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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遠(yuǎn)處警車開進(jìn)來了,程硯靳倒退著往后走了兩步,身體后仰眺望兩眼,立刻高舉起手揮了揮,迫不及待:“這里�!�

    “治好你的臉�!绷脂樢馍舷麓蛄砍厥鑳裳郏凹热荒阕x過戲曲,就會知道在還留有好印象的時候就此別過才是故事,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樣的話,我以后聽那段錄像,記起來的只有最初的你,后面的一切,只要你別再在我面前晃,我就當(dāng)記不清了。”

    池疏依舊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的眼淚掉得更急了,大顆大顆,滾圓地往下流,在妝粉上擦出淡淡的痕跡。

    他抬起手,不聲不響地用長長的袖子將受傷的側(cè)臉擋住。

    “警察要錄口供的。”程硯靳的眉頭緊得能夾死一只蟲子,“我去吧,你先回家休息�!�

    林瑯意收回眼神,點頭:“你叫律師了?”

    他抬了抬手上已經(jīng)拆得七零八落的泰姬陵:“當(dāng)然,我像是能放過他的人?”

    林瑯意比了個“ok”的手勢。

    警察短暫地確認(rèn)了下身份信息,將池疏和程硯靳都帶走。

    直到車轉(zhuǎn)過彎看不見林瑯意了,程硯靳才從車窗外放心不下地收回目光。

    他往邊上瞄去一眼,看到池疏最后給林瑯意發(fā)了個什么信息,頓時火起。

    “你發(fā)什么呢?我現(xiàn)在就讓林瑯意拉黑你!”

    池疏嘴上報了一串亂碼,抬手捋了下鬢邊的鬢花:“我記錄的跟瑯意姐的回憶錄,你要看的話,記得關(guān)注我賬號,只對粉絲可見的�!�

    “誰要看那種東西?!”程硯靳冷笑連連,記著林瑯意如緊箍咒般“別打架”的三字箴言,忍住了沒揪住池疏的長辮子給他來兩巴掌。

    車開出小半程,車廂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程硯靳歷來記性不好,讀書的時候背課文也要背半天,但那串亂碼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那么好記,刻字般烙在他的腦門上。

    他偷偷地掏出手機(jī),做賊心虛一般快速輸入,搜索,點擊,關(guān)注。

    什么狗屁還要關(guān)注才能看,等他看完就取消關(guān)注!

    豎起耳朵聽動靜的時候難免動作有些慌亂,他手指一滑,不知道滑到了哪一天哪一條,連忙止住定睛一瞧:

    【夢里又回到后臺的那一次了,穿著戲服,畫好了妝,只有我一個演員,也只有她一個觀眾。她在下面鼓掌,討賞的時候我正跪在她面前,()起了。】

    【她看到了,戲服沒有遮住,確實有些太冒犯了,她直接甩了我一巴掌,好痛,可是我更石更了。】

    “咚”的一聲悶響,警察迅速回頭,看到程硯靳從后方按住池疏的脖子將人往下壓,另一只手緊握成拳,往人腹部就是一拳。

    “誒誒誒!誰敢再鬧?!這里是警車,腦子給我拎清點!”

    池疏的戲服被揪得皺皺巴巴,他扭過頭看向程硯靳,毫不在意此刻受傷的那面難看的臉暴露在外。

    反正只要林瑯意沒看見,世界上其他人都看見也無所謂。

    “你生氣��?”他笑起來的時候陰濕詭異,刻意放輕的聲線聽起來更讓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對我生什么氣?我對你而言又沒有什么威脅,有這時間,你沖原楚聿去發(fā)啊�!�

    程硯靳抬起來的拳頭就那樣定在空中,好似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第二次聽見類似的話了。

    上一次,是邊述。

    “你猜我為什么在對面那棟樓啊……”池疏頭上的頂花因為程硯靳粗魯?shù)膶Υ嵬崤づ�,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了�?br />
    他扶也不扶,剩下的那句話幾乎用氣聲在說:

    “定位器明明在你們這棟樓,你說我為什么要去對面啊……?”

    “剛才你跟著瑯意姐過來找我,這路線她走起來熟悉嗎?”

    “你在說什么鬼話?”程硯靳每一個字都不在調(diào)上,腦子發(fā)麻。

    “我喜歡瑯意姐,跟我討厭你們這群東西,一點也不矛盾吧�!背厥枧せ仡^,不再說其他,而是賭咒發(fā)誓一般怨恨道,“除了她,你們都去死吧。”

    車輛快速劃過主干道,車頭的燈光像是切開黑暗的一把利刃一樣毫不留情地剖開秘密。

    月亮依舊恒久靜謐地掛在空中。

    【??作者有話說】

    快了,程開始盯人試探了。

    出自西廂記

    第

    72

    章

    查手機(jī)

    林瑯意靠在床背上半打盹著等信息,

    生怕錯過什么意外的發(fā)展。但明明走之前說好一有進(jìn)展就給她匯報情況的程硯靳愣是像半路失蹤在警車上了,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反倒是原楚聿,他整晚人雖沒出現(xiàn),

    但始終記掛著這里的事,元律師跟邊述簡單溝通后將情況反饋給了他,他便詳細(xì)地告知了她。

    雖說家里沒人的時候林瑯意總是放松的,

    可大概是經(jīng)歷了書房監(jiān)聽器的事,短時間內(nèi)她也沒這么自在了。

    所以她關(guān)了所有的燈藏進(jìn)被窩里,

    給原楚聿打去了一個電話。

    萬籟俱寂的后半夜,

    他沒什么猶豫秒接起電話,

    一如既往地沒有輕率地先發(fā)出聲音。

    林瑯意一躺下就熬不住,眼皮打架著犯困,意識也并不是很清晰。

    她將半個腦袋埋進(jìn)被子里,

    試圖在這種被包裹的環(huán)境里得到一點安全感。

    她語句不通地說了池疏被警察帶走的事,

    又顛三倒四地感謝原楚聿發(fā)現(xiàn)了池疏的不對勁。

    最后,

    她才說:“池疏好像知道了1702也跟你有點關(guān)系,我們要不暫時先分開下吧�!�

    手機(jī)和腦袋都掩在被子下,

    任何一點動靜都能在耳邊放大數(shù)倍,但她沒有聽到手機(jī)那端傳來任何的聲音。

    她甚至昏昏沉沉地想著,

    她好像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我,”原楚聿輕提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

    “池疏不會知道,這段時間我沒有來過17層,你知道的,

    對不對?”

    林瑯意翻了個身:“但他估計會試探,

    我讓程硯靳跟池疏一起去警局了,

    不知道池疏會不會說點什么�!�

    那廂的呼吸聲又暫停了,好像是被水淹沒的心臟,再激烈的搏動也會被廣袤的水面吞噬,隔著屏幕觸碰不到心臟的重量。

    他輕聲說:“你哪里是在提醒我,你是在告知我……”

    “我只是——”林瑯意閉著眼亟待開口,他卻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

    “很晚了,先睡覺吧�!币痪湓挶凰f得混亂重復(fù),“太晚了,早點休息,好嗎?”

    沒再等她說什么,原楚聿先一步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林瑯意側(cè)著身,手機(jī)就置在耳朵上,聽那廂只�!班洁健钡拿σ�,卡了兩秒,她才拿下手機(jī)放在一旁。

    ……

    臨近四點半程硯靳才回來,進(jìn)屋后的一舉一動依舊放輕了動作,唯恐吵醒房內(nèi)人。

    但林瑯意早就入睡,所以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時回來的。

    畢竟,她發(fā)過去的信息他一直都沒回,所以她自然也不等了,先管自己睡覺才是真。

    程硯靳穿著的休閑T因為身上出了層薄汗而深一塊淺一塊地貼在后背上,有些難受。

    他扯了扯領(lǐng)口,腳步不停地經(jīng)過了臥室,并沒有如往常般進(jìn)去看她一眼,而是直接進(jìn)了浴室。

    浴室門被他順手反鎖,他從上方背手至后頸拉住領(lǐng)口,一躬身,直接將上衣從領(lǐng)口處脫了下來。

    衣服被他隨意扔進(jìn)了臟衣簍,他打開盥洗臺的水龍頭,將頭顱湊到冷水下,一聲不吭地用湍急的水流兜頭將自己淋個通透。

    他的兩條胳膊壓在水槽兩邊,手腕垂著,沒什么情緒地睜著眼睛,看著水槽里的水旋出一個小漩,再通入下水管道。

    腦袋上的水流進(jìn)眼睛里,又酸又澀,他眼也不眨,任憑視線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剛才在對面那棟樓上上下下爬了幾遍,因為他忘記了池疏是從幾層樓下來的,只能像是一只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11層?17層?

    彼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瑯意身上,所以根本沒有看清電梯的層數(shù)變化。

    爬樓梯的他愚蠢得令人發(fā)笑,大半夜在樓道里徘徊的他好像是腦子有問題的醉漢,他來來回回地經(jīng)過那些一模一樣的走廊,一直走到身上出了汗,手心卻是冰涼的。

    好像是陷入了鬼打墻的噩夢里,他往上跑,往下跑,印入眼簾的都是重復(fù)的布局,而他如同一頭迷霧中的困獸一樣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結(jié)束。

    沒有找到,根本找不到。他看不出哪一戶才是可疑的,又或者哪一戶看起來都疑竇叢生。

    他越走,越看,越覺得自己胸口發(fā)悶,像是在疲憊的狀態(tài)進(jìn)行長跑并跑到了極限,在極點前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行走,越來越稀薄的氧氣和物理沖破意志的崩塌讓他產(chǎn)生了瀕死的臨界失控感。

    池疏的話怎么能信呢?

    他那種人品低劣的東西,哪有半點信用可言?

    還暗示什么對面有另一間房是用來金屋藏嬌的……荒唐至極,原楚聿他——

    原楚聿他!

    他怎么可能?

    程硯靳的耳朵里進(jìn)了水,他頭也不抬,一只手繞上來,“啪”的一聲將水龍頭壓下關(guān)閉。

    被打濕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粘在兩邊,匯聚出的細(xì)小溪流最后也變成滴滴答答的殘末。

    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鏡子,臉上的水順著脖子淅淅瀝瀝地流到身上。

    他沉默寡言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稍頓,忽然揚(yáng)起手臂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鉚足了勁的一巴掌,比林瑯意打他時要重一萬倍。

    鼻腔里立刻涌出了血,與臉上濕漉漉的水混在一起,像是顏料沒入水中一樣暈開。

    程硯靳吞咽了下喉嚨,雙手撐住臺面,仰起臉看自己臉頰上狼狽的掌印,看自己口鼻處鮮紅洶涌的血。

    他在看這些時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察覺不到痛感似的,眉眼依舊沉沉地壓著,沒有半點波動。

    同一個名字,三番幾次地出現(xiàn)在不同人的口中,每一個都仿佛是信誓旦旦,又像是模棱兩可,徒留他一個人患得患失,茫然無措。

    三人成虎,再不相信,也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可怖的種子。

    程硯靳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目光冷如寒冰,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過鏡子看一個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死敵。

    怪他。

    怪他之前做了錯事,怪他之前發(fā)癔癥把原楚聿拉了進(jìn)來,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認(rèn)為一切都在可掌控之中,以為所有人都像是沒有感知的棋子一樣能有板有眼地各司其職。

    程硯靳緩慢地握緊拳頭,伸出大拇指擦了下流到了下巴的血,再用手背一頂龍頭,在嘩啦啦的水流下兩指揉搓著沖洗干凈。

    那些鮮紅的液體被水沖洗得越來越淡,到后來消失不見。他垂著頭,一遍遍地重復(fù)著擦拭血跡后沖洗的動作,直到最后終于不再流血。

    這一次沒有人再為他敷上冰袋了,也沒有人會捧住他的臉輕柔地吹氣,問他痛不痛。

    這一次,也再沒有智囊團(tuán)可以幫他出謀劃策,沒有可以攢局求安慰或是同仇敵愾的機(jī)會。

    他要一個人,也只有一個人,一點點地挖出一個真相。

    *

    林瑯意早上醒來的時候是被弄醒的。

    被子被拉下半截,一半掉在地上,一大團(tuán)什么東西在后半張床擠著,也在她膝蓋間團(tuán)著。

    她的大腿被人鉗住,滾燙的氣息灑在皮膚上,還沒清醒的大腦在意識回籠之前先渙散開。

    她沒忍住嚶.嚀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想并攏雙腿,卻被人早有預(yù)料地收緊手指往外推,讓她從開始到結(jié)束都難以逃脫分毫。

    林瑯意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稍往邊上彎了腰,夠手往下探,想把被子底下的大變活人拎出來。

    程硯靳握住她摸索的手,五指一張讓兩人十指交叉,然后從床后爬上來摸了下她的臉,問:“原來才剛醒?你剛才那熱情的反應(yīng),我以為你醒了有一陣了�!�

    大清早就搞磺就是能讓人神清氣爽,林瑯意看他側(cè)過身去床頭柜翻T,熟練地戴好后轉(zhuǎn)回來伸手去抬她的腰。

    這一轉(zhuǎn)頭,她乍然看到了他臉頰上高高腫起的巴掌印,立刻嚇得忄生欲全無。

    天吶,這是什么犯罪記錄啊,她干的嗎?

    不是,她昨天在醫(yī)院里有這么狠嗎?

    這一晚上過去,怎么半點不見好反而越看越嚴(yán)重了啊。

    重點是他頂著這張臉去公司,別人要怎么看她啊?!

    “等等等等!”林瑯意的腰肢被他單手輕輕松松地抬起,稍一扯就撞上他堅硬的肌肉,密不可分,“你這臉怎么回事��?昨天我給你用冰袋敷過后明明沒這么紅了呀?”

    程硯靳的反應(yīng)淡得好像那巴掌印不是長在他臉上的,他沒理,而是專注地低下頭看了眼兩人的距離,然后一只手墊入她后腰尾椎處往上托舉了下,人壓下來堵住了她兩張嘴。

    他歷來都是這樣又兇又狠的,攥住她不讓跑,等她最后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又不知節(jié)制地?fù)Q了一個。

    直到她的手機(jī)響起來打斷一室旖旎,程硯靳讓她接,可她頸窩處都出了汗,哪里還顧得上。

    沒法,他直起上半身,動作不停,長臂一伸從床頭柜撈過了她的手機(jī)。

    是個陌生電話,程硯靳想起來,恍然大悟:“啊,是我訂的早餐,順手寫了你的電話。”

    他把手機(jī)放在她耳邊作勢要接通,林瑯意拼命搖頭抗拒,把他的手往回推,程硯靳卻無賴似的手指一滑,接通了。

    她的腳背都抽緊了,他被她激得抬起來的胳膊又壓回去,頓了頓才忍住嗓音對著電話說:“麻煩放門口就行,謝了。”

    掛電話掛得迅速,程硯靳剛要繼續(xù)俯下.身來,突然想起什么,“嘖”了一聲,懊惱:“我寫地址的時候忘了寫門牌號�!�

    他猶豫著說要不要再打回去,林瑯意連忙劈手搶過了手機(jī),說什么也再做不出這種事。

    她迅速解了鎖,打算給剛才的電話發(fā)個信息過去。

    程硯靳卻驟然用了勁,大約是嫌她一直往下掉,還扯了個枕頭墊在她腰下。角度一換,她的腦子跟著炸開,捏著手機(jī)反手用手背壓在唇上,想要止住那些溢出來的混亂聲音。

    那還亮著屏的手機(jī)被人從手中抽走。

    他大發(fā)慈悲似的:“算了,我來編輯短信吧�!�

    林瑯意沒什么意見,甚至迫不及待地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自己只要咸魚躺平就行了。

    手機(jī)的光照在他立體深邃的眉骨上,程硯靳單手拿著手機(jī),另一只手還不忘托著她繼續(xù),打字的敲擊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他發(fā)短信的動作實在是太慢了。

    程硯靳不聲不響地朝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專心在手機(jī)上。

    通訊記錄,短信,外賣軟件地址,再是微信……

    那次滑板比賽后對郭延老婆說的查手機(jī)攻略,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程硯靳抿了下嘴。

    大概是怕她起疑,他身下的節(jié)奏保持得很好,畢竟這么多次,兩人已經(jīng)足夠熟悉,所以如果有心想要討好她并不難。

    他心里始終繃著一根弦,既怕她發(fā)現(xiàn)他的小動作,也如在戰(zhàn)場上探路一般怕真的踩中了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

    雙重壓力讓他的呼吸都有些不暢,實在忍受不了她有可能投射過來的目光,情急下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將她翻了個身。

    林瑯意短促地發(fā)出了一個音節(jié)……一個兩個都喜歡來這招。

    背對著人看不到眼睛讓程硯靳終于有了點安全感,這下再也不敢磨蹭,迅速在各個軟件記錄中都翻了一遍。

    什么都沒有。

    不是那種清掃過后的干干凈凈,手機(jī)里留存的記錄都是工作時間的正常對白,兩個人沒有半點私下交際。

    而外賣軟件里也沒有出現(xiàn)定浦小區(qū)其他的住址,購物軟件亦是。

    一整輪的檢查讓他那顆被高高吊起的心終于放下來,那些四處收緊的繩索每一根都勒入他的血肉,痛得好像要被撕碎了。

    程硯靳深深地松了口氣,放下手機(jī),俯身下去抱住她,親了親她的肩胛骨,然后溫存著將自己汗?jié)竦膫?cè)臉貼在她的蝴蝶骨上。

    他的視線則投向側(cè)面的墻,沒有焦距。

    種子被埋進(jìn)土里后不會被就此掩蓋,它只會延遲發(fā)芽生長的時機(jī)。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做不到因為這一次的無罪釋放而徹底放下心來。

    他要再去原楚聿那里試一試。

    試一試這位,從小到大,他曾深信不疑的兄弟。

    第

    73

    章

    幽會

    林瑯意這一日因為某些不可控的因素起床起晚了,

    所以那放在門外的早點沒在家里吃,而是打包了在去公司的路上吃的。

    程硯靳開著車,她在副駕駛吃得香。

    到應(yīng)山湖的時候,

    她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用紙巾擦了擦嘴。

    “那我先走了,最近會比較忙,

    你——”她將用過的紙巾疊好預(yù)備下車后去扔掉,余光一覷,

    卻看到面色凝重的程硯靳正透過車窗往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些什么。

    她茫然地跟著望過去,

    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

    有兩個人正在車旁交談。

    背對著這一面的是林向朔,而稍躬著身靠在車門上的是原楚聿。

    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尤其是林向朔,

    即使背對著看不清表情,

    那激動得前俯后仰的動作也能看出他的興奮。

    “咔噠”一聲,

    安全帶解開,程硯靳連車都沒熄火,

    開了車門就要出去。

    “誒,你干嘛?”林瑯意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好像是錯覺,

    程硯靳被她阻攔后的那一瞬間手臂霎時僵硬鼓起,像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他沒轉(zhuǎn)過臉,聲線聽起來沒什么異常:“怎么了?”

    林瑯意到處找口罩:“你的臉!不是說好了今天你休息一天不見人不上班嗎?”

    “哦……是�!彼募绨蛩尚赶聛�,

    轉(zhuǎn)過頭看她拆口罩的動作,一筆帶過,“我忘了這茬。”

    “我哥還在呢�!绷脂樢鈱⒖谡诌f給他,

    探頭往外望了一眼,

    卻對上了原楚聿平靜鎮(zhèn)定的目光。

    隔著車窗膜,

    他應(yīng)當(dāng)是看不清她的存在才對,可對上目光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臟還是停滯了一秒,好像在灰霧深重中被一把狙擊槍隔著煙靄精準(zhǔn)地瞄準(zhǔn)了。

    她率先移開眼神,轉(zhuǎn)而看到了無聲無息地盯著自己的程硯靳。

    “嗯,所以我想下去打個招呼,”他看人的眼神分量很重,目光黏在她身上,“這不是聿哥也在么,哪有面都不露管自己走的道理�!�

    林瑯意沒拗過他,只能依著他,看他嚴(yán)嚴(yán)實實地戴好了口罩,然后兩人一起下了車。

    程硯靳下了車卻沒有先行走過去,而是在下車后繞道副駕駛把她接下來,一手?jǐn)堊∷难�,另一只手將車門關(guān)上,然后才一起往旁邊走去。

    走近了,原楚聿先隔著林向朔沖程硯靳點了下頭打招呼,林向朔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緊急中止,轉(zhuǎn)過頭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也熱情地喊了句“早上好”。

    一句話說完,看到了程硯靳戴著口罩,還關(guān)懷備至地驚道:“硯靳,你感冒了嗎?”

    林瑯意堅定的目光,堅定的話語:“嗯!”

    “聿哥大清早也在這?”程硯靳沒打算回應(yīng),只隨意地提了句。

    “跟林總有事要談�!痹参⑽⑿χ矝]說這個林總是林瑯意還是林向朔。

    林向朔自然覺得那必然是自己,半局促半激動地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程硯靳將釘在原楚聿身上的視線移開,手臂卻狀似無意地收緊,將林瑯意卷到自己身邊,密不可分:“談投資?”

    林向朔想要資金這事兩人這兒都求到過,倒也不稀奇了,原楚聿頷首,也沒說同不同意。

    程硯靳用余光往林瑯意面上瞄了一眼,見她冷靜自持,好像并沒有表現(xiàn)出對于林向朔可能得到投資這個可能性的焦慮。

    程硯靳不免多想。

    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在場面上跟哥哥并不會撕破臉,所以自己不也一開始并不清楚她跟林向朔的競爭么。

    第二,就是她心知肚明地知道原楚聿不會同意投資,所以才會如此淡定自若。

    程硯靳用腳尖碾了碾地面,才不管林向朔的死活,直接將話挑明:“是嗎?那聿哥你投嗎?”

    林向朔一個激靈,生怕話被提前說死了,連忙揮著手隔絕在兩人之間,“誒誒誒”地叫喚:“還在聊,還在聊�!�

    “我聽說,莊家可能會投資一部分�!绷脂樢夂鋈婚_口,她面上一派自然,笑得甜美,“還多虧了硯靳,莊嵐大小姐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同意的�!�

    這個消息之前沒有透露過,林向朔天降大餅,又驚又喜:“真的?!”

    “是啊�!绷脂樢庑Σ[瞇地看著他,“好像出資額還不低,硯靳覺得他家沒有出資不好意思,這才多番上門推薦,好在最后啃下了莊家�!�

    她主動抱住程硯靳的胳膊,作出一副小女人嬌羞的難為情狀:“哥哥你不知道,莊嵐跟硯靳小時候就認(rèn)識了,現(xiàn)在她在公司里有話語權(quán),所以這事才經(jīng)由硯靳牽線成功了……哎呀,他嘴嚴(yán)實,你來家里跟他談的時候怕事情沒有敲定不敢透露風(fēng)聲,不過今早上收到消息,板上釘釘了,我大嘴巴,所以先恭喜了�!�

    這一番話說得林向朔欣喜若狂,其實問程氏要投資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緩過氣的同時也有將股權(quán)分散到林瑯意手中的可能性,畢竟夫妻一體,說起親疏,那必然是林程利益共同體更親。

    但是莊家就不一樣了,這完全是獨立在外的一條線,是最安全最理想的投資者。

    他只要控制住單個股東不要占據(jù)太大比例,防止被架空移走控制權(quán)就行了。

    “什么時候我能跟莊大小姐好好聊一聊。”林向朔越想越喜,“我的兩個公司都在G市,沿海,氣候也適宜,她要是愿意可以來指導(dǎo)觀看,也可以來沙灘上撿貝殼,去海里潛水�!�

    林瑯意當(dāng)然懂林向朔那點言下之意,莊嵐的投資額大,那就分成兩個公司各投一部分,分散掉莊氏對單一公司的投票權(quán)。

    “好啊�!彼p飄飄地說,“什么時候哥哥你有空了,再來我家喝杯茶,讓硯靳作東把莊小姐請過來好了。”

    林向朔激動萬分的心情一掐,這下有點訕訕,尷尬道:“那天,是我來的不巧,剛好碰到你不在家。”

    “沒事啊。”林瑯意好像是聽不懂內(nèi)里彎彎繞繞的傻白甜,一彎唇,笑靨如花,“我們?nèi)乙膮f(xié)力才能蒸蒸日上呀,等我回頭問問袁翡,看看她和她哥有沒有意向�!�

    林向朔對于在應(yīng)山湖充當(dāng)設(shè)計部元老核心人物的袁翡有幾分戒心,但轉(zhuǎn)念一想,袁家也不可能拿出太多錢出來,畢竟此袁非彼原。

    他朝著站在一旁安靜如斯的原楚聿瞄去一眼,心想看來看去,最后還是應(yīng)元的飯最香。

    趁著自己這幾天在A市,最好能盡快將應(yīng)元的投資拉到手,原楚聿看在上次落水后自己跳下去幫忙救起的份上,應(yīng)該對他印象還可吧。

    而且……林向朔看向自己的妹妹,見她半個肩膀都靠在程硯靳懷里,兩人看起來恩愛有加,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向朔邀請:“原總,那我們也別站在外面了,還是進(jìn)公司,坐下來慢慢談?”

    原楚聿將斜倚著的上半身直起來,腿一收,原本插.在褲袋里的手抽出來搭在車門上,婉拒:“我上午還有個比較重要的會,下次再聊吧。”

    知道他貴人多忙,林向朔雖有氣餒,但還是熱絡(luò)地跟人告辭,還跟著車一路走到停車場門口指揮保安亭放行,以示熱心。

    林瑯意點了點頭嘴上說了句再會,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漠。程硯靳更不必特意多說什么,他和原楚聿是什么需要說虛詞的關(guān)系嗎?

    只不過按著往常,他總會開眉展眼地湊上前勾住好兄弟的肩插科打諢幾句,或是三句話不離今晚一起吃飯嗎,今天卻罕見地一句熱絡(luò)話都沒說,只環(huán)著林瑯意充當(dāng)人型靠枕。

    見原楚聿的車離開,程硯靳才轉(zhuǎn)回目光,湊低了,附在林瑯意耳邊說:“聿哥總是親自來談事嗎?”

    “是啊�!绷脂樢馓固故幨幍鼗卮穑澳阋膊豢纯磻�(yīng)山湖現(xiàn)在跟應(yīng)元的合作有多緊密,原楚聿本來就是個工作狂,好多文件和合同都是他帶人來敲定的�!�

    程硯靳低著頭往下看,看到她又長又翹的睫毛在說話時偶爾扇動,說:“哦?他這么忙還事事親力親為嗎?那這么大的一個應(yīng)元,他得劈成幾瓣才能正常營運(yùn)下去啊。”

    林瑯意有些詫異地抬起眼皮睨他一眼:“合作緊密,那是因為單個訂單金額大,訂單數(shù)量也多,這也是因為一次合作共贏后促成了長期合作。合同定一次就夠了,哪用天天過來簽合同?”

    程硯靳看著她坦然以對的神色,攬住她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吧。”他揉了揉她的手腕,“那你好好上班,我晚上再過來接你�!�

    兩人分開,程硯靳重新坐回車?yán)�,發(fā)動了,卻沒有及時駛離。

    他在駕駛位上靜坐了片刻,兩條手臂交疊著壓在方向盤上,而后將頭顱深深地埋進(jìn)臂彎里。

    兩側(cè)的冷氣沖著臉吹,把他狂跳的心臟一點點吹涼,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非常冷靜,做出的決定也是三思后行的。

    他雖然久不管程氏的生意,接手也是這段時間才開始,但這并不妨礙他從小在這種環(huán)境下耳濡目染。

    林瑯意先前拒絕程氏向林向朔公司的投資,是因為想要趁他病要他命,抓住機(jī)會將G市的公司咬下一口來。

    所以說,今天忽然提到的莊嵐,應(yīng)該只是林瑯意選中的名義股東,而背地里實際掌權(quán)的股東,是林瑯意自己。

    她在尋找合適的“畫皮”,慢慢地蠶食G市的股權(quán)。

    這張畫皮很難找,因為股東大會上列名的名字和股權(quán)協(xié)議書上的簽名都會是名義股東的,而作為名義股東的莊嵐能否一心一意替林瑯意出面列席,全看兩人私下的約定以及這位名義股東的良心。

    畢竟,要是兩方真的鬧崩,從法律上來說,必然是保護(hù)手續(xù)齊全的名義股東的權(quán)益,至于實際股東跟名義股東兩人私下的合約,外人難以評判,權(quán)利很難真正得到法律保障。

    林瑯意難在找一個既信得過,又在林向朔面前看起來與她無關(guān)的名義股東。

    看林向朔剛才聽到袁翡的名字就興致缺缺的樣子,就知道跟林瑯意關(guān)系鐵的那些好朋友好姐妹都不會在名單上。

    所以她的應(yīng)對方式,應(yīng)該是將大頭放在莊嵐名字下,其他再零零碎碎地散在譬如袁翡等人。

    程揚(yáng)康的消息很靈通,今早六點多就給他打了電話,說已經(jīng)在與林廖遠(yuǎn)商談投資G市的事。

    程硯靳彼時極力反對,可程揚(yáng)康卻對他的抗議置之不理,說急了,還回過來一句:“你不投就不投,程家又不是所有家產(chǎn)都給了你,我投,以后這部分股票給小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行了�!�

    “嘖……”程硯靳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這種時候無比后悔自己沒有如原楚聿一樣早早掌權(quán)站穩(wěn)腳跟,那樣的話,哪里還有別人跟自己討價還價的機(jī)會。

    程硯靳思來想去,最后打算讓自己成為另一個名義股東“袁翡”。

    他咬下一塊肉來,那就是林瑯意的,只要過了林向朔那一關(guān),后面一切都好說。

    他跟林瑯意肯定不會有切割權(quán)益的困境,他的就是她的。

    程硯靳低著頭,將自己手機(jī)的屏幕喚起,又呆呆地等它熄滅,反復(fù)多次,腦子里最后出現(xiàn)的是原楚聿的身影。

    林向朔在跟原楚聿談,如果這單生意讓原楚聿談成了,那林瑯意想要吞并G市兩個公司的夢想就要破滅了。

    程硯靳對于原楚聿現(xiàn)在跟林瑯意是什么關(guān)系這個問題還要打上個問號,但對于原楚聿是個手段高明的資本家這個認(rèn)知是一清二楚的。

    再怎么樣,原楚聿肯定也做不出損害商業(yè)利益,千金博一笑的事來。

    程硯靳按下了撥號鍵,接通,聲線沉穩(wěn)地對林向朔說:“來一下停車場,跟你聊一聊投資的事�!�

    *

    林瑯意是在五天后才知道程氏向G市的兩個公司都進(jìn)行了投資這件事。

    措手不及。

    程硯靳連一點風(fēng)聲都沒透露給她。

    林瑯意生怕吞并股權(quán)這事出了紕漏,從孟徽那里套了話,才知道程氏的錢都已經(jīng)到賬了。

    居然速度成這樣!

    林向朔不敢讓自己的妹夫占據(jù)太大的比重,所以最后談攏的那部分投資成不了最大股東,但正巧,他正在為莊氏的投資額高得令人咂舌這事猶豫,所以此時出來另一個看起來像是自家人的投資,也微妙地平衡了林向朔心里的不安。

    最好能跟帝王平衡之術(shù)一樣,各方都出資部分,又相互制衡,彼此都做不了最大股東。

    林向朔第一個踢掉的就是林瑯意打算好的那些狡兔三窟的名義股東,只留下了莊嵐。

    林瑯意是有些懊惱的,雖然從結(jié)果來說,程硯靳手上的股份明面上也是她的,她可以爭取一下正式移到她手中,并且林向朔一開始就不想接受應(yīng)山湖相關(guān)方的投資,所以原定計劃的那些袁翡等人的名義股東不一定能成功,而程硯靳手中的股權(quán)也算是站在了她這一邊。

    可問題是她早早就預(yù)備著切割,現(xiàn)階段與程氏交織越密越不利于抽身。

    在外人眼里,這是她手中拿到了哥哥的股權(quán),可對她而言,程硯靳手中的股份還比不上莊嵐、袁翡手中的股份來得更具有掌控性,如果到時候分手的時候沒有談攏,那么這跟被程氏咬掉了一口有什么區(qū)別?

    這話還不能跟家里說,但凡她委婉地表示一下未雨綢繆的意思,家里肯定也會責(zé)備著“哪有人結(jié)婚時處處為了離婚做準(zhǔn)備的?”

    程硯靳在事成之后將來龍去脈都告知了她,林瑯意也知道了這事是程揚(yáng)康和林廖遠(yuǎn)最先提起,而程硯靳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是事情已經(jīng)成了,越不想要兩方交纏在一起,越是背道而馳。

    而因為這個合作,今晚兩家人還要吃頓飯促進(jìn)下感情,對于林氏而言,是合作的升級,對于程氏而言,是應(yīng)山湖水漲船高帶著她也身價暴漲,所以是時候定一定婚姻大事。

    餐桌上,一群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林瑯意話不多,吃菜也吃得心不在焉,心思一直在手機(jī)上,所有APP的紅點都被她點掉,就是沒消息也被她刷了個遍。

    程硯靳一直坐在她身邊關(guān)注著她的情緒,見她似乎打不起精神,還問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沒。”林瑯意幾句話帶過,“今天白天跟漢弗萊教授聊了整整一天,所以累了�!�

    為了這件事林瑯意特意熬了兩個晚上將資料準(zhǔn)備了又準(zhǔn)備。

    程硯靳是知道的,因為他一直陪在她旁邊端茶倒水,還不爽地表示“邊述關(guān)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要是他夠本事直接拿下教授不就萬事大吉了�!�

    她說:“專利這事邊述松口了,但是教授是另一條人脈,我不可能永遠(yuǎn)都借著邊述這條人脈走捷徑,萬一哪一天我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呢?做人要留后路啊�!�

    這個說法讓程硯靳當(dāng)時愣在了當(dāng)場,好半晌,他問:

    “那你也會這樣看待我嗎?”

    她當(dāng)時好像也被反問住了,第一反應(yīng)是程硯靳最近怎么總是神神叨叨,無比敏感?

    當(dāng)時她怎么回答來著?

    她好像笑嘻嘻地糊弄過去了,說:“我跟你之間的關(guān)系肯定比邊述要更親密啊,我跟他只是男女朋友而已�!�

    不知道程硯靳當(dāng)時信了沒有,但看他撐起來的那個笑,總有兩分未雨綢繆的無力和惶惶。

    他向她鄭重保證:“我們是一體的,我不會有跟你老死不相往來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很累的話我們先走好了�!背坛幗娝恢晃r能嚼半天,微微皺起眉,左手從桌子底下伸過去掌住她的膝蓋,左右搖了搖,“我陪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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