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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更重要的是,他這次大面積過敏,身上布滿了縱橫的紅痕,原本塊塊分明的腹肌上橫七豎八地勾出這些瀲滟痕跡,與小腹上青藍色鼓起的青筋交錯蔓延,居然有一種克制的暴力美感。

    他真的好像一條被剮掉了鱗片的流血的美人魚,傷痕帶給他別樣的蠱惑滋味,就好像他其實也是可以被凌駕在頭上的,那傳說中的不敗神話并不是無堅不摧的。

    林瑯意再一次客觀地意識到了原楚聿帶給人的絕對吸引力。

    藥膏被人從掌心抽走,他垂下頭,隨意地擠在胸口,然后漫不經心地抹開。

    林瑯意伸出一根手指擺在他面前,意思給她也擠一點。

    可原楚聿壓根不搭理她,擺明了是想自己操刀,速戰(zhàn)速決。

    她等了會,見他如此,直接張開五指,在他已經將藥膏粗略抹開的腹部結結實實地抹了一把。

    他整個人霎時間劇烈震顫了一下,手上動作頓住,好幾秒后才緩緩抬起臉看向她。

    林瑯意跟沒事人一樣,面無表情地攤著滿手的白膩膏體轉到他背后,拆東墻補西墻般給他背后的那些紅痕上藥。

    他一直沒有再動作,林瑯意蹭完了,又從他背后冒出半個腦袋,故技重施往他胸膛處抹藥膏。

    原楚聿抬了下手臂想橫擋住她,可她滑溜得像是條魚一樣從夾縫中成功刮到膩子,縮回去再次給他上藥。

    房間里安靜如斯,林瑯意第二次用完掌心的膏體,再將手伸出去之前,原楚聿直接半側過身將軟膏一擰,無比配合地在她指尖擠出長長的一條。

    “早這樣不就行了?”林瑯意瞄他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他耳際有些發(fā)紅,臉色卻沉郁著,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白線,好像在阻攔一罐滿溢出來的汽水,因為攔不住上升翻騰的氣泡,所以懊惱又生氣。

    她幫他將藥上完,門外邱姨敲門說晚餐好了,林瑯意便應了一聲,下了地連拖鞋都沒穿,跑到浴室快速洗了個手。

    邱姨將餐盤端進來給原楚聿放在床頭柜。

    “你早點吃完。”林瑯意擦干手,這才繞到床的另一邊去穿鞋,“邱姨過四十分鐘進來收走�!�

    “一定得吃�!弊叩介T前,她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告知,“我去自己房間里寫作業(yè)了,等下你自己叫邱姨�!�

    原楚聿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要與她說什么,可林瑯意將門一帶,徹底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將剩下的話全部格擋在背后。

    ……

    晚上,聽邱姨說原楚聿聽話地吃了飯,進去收盤子時看到他在翻閱批改她前幾日做的題,還整理出了一張卷子。

    林瑯意:?

    什么意思?不是他自己親口說的以后不再輔導功課了嗎?

    林瑯意干巴巴地“哦”了一聲,沒有什么反應。

    難得恢復自己的獨立空間,說什么她都不會再回去那個沒有鎖的房間的!

    為了表明心志,林瑯意還特意去了一趟原楚聿的房間,將自己先前遺留在他房間各處的自己的物品都收回來了。

    桌子上果然放好了一張他出的卷子,字跡工整新鮮,林瑯意平滑地移開視線,裝作根本沒瞧見。

    原楚聿一身的紅印子,不早早睡覺還給她出什么卷子�。�!

    林瑯意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完,一股腦兒丟進了一個大帆布袋。

    等到幾乎裝滿了,她才驚訝地發(fā)覺自己這一個多學期確實在他這里攤了太多私人物品,就不說七八根頭繩,兩個涂鴉陶瓷杯,之前到處找不到的一塊玉吊墜,就連他的浴室柜子里都塞了她半包衛(wèi)生巾。

    她如大搬家一樣窸窸窣窣地鬧騰了半天,而原楚聿半坐起來靠著床背,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像是清理作案現(xiàn)場一樣把自己的痕跡全部打掃干凈,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绷脂樢馓崞鸸墓哪夷业姆即�,沒心沒肺地跟他說。

    他再一次輕微地張了張嘴,就好像想說一些話挽留她一般。

    可她沒有給他機會。

    門關上了。

    林瑯意在之后的學生生涯里,再也沒有跟原楚聿一對一做過功課,但卻收了心更加用功在學習上,如母親所希望的跳了一級。

    因為她在知道原楚聿的身世之后危機意識爆棚,以前只覺得兩人一人一半也能將應元經營得很好,后來覺得這樣的對立立場,她但凡給他留一點應元蛋糕,那都是在一鍋粥里投毒。

    她高一的時候,原楚聿已經提前去大學了,家里原先打算讓他直接出國,可是后來改變了主意,想讓他在國內讀完大學再出去留學。

    林瑯意與原楚聿上的同一所高中,但很榮幸從來沒在學校里見過他,因為他提前去了大學報道集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

    她聽說他好像用自己賺的錢在外買了一套房子,這種事完全可以預見,畢竟他從很早以前就想通過住校遠離這個家,現(xiàn)在終于有了這個能力和正當理由,哪怕放假回來了,估計也不會常常回家吧。

    林瑯意沒有對原楚聿投入太多關注,因為她打算通過強基計劃也走保送這條路,所以一門心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但她不牽掛遠在千里之外的哥哥,這位好哥哥倒是成天記掛著她。

    原楚聿幾乎三天兩頭會聯(lián)系她,轉發(fā)過來的基本都是一些競賽資訊和他整理出來的筆記。他走五大學科競賽路,她走強基計劃,明明兩人的路不盡相同,可他做了不少功課,幾乎像是自己體驗過一遍一樣給她整理出了成套的資料。

    像這種強基計劃的題和講解視頻都是可以賣錢的,而且價格還不低,例如計算機信息學一堂線下課程半天就可以賺到八千到一萬的價格,原楚聿有這時間不如給人去上課,反正他保送成功是最好的金字招牌。

    林瑯意看著兩人聊天框里一連串的“請查收”,“收到”……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資本家了,這種時候還狠狠地算了一筆賬。

    在學校里,蕭璞城正常度過高三后才會出國讀書,最后一年,他受了原楚聿的委托,成天沒事晃蕩到她教室門口瞅一眼她,還源源不斷給她送各種水果零食。

    一看那些種類和口味都是林瑯意喜歡的,惹得杭茜還以為林瑯意被一位高三師兄看上了,一開始沒給蕭璞城什么好臉色看。

    林瑯意不知道蕭璞城不厭其煩地給她加餐順道瞧瞧她是為了什么,但她知道這些吃食肯定是原楚聿的手筆,因為他實在是太了解她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在一張床上睡過,一起吃過無數頓飯,一天有那么多小時在同一個屋檐底下,這世界上,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直到林瑯意有一次在晚自習之前被同級男生攔住,對方結結巴巴地說了一串車轱轆話,最后紅著臉塞給她一封情書。

    而蕭璞城正吃完晚飯滿校園亂逛消食,正巧撞上表白現(xiàn)場,當即怪叫一聲“地中海來了”,那男生便驚慌失措地跑了。

    徒留來不及將情書退回去、沉默無言地留在原地的林瑯意。

    蕭璞城沖過來,像個老父親一般長吁短嘆了半天,最后誠懇地跟她說“學習第一,不要早戀”,并且在此后加大了嚴防死守的程度。

    杭茜作為知情人知道蕭璞城不是在追林瑯意,可是學校里其他人并不這么覺得,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漸漸熄滅了。

    林瑯意這才明白原楚聿讓蕭璞城盯梢是為了什么……看來他這人對她的學習情況真的非常上心了,力圖排除掉每一個也許會影響到成績的不利因素。

    她默許了蕭璞城的小動作和原楚聿的心思,因為這些操作的確能讓她少花些心思在這種浪費時間的事上,更因為,談不談戀愛的主動權其實一直在她手中。

    林瑯意在備戰(zhàn)強基計劃的緊張學習中認識了一位有點特殊的男生,他家境很糟糕,但卻能屢次在�?贾谐竭@一眾自小培養(yǎng)的競爭者脫穎而出,只能說明他確實有天分,也確實聰明。

    在階層越發(fā)固化的今日,寒門學子出頭的機會其實比起過去被擠壓了不少,因為金錢和資源的歸集能額外提供更優(yōu)質的教學資源,并掃平一些道路上的小障礙,有時候還能通過渠道獲取一手信息打出先手牌,所以非天才,不能躍龍門。

    邊述就是老師心中的天才。

    但是他太寡言少語了,誰跟他說話他都是一板一眼的,無趣死板的性格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怪人,老師因為喜歡他,還美化成“天才的小怪脾氣”,于是更遭人嫉妒。

    林瑯意前前后后看到好幾次他被人作弄,無論是故意將他騙去器材室反鎖起來然后誣陷他因為“天才的傲氣”逃課,還是每次把他排到臟亂差的包干區(qū),亦或是將他的教材泡水丟垃圾桶……

    反鎖那次他從小窗里脫逃出來了,打掃包干區(qū)他也做得井井有條,后來一問才知道他自小幫著家里干農活,所以體能不在話下,干活更是手到擒來。

    至于將教材泡水那次,被林瑯意撞了個正著,她將書緊急搶救出來,濕噠噠的書頁全部粘在一起往下不住地滴水,她將手臂伸直,拈著兩根手指拎著書的一角,一扭頭,正巧看到站在門口的邊述。

    她怕他誤會,連忙解釋:“你的書被人浸水了,我剛給你撿起來。”

    邊述盯著她看了幾秒,走上前,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就從她手中拿過了書。

    垃圾桶里還有吃了一半的麻辣零食,氣味刺鼻的紅油染在泡水的書上,哪怕烘干了,這書也缺胳膊少腿看不了了。

    林瑯意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指,原本還不爽這小子沒個禮貌,結果剛把紙巾丟進垃圾桶,扭頭就看到他脫下那件洗到發(fā)舊的外套,將這本已經可以宣告結束的書包裹進去,然后將手臂垂直,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按壓衣服吸掉水分。

    林瑯意皺了下眉……完全沒有必要的挽救措施,只會連帶弄臟他原本就零丁可憐的幾件衣服。

    但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本旨,邊述沒有那么多錢,沒有一個能全力供養(yǎng)托舉的家庭來供養(yǎng)子女的學習,這種基礎的教材就是他的全部,沒有這些書,他根本沒有閑錢也沒有途徑去獲得其他的輔導資料。

    “別弄了,復印一本吧�!彼f,“我的借你�!�

    邊述的手還按在書本上,聞言看了她一眼。

    沒有人會借的,整理好的筆記更是每一個學生的私人寶藏,尤其在這種萬里挑一的競賽尖子班里,將自己的學習筆記當作傳單發(fā)與將自己的男朋友掛出去公用有什么區(qū)別?

    可能還是公用男友更能讓人接受一點。

    可林瑯意將左肩往下一壓,滑落一根包帶將書包蕩到身前,一邊翻找一邊走上前,掏出這本書直接痛快地遞給了邊述。

    他還是那樣寡言誠篤的模樣,半點機靈勁兒都沒有,也不會說好聽話,一動不動地看了她好久。

    直到林瑯意將手臂舉累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書往他面前一懟,他才回了神一般低下頭避開與她的對視。

    抬起手要接,碰到的前一秒,他忽然又縮回去,用那件暈開水漬的衣服仔仔細細擦干凈手指才接過來。

    “復印好再還我好了,我也不急。”林瑯意將書包拉鏈拉好,往后一甩重新背好。

    書包的重量將她的肩膀往后壓,令她哪怕只是穿著校服也看起來氣勢逼人,她就這樣昂首挺胸地站在他面前,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然后,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收好東西,拿好這本臟兮兮的書,跟我一起去校委辦公室�!�

    林瑯意扯著邊述手臂上那件布料稍起球的袖子,將人帶到校委面前充當證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還要求調出了監(jiān)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幾個手段低劣的男生逮了出來。

    邊述這小子平時看著極度能忍,從不與別人輕易起矛盾,之前明里暗里被人穿了這么多次小鞋也沒有聲張,可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是個懂趁他病要他命的家伙。

    他翻開一本筆記本,里面詳細地記錄了每一次遭受霸凌的時間、地點、人物,以及整個過程中每個參與者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完整詳實邏輯嚴密得像是一份筆錄。

    不止,他居然還有一支錄音筆,與他身上的廉價衣物不同,這支筆大概是他幾個月的生活費。

    邊述說:“記錄的文字內容相匹配的語音文件每一段我都錄下來了,因為內存不夠會覆蓋,所以全部拷貝到u盤了,家里還有備份。各位領導是想現(xiàn)在聽,還是我拷貝出一份,您回頭慢慢梳理?”

    “希望各位領導能重視這類事件,今天只是一個我,不知道背地里又有多少個我,萬一有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對我校、對學生、對校方都是打擊�!�

    林瑯意著實被震撼到了。

    他準備的東西太充分,又有應元大小姐林瑯意做背書,這事件從一開始就往一邊倒的趨勢發(fā)展下去了。

    對那幾個男生的全校通報和處分出得很快,而因為林瑯意在其中的參與,那幾個學生家長后續(xù)也根本沒有翻起什么浪花。

    邊述就是這么與林瑯意認識的。

    真不容易,一起在班級里過了一整個學期,因為這件事才真正有了交流。

    林瑯意事后問他:“你準備這么充分,以前怎么不反擊?”

    他有問有答,說話跟他這人做事一樣從不遮遮掩掩,犀利道:“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我把證據留得再完備,交到校長辦公室,也只是進碎紙機的份,他們大概率會讓我息事寧人,不如等待一個能一擊扳倒的機會,不要打草驚蛇。”

    居然是這么一個能忍的狠人。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直接且不加掩飾,他立刻解釋:“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的仗義,沒有你的話,我應該只能等到我被提前錄取時才會宣揚這件事�!�

    邊述在離開校委辦公室的時候提出要請她吃飯,說這種人情往來的話時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悃質無華的。

    林瑯意覺得這個場景有一種黑色幽默,擺擺手說不用了。

    可他無比固執(zhí),跟上她的步伐,說:“那我現(xiàn)在馬上去復印,等下就把書還給你,你晚上也要看書的,不能耽誤你的進度�!�

    “一晚上沒關系�!�

    “有關系,你每天晚自習都會抽出時間來練題,你今天愿意幫我已經幫大忙了,我不想再影響你的正常學習,復印一下很快的。”

    林瑯意往他那里相當刻意地瞥了一眼。

    他怎么知道她每天在晚自習看什么書做什么題?

    邊述顯然意識到了她的眼神,話語一頓,驟然委頓下去,之后的路上一直沒再說話,恢復到了先前寡言少語的模式。

    復印店生意一般,邊述將林瑯意的書拆了活頁遞過去,低聲要求:“麻煩幫我縮小頁面,像ppt一樣一頁印兩張可以嗎?”

    話音剛落,復印店里響起一句“支付寶到賬xx元”,林瑯意在身后揮了揮手機付款頁面:“一比一掃描復印吧,謝謝,錢已經付了,就是墻上貼的這個價格吧?”

    “誒,是的�!�

    邊述一怔,轉過身,看到她收回手,正靠在桌子邊回復手機信息。

    油墨味像是看不見的煙絲一樣絲絲縷縷地纏繞在空氣里,涌入鼻腔,仿佛能幻視清雅書房里未干透的字帖。

    邊述很喜歡書本上的油墨味,他覺得這種氣味是厚重且?guī)е嗵鸬�,像是風干的干燥松木燃燒起來的煙霧氣息,也像是用寡淡無味的米粒釀造出來的辛辣且后勁十足的酒。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林瑯意,看她交疊著腿斜靠在桌旁,手指不停地敲擊著與手機屏幕對面的人交流,偶爾唇角會揚起一點狡黠的笑,心情燦爛,姿勢瀟灑,像是走南闖北的女俠客,也像是此刻徹底淹沒他的難擬形的油墨香。

    他關注到她,是因為她在競賽班里表現(xiàn)出的強勁的攻擊性,老師都說她跟她哥哥在學習上的脾性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較真、用功、專注、沉得住氣,但性格卻天差地別。

    他不知道原楚聿是什么性格,但他覺得很難有人不被林瑯意的性格吸引到,她在班級里的人緣一直很不錯,會下意識關注到漂亮聰明且落落大方的她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其實在這之前,收發(fā)試卷,打掃教室的時候他都有短暫地與她說過話,但那時候她身邊圍著別的同學,也許她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邊述露出一個舒展的笑,這次只有他和她,沒有別人圍在周圍了。

    直到邊述拿到了一本還余有復印機熱度的“新書”,并將林瑯意的書還給她,她還在跟原楚聿扯皮。

    邊述瞥了一眼,看到林瑯意備注的大名立刻收回眼神直視前方:“你哥哥?”

    林瑯意頭也不抬:“你認識?”

    “聽過,老師一直夸,說他資質好,人聰明,并且從不驕傲自滿,讓我們都向他看齊�!�

    “我聽老師也是這么夸你的啊�!绷脂樢獠莶輪畏矫娼Y束了與原楚聿的“每日學習匯報”,沒有回復他那句“現(xiàn)在在教室嗎?”

    她知道八成是“私人偵探”蕭璞城沒找到她的影子沒法給原楚聿交代,所以這人才會問這句話。

    “我們肯定都能考上的,以后我們多交流吧�!边吺鰩状蜗胝埶燥埗急痪芙^,回去的路上將腳步放得很慢,林瑯意被迫也只能壓減步幅。

    “好啊�!绷脂樢鈱ψ约河行判模瑢吺鲞@種學神更不用提,多交流自然是一件利事。

    只是她沒想到向來獨來獨往的邊述所謂的“多交流”,頻次能高成那樣。

    每一天,他只要一有時間就抽著中午或者晚自習來跟她系統(tǒng)討論歸納,還投桃報李地整理了不少例題以及解題過程,林瑯意線上有個原楚聿遠程督戰(zhàn),線下還有個邊述日日用功,快被卷死了。

    因為之前“霸凌”那事,以及邊述每次都能對蕭璞城虎視眈眈的眼神視而不見,原楚聿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林瑯意畢竟沒談戀愛,原楚聿也非常知進退,從來沒有小題大做跟她談論過這種事,依舊稀松平常地只發(fā)送學習相關的消息。

    唯一不同的是,他忽然增加了回家的次數。

    這很奇怪,以前原楚聿是那種國慶七天假期都會隨口拿著“學校里有事”為借口不回家的人,突然開始逢假必回,還有幾次連雙休日都回來了。

    原楚聿每一次回來都會給林瑯意帶不少禮物,也會帶她出去飽口福,帶她在所謂的“養(yǎng)生餐”中暫時解壓放松下。

    吃飽喝足晚上回家,他則跟失憶了一樣把自己曾經說過的硬氣話當放屁,面色如常地說要給她拉拉進度。

    林瑯意是個絕對的結果導向型人格,杭茜曾經拿著網上的“前男友聯(lián)系我愛理不理,一問是做生意我立刻殷勤百倍”的段子來笑她,說林瑯意差不多就是這種性格。

    比如這種時候,林瑯意對于一切能有利于她考上心儀學校的助力都來者不拒,堅定一切為目標服務。

    她欣然前往了原楚聿的房間,一步踏入,突然被桌子上和書架上玲瑯滿目鋪開的獎杯和證書閃瞎了眼。

    以前原楚聿得獎后都是隨意放在儲物室的箱子里,從來不往外擺,家里也從不為他的成就大操大辦,所以她對于他過往的輝煌成績只有一個大概的概念,完全不像今日這樣直觀具象。

    “你……”林瑯意用手指指了一圈,遲疑,“這是……?”

    原楚聿頗為好心地在桌子中間騰出一個圈的空地留給她,謙虛有禮地解釋:“今天邱姨整理房間,把我這些獎杯和證書都擦了一遍,因為天氣不好沒法在院子里晾曬,我臨時擺放一個晚上,明天再收回去�!�

    “哦哦……”林瑯意慢騰騰地走過去,一路梗著脖子觀看譬如陳列博物館一樣壯觀的景象。

    一晃眼,她看到了邊述這段時間正在備戰(zhàn)的BMO競賽的金獎,大為驚訝:“哥,原來你也參加過BMO的競賽啊,邊述也想參加。”

    她話還沒說完,余光一瞥,發(fā)現(xiàn)原楚聿不僅有BMO1的金獎,旁邊還有BMO2的優(yōu)秀獎,剩下的話一卡殼,突然就理解了邊述為什么會說老師在他面前夸獎原楚聿的話了。

    她這個哥哥,確實還是挺拿得出手的。

    “邊述?”原楚聿輕輕偏了下頭,臺燈將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柜子上,每一個獎杯都被蒙上了小塊陰影,“就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好學生嗎?”

    “對�!�

    原楚聿恍然大悟地頷首,他溫和地笑起來,手臂閑適地往后撐在桌面,垂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邊緣:

    “原來他也想參加競賽,那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加個聯(lián)系方式,以后如果有什么能幫的上的,我很樂意做些舉手之勞的事�!�

    林瑯意想起原楚聿每日給她發(fā)過來的那些排版清晰,一目了然的筆記,心思微動……原楚聿那些手記拿出去放在二手市場都會被搶空,如果邊述能有機會認識他,一定不會拒絕。

    她沒留意到身邊的男人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陷入思考的臉,原本規(guī)律敲擊桌沿的手指慢慢緩下來,最后停滯不動了。

    他的食指緩慢地扣住桌面邊緣,指骨關節(jié)處細小的青筋微微鼓起,像是一條扭曲虬結的蛇。

    片刻的寧靜,原楚聿重新開口:“不過聽說他非常寡合內向?一切還是看他的意愿,如果不喜歡也不用強求,我只是感謝他對我妹妹的照顧。”

    他咬字“我妹妹”三個字時加重了語氣,林瑯意回過神,打包票:“哦不,他肯定愿意,雖然他以后想往化學或者生物方向走,參加數學競賽只是做個基礎打底。不過我感覺他說起你的那種口吻……應該把你當成了目標�!�

    “是么?”原楚聿不甚在意地笑笑,明明是謙恭虛己的神色,可他不著痕跡地抬了下下巴,那股若有若無的矜傲感又散發(fā)出來,“他也很優(yōu)秀,一個BMO競賽還不值得成為目標。”

    林瑯意已經走到了桌前,才剛轉過身面向他張嘴欲言,左手不小心碰到了他身邊另一個獎牌,那是AMC競賽。

    林瑯意:……

    復雜的情緒交集著涌上心間,她放棄溝通一屁股坐到桌前,再一抬頭,正對著她的是IMO連續(xù)兩年的滿分金牌。

    林瑯意:……

    不知道為什么,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有人原來早就拿到過這些成就后,對于邊述的學神濾鏡忽然就祛魅了一些。

    原楚聿不動聲色地在她旁邊落座,將印好的卷子和筆記翻開來,照常溫聲細語地照看起了她的進度。

    林瑯意同樣在高二就被提前錄取了。

    原楚聿當初確定被提前錄取的時候,家里只是在酒店擺了宴席請客吃飯。這一次輪到林瑯意,母親不僅設了流水宴席,還全包了所有費用讓林瑯意帶著同樣通過提前批的同學一起去國外旅游,爽玩了一整個月。

    原楚聿正在準備出國留學的事項,同時也在帶隊參加比賽,原本就是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林瑯意心想自己要去玩的國家也不是他留學的地方,就沒叫上他。

    而邊述是在這個時間跟她表白的。

    他突然在晚上給她發(fā)消息,給了她一個定位請她去樓頂。

    林瑯意上到那棟視野開闊的房頂,上面豎著一架三腳架,除了雙筒望遠鏡,還有正在調整相機鏡頭方位的邊述。

    他沖她招招手,將望遠鏡前方的位置讓給她:“你來這里。”

    “看什么?”林瑯意邊走邊掏出手機搜索,“今晚有流星?”

    “是彗星�!边吺稣f話時牙關輕微地磕出一點聲音,像是被夜風吹得有些冷,又像是有些緊張。

    林瑯意冒出這個念頭后很快搖著頭笑了下,邊述平時頂著那張穩(wěn)如泰山的臉,看起來就不像是會緊張的人。

    折疊椅背后還掛著外套,林瑯意借花獻佛遞過去:“喏,不是冷嗎?”

    他愣了下,忽然就低下頭搖了搖頭,居然有兩分難為情:“我不冷,是給你準備的,可能要等兩個多小時才能拍到,我怕你吹著風�!�

    折疊木桌上確實還準備了果盤和零食,還有一整壺熱水,用家用的不銹鋼保溫瓶灌著,裝備齊全。

    邊述坐在她身邊,平日里不茍言笑的人嘴巴一直沒停過,拼命挑起各種話題:從母校最新發(fā)生的奇聞逸事到大學里的憧憬期待,從嚴謹客觀的學術話題到此次畢業(yè)旅行的風花雪月,林瑯意從來不知道邊述是個這么能講的人。

    可他看起來真的很冷啊,嘴唇翕動發(fā)白,手掌時不時在膝蓋上擦拭冷汗,語速忽快忽慢,完全不是平日里老練的模樣。

    “還是說說要看的彗星吧�!绷脂樢獯蛄藗哈欠,眼角擠出一點困頓的淚水。

    邊述頓了兩秒,頭顱更低地埋下去,先行道歉。

    “抱歉,我怕說晚了你就先睡了,所以提前請你過來了,大概還有半小時就能觀測到了。”

    難得看到他這種垂頭喪氣的懊惱模樣,像是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大考里馬失前蹄。

    “沒事。”林瑯意擺擺手,安慰道,“我喜歡特種兵式旅游,出來玩,就是要熬夜露營加早起看日出�!�

    他們一直守候到后半夜將近兩點,終于看到了拖著長尾的絢爛大彗星。

    林瑯意在鏡頭里完整觀測了十分鐘,神奇地發(fā)現(xiàn)這與電視劇里看到的從上往下墜落的流星不同,這顆彗星是逆著軌道斜下往上消失的。

    “因為彗星是繞著太陽運動的天地,由于地球自轉的相對運動,我們觀測到的運動方向會有區(qū)別�!边吺鲈谶@無聲燃燒的十分鐘里徐徐科普。

    林瑯意克制住蓬勃亂跳的心臟聲,為這一瞬心潮洶涌:“人類太渺小了,我們只能以地球為軸心判斷方向,但宇宙不是獨屬于人類的宇宙�!�

    邊述下一句話的語氣難掩小確幸,他甚至還綿長地吐了口氣,說:“我就覺得你會喜歡,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那種壯闊絢爛的高山流水�!�

    他說的沒錯,拍攝于可見度極高的夜晚的曇花一現(xiàn)的慧星,是她這一個月的旅行回憶里濃墨重彩的一筆。

    邊述說:“這顆彗星六萬年才能相遇一次,上一次他來的時候,人類的祖先智人還沒走出非洲。”

    “下一次見到就是六萬年后了,我們都變成了塵埃和浮灰,也許那時候地球也不存在了,我們都是宇宙中流浪的粒子�!�

    “那說不定可以變成彗星的塵埃尾呢�!绷脂樢庖酪啦簧岬匕蜒劬︷ぴ谏厦�,開玩笑,“我也想被太陽風吹一吹,灰飛煙滅的時候能變成藍色的彗星尾巴�!�

    沒聽到回答,她抽空往旁邊瞄了一眼,忽然就怔在原地,原本扶在鏡筒的手慢慢垂下來,懸在空中。

    邊述不知道從哪里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出來,正經恭肅地單膝跪在她面前,嘴唇顫動的頻率更高,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繃緊了。

    原來他不是冷啊……林瑯意終于意識到。

    沒有人教過他表白應該是個怎么樣的場景,他不愛熱鬧,不關注那些茶余飯后的八卦資訊,所以大概不清楚,這個是求婚的姿勢,不是表白的姿勢。

    邊述的尾調顫得不能聽,他甚至有些結巴了,那些在心里顛來倒去排練了無數次的話,卻不能帥氣流暢地說給她聽。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他越急越磕巴,“給我一個機會,你以后變成彗星尾巴里的塵埃時,我就變成你身邊的冰,太陽的溫度把我瞬間蒸發(fā)在宇宙中,我也會抓住最后的機會把你推出去,變成漂亮的藍色彗星尾巴�!�

    好好的一段情話,聽起來總是難掩理科男的風格。

    林瑯意看了他好半天也沒讓他起來,他紋絲不動,動作僵直。

    她想,自己已經階段性完成了考取心儀大學的任務,也許嘗試一下不同的人生經歷也很有趣。

    起碼她能在深夜赴他的約,原本就對他有不同的評定標準。

    “好啊。”她說。

    邊述難掩驚喜。

    手機震動了一秒,屏幕亮起。

    林瑯意掃了一眼,看到是自己哥哥發(fā)來的消息。

    點開來,居然也是一張完整的彗星照片,構圖優(yōu)美,色澤明麗。

    好神奇,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他們在觀測同一顆星星。

    跟在后面的有一筆大額轉賬和一頁手抄的摘抄照片。

    【彗星被稱為“骯臟的雪球”,這是一種對大量冷凍水、二氧化碳、氨、甲烷和塵埃的混合物的粗野比喻,但它的組成物質與生命的組成物質相同�!�

    【彗星會用盡生命爬行,直到變得像一個爛瓜�!�

    【它出現(xiàn)在地球上的時間和人類的生命一樣短暫,人類運作想象力,將語言扭曲延伸,包圍住它,留住它�!�

    屏幕的光把林瑯意秀麗的眉眼打亮,邊述看著她,透過瞳孔,里面仿佛撒下了全宇宙所有的星星。

    他問:“在看什么?”

    林瑯意點擊收款,原楚聿總是會時不時給她打錢,這一次沒有叫上他,他也沒有發(fā)表出任何的不滿,而是打了更多錢過來,祝她玩得開心。

    “沒什么,我哥,他也在看彗星�!彼l(fā)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過去,收起手機望著一旁自己的新晉男友,思考了下,說,“下次去我家吧,你不是以前還提起過我哥?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邊述一下子又局促起來,今天一整晚他的主題就是“緊張”二字。

    林瑯意沒良心地“咯咯”笑,打趣:“你拿求婚的姿勢跟我告白,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只好拿見家長的流程來介紹你認識我家人了�!�

    見邊述漲紅了臉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林瑯意這才見好就收,安慰道:

    “沒事,我爸媽很少在家,我哥放假會回來,他脾氣很好,不會為難你的�!�

    【??作者有話說】

    原一開始以為妹跟邊述走得近是因為他“好學生”的身份,為了打破學歷崇拜,把自己的獎杯和獎牌都展列出來拉踩他

    再回家發(fā)現(xiàn)妹跟邊在一起了估計得吸氧

    出自切特.雷莫《給仰望者的天文朝圣之旅》

    番外二(3)

    偽兄妹(3)

    林瑯意一直不知道在自己將邊述介紹給原楚聿之前,

    兩個人其實已經撞見過了。

    因為她難得主動問了一次原楚聿這周末回不回家,微信里他回復得平淡無奇,可身體誠實得很,

    周五下午就直接飛回了A市。

    原楚聿回來時還給蕭璞城發(fā)了個信息,對方暑假放得早,在國內早已爽玩了兩周,

    聽到自己的卷王好友破天荒在周五就回來了,當即直奔機場接機。

    兩人見了面,

    蕭璞城一拳砸在原楚聿肩膀上,

    稀奇:“你這次回來早啊�!�

    原楚聿帶的東西不多,

    腳邊一只黑色的行李箱:“今天沒課,所以早點回來了。”

    “呦,今天沒課,

    你是突然在這周的周五沒課的?”蕭璞城陰陽怪氣,

    勾肩搭背地湊近,

    “什么事啊。”

    原楚聿拉著行李箱往前邁開長腿,徐徐道:“真沒事�!�

    時間還早,

    兩個人去吃了個午飯,又找了個咖啡館坐著聊了一下午。

    這家咖啡館是新開的,

    生意挺不錯,即使是工作日客人也絡繹不絕,原楚聿側目觀察了幾眼,

    發(fā)現(xiàn)不少女孩子除了買咖啡外,還會買同一款樹莓荔枝可露麗。

    到將近五點,原楚聿起身去了下洗手間,

    回來時打包了一整份可露麗。

    用金色絲帶扎好的彩繪甜品盒子與一份精美的小禮物沒什么區(qū)別,

    他拎在手里,

    回到座位前低下頭抬手看了幾次,唇邊含笑。

    “又給你妹帶吃的?”蕭璞城早已見怪不怪。

    “嗯,她習慣了放學路上在車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蕭璞城聽出言外之意,傻眼:“怎么,這么早就要回去了?不一起吃個晚飯?”

    “不了,晚飯我要回家吃�!痹采碜送Π蔚卣驹谧狼�,陽光穿過沿街透明玻璃灑進來,將他的臉龐也籠上一層云朵奶油般的光暈,手中的金色絲帶更是被照射得閃閃發(fā)光。

    “服了。”蕭璞城無語地撈起手機站起身,“那走吧走吧,是不是先去學校接你妹?她已經不用參加晚自習了吧�!�

    “嗯。”原楚聿臉上笑容不減,說到林瑯意時眉眼更是稍稍翹起來,眼底波光微轉,止不住地驕傲,“她保送成功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兩個怪物兄妹�!笔掕背翘吞投�,怨念道,“你說了八百遍了,你自己考上的時候都沒這么炫,原來在你妹身上雙倍奉還了�!�

    原楚聿坐著蕭璞城的車去了學校,車輛熄火停在路邊一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下,前方就是人行道,林瑯意一出校門,他就能看到她。

    提前十五分鐘等她是一件令人心安神定的事,原楚聿將窗戶略微開了一條縫,屈起手臂支在車窗旁,側著臉往外看。

    “大哥,開著空調呢,”蕭璞城齜牙咧嘴,“開窗不會讓你早一秒看到你心愛的妹妹好嗎?”

    這句心愛的明明只是一句嘲諷,可原楚聿笑容一頓,忽然用力地擰起眉毛,艴然不悅地睨了朋友一眼。

    他口吻不善,責怪:“你胡說八道什么,她就只是我妹�!�

    蕭璞城也沒說別的啊,他眉毛往下一撇:“對啊,你心愛的妹妹,又沒說錯�!�

    原楚聿抿起唇,顯然還是不滿意他這句措辭,可是品來品去,結合蕭璞城大喊冤枉的表情,仿佛是自己上綱上線了似的。

    “以后別這么說吧�!痹瞾G下一句,把平放在膝上的甜品轉移到中央扶手架庇蔭。

    蕭璞城幽幽地恐嚇他:“冷氣溜出去會融化外層巧克力�!�

    這句話明顯比什么都有用,原楚聿挪開貴體,將窗戶關上。

    放學鈴歡快地響起來,安靜的校園瞬間熱鬧熙攘,人群像是翻滾的潮汐一樣一層層涌出來。

    原楚聿稍直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校門口蜂擁出來的學生。

    “誒,你跟林瑯意說了我的車牌號沒有?”蕭璞城忽然提醒,“別是她等下習慣性去找你家接送車了�!�

    “她上課期間我不發(fā)消息的�!痹驳哪抗膺持續(xù)平視著,空出一只手拿手機,“但你不提醒我真的要忘了�!�

    主要也是剛才跟蕭璞城的對話一直纏繞在他的腦海里,他后半截時間都沒想別的。

    才盲打了幾個字,“噠噠噠”的按鍵聲戛然而止。

    對話框里,閃爍的光標還在跳動,原楚聿的手指懸在空中半晌,最后又重又緩地按在屏幕上,指腹微白。γυе哥欠

    他臉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凈凈,同樣是面無表情,此刻毫無波瀾的面具上出現(xiàn)了一條裂痕,莫名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視線里,林瑯意走出了校門,她身旁并肩走著一個清瘦端正的男生,他手上提著的Bally帆布袋是林瑯意用來裝書的——

    那還是一次吃早飯時原楚聿見她刷了兩遍,回頭買回來給她的。

    放學時間校門口格外擁堵,沿途非機動車道的電瓶車穿梭其間,原楚聿冷冷地看著邊述無比自然地環(huán)臂將林瑯意攬住,令她往內側靠。

    轉換了位置,那條手臂卻沒有收回來,無比礙眼地搭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而林瑯意出了校門就只顧著將手機從包里取出來開機,不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衣角都在摩擦。

    原楚聿下頜線條收緊,漆黑的瞳孔冷冽似深潭,長久的寂靜后,忽然森然卻平靜地說了句臟話。

    這句話在只有消消樂音樂的車廂里不甚清晰,可蕭璞城手臂一抖,猛地扭過臉,跟大白天見了鬼一樣赫然望向他。

    從來沒有聽過原楚聿說過臟話,從小到大,不管什么情況。

    “高中的男生在想些什么呢?”原楚聿臉色平和到有一種死一般的寂靜,他說,“腦子跟下半身爭奪控制權的廢物,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蠢貨,自以為與眾不同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可笑東西�!�

    一連串完全失控的話把蕭璞城聽傻了眼,他順著原楚聿冷漠而凜然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渾身散發(fā)著早戀氣息的一對小情侶。

    那男的不就是邊述嗎?!蕭璞城倒吸一口冷氣,高一的時候這小子就跟看不懂眼色一樣整日去找林瑯意……果然!

    原楚聿眉心擰著,偏了下頭,用無機質般冷然的語氣換了個對象攻擊:“學校又在做什么?當真只會像個老舊臺式機一樣列排名,不知道教書育人的本質是育人?”

    蕭璞城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他,見他話鋒一轉,忽然邊慢慢頷首邊說:“不過有些人是教不好的,也對,這種要求對學校還是太苛刻了�!�

    這個所謂的教不好的人,現(xiàn)在名字還張貼在學校榮譽榜單上。

    原楚聿解開安全帶,“咔噠”一聲,帶子瞬間彈收回去。

    蕭璞城猛地按住可能要起身開門的原楚聿,瘋狂勸阻:“這里是學校門口,都是同學,互相認識的,不適合在這種地方——”

    “倒車�!痹泊驍嗨瑢⑹直蹚乃雷ブ碾p手里抽出來,“或者去前面掉頭,不要讓珠珠看到�!�

    罵完了所有的人,說到當事人林瑯意的時候仍然是“珠珠”,蕭璞城不知道如此雙標的原楚聿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快速打方向盤照做。

    車輛與林瑯意側身而過,她正笑盈盈地與身邊的男生聊天,并未注意。

    原楚聿讓車停在完全相反的位置,隔著這樣的距離,林瑯意什么都看不到。

    他這一次真的打開了門,悶熱的空氣涌進來,他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你給她打電話,就說今天司機去機場接我了,所以我請你順道去接她�!�

    原楚聿閉了閉眼,方才的畫面還刻在腦子里揮之不去,他強調:“別說我來過,我今天的航班是傍晚才到的�!�

    蕭璞城剛才還怕原楚聿當場發(fā)火,畢竟那時這人的臉色難看到應該想要一腳油門撞上去把邊述碾成薄片。

    沒想到他讓自己把車開遠,是想遮遮掩掩地避開林瑯意?

    這是什么?

    掩耳盜鈴?

    自欺欺人?

    原楚聿深呼吸了幾次才恢復了點力氣徹底推開門,他的雙腿一動,擱在腿上的手機“咚”一聲掉下去,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反應格外遲鈍,連駕駛位上的蕭璞城都俯下.身夠著手臂來撿了,原楚聿才大夢初醒一般彎腰撿起。

    手機被冷氣吹得冰涼,原楚聿握在掌心,還在交代:“你早點給她打電話,別讓她等�!�

    蕭璞城:“你沒發(f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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