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在等你心上人回消息么�!苯{曲冷不丁地問了個直截了當。
師清漪回過神,臉頰略略勾了抹暈,淡淡說:“不是�!�
“等這么久不開車,我以為是�!苯{曲瞥她一眼。
師清漪收起手機,趕緊發(fā)動了車子,一腳油門踩下去:“剛才只是在調整狀態(tài)罷了�!�
越野車沿著長街滑出去,絳曲幽藍的眸子瞥向車窗外:“對方不回你短信,可能是她沒看見,不必放在心上�!�
師清漪從她低沉的聲音中似乎聽出了一抹極其細微的安慰意味。
“所以不要在此惶惶分神了,也別等了,專心開車,我可不想出車禍�!苯{曲又冷冰冰地接了句。
師清漪:“……”
……怎么可能是安慰。
……一定是我想太多。
之后師清漪收起心思,沿著既定的路線往霍西鄉(xiāng)的方向開,過了大概一個小時,路邊上可以看見附近三三兩兩地散落著牧民的房子。
“停車�!苯{曲道。
“怎么了?”師清漪看著前方。
“那邊的房子里有我和桑吉的老朋友,我要跟桑吉過去拜訪一下,順便處理點事。不用很久,不麻煩你吧,師小姐?”
“好,那我在這路邊上等你們�!�
師清漪將車停下。
絳曲下去朝桑吉的車打個手勢,后面的桑吉也下來了,絳曲低聲跟桑吉說了幾句什么,桑吉點點頭,兩人朝遠處走。
看起來是這兩個藏族朋友的私事,師清漪也不好插手,便在車上等。
不知道等到什么時候,正當百無聊賴,師清漪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師清漪一個激靈,摸出手機一看,信號暫時還沒有斷掉。
洛神終于回消息了。
“清漪,先前出門,將手機落下了。你現(xiàn)在在何處,手機可有信號,若看見便回復我罷�!�
師清漪趕緊快速地打字:“我在路上,剛好有點事停下了,這里暫時還有信號,后面就說不準了�!�
她的指尖觸碰到屏幕,甚至開始抖了起來。
喉嚨發(fā)緊,再次離別的恐懼如此真實。
文字不比說出的話語,文字更容易說謊,比如即使她害怕,打出來的字也永遠是那樣的方正與平靜。
“莫要害怕�!甭迳竦亩绦旁俅伟l(fā)來。
師清漪怔住。
“即使你即將失去與我的聯(lián)系,也莫要害怕。你曾說過短暫的分離,只為更好的相聚,既然總有相聚的一天,那便勇敢地走下去。我在那時等你�!�
“好�!睅熐邃粞劢琴咳患t了:“我也等你。”
我好想你。
過了片刻,手機接到一張照片。
是洛神的照片。
背景的薄雪山坡極其富有色達的特色,那高藍無盡的天空,倩碧擁雪的大地,當然,最攫取師清漪注意力的還是畫面里的那人。
洛神穿著素色的風衣,在那薄雪山坡上回頭看,長發(fā)被風吹散,通透明亮的天光照在她的肩上。
很明顯這是一張很隨意的抓拍。
洛神幾乎沒什么照片,除了師清漪偷拍她的,幾乎沒有。像她這樣會發(fā)自己的照片過來,還是頭一遭。
照片下只附了一句話:“長生買了新手機,時常拍照玩,這是她前兩天在我后頭拍的�!�
師清漪放大照片,怔怔地看著照片里洛神的臉容,也明白了洛神要含蓄表達的意思。
她真的在色達了,如自己所想,她真的在附近。
就像是她一直陪著她。如今這張近照,也會繼續(xù)陪伴她。
師清漪微微笑起來,身心頓時也輕松了,將手機收了起來。
過了約莫二十分鐘,絳曲和桑吉才姍姍回來,絳曲拉開車門:“久等了。”
“你等等�!睅熐邃舻�。
“嗯?”絳曲蹙眉。
師清漪下了車,攔住她,低聲說:“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說�!苯{曲一貫的無表情。
“可不可以用我的手機替我……替我拍一張照?”師清漪有些難以啟齒,示意絳曲走遠一些,好半天才支吾出來。
“自己不會自拍么。”絳曲冷哼。
師清漪尷尬道:“自拍怪怪的,不適合�!�
“拿來�!苯{曲伸出手。
師清漪將手機遞過去:“實在麻煩你了,就一張,一張就好。那個……那個拜托你稍微拍好一點�!�
“我就這水平,愛拍不拍�!苯{曲漠然道:“站好了。”
師清漪被她這么一唬,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挺直了腰身,站好了。
絳曲將手機對準她:“擺個姿勢�!�
“什么姿勢?”師清漪抿了抿唇。
絳曲面無表情:“需要拍給家中長輩看的照片,端莊平和些;需要拍給同輩朋友看的照片,活潑自然些�!�
師清漪冷汗都出來了。
這還有限定的么,什么亂七八糟的鬼道理。
“至于拍給情人看的么,自然要性感些�!�
師清漪:“……”
“你這是拍給誰看?”
師清漪:“……”
“不回你短信的那人?你情人?那自然需要性感些。”絳曲還在那繃著臉,一套一套的:“你懂�!�
……我真的不懂啊。
師清漪心說早知道就不該找這個坐骨神經病拍照。
師清漪臉繃得更緊,耳根卻紅了:“那你就當拍個證件照吧。隨意就好。”
絳曲舉起手機對焦。
“等等!”師清漪擺擺手叫停。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順了順肩頭的長發(fā),露出一個自認為還不錯的微笑,這才說:“好了�!�
陽光照在她身上,染著她溫柔好看的眉眼。
絳曲在陽光下定定望著她。
跟著對好手機,拍了一張,將手機遞給師清漪。
師清漪走過去一看,倒是出乎她的預期,拍得還算不錯。
“謝謝�!睅熐邃糨p聲說。
絳曲簡單地點了下頭,徑自回到車上去了。
師清漪將拍好的照片發(fā)給洛神。
耳根更紅了,周身的焦慮卻被另外一種如同踏上云朵的放松感所替代,發(fā)完照片,她步履輕盈地朝越野車走去。
開了一下午的車,天漸漸擦黑了,終于在五點半的時候到達了怙主村。
天色昏暗,這村子并不大,從房屋建設來看也比較落后,多是老舊的房子。街道上沒有路燈,只有村民家里才有燈光,大部分還是比較舊的那種白熾燈泡,燈光昏黃,點綴其中。
到這村子之后,手機就徹底沒信號了,不遠處靠著一片林子,遮掩在一片昏天暗地的陰影中。
師清漪等人停好車,各自背著背包朝村子里頭走,幾條細細的影子拖得老長。
桑吉顯得比較熟門熟路,他雖然是個威武雄壯的糙漢,性格卻靦腆得很,說話聲音輕聲輕氣的:“幾位客人,我來過這里幾次,村子里有我的熟人,今天晚上我們就住在他家,請跟我來�!�
“麻煩你了�!睅熐邃粑⑿�。
“不,不麻煩�!鄙<唪龅卣f。他漢語并不是很好,有時候說話會結巴,尤其是緊張的時候。
吱嘰吱嘰。
遠處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
師清漪循著聲音抬頭看去,就見前后四頭牦牛各自拖著一個帶鐵轱轆的木制拖車,朝這邊慢慢過來。后面車板上堆滿了樹枝,遠遠看去像是拖了一車的斷肢。
四名趕車人步履沉重地跟在牦牛旁。
傍晚起了冷霧,四人四車在暗霧中朦朦朧朧的,如同古時的喪葬隊。
“……這是?”師清漪忍不住問桑吉。
“這是明天晚上村子里舉行春曲大會時將要用到的柴火�!�
有個聲音回答她,卻不是桑吉的。
“謝醫(yī)生!”桑吉擺手道。
“桑吉�!庇孀邅淼哪悄腥诵α诵Γ骸翱捎幸魂嚊]見你了。這幾位是?”
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
“他們是我的客人,到這里附近來旅游的。這位是謝城南謝醫(yī)生,今晚我們就住在他家里。怙主村就他一個醫(yī)生,醫(yī)術高明,村里人都當他是寶,寶貝。”桑吉雙方介紹著,又結巴了。
謝城南呵呵笑,朝師清漪伸出手來:“都是些淺薄的鄉(xiāng)野醫(yī)術罷了。你們好,桑吉以前帶來的客人都是住在我家里的,大家隨意就好�!�
桑吉感激地點點頭。
“你好,我是師清漪�!睅熐邃舳Y貌地與他握了手,笑意一貫暖柔:“今天晚上叨擾了�!�
“師小姐你好�!�
謝城南又笑著將手朝向其他人,結果絳曲,音歌,寧凝,還有那個鬼面男人沒一個跟他握手的。
前面三個都冰著臉,后面一個直接沒有臉。
謝城南:“……”
師清漪看著那四輛載滿柴火的牦牛車遠去,于是笑著轉移話題:“謝醫(yī)生,春曲大會點篝火,一次需要這么多的柴火么?”
藏人一般習慣用干牛糞餅子燒火,師清漪猜測這次辛辛苦苦拖了柴火回來,大概是因為春曲大會的特殊習俗,只是這滿滿四大車,總覺得過多了。
謝城南笑道:“當然用不了這么多,剩下的會儲備起來。我的家在這邊,你們跟我來�!�
一行人跟著謝城南往村東頭走,街道東扭西拐的。
“�。“�!��!”遠處不知道什么位置,傳來了某種大聲哀嚎的古怪聲音。
隊伍停下了,師清漪蹙了蹙眉,抬頭看過去。
遠處只有影影幢幢的大小房子,布置雜亂。
“啊!”
又是一聲。
之后似乎隱約傳來撞擊和砸東西的響動,夾雜著一兩句藏語。
謝城南看出師清漪的疑慮,解釋說:“這是扎西。他精神失常了,時常發(fā)瘋,之前曾送到我這里看過,無奈我不會診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村里醫(yī)療也有限,就想讓扎西他阿媽帶他去城里看病。他家窮,付不起那么高昂的醫(yī)療費,最后還是沒帶出去,就只能這么鎖著他了�!�
說到這,謝城南嘆了口氣,又說:“嚇到你們了吧?你們不用管他,鬧一陣子,就會消停了�!�
師清漪表示沒事,謝城南領著他們回了家。
謝城南是單身,家里沒有女人,他很會做飯,晚上燒了一桌子菜招待師清漪他們。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陣,師清漪拎著桶子去取水處打水,絳曲也一起去了。
天幕漆黑,取水處只有一盞燈,掛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幽幽的,如同樹梢孱弱的月亮。
師清漪取了水倒在旁邊的桶子里,絳曲站在旁邊,雙手籠在藏袍袖子里,低頭看著她。
誰也沒說話,只有水花濺起的響動。
嘩啦。
師清漪看著清澈水中倒映的那幽冷燈光,覺得有點冷,又抬起頭來。
結果對上了絳曲繃著的那張臉。
身后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天幕,上面就是灑落的冷光,絳曲長身立著,絳紅色的藏袍掩在光下,衽口和一邊袖口縫著白色皮毛,淌出一種寂然的味道。
別人穿紅,是熱烈。
她穿紅,還是冷寂。
師清漪彎腰抬頭看。
絳曲薄唇抿出涼薄的曲線,居高臨下地盯著,藍色眼眸在夜色中點起漩渦,似乎要將一切吸引去。
師清漪怔怔地望著絳曲那雙藍色的眼眸。
藍色的,冰冷的,攫人心魂的寶石。
那時候,洛神也曾有這么一雙眼。
想起洛神唇角殷紅妖艷的血,師清漪的心猛地扎了一下。自己離開那么久了,洛神是否又犯過病了。
她是不是要喝血了。
如果她想要的話,自己不在,不能給她,她應該怎么辦。
曾說過要永遠養(yǎng)著她,不管她犯多少次病,都會用自己的血養(yǎng)著她,可是如今,居然無法陪在她身邊。
“誰允許你直視我�!苯{曲垂下眸子,薄唇翕動,眼底藍色幽然似夢。
嘩啦一聲,師清漪陡然回過神,手里的水瓢落下去了,跌碎水面。
絳曲望著她。
師清漪連忙收回目光。
“沒……沒有。我在想別的事情,沒看你�!睅熐邃粲樣樀貞艘痪洹�
心說誰會直視你。
誰敢直視你。
你的高貴冷艷簡直不能直視。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簡直抽得不能直視_:3」∠_打開后臺更新卡半天
我這邊抽得暫時還不能順利回復評論,只回了部分,小菊花轉啊轉的,如果大家可以順利留言打分的,就支持一下,么么噠=w=
第276章
卷二(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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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九章——驚夢
絳曲寡淡的眼眸瞥開,不再理會師清漪,彎腰去打水。
等四個大桶子滿了,她一手各提了一只,沒說什么,徑自步履輕捷地往回走。
師清漪盯著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神情隱隱有些恍惚,過了一陣才提起剩下的水。這時絳曲早已經走得遠了,身影在黑夜里縮成一點凄然的紅。
謝城南家里一共有兩層,他原本一個人住在樓上,現(xiàn)在見來客人了,就收拾了三間空房出來。
謝城南笑著說:“只有這三間房還能住,這里條件有限,還望幾位不要嫌棄,商量著分配吧。”
桑吉摸了摸腦袋,打商量道:“要不我就跟這位戴面具的小哥睡一間,我們都是男人。至于剩下的兩間,你們四位小姐自,自己分,這樣也方便點�!�
面具男人沉默如磐石。
洗漱回來后,師清漪的臉色就似乎有點不對勁,趨近蒼白。
她慵懶地抬了抬眼皮,對鬼面男人輕聲說:“你過去跟他睡�!�
頓了頓,面具男人這才僵硬地點了下頭。
謝城南說:“我和桑吉他們的房間都在樓下,就先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謝醫(yī)生�!睅熐邃粑⑿χc點頭:“謝謝�!�
謝城南,桑吉,那個鬼面男人下樓去了。
寧凝面色古怪——這里的三個女人,她一個都不想跟著睡。
那藏族女人脾氣尤為古怪,看起來就不好對付,還有那個什么她妹,冷冰冰的,跟死氣沉沉的人偶基本沒兩樣。
至于師清漪那個小妖精,看著溫順和氣春風拂人的,實際上比惡魔還惡魔。
“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睡。”師清漪語氣平靜,看向左手邊那間房:“我看了下,這房里的床比較小,我就睡這里頭吧�!�
絳曲瞥眼過去,眸光略略晃了晃。
寧凝也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提心吊膽了:“我們三個?”
“對。你們三個睡一間房。”
師清漪又詢問絳曲和音歌的意思:“你們兩覺得可以么?”
一看自己根本沒有選擇權,寧凝臉更黑了。
音歌不吭聲,意思就是不反對。
絳曲盯著師清漪面上的隱約倦容,點頭:“可以�!�
師清漪又輕笑起來:“要是有人晚上想跑,音歌,你就聽阿姐的話,直接將她皮剮了。絳曲小姐,你那獵槍用得還順手吧?”
寧凝:“……”
師清漪目光瞥向寧凝,邊擺手邊往自己房里走:“寧姐,可別忘記你胃里的‘蜂蜜牛奶’�!�
寧凝:“……”
回到房里,師清漪第一時間將門關上,快步走到床邊上,脫衣側躺了上去。
心底郁燥難捱,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又來了。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她多半是恐懼與不解的,如今經歷的次數多了,也漸漸有了應對的心理準備,通常忍耐著挨過一陣,就會好了。
“……唔�!睅熐邃粑錃�,將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些。
鼻腔里開始充斥溫暖的感覺,師清漪趕緊翻個身保持仰臥的姿勢,摸到餐巾紙捂在鼻下。
溫熱的鼻血流出來,被餐巾紙吸納,過了大約十分鐘,餐巾紙換了又換,最后師清漪坐起來,將染血的餐巾紙團一一丟進垃圾桶,倒水清洗了下,再度躺會床上,默默睡下。
這痛苦的過程對她而言竟是如此的平靜,近乎麻木。
就像是習慣了,受夠了,實在受不了了,卻還是得繼續(xù)忍受著。
找到解決的辦法之前,永遠只能這樣。
在這種近乎萬蟻噬心,烈火焚身的折磨下,師清漪冷汗淋漓,蜷縮著身體漸漸睡了過去。
她以前時常做夢,往往還是噩夢。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楚那些究竟是夢,還是事實。
這次,她夢到了洛神。
也許是因為她在取水處那惶惶的擔憂所致,她又看見了夜色下洛神那雙冰冷的藍眸,還有她唇角那抹妖異的血。
洛神就在不遠處站著,師清漪想朝她走過去,卻邁不開腳步。
自己腳下都是層疊的尸體和蠕動的青頭惡鬼,那些東西張開青皮嶙峋的細長手臂糾纏著她,指甲尖利,師清漪覺得快要作嘔,怒火中燒地撕碎了好幾具,最終卻怎么也掙不開。
漸漸的,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否就要被那些血污浸潤的丑陋東西拖下去,被它們吞噬,成為其中的一員。
不遠處洛神的身影忽明忽暗,冷風吹起她的長發(fā)。
耳邊鬼哭神嚎,師清漪近乎絕望地望向她。
自己就要變成惡鬼了。
再也……再也不配留在她身邊了。
除了隱約的血氣,又有藏香的氣息傳過來。
咔噠,細細的聲音響起。
似乎是有人來了。
師清漪感覺那人就站在自己床邊上,也許是在打量著她,師清漪渾身都是汗,眼皮重得睜不開,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只覺得有只手似乎探到自己的額頭上。
過了一會,感覺那人又走了。
一段時間之后,藏香的香氣越來越濃。
那人確確實實,就是站在她身邊的。
師清漪陡然睜開眼,眼底一絲血紅晃過,起身右手如勾,凌厲地掐過去。
那人往后一退。
如果不是那人反應迅速,脖子肯定被師清漪擰斷了。
師清漪胸口低低起伏,垂下冷戾之色尚存的眼:“這么晚了,你來我這里做什么?”
“你很吵�!贝策叺慕{曲長身立著,漠然道。
師清漪愣了下。
“我當時經過覺得你房間里很吵,聲音古怪,煩得我睡不著,就來看看有什么變故。”絳曲道:“你說夢話吵到我了�!�
師清漪脖子上全是冷透了的汗:“我剛才說……夢話,很大聲么?”
“我受過訓練,聽力比一般人好。別人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很吵�!�
渾渾噩噩的,師清漪只知道做了噩夢,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說了夢話還是沒說過,畢竟當時她自己并沒有清晰的意識。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無法判斷絳曲說的是不是真話。
于是她試探絳曲:“你沒聽清楚我說什么吧?”
“亂七八糟,只聽了一個部分。”絳曲倒是看似很嚴肅地回答她,師清漪仔細觀察她的眼神,感覺她不像是在說謊。
“哪個部分?”師清漪蹙眉,心里有點忐忑。
如果絳曲真的沒聽到什么,那么她說是因為自己房間有奇怪的聲音而過來看情況的理由,就不成立,她這是在騙人。
如果絳曲真的聽到了,她沒說謊,那么也不是一件好事,有種自己隱私被外人知曉的不舒服。
絳曲只是反問她:“洛神是誰?”
師清漪:“……”
“你喊了好幾次這名字�!苯{曲說話一貫的沒有感情起伏。
師清漪沒再說什么了,只是調轉話頭:“你剛才是說‘經過我的房間’,怎么大半夜還在外面,不睡覺么?”
“你在審問我么�!苯{曲語氣冰冷。
“……只是好奇問一問�!�
“誰給你的膽子審問我�!�
師清漪:“……”
絳曲將端來的旅行用折疊水盆放下,師清漪之前戾氣殘存,心煩意亂的也就沒在意,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絳曲居然替她倒了熱水過來,邊沿搭著她的毛巾。
“之前我在外面,是因為早前我聽到了什么聲音,不是你房里的,就出來一直在巡夜�!苯{曲低頭瞥一眼熱水,又說:“洗�!�
“……謝謝�!睅熐邃裘銖姄沃碜酉麓病�
她之前經過一次折磨,腰酸背軟的,下床的時候身體因為還沒緩過來,晃了一下。
絳曲微微蹙眉,掩在藏袍下的手略微向前動了動,又縮回去了。
師清漪下了床,一邊擰水擦拭冷汗,一邊問:“具體是什么聲音?”
絳曲搖頭:“這里不干凈�!�
師清漪將熱毛巾敷在自己額頭上,坐在床沿休息了片刻,終于感覺舒服一些了:“這里?謝醫(yī)生家里,還是指村子里?”
“都是�!�
師清漪沒再吭聲,低頭若有所思起來。
她的房間是靠陽臺的,一道門與陽臺相通,旁邊是柵欄式的老式窗子。
房間里安靜極了,白熾燈的光芒昏黃到病弱。
師清漪心里一突,轉過頭,看了過去。
那窗子上貼著一個腦袋。
腦袋的臉皮就貼在玻璃上,眼睛通紅,臉皮都是青色的,因為貼在玻璃平面上受到擠壓,那張臉也跟隨變形了。
它就這樣貼著玻璃,臉皮被柵欄分割成一條一條,在外面濃稠的夜色下看著師清漪。
絳曲快步推開門,跑到陽臺上。
師清漪撈起一旁的手電和軍刀緊隨其后,就見那東西轉瞬到了樓下坪里,閃進附近幾棟矮房子之間的間隙陰影里。
從它跑動的姿勢來看,分明是個人,那張臉皮應該是故意做出來的鬼面具。
師清漪毫不猶豫地從二樓陽臺上跳下去。
她對自己這方面很有自信,也極富技巧,穩(wěn)穩(wěn)落地之后下蹲緩沖卸去沖擊力,跟著那東西的方向奔去,也不知道后面絳曲是什么情況。
幾乎跑到村落的邊角處,再跑一陣就要進林子了,師清漪停下來凝神靜聽,慢慢朝幾棵簇擁的矮樹后面摸索過去。
黑夜沉沉的,那幾棵矮樹枝葉的輪廓在她的夜視范圍中瑟瑟地抖。
師清漪抽出軍刀,一步一步逼近,最后探身猛地一攥,揪出了矮樹下躲著的那個影子。
那影子的一條手臂被師清漪反壓到背上,脖子的動脈也被拿住了,大叫一聲:“�。 �
師清漪皺眉,打開手電,將這人的臉轉了過來。
陌生的一張藏族男人臉,蓬頭散發(fā)的,臉上滿是污垢,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幾百年沒洗過澡的油膩氣味,手里還攥著一個沾了泥的青頭鬼面。
師清漪看出剛才過去的并不是這人。
身形不對,這瘋癲男人明顯太瘦了,跟竹竿似的。
面具是撿的?
“啊!”這瘋癲的男人看著師清漪的臉,再度殺豬般大叫。
師清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干脆扯了嗓子叫了個痛快。
師清漪:“……”
被這一折騰,村里的燈很快就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附近的人都聞訊往這邊跑。
其中有對夫婦直接掄著大棒槌過來了,一看那男人抱頭又哭又叫,而師清漪站在旁邊,手里軍刀明晃晃的,立刻掄起棒槌就朝師清漪砸過去。
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將砸向師清漪的棒槌彈了回去。
絳曲擋在師清漪面前,冷冷看著。
看這緊張架勢,師清漪也大概猜到這對夫婦是這男人的父母,連忙收起軍刀,做個攤手的手勢示好:“別緊張,我沒對他做什么�!�
那對夫婦一臉警惕。
絳曲走過去,低聲用藏語跟他們交談,過了片刻,那對夫婦的臉色緩和起來,最后點點頭,走到師清漪身邊做了個道歉的禮。
師清漪微微一笑。
那對夫婦扶起那瘋男人,想去摘了他手里的鬼面具給絳曲,但是那男人死命捂著,怎么也不肯給。
正僵持著,那男人突然沖著不遠處大喊幾聲,近乎狂亂地喊了幾句藏語。
師清漪抬頭看去,這才瞧見桑吉和謝城南也都過來了,旁邊站著那個鬼面男人,瘋癲男人就是沖著他喊。
絳曲一聽那幾句藏語,眼神立刻變了。
村民臉色各異,開始竊竊私語。藏族夫婦趕緊將他們瘋了的兒子護在懷里,推開人群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_:3」∠_抽得太銷魂了,如果看的過程中出現(xiàn)什么異常,刷新下等等吧……………………
ps:每次打絳曲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打成洛神…………然后又刪了重打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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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卷二(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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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章——春曲大會
也就在夫婦護著那瘋癲男人離開的時候,被他們推開的村民們的表情,一瞬變得嫌惡起來,甚至是怨毒。
師清漪一直在仔細觀察,正正好被她看到了。
村民跟這一家三口,有嫌隙么?
村里最有威望的老村長出來說話,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謝城南和桑吉等人走過來詢問師清漪有沒有事,師清漪搖頭微笑,表示自己沒有受傷,又看了一眼絳曲的藏袍袖子。
絳曲手上總是戴著手套,多半時間也是掩在寬大的袖口之下。
師清漪回想起剛才絳曲替她擋那一木棒的情形,眼珠轉了轉,語調柔和地說:“絳曲小姐,謝謝你了�!�
絳曲只是簡單地點點頭。
師清漪道:“你還好吧?手有沒有怎么樣?”
“斷了�!�
師清漪:“……”
“這又是被扎西他阿爸和阿媽的棒槌給打了?”謝城南作為醫(yī)生的職業(yè)病犯了,忙對絳曲說:“回我家去吧,我替你看看,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傷到筋骨就不好了,需不需要揉些藥油?”
絳曲淡道:“不必。我自己有,自己揉。”
謝城南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只笑著來一句:“扎西家情況特殊,你們別介意�!�
師清漪撿起混亂中被瘋男人丟掉的鬼面具,看了片刻,又瞥向一旁靜默如雕塑的鬼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