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四人這回貼成一排，一道刀鋒同時橫在四人脖頸前。
師清漪筆直地站在那，如同凝成了黑暗中的冰冷鋒刃，睨著他們。
刀刃在前，那四人卻十分冷靜，仿佛不知道恐懼是什么，從面具的空隙看過去，他們的眼睛也都是無神的。
師清漪知道他們只是殺人工具而已。成千上萬的工具里的其中一個，在任務(wù)中死去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無法言語，沒有名字，沒有屬于自己的容貌，什么都沒有。
他們的主人也永遠(yuǎn)不會在乎他們。
就像……無名一樣。
想起了洛神，想起了她曾在神腹所受的一切，師清漪只覺得胸口有把鈍口的刀在那一寸一寸地割。
“今天晚上，我不會殺你們�！睅熐邃糨p輕地，偏了一下腦袋，她的聲音感覺不到絲毫的感情起伏：“因為處理你們的尸體會很麻煩。我現(xiàn)在很忙，不想惹麻煩，你們走運了�！�
那四人望著她，領(lǐng)頭那女人看了她手腕上的紅玉手鏈一眼，又看著她的臉。
師清漪抬手摘下了領(lǐng)頭那女人的面具。
那女人這才有了驚惶之色，師清漪看過她的臉，確認(rèn)之后，又將面具還給了她，那女人忙不迭地將面具扣上。
“回去轉(zhuǎn)告你的兩位主人�！睅熐邃羰樟说�，道：“現(xiàn)在沒心情，以后陪他們玩�！�
她沒有再說什么，將長刀丟在地上，轉(zhuǎn)身往巷口走。
垃圾桶里的那個人終于出來了，領(lǐng)頭女人打個手勢，他們這五個人站在原地，沒有再繼續(xù)跟隨。
寧凝開始躲在一旁觀戰(zhàn)，現(xiàn)在見師清漪走了，趕緊灰溜溜地快跑跟上去。想到那幾個不要命的，她頓時覺得跟著師清漪會保險許多。
出巷口到路上繼續(xù)攔了計程車，這一次平安到達(dá)目的地。這家醫(yī)院比之前那家偏遠(yuǎn)一些，夜色已深，寂靜空曠的廣場上看不到半個人影。
穿過廣場，來到住院樓后面，師清漪站在陰影中仰視這棟大樓，目光掃過上方一扇扇窗戶，漆黑的，或亮著燈的，一言不發(fā)。
她就這樣站了將近二十分鐘。
后面寧凝站得腿麻，走遠(yuǎn)點坐到路旁的長椅上，又過了半個小時，發(fā)現(xiàn)師清漪居然還是站在那看著那棟住院樓。
“喂�！碧珘阂至�，寧凝終于忍不住道：“不是來找人的么？你杵這半天也不動�！�
不打算進(jìn)去？
“我在等我的一個朋友。”過了一會，師清漪回答了。
“一定要等你那什么朋友來才行？”提起師清漪那些朋友，寧凝就頭疼，畢竟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師清漪回過頭來，雙眸暗斂，路燈朦朧的光暈照得她的輪廓有些虛渺。
寧凝心里覺得不妙。
“寧姐。”師清漪笑道：“你話越來越多了，是覺得跟我越來越熟了么？”
寧凝：“……”
“到附近定個酒店住下，明天可以到這里來看看醫(yī)生，打個針�！睅熐邃暨吇囟绦胚呎f：“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
寧凝愣在那，以為自己聽錯了。
“手機保持開機，有必要我會聯(lián)系你的。”師清漪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瞥到寧凝臉上：“你不會跑，對吧？”
寧凝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相信你不會跑�！睅熐邃粲趾蜕频匦α诵Γ骸爱吘鼓闩芰说脑�，我還是會找到你，只不過到時候要卸掉你一條腿呢。你害怕�！�
寧凝：“……”
當(dāng)初綁架她，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寧凝憋著滿肚子火藥走了，四周靜下來，又只剩下師清漪一個人。
她依然站在原地，目光重新將那些窗戶一個挨著一個地掃一遍。明明一無所獲，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奢望或許能在某個窗邊看到什么。
夜那么深，天又那么黑，那么廣，就那樣寂寂地壓蓋下來，覆蓋著她單薄的身影。
“天色已經(jīng)晚了�！睅熐邃舻拖骂^，長發(fā)散在肩上，輕輕呢喃：“你為什么還不回來？”
千芊是凌晨一點半才走到師清漪邊上的，她手上還拎著個匣子。
“來了？”師清漪挽唇一笑，遞給她一袋食物：“有吃東西么？餓了就吃點吧�！�
千芊看著她，明明才幾天沒見，卻好像是與她相隔了許久，她的溫柔雙眸也是云遮霧繞的，那樣難看透。
那些食物沒有開封，堆得滿滿的，想來師清漪也并沒有動。千芊看了看，嘆口氣，接過袋子在旁邊坐下來，這才抬頭笑著說：“按照你短信里說的，我先去這醫(yī)院摸索了一下，取臉模的時候費了點時間，這才過來晚了。”
“被取臉的護(hù)士安頓好了么？”
“安排妥當(dāng)了，她們會睡一個好覺，很安全，按你說的留了現(xiàn)金，醒來她們什么也不會知道。資料傳到你手機上了。”
師清漪看起來微微松了口氣：“辛苦你了。大家都好么？”
“都很好，養(yǎng)傷的養(yǎng)傷，休息的休息�！鼻к沸Φ溃骸坝炅貖诎才耪疹櫍L生也回來幫忙了，就是雨霖婞吵著非要過來，我說你不準(zhǔn)，結(jié)果差點打起來�！�
師清漪也笑了，一副早已料到的無奈表情，又認(rèn)真搖搖頭：“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哪里都很危險，這短時間必須非常謹(jǐn)慎�！�
“我明白�！�
兩人聊了會，師清漪突然道：“千芊，幾個小時前我遇到一個人，她長著你的……”
千芊沉默了片刻，依然笑：“長著我的臉，長著我的身體。”
“她是什么？無名是什么？那些面具下的如同復(fù)制體一樣的人，都是什么？”師清漪抬頭看著夜空：“現(xiàn)在我問你，你是否會回答�！�
“他們是組織一手造出來的東西，鬼姬在里面負(fù)責(zé)�！鼻к坊卮鸬煤芷届o：“組織里的人叫他們‘般若’，或者‘鬼’�！�
“鬼姬？”師清漪瞇了瞇眼。
“就是鬼主。鬼姬是她在組織里的代號，大家都那么稱呼她，阿阮……也是這么叫她�！碧岬竭@，千芊面色起了明顯的變化，她的下唇咬出一條血痕，將頭偏向一邊：“我離組織并不近，很多東西，其實我并不是十分了解，但如果是我知道，我愿意告訴你�！�
“好�！睅熐邃舨煊X她的臉色，聲音放緩：“有你這句話就好，我們以后有時間再詳細(xì)說這個�！�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千芊的肩道：“畢竟我得去值夜班了，李護(hù)士�！�
千芊也站起來，笑意諱莫如深：“是的，張護(hù)士�！�
與千芊從換衣間出來，師清漪穿著護(hù)士服，下意識抹了一把臉。
這張臉還得稍微花點時間習(xí)慣才行。
走廊這頭張貼著這一層醫(yī)務(wù)人員的信息，最開頭便是沈瑜的照片和簡介，后面跟著數(shù)位醫(yī)生，護(hù)士長，護(hù)士等，師清漪從頭掃到尾，默默將這些信息烙刻在腦海里。
“張一欣！李雅！”背后突然有人叫，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病人們都在睡，后面那人叫得十分小聲。
乍聽這名字師清漪的確有些生疏，不過她還是十分快速地回過了頭，千芊也轉(zhuǎn)過身，兩人露出標(biāo)準(zhǔn)微笑。
“剛才跑到哪里去了？”那個小護(hù)士靠過來，悄聲說：“擅離工作崗位，被護(hù)士長知道了要訓(xùn)你們的。幸好今天晚上沒什么事。”
“有點事�！睅熐邃羟敢獾溃骸鞍萃袔臀冶Ｃ馨�，拜托拜托。”
小護(hù)士說：“反正我不會講的啦，別人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阿柳剛在打瞌睡，她估計沒看到�！�
三人走到護(hù)士站，師清漪坐下來，很自然地翻看起病人的資料，現(xiàn)在還不是走開的時候，她必須再耐心地等一等。洛神傷勢那么重，對方花費那么多心思特地轉(zhuǎn)走她，顯然是洛神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那么對方肯定會選擇醫(yī)治她，這里是最合適的醫(yī)療地方。
那個沈瑜，她會給洛神做手術(shù)么？
洛神會被安排在哪個病房？很明顯要找出這個病房并不容易，對方肯定會采取措施遮掩。
師清漪思來想去，一個念頭壓下去，一個念頭又冒出來，越是靠近這里，她心里就越是難以自抑。
整層樓一片死寂，病房盡數(shù)滅了燈，這邊的照明燈也是涼涼的。
安靜極了。
直到她看到一個女人推著治療車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師清漪看到她的頭發(fā)十分整齊地扎在護(hù)士帽下，背影纖細(xì)，個子也并不算高。
“木小淵這是想評勞模的節(jié)奏啊�！钡饶桥诉^去，先前那個小護(hù)士低聲說：“晚上不是她值班，她都還在呢，這兩天特勤快，張一欣，李雅你們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們�！�
“是嗎？”師清漪抬了抬眼。
她想起那個護(hù)士的照片，是個姿容嬌俏的小姑娘。這里的護(hù)士一水的小年輕，這個木小淵看起來最為水嫩。
“我去下洗手間�！睅熐邃粽酒饋恚к肥箓�眼色。
小護(hù)士道：“啊，你又要翹班了！”
“哪里！”師清漪故作皺眉：“我真肚子疼，走咯�！�
千芊笑著對那小護(hù)士說：“沒事，沒事，這有我呢。”
師清漪準(zhǔn)備尾隨過去，木小淵卻不見了，這一層的病房門全都緊閉著，不知道她進(jìn)了哪一間。
整條走廊再一次死寂到毛骨悚然，師清漪閉了下眼，開始往前走。
同一時間，木小淵打開一扇門，將她的治療車推了進(jìn)去。
房間里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中間拉上了簾子，木小淵輕輕將簾子掀開，整間房里只有治療車輪摩擦地面發(fā)出的輕微聲響。
病床上躺著一個人。
房間昏暗，只從外面瀉了些微的光，照著床上女人柔軟的烏黑長發(fā)。它們纏繞在枕上，悄無聲息。
木小淵小心地擰亮了燈。
光點亮了房間，也擦亮了病床上女人的美麗。即使面色蒼白到這樣的程度，也遮掩不了她月華流淌的清雅，整個人沉靜得如同埋葬的冰川，只有眉間那點熠熠泣血的朱砂，終究讓她稍微有了一絲的活泛氣息。
藥水一點一點滴下來，順著透明的管子進(jìn)入女人青色的血管。
木小淵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
之后拿起針管，準(zhǔn)備往藥水瓶里注射剛配好的藥品。
女人纖長白皙的手指動了下。
她緩緩睜開眼，睫毛輕顫，看著這個年輕的護(hù)士，黑色雙眸比夜色更深沉。
第339章
夜歸〔下）（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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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夜歸（下）
師清漪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一條走廊會那樣長。
每間病房緊閉著，病人都在休息，她不可能一間一間地進(jìn)去打擾，何況這樣也容易打草驚蛇。
不確定木小淵去了哪一間，不過剛才經(jīng)過護(hù)士臺后自己很快也跟了上去，并未耽擱多少，按照這種速度推斷，木小淵消失的地點也應(yīng)該是在中段。
師清漪在走廊中段徘徊，開放五感仔細(xì)觀察，側(cè)耳傾聽。
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等待。
約十分鐘后，她等到了，某間房門有了響動。
其實她也沒料到木小淵會出來得這么快，立刻調(diào)整腳步，做出頗有些急迫地經(jīng)過走廊的姿態(tài)。木小淵出來時頭低著，手里捏著一張紙，表情有些古怪，并沒有立刻看向師清漪。
這是個好機會。
師清漪加快了步伐，腳步卻放得很輕，快步朝木小淵那邊走去。
木小淵推著治療車往回走，目光盯著那張紙，咬著下唇，和之前相比眼睛變得有些浮腫。她看起來很在乎這紙，可又有些憤憤，很有幾分矛盾的模樣。抖著手指欲要將那紙揉成一團，最后卻還是松開了，將紙張塞進(jìn)口袋，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師清漪感覺到她的異樣，緊走幾步，毫不猶豫地撞了過去，這一下故意撞到了木小淵的治療車上。
木小淵吃驚之下，下意識就往后退了幾步，師清漪的腿頂?shù)搅酥委熫嚨囊粋?cè)，悶哼了聲，就勢跌坐在地上。
“張一欣，你干什么呀？”木小淵顯然受了驚嚇。
她出來時狀態(tài)就不大穩(wěn)定，現(xiàn)在更是不悅。
單從這句話里面，師清漪讀出了一條信息，木小淵和這臉模的主人張一欣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算很好，大概就是很簡單的同事關(guān)系，剛才那小護(hù)士和張一欣就親密些。
易容時知道雙方關(guān)系程度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這樣可以減少偽裝性格偏差，避免引起對方懷疑。
于是師清漪嘴里輕聲哼哼，只裝作很難受的樣子：“嘶——我肚子疼，跑太快趕著去洗手間呢沒怎么看路，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看師清漪實在被撞得有些疼，雖說是她自己悶頭撞過來的，到底也是受害者，木小淵再有情緒也沒辦法，湊近道：“看看撞哪了？能不能站起來？”
“撞腿上了�！迸掠绊憙蛇叿块g的病人休息，師清漪壓低聲音：“我得緩緩先。”
木小淵說：“我這有藥油，你要擦么？”
“好，你拿給我一下，謝謝。”
木小淵將藥油遞過來，師清漪接過時細(xì)看了她一眼。很漂亮的女孩子，眉宇間帶著幾分長開不久的青澀，卻僅僅是長相上的青澀，那種青澀仿佛成為了定格，不會再從這少女面上消逝了。
這種感覺……
師清漪停下思緒，撐著手掌想從地面上爬起，裝作起身幾次起不來，抬頭向木小淵求助：“在這坐著不是辦法，我想到護(hù)士臺那邊去擦藥，你扶我一把好么？”
木小淵只得彎下腰撐住她，師清漪一手抓著對方的手臂，瞥見木小淵的口袋，另外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往里一探，她速度極快，里頭那紙被她帶著飄出來了，跟著她若無其事地將手往上抬，這回雙手借力，攥著木小淵緩緩起了身。
那紙張?zhí)稍诘厣希瑤熐邃羝饋頃r目光掃過去，紙張折了，只一個角翹著露出部分內(nèi)容。里面沒什么復(fù)雜東西，就是一串?dāng)?shù)字。視角有限，師清漪只看到了最前面兩個數(shù)字，好似某個電話號碼的前面部分。
木小淵一心去扶師清漪，哪里知道其中蹊蹺。
有些事得點到為止，再繼續(xù)下去恐怕會被發(fā)現(xiàn)，師清漪拍拍木小淵，吃驚低聲道：“哎，那是什么？是你掉的么？剛好像沒有的吧�！�
木小淵回頭一看地面，臉色立刻變了，松開手撿起紙，塞回口袋里。
師清漪沒再就這事說什么，仿佛并不知情，更不關(guān)心。木小淵臉色不是很自然，扶著她回到護(hù)士站，小護(hù)士和千芊迎了上來：“怎么回事？”
木小淵道：“張一欣磕到腿了，你們幫她看下�！闭f完就走到遠(yuǎn)一點坐下了，那是她的位置。
師清漪朝千芊眨了眨眼，千芊心領(lǐng)神會：“怎么上個洗手間還這么不小心，快坐這休息�！�
小護(hù)士也說：“我算是服你了，要不要請個假？”
師清漪笑了笑：“不了，我要值晚班，當(dāng)勞模。”
小護(hù)士：“……”
時間一直在走，師清漪邊擦藥邊偷偷觀察那個木小淵，發(fā)現(xiàn)她坐下之后就心神不寧，手機擺在一旁，時不時拿著那張紙看，一副想打電話又不想打的模樣。
剛才那張紙上寫的果然是一個電話號碼么？
但是她只看了前面兩個數(shù)字，這兩數(shù)字開頭的號碼多如天上眾星，就連她自己的號碼也都是這開頭的。
過了許久，木小淵收起紙，最終還是沒有使用那個號碼，枕著手臂趴在桌上，好像睡著了，又好像在埋頭哭。
師清漪恨不得飛到剛才木小淵出來的病房去看看，不過木小淵還在這，顯然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一直等到快三點的時候，木小淵依然趴著，那小護(hù)士也撐不住睡著了，師清漪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心里一凜，抬眼看到一個女人走近了木小淵，穿著白大褂，卻是之前監(jiān)控里見過的沈瑜，連忙裝睡。
沈瑜在那邊拍了拍木小淵，木小淵很快醒過來，眼睛更紅了，沈瑜看著她：“走吧�！�
木小淵道：“可是……”
“你已經(jīng)很累了，沒事，我會處理的。”
木小淵表情十分懊悔和自責(zé)，說話內(nèi)容也讓人有些摸不清來龍去脈：“我對她說了一個謊，我怎么可以對她說謊呢，我從不對她說謊的……”
沈瑜道：“不用自責(zé)，她從來不會怪你�！�
木小淵囁嚅：“我想在這待著……”
沈瑜微笑拒絕：“不行，你該睡覺了，不然長不高的�！�
“反正想長也長不高了�！�
她揉揉眼睛，還是跟在沈瑜后面出去了，護(hù)士站很快安靜了下來。
師清漪和千芊在裝睡中睜開眼，兩人相對看了看，起身往走廊中段走。
“這個醫(yī)生和護(hù)士關(guān)系好像非常好。”千芊道。
“她倆就是之前在監(jiān)控里一起出現(xiàn)過的�！�
木小淵進(jìn)的病房是1216，門被鎖上了，師清漪放輕動作，開始撬鎖。
房門被打開，兩人走進(jìn)去，輕手輕腳將門關(guān)上。這間房很小，只放了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個人，插著各種儀器導(dǎo)管，心電顯示岌岌可危，仿佛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從剛開始撬鎖時，師清漪就感覺到不得了的緊張，現(xiàn)在看見病床上的人影，心跳聲一下一下放大，好像立刻就要震穿她的耳膜。
千芊看了師清漪一眼，做個手勢。
師清漪點頭，緩緩靠近病床，房間里非常昏暗，那人被被子蓋著，看得并不分明。這些沒日沒夜不眠不休的尋找，是否就要在此刻開花結(jié)果。
被子被師清漪掀開了。
不知該苦笑，還是該哭泣。
這并不是洛神，只是另一個昏迷的，性命岌岌可危的女人。
她這希冀，成為泡影。
師清漪往后踉蹌了兩步，千芊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
來回看著這間房，沉靜了許久，師清漪輕輕道：“我不相信。這是幌子，房間太小了，和其他病房相比格格不入，說不定是某個地方劈出來的一部分。”
她走近墻壁，一點點慢慢摸索，千芊明白她的意思，負(fù)責(zé)另外一面墻。
直到師清漪摸到一處暗格，心中的希望才又烈烈地燃起來。這種設(shè)計她在古墓見多了，隨著一聲輕響，靠里那面墻開出一扇暗門來。
千芊道：“這里果然有蹊蹺，你進(jìn)去里面，我先在外面守著，一旦有變立刻通知�！�
師清漪同意了，獨自一人走進(jìn)暗門。后面是另外一間房，漆黑得灌滿了墨，她能清楚地看到各種醫(yī)療儀器的輪廓，比起病房，這里更像是某種私密的實驗室。
病房內(nèi)套著病房，醫(yī)院怎么會有這種地方存在？
一片簾子擋在前頭，師清漪屏住呼吸，輕輕將它掀開了。
眼前是一張床。
它是空的。
病床旁還掛著輸液瓶，被子隨意地鋪開，輸液管一端擱在上面，師清漪捏起看了一眼，看見末端的針頭卻不見了，殘留在管中的藥液沁濕了被單。
被單是皺的，有人睡過。
有人在這輸液，且拿走了針頭。
旁邊儀器雖然都是關(guān)閉狀態(tài)，但是手摸上去，依舊是發(fā)熱的。
師清漪的心情此刻是說不出的復(fù)雜，那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對這里沒有多少把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將她一路推到了絕境，如同被峭壁夾在縫隙中，不知進(jìn)退。
希望，失望，猶疑，恐懼，都在一瞬間嘗了個遍。
這樣的黑暗中，連影子都無法陪伴她。她在這片死寂中抬起眸，看向那邊的醫(yī)用屏風(fēng)，底下似乎透出隱約的什么東西的輪廓。
她緩步走了過去。
手心出的汗變得滑膩膩的，師清漪的身子挨著屏風(fēng)一側(cè)，小心翼翼地探頭過去。
屏風(fēng)后面的人影很近，一動不動立在那，身上似乎披了一件袍子。這個人非常瘦，披袍子的姿態(tài)就如同一個晾衣桿上掛了一條薄毯。
那是個骨架標(biāo)本，上面掛著一塊布，姿態(tài)詭異地站著。
師清漪深吸一口冷氣，這時突然一只手從她后面伸出來，卡著她的脖頸，將她扯著往后貼，另外那只手上捏的輸液針頭緊隨而至。
身后這人速度快得根本就讓人無從反應(yīng)，雪花落地般沒有聲響，誰也不知道這人原先躲在哪里，從哪個方向出來，只知道以這種情況，這人手里的針頭一瞬間就可以要人性命。好在師清漪之前已經(jīng)心有準(zhǔn)備，脖頸側(cè)過，一手往后撐著一推，就要似魚般滑走。
她本想出聲提醒外面的千芊，終究還是沒有發(fā)聲。
被這人貼著，除了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身體溫度，還能感覺到對方正在劇烈地發(fā)著抖，就像是一個垂死的人，只在最后一刻拼盡全力，爆發(fā)出來。
身后那人灼熱且紊亂的呼吸吹到師清漪脖頸上，師清漪心亂如麻，回手更確切地觸到對方的腰身，渾身也跟隨發(fā)了顫。
那人也在接觸師清漪的剎那停下了。
針頭落了地，在這寂靜中竟然顯得如此清晰。
之后是身后那人越發(fā)熾熱的吐息，貼得更近，溫軟中帶著馥郁的女人香。
那人撤去力道，一只手緩緩摸上了師清漪的腰肢，另一只原本扣了脖頸的手輕柔撫向了她的下巴。手在師清漪臉上撫了片刻，突然停住，轉(zhuǎn)而滑向師清漪耳際，那里是易容用面皮的起·點。
不必再說什么，也不必再看見什么，就在接觸的那剎，輕貼的那瞬，就已經(jīng)各自明白。
之前黑暗中那種因為不明而來的戒備已經(jīng)徹底放下。
那人想撕開這張假臉，因為剛才那破釜沉舟的舉動已經(jīng)消耗過多，撕了幾次，卻扯不下來。
師清漪的眼淚就在這時滾了下來，她毫不猶豫地將假臉扯下，扔在了地上。
不再需要了。
她只希望自己這張原原本本的臉，能被那人所擁有。
那人從后面溫柔地抱住她，輕輕拭去她面上濕潤。師清漪再也忍不住，回過身抱住了身后女人，她的長發(fā)，她的雙肩，她的手臂，她的一切都近在咫尺。即使黑暗中只見她的輪廓，依然是深到極致的安心。
“清……漪�！迸藙×掖⒅坪跻驗樘弁炊鵁o法順利開口，斷續(xù)輕喃：“你來……接我了�！�
她那么脆弱，仿佛一觸就碎的夢境，師清漪感覺到她的重量已經(jīng)完全往自己身上壓，身子蜷縮，渾身發(fā)抖，不由哭道：“是，我來接你了，我來接你回家了�！�
洛神身上都是冷汗，師清漪小心地抱住她：“你別說話，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千芊在外面，我讓她進(jìn)來給你看，你……你不會有事的，我很快就帶你離開這里。”
“不……必……”洛神整個人往她懷里縮，像是開始神志不清地說著夢話：“此處……安全，當(dāng)心……外來者……我先前動不了……著……阿萸給你打電話……你……是聽……到了……么……”
阿萸？
是什么人？有些耳熟。
外來者又是誰？
洛神讓什么阿萸給她打電話，剛才木小淵拿了個號碼，所以木小淵也許就是洛神所指的阿萸？兩個人是認(rèn)識的，洛神才說這里是安全的？
師清漪思緒紛亂，打開手機照明，又叫了一聲千芊，千芊過了一會才進(jìn)來，走到亮光處，看見師清漪懷里的洛神，又驚又喜。
洛神卻已經(jīng)連眸子都難以睜開了。
師清漪急道：“快幫她看看，她現(xiàn)在很難受，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們給她注射的藥物有問題？”
千芊趕緊探手過去檢查，同時道：“我剛?cè)ネ饷婵戳艘谎�，走廊有人來了�?br />
第340章
醒夢（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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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醒夢
師清漪趕緊凝神聽了聽，果然感覺到了外頭那陣細(xì)微的聲響，很快就要逼近這邊而來。情勢緊急，洛神都已經(jīng)這樣了，她心焦之下盯向入口處，目光冰冷，渾身驟然披了一層煞氣，尖刺一般。
洛神偏在她懷里，眼眸闔上了，又勉強睜開，只是看著她，薄唇斷續(xù)翕動：“若……是……阿萸……安……全……”
師清漪低下頭，看回洛神的眼睛，渾身那股子尖刺就在這對視一刻瞬間褪去了，聲音也是溫柔極了，輕哄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別說話，阿萸就是那個看起來年紀(jì)有點小的護(hù)士對吧，工作牌上寫的是木小淵�！�
洛神點點頭，沒再接話，胸口劇烈起伏著，千芊往她嘴里塞了點東西，讓她吞下去。吞是吞下去了，也許是藥效沖突過于劇烈，她的手像是突然痙攣了一下，緊緊攥住了師清漪，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師清漪被她攥得生疼，料想如果不是太過痛苦，她也不至于這么用力，心里更是疼得要命，眼里一酸，握了好幾下才松開了她，將她轉(zhuǎn)給千芊照顧，輕輕在她耳邊說：“一切都交給我，有我在的�！�
洛神呼吸漸緩。
暗門處的響動越來越近，師清漪快步輕跑過去，掩在門扉后面。千芊進(jìn)來時特地留了個心眼，將暗門恢復(fù)到了之前的模樣。
只聽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來，門很快開了，一道身影行色匆匆一晃，顯然是十分心急如焚，兜頭就撞了進(jìn)來，師清漪一把抓住這第一個進(jìn)來的護(hù)士，同時掐準(zhǔn)后面跟著的另外一個人的位置，眼明手快地抓了過去。
護(hù)士被師清漪拿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根本沒辦法脫身，第二個人身手更是沒有那護(hù)士敏捷，看起來只是個文文弱弱，風(fēng)一推就能倒了的女人，沒什么還手的能力。師清漪順勢揪著那護(hù)士往前一帶，自己身子快速移動，手掌飄忽而去，兩指堪堪掐在了那人脖頸旁邊。
那人穿著醫(yī)生的白大褂，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的命門已經(jīng)被師清漪徹底拿住，命垂一線，不過她倒是臨危不亂，很快停了手，一副靜如止水的模樣，只任由拿捏。
來者就這兩個人，后面再沒聲響了，師清漪將這兩人帶進(jìn)門內(nèi)來，她雙手沒有空閑，便囑咐那個護(hù)士：“木護(hù)士，麻煩你關(guān)下門�！�
木小淵如同個小雞崽似地被揪住，本來又驚懼又慌亂，加上這位置昏暗，開始根本就沒看清楚師清漪，現(xiàn)在一聽師清漪開口了，扭頭看到師清漪身上穿的護(hù)士服，看工作牌竟然是張一欣的，然后她再往上，終于看清楚了師清漪的臉。
師清漪已經(jīng)撕去易容偽裝，表情看似平靜，眼角余光卻還是時不時地往洛神那個方向瞟。
木小淵眼睛猛地睜大，見了師清漪就如同見到了鬼，雙腳往后踉蹌了一步，旁邊的沈瑜也難得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師清漪察覺到了這兩人的異樣。
木小淵深吸一口冷氣，看著師清漪：“你……你……你？！”
短短瞬間，師清漪已經(jīng)心念電轉(zhuǎn)了無數(shù)遍。
洛神之前說如果是阿萸，也就是木小淵來的話，那就是安全的，洛神歷來謹(jǐn)慎，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她全身心地相信洛神，自然并沒有將這個木小淵當(dāng)做什么敵人，現(xiàn)在拿住這兩個，也只是為了先發(fā)制人，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她其實也有點顧慮，畢竟之前她偷聽到木小淵跟沈瑜的聊天內(nèi)容，木小淵曾說什么自己竟然會騙她，自己從來不會騙她之類的話，這里的這個她，應(yīng)該就是指的洛神了？
如果木小淵真的欺騙了洛神什么，不管什么原因，還是要提防一些，小心為上。先前洛神曾委托木小淵打電話來通知自己，只是打一通簡單的電話而已，很多病人因為事故住了院，院方還會主動聯(lián)系家屬，免得家屬因不知道情況而擔(dān)心牽掛，為什么這個木小淵并沒有照做？莫非她并不希望自己找到洛神么。
何況這個沈瑜還不知道底細(xì)，雖然身手不堪一擊，不過竟還可以保持這種悠似清風(fēng)的泰然處之狀態(tài)，這個沈瑜也算得上是深不可測了。
木小淵磕磕絆絆的，又說：“我……我……我……”
師清漪蹙了下眉。
木小淵看向沈瑜，意思是讓沈瑜也注意到師清漪，對沈瑜道：“她……她……她？！”
“你你我我她她�！睅熐邃敉犷^看她一眼：“原來你是結(jié)巴？”
木小淵：“……”
通過剛才兩人的表現(xiàn)來判斷，師清漪直覺這個沈瑜要好打交道得多，便道：“沈醫(yī)生，我現(xiàn)在也是迫不得已才得罪兩位，還請多多包涵。我只想問沈醫(yī)生一個問題，希望沈醫(yī)生能據(jù)實回答我，說你的心里話�！�
她聲音聽上去是輕和得體的，手指卻又輕輕往沈瑜脖頸一側(cè)逼近了些許，眸中一點涼涼的光。
沈瑜看起來眼清目慧的，自然明白她這舉動的意思。
靜了一會，沈瑜微笑道：“當(dāng)然，請問。”
“兩位�！睅熐邃艟徛暤溃骸笆钦驹谀囊贿叺�？”
木小淵的表情本來就十分復(fù)雜，又是震驚又是詫異，現(xiàn)在一聽，更加是風(fēng)云變幻就差下起雨來：“怎么回事，你怎么……”
沈瑜的表情也有點古怪，不過她看起來脾氣非常好，甚至詭異的說，是她這個人似乎根本就沒脾氣。
“我是站在她那邊的�！鄙蜩ぶ噶讼侣迳竦姆较�。
遠(yuǎn)遠(yuǎn)看去，洛神似乎緩和了許多，在千芊的照顧之下，至少身體沒有之前抖得那么厲害了。
“所以我也是站在你這邊的�！鄙蜩さ�。
師清漪瞇起眼，默默看了她一陣。
雖然這個人太過平靜，有點無喜無悲的，連微笑起來都覺得只不過是一個平靜精致的殼子而已，但是師清漪覺得她并沒有說謊。
于是師清漪松開了手：“我現(xiàn)在相信你。抱歉，請原諒我剛才的失禮�！�
“沒關(guān)系。”沈瑜笑瞇瞇的。
木小淵看起來卻像是個要氣得炸了的氣球：“……”
確認(rèn)了沒有危險，師清漪這顆心也算稍微放下了些許，她趕緊丟下這兩人，跑回洛神和千芊旁邊。洛神已經(jīng)闔上了眸子，似是半睡半醒之間，胸口起伏遠(yuǎn)沒有之前那么劇烈了，師清漪一手托在洛神背后，找了個相對舒適的姿勢，令她倚靠在自己的懷里休息。
千芊輕聲道：“不要緊，我給她喂了蠱藥，她現(xiàn)在很安全，讓她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我剛檢查過了，傷口其實愈合得很好，只是過于身虛體弱，剛才情況不明，她處于高度緊張的防御和攻擊狀態(tài)，全力出手時牽動了周身氣息，才會變成這樣。不過她現(xiàn)在的恢復(fù)能力非常強，師師你不要擔(dān)心�！�
師清漪點點頭，神色認(rèn)真地咨詢：“那我可以抱她么？”
千芊噗嗤一笑：“她不就在你懷里么？”
師清漪臉一紅：“……不是。我是說我現(xiàn)在可不可以就把她抱起來，到床上去睡，地上涼。這樣會不會碰到她哪里，還是要等她緩一陣子再說？”
“不用，現(xiàn)在就可以的。”
師清漪連忙一手輕輕兜住洛神的腰，將洛神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床單一側(cè)被藥水濡濕了，她細(xì)心地避開，給洛神蓋好被子，千芊也過去搭把手。
沈瑜走過來的時候，瞥了一眼被師清漪扔到地上的那張臉模，之后立在洛神床邊：“不介意我再幫她看一下吧？”
師清漪的戒心已經(jīng)放下了許多：“請吧，麻煩你了，之前也謝謝你救她�！�
“沒什么�！鄙蜩ぷ聛恚种复钤诼迳竦拿}弦之上，替她號脈：“分內(nèi)之事�！�
師清漪看她號脈的手勢，和現(xiàn)在的中醫(yī)有很大不同，像是某種很古早的方式，而且沈瑜端坐號脈時，氣定神閑，嫻靜非常，這種氣度現(xiàn)在很多人都是學(xué)不來的。就像是她當(dāng)初見洛神一樣，洛神身上縈繞的那種古韻雅致的氣質(zhì)，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是自然而然地流露。
“沒有大礙�！痹\過脈，沈瑜站起身：“她的體質(zhì)很特殊，我待會再給她配點藥，明天早上會好轉(zhuǎn)很多。”
“謝謝。”既然兩個醫(yī)生都確認(rèn)過，師清漪終于算是放心了。
沈瑜似有琢磨地盯著她，師清漪并沒有在意，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洛神身上。沈瑜笑了笑，看向千芊，自來熟似地嘮嗑起來：“想不到‘李雅’護(hù)士原來這么精通醫(yī)蠱之術(shù)呢？我一直好奇蠱醫(yī)，想好好見識一番，不想今天真的開了眼界，竟然還是個擅易容之術(shù)的蠱醫(yī)�！�
千芊也是個隨隨意意，不會尷尬的人，得空扯下了易容面皮，嫵媚一笑：“她是師清漪，我叫千芊。洛神這幾天是由沈醫(yī)生你醫(yī)治的吧，蒙你顧看，她恢復(fù)得很好，所以還是沈醫(yī)生你醫(yī)術(shù)高明，我這種粗鄙鄉(xiāng)術(shù)，不值一提�！�
“師清漪，師小姐�！鄙蜩た戳艘谎蹘熐邃�，又道：“千小姐過謙了，剛才可是你救了她的�！�
這兩人兀自客氣，你來我往的，原先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便舒緩了下來。洛神在休息，師清漪就在那瞬也不瞬地看著洛神，手伸到被子里，在里面握了她的手，舍不得放。
木小淵這下急了，一跺腳，蹭蹭蹭地跑到洛神床邊，就要拉開師清漪：“你走開啊！快放開我家宮主的手！”
沈瑜見了，出聲勸阻：“阿萸�！�
洛神和沈瑜都稱呼這個木小淵為阿萸，應(yīng)該是她的小名昵稱？
阿萸道：“心姐你不要管我，我真是氣死了，我氣死了�！�
師清漪敏捷地避開了，腦袋一歪：“你家公主？”
“是啊！”阿萸怒道：“我家宮主！不是你家！”
師清漪輕嘖一聲：“可你看起來完全不像個王子啊�！�
阿萸：“……”
她面色不善，還要再說話，師清漪伸出食指抵在唇邊，輕輕說：“噓，安靜，病人需要休息。你是護(hù)士，你該明白的。”
阿萸就像被個大窩窩頭給噎住了，這一口氣愣沒提上來：“……”
沈瑜低聲跟阿萸耳語了幾句，似在勸說，阿萸朝著師清漪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給我等著，等宮主醒了，你看我怎么……”
“你要對我做什么？”師清漪無辜地指了指病床：“對了，這里床單被藥水打濕了，能不能請阿萸護(hù)士你幫忙拿床干凈的，我對這醫(yī)院不熟，而且還要在這照顧你家‘公主’，就只能麻煩你了。”
阿萸氣得臉色發(fā)青，不過看到床單的確應(yīng)該換了，不然洛神睡起來也不舒服。她嘀嘀咕咕了一會，跟著沈瑜出去，不多時帶了新床單過來，與師清漪，千芊三人一起換過，臨走前又看了熟睡中的洛神好幾眼，最后再剜了師清漪一記眼刀，輕手輕腳離開了病房。
阿萸一走，病房里那股子不滿的視線終于消失，師清漪難得輕松一陣：“這個阿萸護(hù)士，好像對我意見很大��？”
“好像是的�！鼻к钒贌o聊賴地托腮：“那兩個人，倒挺有意思的，對洛神很好�？催@交情，不像是這幾天因為救治才認(rèn)識的�！�
師清漪蹙眉：“我也覺得�？墒锹迳褡詮哪估锍鰜碇螅恢倍几以谝黄�，很少在外的，我還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結(jié)識了這兩個人。不過以前洛神獨自到過四川一段時間，這里是四川，難道是那時候認(rèn)識的？”
雖說這么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邏輯上說得通，但是又覺得哪里不大對。尤其是那兩人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那個沈瑜意味深長的，這阿萸更甚，不知道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她滿肚子疑惑，可連日奔波，疲累非常，也只能等到洛神好轉(zhuǎn)之后再想了。畢竟洛神現(xiàn)在的情況，遠(yuǎn)比其它任何事都重要。
師清漪道：“你也累了，到外面找個酒店休息吧，這里有我守著就行。如果有事，還有沈醫(yī)生在外面。”
“那好，明天我再過來。”千芊站起來，明白師清漪是絕不可能離開這間房的，只得又叮囑了她幾句，讓她也多睡一下，不要太過勞累，師清漪笑了笑，目送她出去。
房間終于安靜下來，這種靜是那么的平和安寧，師清漪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重壓卸下，如今看著苦苦找尋的女人就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心底這種感覺究竟是什么滋味。原來極致的悲之后，再迎來極致的喜，大落大起，竟會融合成現(xiàn)在這種無法言說的平靜。就像是一葉孤舟在狂風(fēng)巨浪的海面掙扎彷徨，尋找方向，時時都有覆滅的可能，如今終于風(fēng)平浪靜，天高海闊。
令她停靠的唯一港灣就在眼前。
她終于，可以靠岸了。
“，洛神�！睅熐邃羧嗔巳嗯松⒃谡砩系拈L發(fā)，輕聲低喃。
太累了，師清漪也不記得自己是守到什么時候才睡過去的，只知道腦海里意識蘇醒之后，能感覺到這間隱蔽的病房竟然開了窗，冬天清冷的光從窗外散進(jìn)來，覆在每一個角落。
以手為枕的姿勢令她的肩膀發(fā)了麻，師清漪動了動身子，抬手去糅眼睛，感覺自己身上蓋了薄毯子，并且感到有人在撩她發(fā)絲。
她頓時一個激靈，直起身來。
洛神就靠坐在床頭，略微低了頭凝望著她，手上繞著師清漪的幾縷發(fā)絲，這動作使得她身體往這邊傾了一些，一把青絲就慵懶地散了下來，襯著她蒼白清麗的臉容，殷紅似血的朱砂。
師清漪面上恍惚了好一陣。
洛神繞著她發(fā)絲把玩的手指挑了一下，唇角在薄光中微微勾了個笑的弧度，聲音頗有些有氣無力：“早安，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