

    中間的桌子有一男一女,

    一人站著一人坐著。

    “對不起,

    今天沒借到多功能教室�!鼻迨莞蓛舻哪猩贿呌肁4紙幫林瑯意驅(qū)趕蚊蟲,

    一邊道歉,“臨近畢業(yè)季,很多活動都需要教室,

    所以比較緊缺。”

    “沒事沒事,

    池疏你別站著了坐著說�!�

    林瑯意說到一半眼尖地瞄到他的手臂上停了一只花蚊子,

    眼疾手快地“啪”一下拍在池疏胳膊上。

    抬起手,手心里果然有一抹新鮮血跡和蚊子尸體。

    “給你紙巾�!背厥柽f給她,

    他的臉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紅,他撓了撓自己被林瑯意拍紅的胳膊,

    好像真的被蚊子咬得有點癢。

    “會長,驅(qū)蚊水。”隔壁一個女生遞過來,“借到了�!�

    “謝謝,

    謝謝!”池疏再三道謝,他人偏瘦,側(cè)面看過去薄薄的一片,

    白T穿在身上非常有青澀的少年感。

    他拔開蓋子圍著林瑯意周邊仔細噴了幾下,

    自己那兒則是囫圇撒了點,

    還不小心弄到眼鏡上了,笨手笨腳地慌忙取下來用衣擺下方擦了擦又戴回去,用完驅(qū)蚊水后馬上還給了對方。

    “好了,你別再忙了。”林瑯意見他忙前忙后停不下來,出聲阻止,“你上次說,設(shè)計大賽成果分享和評比可以安排在畢業(yè)季之前是嗎?”

    “嗯,對�!背厥枳聛恚苏郧傻匕咽址旁谙ドw上跟她說話,“組織委員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過了,因為參賽選手中有大四的師兄師姐,所以我們想著如果能在他們畢業(yè)之前將成果展現(xiàn)出來,他們也能擁有一個圓滿的句號。”

    他老老實實將自己這里的情況匯報完,又有些不自信地瞟了林瑯意一眼,觀察她的表情:“其他學(xué)校呢?”

    林瑯意:“他們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不過Y校的設(shè)計類專業(yè)原本就是強項,你們獲得的獎項也多,大家都比較關(guān)注你們�!�

    她想起什么,笑起來:“你的作品呢?我還沒見過,藏得這么好?”

    池疏的手指互相糾纏著別在一起,臉又紅了。

    林瑯意將筆記本電腦打開,在表格中登記下Y大的時間安排,表格抬頭是“第一屆應(yīng)山杯設(shè)計賽”,參賽選手有各高校設(shè)計專業(yè)學(xué)生和個人工作室兩個組別,參賽作品則是珍珠珠寶飾品,林氏提供資金保障和獎項獎金。

    林瑯意打算開展“前展后廠”的展銷模式,那么新產(chǎn)品和新設(shè)計就要集思廣益,既然散珠的價格上不去,那就擴出條線來做成品,如此,就需要更多的款式和設(shè)計。

    專業(yè)團隊需要慢慢組建,設(shè)計院也要一步步來,她倒是覺得設(shè)計類專業(yè)的大學(xué)生有更多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許會跳出陳舊的固有思想,做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所以林氏除了資金和技術(shù)支持外,給出的條件還有扶持學(xué)生設(shè)計的得獎作品進行專利申請,若是同意林氏代為量產(chǎn)銷售,則每一筆成交訂單都會抽成返給設(shè)計者,爭取彼此雙贏。

    林瑯意首先將主意打到了本省的高校,花了不少功夫后拉到了九所高校,也好在林氏一直在為高校貧困生和優(yōu)等生的獎學(xué)金設(shè)立基金,在商量事情的這種時候?qū)Ψ蕉冀o了薄面。

    池疏即是貧困生,又是優(yōu)等生,他站在領(lǐng)獎臺上時還是作為基金提供方代表的林瑯意上去給他頒獎的。

    “到時候評比是線上線下投票加專家點評相結(jié)合的,你記得給自己宣傳宣傳哈�!绷脂樢馇猛曜挚聪蛩�,“你費了這么多心思在組織活動上,以后寫進簡歷里好歹還有個得獎經(jīng)歷�!�

    池疏抿了下嘴:“我其實想來林氏工作�!�

    “啊?”林瑯意驚訝,“你不去大城市嗎?工作機會更多呀。”

    “生活成本也高,未必比這里有幸福感�!彼┝怂谎�,很快移開眼神,“我打算讀完研究生再工作,就是不知道林氏會不會要我。”

    有實力的話那必然要啊。

    林瑯意誠心:“祈禱我們能撐到你畢業(yè)給你發(fā)工資�!�

    池疏以為她在開玩笑,林氏在國內(nèi)淡水珠稱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不可能會出什么岔子。

    他也根本不知道林瑯意之前的資金缺口大概在二千萬左右,不光是應(yīng)山湖,還有幾項技術(shù)投資的持續(xù)燒錢,設(shè)計大賽的籌備,大宗市場,以及林瑯意還在做的另一件事。

    林氏的家底并不是拿不出這樣的資產(chǎn),可是資產(chǎn)是資產(chǎn),現(xiàn)金流是現(xiàn)金流,一下子拿不出流動資金是會現(xiàn)金流斷裂從而大廈傾倒的。

    好在大宗市場幫她起死回生了一把,林瑯意覺得這是天無絕人之路,也并未對過去的坎坷分去太多精力,只想活在當下。

    “你怎么會缺錢,”池疏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小梨渦,“如果林氏要我,我一定好好為林氏賺錢�!�

    “行,你好好努力,先讀書�!绷脂樢鈱P脑陔娔X前,手機卻響了起來。

    兩人同時看過去,屏幕上跳出程硯靳的名字,林瑯意并不打算接。

    這個點他肯定在吃喝玩樂,況且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會天真地覺得接起電話是個好選擇。

    屏幕亮了又暗,再亮。

    池疏的笑容隨著這個反復(fù)出現(xiàn)的名字逐漸淡下去。

    他悶悶不樂道:“你有電話,不接嗎?”

    林瑯意不以為意:“騷擾電話�!�

    這個回答太敷衍了,程硯靳的名號,或者說程氏的名號在A市響當當,池疏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

    不過他也還不知道林氏和程氏之間的聯(lián)姻合作,只直覺這個點頻繁的電話和林瑯意的態(tài)度都比較可疑。

    不像是客戶,也不像是陌生人。

    他習(xí)慣性開始摳挖指甲,沉默了很久,直到林瑯意辦完事合上電腦才急急忙忙脫口而出,問道:“瑯意姐,你七夕有安排嗎?”

    林瑯意一愣:“怎么?”

    池疏的大拇指指甲一下子掐進皮膚里,帶起來時還撕掉了倒刺,帶出一點血:“我們可以繼續(xù)做類似今日這種活動,今天來的人一半都是情侶,一起手工開蚌,一起串情侶手鏈項鏈之類的,他們都覺得很有紀念意義�!�

    林瑯意突然“噗”地笑出了聲,揶揄他:“你是不是忙傻了,七夕節(jié),學(xué)校都在放暑假啊,哪來的學(xué)生?”

    池疏顯然遺忘了這一點,臉一下子漲紅,無措地翕動了嘴唇,緊急轉(zhuǎn)了腦筋補救:“那我們可以去城東體育館附近,我知道那時候正是高�;@球聯(lián)賽的時候,不止是在校生,還有畢業(yè)生和校外人士,那時候設(shè)計大賽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出爐,部分投產(chǎn)的品可以在外面展銷�!�

    林瑯意思索了一番,雖然沒有被直接說動,但站起來的身體又坐回去:“可能有些牽強了,我再考慮考慮吧。”

    “我可以先寫一份策劃書給你�!背厥杷砷_手指,指甲縫里灌塞進一點血跡,“我今晚就寫,你要是覺得可以,明天我就去現(xiàn)場看下場地,可以著手做宣傳海報�!�

    林瑯意連忙推辭:“你就不用花這個心了,暑假你要回家?guī)图依锔钏镜陌桑仡^我自己會考慮安排的。”

    池疏抓著自己的衣服下擺,整個人站得直挺挺的,慌忙道:“沒事的,我會早點干完早點回校的。”

    “何必?你來返要轉(zhuǎn)車,還要過夜,不方便。”林瑯意連連拒絕,“都不在校園里舉辦為什么還要麻煩你,你還是好好在家?guī)蛶湍愀改�,你不是別的節(jié)假日都不回去,一年就寒暑假才會回去的嗎?”

    他有些落寞地低下頭,咬了咬嘴唇,難堪地不再說話。

    林瑯意頓了兩秒,在這種無言的沉默中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池疏垂著頭,好一會兒說了一句:“瑯意姐,你別這樣遷就我,我只會覺得難受。”

    這一句話有些過于耳熟,林瑯意怔愣片刻,恍惚之間眼前的人與某個記憶里快褪色的影子重合,幾乎讓她分不清誰是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揉了下眼睛,話就那樣自然地流出來,“看你自己的安排�!�

    池疏睜大眼,唇邊笑意乍現(xiàn),明明瞧著已經(jīng)多云轉(zhuǎn)晴,還要猶猶豫豫地連續(xù)看她幾眼,吞吐道:“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也可以搞三天活動,畢竟是系列賽�!�

    三天……林瑯意遲疑,池疏見狀立刻自行否決:“沒事沒事,我在這里主持,你不用天天來,我知道你忙——”

    “我會抽空過來�!绷脂樢獯饝�(yīng)。

    池疏臉上的驚喜之色立刻遮不住了。

    兩人初步商量了個方案,期間程硯靳的電話響了好幾次,每一次池疏都會斜著眼鏡悄悄瞄一眼,見林瑯意確實一直沒有接聽的打算,臉上的表情逐漸輕松下來。

    “那就這樣吧,到時候再聯(lián)系�!绷脂樢馐帐昂冒鹕砀孓o。

    “我送你出校門�!背厥杳Σ坏卣酒饋怼�

    “你不是還要守攤子嗎?”林瑯意沖桌子點了點下巴。

    池疏快速跟身旁同是學(xué)生會成員的女生說了一下,請她代守一會兒,然后立刻幾步小跑追上來,與林瑯意并肩往校門外走。

    他一靠近,就聽到林瑯意正在與一個年輕男人通電話,那人的聲音有些亮,林瑯意說一句他能說十句。

    “我喝醉了�!�

    “……所以呢?”

    “你來接我�!�

    “沒空�!�

    “你現(xiàn)在——”

    林瑯意還沒來得及聽到程硯靳的下半句話,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清冽干凈的:“瑯意姐?”

    池疏的嗓音非常通透清潤,一聽就處于年輕充滿書卷氣的年紀,偏偏他叫的這一句把末尾的姐字輕輕滑過,不仔細聽的話好像在親昵地叫她。

    電話那邊的程硯靳忽然就不說話了。

    “喂?”林瑯意連續(xù)喚了幾次都沒反應(yīng),她拿下手機反復(fù)瞧了幾次,明明仍然處于通話中。

    “姐姐……”池疏又喚她,拖長音,像綿綿不斷的春日溪水。

    “嗯?”林瑯意抽空瞄他一眼,偏了下頭,意思是什么事。

    池疏的嗓子恰到好處地提起,有一種無言的矯揉造作感:“姐姐你是不是很忙啊?有事的話你可以先去忙,我們不一定非要今天……反正我們約好了,到時候可以再繼續(xù)�!�

    “好的。”林瑯意滿口答應(yīng)。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立刻響起“嘟嘟嘟”的忙音,林瑯意再看,程硯靳已經(jīng)掛了。

    “對了,瑯意姐。”池疏瘦瘦高高地站在她旁邊,他眨了眨眼,像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溫順拘謹?shù)孟褚恢涣骼诵游锇汩_口,“我的作品還缺一些桔梗紫的愛迪生珍珠,我能去你那兒選一下嗎?”

    “今天?”林瑯意確認了下時間,“可以是可以,但現(xiàn)在去的話就趕不上你們宿舍門禁了吧�!�

    池疏咬了下嘴唇,依然是那副小可憐的模樣:“因為距離大賽的時間很緊了,我,我能不能借宿一晚?我想今晚把作品完成掉�!�

    【??作者有話說】

    聯(lián)合高校設(shè)計評比模式參考了諸暨紅襪子聯(lián)盟的相關(guān)資料,我還去他們的展覽中心參觀過,設(shè)計得獎的有一雙襪子零售價六千多塊錢(非奢侈品品牌溢價,我聽介紹大概是工藝和原材料的緣故),襪業(yè)改革也算是從低值消耗品轉(zhuǎn)型并增加了高品質(zhì)條線,那這么一想,我給妹寶在事業(yè)線上設(shè)定點金手指也不算太離譜是吧^^

    另外,你們猜怎么的,我今天雄起了,我雙更了!

    (主要是我是非全職啦白天做牛馬夜里碼字,感恩所有寬容的寶寶嗚嗚嗚貼貼~)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

    28

    章

    不要臉的小三!

    “你去干什么?”

    原楚聿依舊深陷在沙發(fā)中,

    一條手臂靠在扶手上一動不動,冷然地望向陰沉著臉想要去找人的程硯靳:“你是知道她在哪里?還是知道她在干什么?”

    程硯靳腳步一頓,當即要再給林瑯意打電話。

    手機被猛地抽走。

    “有什么脾氣別對她撒,

    是男人的話,就直接對付男人,少把她牽扯進來。”

    原楚聿的上半身重新靠回去,

    將手機在手里翻轉(zhuǎn)把玩了兩下,隨即無甚興趣地往邊上隨意一丟:“她有什么錯?那邊不是說了,

    她忙的話可以先走,

    林瑯意明顯已經(jīng)是要離開了。你現(xiàn)在追問,

    只會顯得你不識好歹,反襯那人好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

    他越說語氣越冷,幾乎是用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在貶:“不過是似是而非的一句話,

    值得你這么自亂陣腳?”

    程硯靳心煩意亂,

    毫不留情地懟了一句回去:“不是你老婆,

    你當然不著急!”

    蕭璞城縮在一旁,咽了咽唾沫,

    大氣不敢出。

    原楚聿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怎么的,

    居然真的犯軸跟此刻情緒化的程硯靳頂起來:“誰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況,可既然環(huán)境嘈雜,那就不是獨處,

    你腦子里除了情侶就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你沒聽見他那夾得跟雞脖子一樣的嗓子叫姐姐?”

    “叫姐姐怎么了?”原楚聿神色冷漠,少見地隔著屏幕對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下了相當主觀且刻薄的評論,“除了花言巧語,

    一無是處�!�

    這兩句罵到了程硯靳心里,

    他此刻胸腔里窩著一股無名之火,

    整個人煩躁得團團轉(zhuǎn)。

    他抓了把頭發(fā),勉強按耐住焦躁,問:“你的意思是,不一定是不要臉的小三?”

    這不要臉三個字一出,蕭璞城的眼神瘋狂地左右飄忽,原楚聿的眼皮輕微一跳,默了兩秒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你未免也太捕風(fēng)捉影,這種性子,怎么能長久相處?”

    “人如果總是揪著細枝末節(jié)的事不放,只會讓自己陷入內(nèi)耗的同時增加另一半的精神負擔,你為什么不把平日里對待公司事務(wù)的那點大心臟用在感情事上?”

    “感情事?”程硯靳皺眉重復(fù)。

    “哦,說錯了,”原楚聿面不改色地修改了用詞,“你對林瑯意沒感情,記好了,不要自作多情�!�

    “哥倆慢慢聊……”蕭璞城的屁股一直跟在火爐上似的動來動去,實在坐不住,想盡法子開溜,“我突然想起我家里那只狗今天還沒遛,等下半夜又對著月亮鬼哭狼嚎,哈哈,我,我先走了哈�!�

    “遛什么遛!”程硯靳不放人,咄咄逼人,“平時也沒見你遛,你除了會把你家狗吃肥還會干嘛?給我坐下!把這里的事先解決了再走!”

    蕭璞城一臉痛苦面具地坐回原地。

    房間里死氣沉沉的,仿佛空氣都有了重量,一片死寂中,原楚聿驀地傾身按了鈴。

    侍應(yīng)生很快應(yīng)鈴而進,原楚聿也不多說什么,只從侍應(yīng)生的手中接過炭筆,開始在菜單上勾勾選選。

    他的手很重,居然有幾分粗魯?shù)母杏X,寫磨得圓鈍的炭筆本不該有什么殺傷力,可在他手中兩三次尖銳地劃破了紙張。

    他圈得快,一旁想要試圖小屁孩,她就喜歡那種年輕會讀書的類型。”

    蕭璞城這幾日已經(jīng)被強行拉著聽完了愛恨糾葛,此時已經(jīng)會搶答了:“你不是說林瑯意的前任出國了嗎?怎么可能去見他,你聽錯了。”

    程硯靳搖搖晃晃地抬起一條胳膊露出勞力士全鉆GMT,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啪啪”點在手表上:“你看看幾點了,她旁邊還有人一口一個姐姐�!�

    原楚聿再一次聽到什么初戀不初戀的話題,擰了下眉起身站在桌子前,雙手插兜,鞋尖處還有一個倒下的空酒瓶,搖搖晃晃。

    他問:“等她來了,你怎么說?”

    程硯靳:“我要回沙江小區(qū),荊棘公園那兒,我沒帶鑰匙,得她來接我回家。”

    說完后他便脫力放下胳膊,整個人陷在沙發(fā)中:“回家……不對,她說她一個電話我就得回家�!�

    “可是她今天沒給我打電話�!�

    “那我為什么要回家?我就不回家。”

    蕭璞城看著酒后吐真言的程硯靳,點了點頭,暗忖這人醉了比清醒的時候腦子拎得清,陰陽怪氣地擠兌他:“來這秀恩愛來了?”

    他擠兌完,眼神往一旁飛去,卻也不敢真的落在原楚聿身上,話聽著是對程硯靳說的,實則在對別人點到為止:“你早點認清你對林瑯意的心意,兩個人好好的,別再天天惹她生氣也別出幺蛾子,不然以后人跑了,有的是你悔的,知道嗎?”

    “你有事的話先走吧�!痹豺嚨亻_口,“我會把他弄回去�!�

    蕭璞城也不想趟這趟渾水,一聽這話如蒙大赦,他明明沒喝兩口酒,但站起來的時候依舊裝著扶額撐了一會兒才兩步過來,拍拍原楚聿的肩膀:“哥們,交給你了,我也要回去了,你……自己有點分寸。”

    程硯靳已經(jīng)沉沉地闔著眼躺在沙發(fā)上了,顯然已經(jīng)斷片。

    房間里靜謐無聲。

    程硯靳聽不到這句說給原楚聿聽的、意味深長的忠告。

    原楚聿從程硯靳那里收回眼神,緩緩提起眼皮看向自己的老友,連眨眼都放慢,半晌,才從喉嚨里滾出一個“嗯”。

    蕭璞城剛放下高懸的心,面前一向來克己且懂進退的朋友下一秒話就錯開了臉,避重就輕:“我當然會有分寸地,好好將他平安送回去。”

    蕭璞城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感情這是油鹽不進了。

    他也無能為力,撈起外套往肩上一搭,從褲袋里摸出手機,按亮,看了眼時間:“走了�!�

    門開了又關(guān),房間里只剩下歪歪扭扭躺在沙發(fā)上的程硯靳和一動不動站在前面的原楚聿。

    即是燈光全部打亮,房間里還是昏暗的,蜉蝣一樣的光斑機械地來回在既定的路徑上移動,將人影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光斑和陰影。

    原楚聿獨自站了一會兒,再次按亮手機屏幕,手指劃了兩下懸在林瑯意的名字上,稍頓,便按了下去。

    “您好?”電話很快接通,那邊風(fēng)聲略響,林瑯意的聲音像是含了一層霧飄進他的耳朵。

    “抱歉,睡了嗎?”原楚聿才兩三日沒見她,居然就有一種時隔太久后乍然再見的朦朧夢幻感,連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的聲音不自知地跟著溫柔下去:“晚上打擾了�!�

    “沒有�!憋L(fēng)聲漸止,林瑯意似乎換了只手接電話,聲音一下子近了很多,“聿哥有什么事嗎?”

    “沙江小區(qū)的鑰匙你有嗎?”原楚聿往陷入沉睡的程硯靳那里瞥了一眼,“程硯靳喝醉了,需要把他送回去。”

    聽方才的那個電話,原楚聿以為林瑯意會在氣頭上一口否決,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痛快道:“嗯,再十分鐘到了。”

    十分鐘。

    掛了電話后原楚聿又往昏睡不醒的程硯靳那里瞥了一眼,荒謬的念頭又如同一團黑霧一般繚繞起伏,他無意識地用指節(jié)輕輕叩著手機屏幕,好似陷入了沉思。

    如果別人可以的話,他為什么不行?

    抬腿的瞬間,原楚聿一不小心踢到了空酒瓶,咣當一聲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倒下。

    他的神志短暫回歸,只淡淡地往地上掃了一眼,并不打算扶起空酒瓶,而是傾身從桌子上取了一只嶄新的杯子,兩指搓著細長杯腳踱步繞道坐回沙發(fā)上,伸手取過另一瓶洋酒,自顧自地倒了大半杯,然后神色自若地一口口飲下去。

    ……

    林瑯意第一次進到這種超跑俱樂部,濃稠血漿般的法拉利紅、深邃幽秘的海藍以及墨色暗夜黑的燈光交織成切割色塊,四周都是鏡面設(shè)計,反射的光線更將速度世界隔成虛虛實實的空間,她一路掠過各類頂級跑車的展覽,被人引著進了一個包間,推門便可聞到來不及散去的酒味。

    原楚聿坐在沙發(fā)的一端,程硯靳側(cè)躺在另一端。

    林瑯意拿手在鼻子前揮了揮:“還酒駕?”

    侍應(yīng)生沒忍住笑:“程公子今天沒試駕,我們這里都是有嚴格的規(guī)定的,林小姐您盡可放心�!�

    能進這個包間的都是有名號的,事先打過招呼,侍應(yīng)生當然知道林瑯意的來歷,這時候還套近乎般邀請道:“您剛才那輛超級摩托車也很適合在我們室內(nèi)賽道騎,當然我們室外還有別的超跑摩托車,您要是感興趣,到時候可以跟程公子一起來玩啊�!�

    林瑯意胡亂點了下頭,直接朝著程硯靳走去,侍應(yīng)生見狀知趣離開,還非常貼心地帶上了門。

    林瑯意站在沙發(fā)前,幾眼就確認了程硯靳此刻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狀態(tài),她拿腳踹了他的鞋子一下,對方也毫無反應(yīng)。

    她將視線轉(zhuǎn)向另一側(cè),卻見到燈光暗處的原楚聿深深的目光。

    他一直坐在離她和程硯靳最遠的那端,安靜得像是一位旁觀者,就連燈光都錯開了他,讓他整個人融進最深沉的陰影處。

    兩人的視線交織,他輕微地眨了下眼,把情緒收回去,淡淡地笑著偏了下頭,示意她身上的騎行裝:“好酷。”

    林瑯意通體一身黑,只有半掌手套的骨骼線上有醒目的亮黃色,緊身利落的黑色速干布料類似另一層皮膚緊緊貼在身上,包裹得她像是執(zhí)行任務(wù)的貓女一樣玲瓏高挑。

    “我車在保養(yǎng),所以騎摩托車來的。”林瑯意解釋了一句,順便把手上的沙江小區(qū)鑰匙丟過去,自覺任務(wù)完成,“麻煩啦�!�

    原楚聿靠坐在沙發(fā)上,身體不動,抬了下手精準地接到了在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的鑰匙。他正要開口應(yīng)下,林瑯意的手機卻突兀地震動起來,她接起,對面清透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清晰可聞。

    “瑯意姐……這里的儀器我都可以用嗎?嗯,我不是很會,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我怕弄壞了。”

    非常青澀、年輕的男音,猶如春意盎然時從石縫里破土發(fā)出的嫩芽。

    原楚聿正在叫侍應(yīng)生幫忙將程硯靳扶去車里,聞言輕微偏過了頭,不動聲色地站在距離林瑯意不遠處。

    “我現(xiàn)在在外面�!绷脂樢獯螂娫捦耆槐苤耍澳惴判拇竽懹煤昧�,壞不了�!�

    那廂語氣稍有低落,纏人道:“那我先試試,你等下還會來嗎?”

    “會”字還沒出口,肩膀處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林瑯意扭過頭,瞧見原楚聿沉著眉眼站在身后,他將手中的鑰匙晃了一下,問:“沙江小區(qū)哪一棟?”

    林瑯意一時語塞,那邊是舊式筒子樓,小區(qū)內(nèi)環(huán)境錯綜復(fù)雜,東邊連著西邊,程硯靳當時帶她去的時候還走的小路,她連幾單元幾棟都答不上來。

    她苦著臉,絞盡腦汁回憶:“應(yīng)該是荊棘公園穿過馬路,從第二個門進去,左邊那棟樓樓下有掛著燈籠……”

    原楚聿面露遺憾,無奈地攤了下手:“這樣我恐怕找不到�!�

    他沖腳步虛軟連站立都成問題的程硯靳指了指,聳了下肩:“等下要扶著他找路的話,會比較困難�!�

    電話那頭池疏還沒掛,巴巴地等著林瑯意的回答,原楚聿輕笑一聲,吐字清晰,語調(diào)放柔:“能不能麻煩你帶路,剛才程硯靳非說他的未婚妻會來接他,所以一直在等你�!�

    “雖然吵架了,可是哪對情侶不吵架?”原楚聿不動聲色地往她耳邊保持通訊的手機瞥了一眼,“床頭吵架床尾和,還不是一喝醉就只會巴巴地念你的名字。”

    林瑯意被他說得云里霧里……不是,她跟程硯靳啥時候吵架了?

    但這話怎么聽都是來做主講和的,她在外當然還是給面子的,懵懵懂懂地點了頭,直接對電話那頭的池疏說:“我這里有點事,你先自己做,有什么問題明天再說好嗎?”

    池疏傳來一聲很低的“嗯”,林瑯意便把電話掛了。

    原楚聿微微一笑,人畜無害地把鑰匙遞還給林瑯意:“麻煩你帶路了�!�

    林瑯意到門口時,原楚聿的司機已經(jīng)將一輛黑武士純碳ONE:1柯尼塞克發(fā)動待速,程硯靳安然被放置在副駕駛上。

    她目瞪口呆地瞧著這輛全碳幽靈超跑。

    純黑的跑車同時兼?zhèn)鋬?yōu)雅和力量感,它不似意大利跑車那般激進張揚,卻擁有夸張的排氣量和凌厲的葉狀大燈,渾然一體地透露出一種不露聲色的侵略感,像是一位身著優(yōu)雅禁欲的黑西裝卻打架極兇的斯文敗類。

    當初一句玩笑話說這車比蘭博基尼要配原楚聿的氣質(zhì),現(xiàn)在真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不是,她就那么一客套,原來原楚聿家里真有這車啊?!

    她的車在保養(yǎng),所以開的是機車,他被潑了一輛勞斯萊斯幻影,所以代替的是one:1?

    “今天有個場合要撐一下場面,”原楚聿絲毫沒有炫耀或者高高在上的意思,只稀疏平常地解釋,“平時不會開出來的�!�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聲音放輕,又是那種溫柔的、毫無攻擊性的問詢:“我喝酒了,開不了車,跑車也只能坐兩個人……或許你方便騎車帶我一下嗎?”

    第

    29

    章

    你力氣好大

    司機要開車,

    所以坐車,合理。

    程硯靳斷片了,坐不了機車,

    所以坐車,合理。

    原楚聿喝酒了,不能開車,

    所以也需要坐車,可跑車只有兩個位置。

    小學(xué)數(shù)學(xué)邏輯題。

    林瑯意塞給他一個頭盔。

    原楚聿慢條斯理地戴上,

    扣緊時還抬眸沖她溫和地笑了一下,

    而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車后。

    深夜的公路上車輛稀少,

    林瑯意頭戴頭盔,身體前傾跨坐在馳騁的機車上,沒有被頭盔壓實的長發(fā)隨風(fēng)狂舞。

    “不好意思,

    我皮筋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

    估計是掉在Y大了�!彼脑捜勘粣炘陬^盔中,

    只有稍稍偏過來的頭在提示她正在與身后的人交流。

    原楚聿一直保持著不與她有密切身體接觸的坐姿,非常禮貌紳士,

    可此刻他大概是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一只手輕輕攏住她飛舞的發(fā)尾,

    傾身上前,冷硬的頭盔蜻蜓點水般靠在她的頸窩處。

    兩人隔著頭盔挨在一起,他的話也悶悶的,

    問:“你剛才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

    林瑯意:“頭發(fā)%#……?”

    “好�!彼捖犚话刖陀侄巳苏康刈嘶厝ィ皇菙n住她長發(fā)的手一直沒有縮回去,就這樣充當著發(fā)繩替她收攏著。

    林瑯意噎住,

    試圖解釋她沒關(guān)系,

    只是怕長發(fā)飄到他身上去,

    可是嘗試了兩次還是溝通失敗,遂放棄。

    兩旁的綠化和路燈急速向后掠過,她能聽到身后緊跟著的全碳幽靈的發(fā)動機轟鳴聲,很快就將其他的東西都拋卻腦后。

    沉浸在激情兜風(fēng)令她升起了澎湃沸騰的狂野自由瘋子欲望,荷爾蒙節(jié)節(jié)攀升,流淌在身體里的血液疾馳,讓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可惜了,不是在應(yīng)山湖,不然可以持續(xù)加速,讓眼前的這段路顯得不值一提。

    她踩著限速的尾巴到了沙江小區(qū),跑車一直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跟在她身后,直到進了小區(qū),因為車位稀少,路旁默契地停滿了車,道路一下子變得逼仄起來。

    林瑯意發(fā)現(xiàn)身后的幽靈武士因為道路車距問題沒跟上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在心里發(fā)表了檸檬精的點評:

    這矜貴的車就不適合在城市道路里開,更別提這種老式舊設(shè)施的小區(qū)。

    是的,我不買,是因為不實用。

    林瑯意沖后方比了個手勢讓原楚聿先下車,自己先去前方探了一圈路。最后發(fā)現(xiàn)小區(qū)雖老,面積倒是大,居戶也多,但凡可以停車的位置都被見縫插針地停滿了車,根本沒有空出一點位置。

    ONE:1的車距是絕對過不去的。

    她灰溜溜地回來,絕望地丈量出這里離程硯靳家中還有好長一段路,走過去起碼要十五六分鐘。

    原楚聿靠在車門旁環(huán)視周圍,程硯靳已經(jīng)被放在了就近樓的臺階上,見她回來,原楚聿示意司機將車開到外面去,不要堵在路上。

    林瑯意為難:“從這里走過去要很久。”

    原楚聿點了下頭,作勢要去背程硯靳。

    “不不不,”她連忙否決,“我指的久,是要個十五六分鐘,還是坐我車吧。”

    兩人同時將目光移到她那輛機車,林瑯意心里忽然騰起一把火。

    這么酷炫帥氣的車,要被一個酒鬼褻瀆!

    俗話說車就是老婆,程硯靳以后再喝了酒叫她她死都不會去理他了!

    醉酒的人像是一塊大秤砣,更別提程硯靳那一身實打?qū)嵉募∪猓墒窃部雌饋砣绱怂刮鸟尜F的一個人力氣倒是不小,獨自一個人便將程硯靳扶上了機車。

    可問題是程硯靳根本坐不住�。�

    林瑯意坐在前面,后背整個被他壓得夠嗆,而一旦發(fā)動機車,老小區(qū)那坑坑洼洼的路沒走兩步他就會被震得往邊.上滑下去。

    幾次嘗試未果后林瑯意終于不耐煩了,到處找有沒有什么繩子之類的東西把程硯靳捆在車上。

    真是煩死了!

    “你慢慢開,我?guī)湍阍诤竺娣鲋��!痹沧叩杰嚿砹硪粋?cè),身子微傾,一條手臂繞過后方把程硯靳固定在車上,手掌不輕不重地落在林瑯意腰側(cè)作為支點。

    林瑯意頓了一頓。

    她整個后背都被程硯靳熱騰騰的身體倚靠著,他的頭顱還埋在她肩膀處,呼吸全灑在她脖子上,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覺得腰側(cè)的手格外令人難以忽視,那一塊皮膚都因為這只手的觸感而升起一絲麻意。

    剛才在公路上風(fēng)馳電掣時他沒有一刻碰到過她,可現(xiàn)在在這種緩慢冗長的時間里異樣的觸覺卻放大了數(shù)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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