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趴在地上,看著白貓在他跟前大快朵頤,原本干瘦的腹部肉眼可見的變得豐盈。
像一個越吹越大的氣球。
白貓停下進食的動作,走過去蹭了蹭他,“你還好嗎?”
姜珩感覺胸腔火辣辣的疼,他懷疑自己的肋骨被男人踹斷了。
可和別的比,胸腔的疼痛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了。
貓傳腹……
哪怕他不養(yǎng)貓,刷視頻的時候也多多少少知道這個致死率極高的病。
如果有什么是比他流浪了一個星期發(fā)現(xiàn)時間是四年后還難過的話,大抵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活不久吧。
之前一個多星期的生活仿佛是在告訴他:
和十八歲英年早逝相比,變成貓好像也沒什么接受不了的。
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這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沒食欲,他精神不好……都只不過是他由人變成貓不適應罷了。
沒想到原來是他病了啊……
見他遲遲不說話,白貓有些慌亂地拖了盒貓罐頭放他面前,“你吃這個,這個好吃,吃完你就好了�!�
他好不了了……
姜珩垂下眼,那些被他強制壓下去的情緒在難耐的疼痛里緩緩爬了上來。
垃圾堆很臭,腐爛的食物很難吃,他也打不過其它貓,他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走到哪里都得夾著尾巴,連人也要欺負他……
過去的十八年就像是一個短暫虛幻的美夢。
……
啪嗒!
晶瑩的水滴在草葉上開出一朵苦澀的花。
“我又要死了……”
姜珩說。
“老大……”白貓有些無措。
姜珩咧了咧嘴巴,像是在笑。
“小白,你知道陸沂川嗎?”
尾巴向上翹起一點弧度。
“他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他像是在跟小白炫耀,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他還在我身邊的話,那些欺負我的人通通都逃不掉。他們會被他打在地上,打得牙齒都掉了,打得眼淚都出來,然后只能哭著給我道歉�!�
“他們會哭著說:尊貴的貓貓大人,是小人有眼無珠,不小心惹怒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好不好�!�
“我才不會原諒他們,他們太過分了!”
可是……
翹起的尾巴像是失去了最后能支撐的力道,緩緩垂了下去。
可是陸沂川已經(jīng)不在他身邊了。
-
陸沂川猛地從床上驚醒。
他垂在身側的手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樣痙攣,胸膛劇烈起伏,眼睛是暗沉沉的黑。
時間是半夜三點,學校里寂靜一片,陽臺外面的路燈漏了點光進來,將梧桐的枝椏在米色地板上投出朦朧的倒影。
他盯著搖晃的倒影,一時間分不清是在現(xiàn)實還是虛幻里。唯有密密麻麻的疼從心臟傳過來,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陸沂川翻身從床上下來,沒開燈,就這么借著外面的光去了陽臺。
樹影在風里微微搖晃,他對著鏡子將額前濕透的碎發(fā)撩上去,露出一張沒什么溫度的臉。
沒了劉海的阻隔,那張臉在夜色里顯出一種幽暗的深沉,臉色蒼白,雙眸漆黑。
比起人,他此刻看起來更像一個行尸走肉的鬼。
陸沂川松開手,打開水龍頭洗手。
他洗得很細致,確認自己的手上沒什么臟污后才仔細擦干凈上面的水漬,等到手指變得干干凈凈后,他才將手緩緩放在胸膛上。
胸膛溫度滾燙,指尖的溫度卻微涼,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按在心口,用指尖細細描繪著藏在衣服底下的堅硬輪廓,細長、硌手,上端連著一條黑色的線吊在他脖子上,妥帖的藏在心口,被他的體溫日復一日滋養(yǎng),染上同他一樣的溫度。
樹葉發(fā)出細微的嘩嘩聲,地板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夜色靜默無聲。鏡子前,頎長的身影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不知道在陽臺站了多久,陸沂川才轉身回屋。他拉開放在床邊的抽屜,里面安靜的躺著一個盒子,在朦朧的光線下,勉強能看清上面寫的是維生素。
他擰開瓶子,發(fā)現(xiàn)里面的藥早就空了。
他閉了閉眼,按了按還在無意識跳動的手指,丟下瓶子,撈起放在一邊的外套出了宿舍。
-
姜珩沒睡著,半夜睜眼看著天邊零星亮起的幾顆星,眼睛里沒什么神采。
白貓抱著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小球倒在角落睡得正香,年老的橘貓拖著受傷的后腿緩緩來到他身邊。
它將姜珩推到在地上,低頭在小貓腹部舔了一圈。
作為人類,姜珩很不喜歡貓咪這種表達親密的行為。他推開橘貓,翻身爬了起來,牽扯到胸腔的傷,疼得他輕輕的“嘶”了一聲。
大黃擔憂的看著他,“你還好嗎?”
“我當然很好�!苯窕卮鹚�,“只是被踢了一腳而已,以我的身體素質兩天就養(yǎng)好了。”
橘貓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被它這樣看著,姜珩的眼慢慢垂下來,一聲很輕、很淺的抽噎從他口腔里擠出來,不注意聽的話還以為是錯覺。
面對大黃,他總是要比小白坦誠得多。
“其實很不好。”
“我要死了,大黃�!�
“我才活了一個星期就要死了。我……”
遠處的燈光越過小巷斑駁的墻頭落在姜珩身上,瘦小的身影被拉長,在地面扯出一道變形的倒影。
孤零零的。
“剛醒來變成貓我都沒有這么難過,哪怕日子過得很難,我也覺得這是我該得的,畢竟我搶了別人的人生,我把他變成那樣,說不定這是對我的懲罰呢……”
“我就想,等我做好心里準備,我就去找他們,哪怕不告訴他們我變成貓,也要去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墒恰�
“我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是四年后�!�
四年,看似不短也不長,但就是這區(qū)區(qū)四年,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足以讓一個人讀完大學,足以讓一個家庭走出悲傷……時間并沒有改變他,可卻將他周圍的一切改變了,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還停留在舊時光里。
“我那時候想,哪怕我的父母都不認我了也沒關系,我可以去找陸沂川,我就撒嬌賣萌,求著他收養(yǎng)我……”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怎么忽然就過去了四年呢……”
時間如流水,越往前走,感情就被沖刷得越淡,那些他篤定的事,在面對時間這條鴻溝時,忽然就找不到一個理由來支撐。
他哪里來的自信,能確保一個死了四年的人還能在對方心里占據(jù)很重要的位置?
腹部又傳來疼痛,姜珩張嘴干嘔了一陣�?伤挛缡裁炊紱]吃,導致什么都吐不出來。
橘貓活得久,自然也就見得多。
它蹲在姜珩旁邊,“你生病了�!�
動物的世界里沒有善意的謊言,它用最平緩的語氣告訴他最殘酷的事實,“如果沒有得到治療的話,你最多只能活一個多月�!�
姜珩沉默了瞬,問橘貓,“你活著是為了什么呢?”
橘貓第一次被貓問這種充滿哲學的問題,思考了好一陣才回答他的問題。
“陽光,空氣,還有水�!�
在自然界,所有的東西都需要靠自己去爭取,唯獨這三樣,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角落的白貓翻了個身繼續(xù)接著睡,橘貓又湊過去給姜珩舔毛。瘦弱的小貓縮在它懷里,影子被橘貓覆蓋,星子無聲閃爍。
許久后,他跟橘貓宣布,“我想離開這里�!�
橘貓?zhí)蛎膭幼魍A讼聛恚劬锏箾]流露出不舍,“你要去哪里?”
寂靜的夜里響起幾聲狗吠,姜珩站了起來。他像每一天出門覓食那樣,仰著頭,翹著尾巴,大聲宣布:
“我要去見我上輩子還沒來得及去讀的大學�!�
第6章
第二天,三只貓開始搬家。
姜珩生病了,身體只會一天比一天還弱,再加上城中村貓貓狗狗又多,只靠白貓他們根本活不下來。
所以姜珩決定搬家到昨天那個花池里,里面還有投喂的貓糧,如果沒被其它貓發(fā)現(xiàn)的話,還能支撐他們活幾天。
但一家子老弱病殘的,移動的進程格外緩慢。
天空陰沉沉的,臟亂的城中村里就連空氣也是一股渾濁的味道,春風和雨并沒有給這里帶來洗滌。
他們走到中午才走到花池,好在里面的貓糧和罐頭還在。姜珩把橘貓安置在花池里,帶著白貓出去覓食。
他們不能坐吃山空。
下午開始下起了雨,遠山蒙上一層薄霧,在霧氣里,新綠將深褐的枝椏一點點覆蓋,野棠梨在綠色里綻放出柔和的白。
在山下,機械的轟鳴和冰冷灰白的建筑將世界覆蓋。
姜珩的世界沒了春天,抬頭只能看見在充滿油污的街道里進進出出的無數(shù)貨車,工人的臉上只有麻木和疲憊。
沒人會在意冒著雨趕路的兩只貓。
他帶著白貓來到了被他列為備選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大門就是兩塊斑駁的鐵皮,兩邊砌著兩堵不是很長的墻,爬山虎從灰白的墻頭爬出來,成了這條街最顯眼的顏色。
孩童的嬉鬧聲從里面?zhèn)鞒鰜�,姜珩和小白蹲在門口思考著要怎么進去。
鐵門是沒有希望的,他最后把目光放在爬滿爬山虎的墻上。好在福利院年久失修,倒讓他們在墻邊找到一個狗洞。
姜珩帶著小白貓貓祟祟鉆了進去。
福利院很小,狗洞一進去就是一個操場,此時恰值飯點,一群小孩子在排隊打飯,管理員舉著勺子站在他們中間。
“衣服都是今早換的干凈衣服,待會吃飯誰要是敢把衣服弄臟,看我不把你們屁股打爛!還有,老師教的都記住了嗎?”
一群孩子抱著碗稀稀拉拉地回答,“記住了……要有禮貌,要問好,不可以頂撞客人,更不能對客人發(fā)脾氣……”
“記在嘴上沒有用,要記在心里懂不懂?待會來的都是A大的學生,我們福利院開了這么多年,就沒幾個考上A大的。學生都善良,到時候你們有禮貌一點、乖一點,說不定人家以后還能多捐點錢�!�
“知道了管理,我們什么時候開飯��?”
“吃吃吃!就知道吃!”管理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但還是揭開了面前的鍋蓋,“來來來,排好隊,一個個來打飯……”
鍋蓋一揭,飯菜的香味頓時就傳了出來。
小白被饞得咽了咽口水,“我們什么時候過去��?”
姜珩盯著前方的畫面,“再等等�!�
福利院里小孩做不了主,里面的事都是管理說了算。
管理是個矮胖矮胖的男的,才三月他就穿上了短袖,露出一截花臂,五官看著很兇,一看就不好惹。
他一邊打飯一邊罵罵咧咧,只不過孩子們好像都不怕他,笑嘻嘻的。
姜珩觀察的時間有些久,小白顯然有些不耐煩,就在它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傳來一聲開門的聲音,一個女人從門里面端出一盆炒好的五花肉出來。
人群里頓時傳來躁動,“肉!蘇葉姐姐帶肉來了!”
幾十個孩子也顧不得排隊,嘩啦一陣就涌了上去,管理拿著勺子費力的維持秩序,但沒什么用。
姜珩有些詫異地望了眼端著肉的女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女人是那天給他和白貓吃蛋炒飯的好心人。
小白動了動鼻子,“我記得她,她給我們東西吃,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女人的敏銳力要比男人和孩子強許多,姜珩和白貓在墻邊蹲了半天都沒人發(fā)現(xiàn),蘇葉一出來沒多久就把目光移了過來。
姜珩和她對視。
女人露出一個有些驚喜的笑容,把裝滿肉的盆交給管理,自己則往墻邊走過來。
她蹲在兩只貓面前,“好巧啊,沒想到還能再看見你們�!�
她伸手摸了摸白貓,對姜珩依舊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你們餓了吧?等著,我去找點吃的給你們�!�
等蘇葉再次回來的時候身邊跟了個花臂管理,男人說話嗡聲翁氣的,“你說你,回來就回來,還背著我在廚房偷偷做那么一大盆肉干什么?孩子們又不缺那點吃的�!�
蘇葉找不到貓糧,拿著碗盛了點飯,里面放著幾片涮了水的肉片,跟誰說話都溫溫柔柔的。
“李哥,這就是我的一點心意。再說了,我也是從這里出去的,福利院什么生活水平我最清楚�!�
“我看你一點都不清楚!下午那群捐贈的學生就來了,還能少了那口吃的不成,你生活都這么困難了,還管那群不聽話的崽子干什么?”
蘇葉不理會他的話,蹲在兩只貓面前,把手里的碗放在他們跟前,那只殘缺的左手在小白的腦門上點了點,“吃吧�!�
管理原本責怪的話頓時轉了個彎,“哪里來的貓?”
蘇葉看了看墻邊的洞,“估計是從那里爬進來的吧。我跟這兩只貓還算有緣,之前就見過一次,沒想到我的店倒閉了還能再遇見它們�!�
管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的,見了貓卻有些走不動道,以往的那些貓見了他怕得不行,今天這兩只卻一點也不怕他。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蘇葉旁邊,“這貓哪里來的?它倆是一起的嗎?這白貓看著這么干凈,不太像流浪的樣子�!�
蘇葉遲疑道:“應該認識吧,我上次見它們時它倆就在一起了。我看這白貓長得怪好看干凈的,以為是哪家的寵物貓,不過沒在它身上找到銘牌�!�
管理看得有些眼熱,伸出滿是青龍花紋的那只手想摸摸白貓,結果被對方避開了。
他心底頓時有些失落,還沒來得及把手收回來,下一刻,手心就蹭上來一團溫熱。
手底下的小貓干瘦干瘦的,臟兮兮的是什么品種都看不出來,毛發(fā)亂糟糟,豎著一對小耳朵把自己還算干凈的腦袋往他手心蹭了蹭,琉璃般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是在說:
給你摸一下下,不要難過了哦。
管理鋼鐵般的雄心頓時軟化成少女心。
他也不嫌臟,摸了把小貓的頭,“這貓怎么搞的?怎么臟成這個樣子?”
蘇葉道:“看它身上的臟污,估計是被潑了什么東西。那邊有個城中村,里面的孩子都是小霸王,最喜歡的就是拿汽油混著煤污兌在稀釋的膠水里往人身上潑,這貓估計遭了他們的毒手,洗是很難洗掉了�!�
管理聞言皺起眉頭,“這么小一只貓也下得去手?”
蘇葉沒說話。
畢竟關于人性的丑惡,生在孤兒院里的她比誰都清楚。
他們倆蹲在這里有些久,幾個孩子抱著碗呼啦啦的跑來他們身邊,看見兩只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
“貓貓哎!”
姜珩和小白被一群孩子圍在中間吃飯,一抬頭就是好幾雙亮晶晶的眼睛。
“……”
壓、壓力好大。
福利院的孩子雖然也熊,但勝在比較聽話,沒有人上手去摸他們,只是蹲在他們旁邊嘰嘰喳喳議論。
“好漂亮好白的貓貓,它是什么品種�。俊�
“它們是怎么進來的?它喜歡吃胡蘿卜嗎?我可以把我不要的胡蘿卜給它吃嗎?”
“這只瘦瘦的貓好臟啊,它是去泥潭里打滾了嗎?”
“……”
忽然人群里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它看起來好搞笑哦,身子瘦瘦的,肚子卻大大的,它是懷孕了嗎?”
蘇葉一驚,朝姜珩看去,只見那天干飯異常生猛的小貓此刻就只吃了幾口,神色看上去蔫蔫的。
“它這是怎么了?”管理粗糙的大手摸了把姜珩,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來,只是覺得姜珩這個樣子和別的小貓看起來不太一樣。
蘇葉一只手抱起姜珩,用左手僅剩的三根手指細細在他身上摸了圈,神色不是很好,“它這是生病了。”
“生��?”
蘇葉放下貓,細長的指尖摸了摸小貓的頭,緩緩嘆了口氣,“它們是流浪貓,各自有各自的命,我們最多只能給他們一點吃的,別的只怕是有心無力�!�
她看著安靜蹲在自己跟前的貓,對上那雙琉璃一樣的眼睛時,恍惚有一種它能聽懂她話的感覺。
“是雙很漂亮的眼睛……”她揉了揉小貓的耳朵,“要是干干凈凈的話,說不定很漂亮呢�!�
終歸還是不忍心,蘇葉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接著往下說,“以后要是餓了就來這里吧,雖然吃不了什么好東西,但終歸不會讓你們餓著�!�
說完后,她看見那只丑兮兮的小貓站起來朝她做了個揖,像是在表達感謝。
蘇葉撐著腿猛地站起來,她別開臉,“我去看看院長吃了沒�!�
說完也不等管理回應,急匆匆地走了,像是在逃避什么。
圍在小貓身邊的孩子都被趕回去睡午覺,墻角只剩姜珩和小白。
今天的雨不是很大,他們在一棵大樹下倒也沒什么被雨淋。小白吃飽了躺在地上邊舔毛邊跟姜珩閑聊,“他們剛剛在說什么?”
姜珩面前的碗還剩一大半的食物,他看著身后的墻,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夸我們可愛,打算收養(yǎng)我們呢�!�
小白的動作停了下來,“你想要被他們收養(yǎng)嗎?”
姜珩問它,“你覺得他們怎么樣?”
小白沒說怎么樣,它沉思了一會,問姜珩,“他們會再次拋棄我們嗎?”
就跟它的上一任主人一樣。
姜珩不知道。
他趴在地上,倦意如同潮水朝他襲來,胸腔還在疼,可伴隨著疼痛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的疲倦。
他想睡覺了。
可他不敢睡,他怕自己睡了就醒不過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跟小白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可以在這里休息,這里的孩子應該不會傷害你,也可以回去找大黃,我晚一點再和你們匯合。”
“你去干什么?”
姜珩慢吞吞往外挪,聲音聽起來依舊歡快。
“我要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
……
管理拿著水過來時只看見白貓一只貓,另一只不見蹤影。他把水倒碗里,還沒來得及暗戳戳地擼把貓,手機就響了起來。
里面?zhèn)鱽碓洪L蒼老的聲音。
“那群捐贈的學生來了�!�
斑駁破舊的墻外,嶄新的大巴在細雨里緩緩前進,福利院里唯一一棵老桃樹在和風細雨里悄然綻放出鮮嫩的花苞,給這個暗沉灰敗的院子來帶一絲生機。
第7章
車里的學生說多不多,一輛小型的大巴幾乎都快被坐滿了,學生們探頭探腦的往外面看,嘰嘰喳喳討論著。
陸沂川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看著底下的道路,眉頭越皺越深。
高芷蘭坐他旁邊解釋,“這邊是個工業(yè)城區(qū),煉鋼、煉煤……所以污染大也正常�!�
趙朔扒著椅背探過一個腦袋,“那福利院怎么會建在一個工業(yè)城區(qū)里�。俊�
“這邊以前發(fā)展還可以,園區(qū)多,來這邊工作的人也多,還挺繁華的,所以修個福利院在這里不奇怪�!�
高芷蘭的目光掠過窗外,密密麻麻的鋼鐵建筑上是黑壓壓的天空,不知道是烏云還是霧霾。
“只可惜,這么多年過去,這里變成了這個樣子……”
車子再往前走,路過爬滿爬山虎的墻時停了下來。
一干學生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