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璋看著,“你還別說,你這貓還挺聰明,你要是真的不想養(yǎng),我真的可以代勞�!�
沙發(fā)上的男人闔下眼,“沒話說你可以閉嘴。”
宋璋:“……”
“看看你那副嘴臉,幾天前你是怎么求我的?”
陸沂川沒說話,瞧著外面埋頭干飯的貓,眼底閃爍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的傷口縫合又被弄得裂開,纏在手腕上的紗布都被血給染紅了,愣是被他藏了一路,要不是宋璋眼尖都發(fā)現不了。
看著垃圾桶里那堆帶血的紗布,宋璋覺得都疼,可陸沂川連眼神都沒往旁邊瞥一眼。
他拉過椅子坐在陸沂川身邊,“話說你到底在想什么?”
陽光亮堂堂的,陸沂川眼底像是蓋著一層陰霾,“我在想……”
想他的絨絨為什么不愿意告訴他?
陸沂川從來不覺得這是姜珩的問題,他在反思,反思他究竟是哪里沒做好,所以才讓姜珩來到他身邊卻不把真相告訴他。
“不過沒關系�!彼f,“我會把一切都弄清楚�!�
“啊?”宋璋張了張嘴,“弄清楚什么?你不會真的瘋了吧?”
他的表情憐憫里夾雜著傷痛,“其實你讓我給你養(yǎng)貓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了,我也知道你心存死志,經歷過上次的事,我都不知道我該不該去找你……”
可他實在做不到,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消失在他跟前。
說到這里,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驚鴻一瞥的指骨。
他往男人的脖子上看了眼,病號服寬松,紅色的繩子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陸沂川抬手,衣領往上,擋住了那抹顯眼的紅,瞥過來的眼神有些冷,“在看什么?”
宋璋愣了幾秒,收回目光。
“我……”他艱澀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護士離開,余光里,身側的男人收了手,他把疊起的衣袖放下,剛好擋住手腕,目光始終在陽臺。
“你沒做錯,我很感激你救了我�!�
陽臺上,禿毛小貓吃了一盒罐頭纏著助理還想要,貓糧一口都沒動。
宋璋實在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看的,心底還在為陸沂川難得的道歉而愣神,“你怎么忽然就看開了?難道真像之前護士說的那樣,死過兩次所以害怕了?”
陸沂川沒回答他的話。
他推開門來到陽臺,在助理猶豫著要不要再開一罐時彎腰抱起貓,“只吃罐頭?”
姜珩無端感覺有些心虛,他抻了抻腿,假裝自己是只什么都聽不懂的無辜小貓咪。
“喵嗚~”
下一刻,男人的手就探到了他的肚子上,像是在感受他吃了幾分飽一樣用指尖摸了摸,“肚皮都鼓起來了,再吃就撐傻了。”
姜珩:“……”
他蹬著后爪把想陸沂川的手踩出去,結果對方順勢抓住他的爪子,指尖按在肉墊上,往中間輕輕一用壓,雪白的指尖就亮了出來。
他再次回到剛剛坐的沙發(fā)上,抽出濕紙巾細細地將肉墊上的灰塵擦干凈,不咸不淡地評價,“指甲看著倒是鋒利,就是連皮都抓不破。”
姜珩再次:“……”
他以為經歷過生死時刻,他和陸沂川的感情會再進一步,沒想到反而更讓喵討厭了。
終于,在濕紙巾搓過來的時候,姜珩忍不住亮出自己白雪鋒利的利爪,朝濕紙巾上抓去,勢必要讓陸沂川看清楚,這四分五裂的紙巾就是他惹惱他的下場。
呲啦一聲。
再呲啦一聲。
姜珩……
姜珩卡住了。
濕紙巾被他勾出幾道裂紋,但他的爪子也光榮地卡在了中間。
他用力。
再用力。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爪子越卡越深。
一抬頭,陸沂川拎著紙巾的一角,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
姜珩尷尬的在半空揮了揮爪子。
嗨!下午好啊。
陸沂川擦完爪子開始拆爪子。
他的動作很輕柔,一點點地將勾住的地方解開,聲音也是一慣的溫和冷靜,更深層的東西都被他藏在眼底,埋在微微顫抖的聲線里。
“下次別這么沖動,那么小一只貓,連撓人都不會,怎么能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我不是永遠都能保護你,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及時趕到�!�
要是他晚來一步……
陸沂川閉了閉眼睛,呼吸有些重。
姜珩自知理虧,他在陸沂川的腿上踩了踩,眼尖地發(fā)現他露了一角的手腕。
“喵?!”
你怎么了?受傷了?
男人太過于強勢,姜珩從早上見了他后就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直到現在,他恍然才想起他穿著的病號服和格外蒼白的臉色。
禿毛小貓著急地嗚了一聲,用腦袋去拱他的衣袖,想看看里面的情況。
陸沂川把貓?zhí)崞饋韥G懷里,把衣袖往下拉了點,蓋住手腕,“沒事,昨天晚上出去玩,不小心摔了跤,把手割了個口子�!�
小貓在他懷里扭頭往下看,“嗚?”
陸沂川笑了聲,“不深,就流了點血,在醫(yī)院打點消炎藥,過兩天就出院了�!�
他攏著貓,人臉貼著貓臉,感受著他的溫度,“要在醫(yī)院陪我?guī)滋�,愿意嗎?�?br />
姜珩一抬眼就是陸沂川掃下來的眼,他看不懂他的情緒,只感覺這些天里兩人的隔閡好像消失不見了。
陸沂川變回了那個陸沂川。
那個對他頂頂好的陸沂川。
姜珩的心跳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快。
他找不到原因,呆呆地搖頭,然后錯開臉,歪到男人的脖子里,毛茸茸的臉蛋貼著那截紅繩。
下一刻,一道聲音在陸沂川腦海里響起。
“疼不疼呀?”
清脆的,尾調向上揚,拖長的,貫穿了他十多年的……
——整整消失了四年的聲音。
第34章
像是有什么從喉嚨壓過,陸沂川瞬間失了聲,指尖收緊,在扶手上壓得泛白。
那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幻聽。
男人的頭往下低了低,下巴靠在剛冒出來的短短絨毛上,干燥的毛發(fā)帶著太陽曬過暖烘烘的味道。
“你說……什么?”
姜珩愣住,倏地抬頭,下一秒,寬厚的掌心蓋住他的腦袋。
他被壓著又貼回陸沂川的脖頸,濕潤的鼻尖蹭過紅繩,聞到了一股浸染著的血腥味,他看不見男人的表情,聲音聽著沒什么異常。
“咪咪是在擔心我嗎?”
姜珩歪著頭在他掌心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咪嗚……”
不擔心,一點都不擔心,你死了我就把你錢都花光。
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般,蓋著他的手掌緊了緊,然后是一聲笑。
姜珩頓時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陸沂川不會真的聽懂他說什么了吧?
就在他思索時,手掌從他腦袋上撤離,露出一張被揉亂的小貓臉,眼睛睜得溜圓,就這么盯著陸沂川,眼底的懷疑藏都藏不住。
陸沂川把手垂在身邊,一點點捻著指間摩挲,對上小貓懷疑的目光,輕輕一彎眉,笑了,“這么看著我干什么?咪咪的心思可真難猜,究竟是擔心還是不擔心?”
這是聽不懂?
他狐疑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而對方只是安靜垂下眼,手指摸上他頸間的軟毛,密長的眼睫蓋住眼底的神色。
察覺到他的目光,男人撩起眼皮,“怎么了?”
姜珩試探著咪了一聲。
陸沂川是大笨蛋。
陸沂川沒反應。
“喵�!�
陸沂川是豬。
陸沂川還是沒反應。
看來是真的聽不懂。
姜珩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他就說,怎么可能會有人聽得懂貓在說什么。
松了口氣的同時他又有些悵然。
沒挨著他,陸沂川的確沒聽懂姜珩在說什么,結合他剛剛鬼鬼祟祟的表情,他不難猜到自然不是什么好話。
他抬手往脖子那里摸了摸,紅繩略顯粗糙的紋路從他指腹碾過,再往下,骨頭的溫度熨得他胸口發(fā)燙。
會是……什么?
……
姜珩還是覺得不放心,伸出爪子很輕地碰了下陸沂川手腕上的傷口。
“嗷嗚?”
真的不疼嗎?
不用聽懂陸沂川也能看出他的意思。
“還有點疼,醫(yī)生說要多休息……”
那格外親昵的兩個字在陸沂川喉嚨滾了滾,最終還是不想嚇壞姜珩,咽了回去。
姜珩呆了幾秒,條件反射地想跳下去,結果被抱著來到了床邊。
“咪?”
我也要睡嗎?
此刻的陸沂川就像是完全聽不懂小貓咪訴求的無理主人,將貓不由分說地塞到被子里,強勢招貓侍寢。
鼻尖暖烘烘的全是另一個人的的味道,姜珩伸出爪子抵了抵,被他胸口的溫度燙得猛縮回去。
除了剛被陸沂川從醫(yī)院接回來,他盤在他脖子上睡的那兩天,姜珩還沒和他這么親密過。
再加上他變成貓小小一個,感覺整只貓都被包裹了。
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
姜珩有些不適應,拱著腦袋想出來,剛一動就被男人修長的指間壓了壓腦袋,“別鬧,該睡覺了。”
這么大的小貓就應該多睡覺。
“……”
姜珩默了默,嗅著他指間的香氣,再加上奔波了一早上,終究還是抵不過遲來的睡意,窩在陸沂川懷里睡了過去。
不到半刻,咕嚕嚕的呼嚕聲就從陸沂川懷里傳出來。
他低頭看了眼,禿毛的小貓抱著他的手指蜷成一團。
指間往下壓,還能感受到細微的心跳聲,正貼著他的手,緩慢而規(guī)律的跳動。
陸沂川眼底的神色一點點加深。他感受著指尖下面跳動著的鮮活生命,許久都沒說話。
半響,他壓著眉沉沉笑了聲,伸手勾出衣領下的東西,盯著那截紅繩看了會,然后掀開被子下床。
站在角落COS了半天隱形人的助理這才上前。
李桉跟著陸沂川好幾年了,從他有能力反抗陸父陸母的時候他就跟在他身邊。眼看著男人一點點謀劃,眼看著他圖謀了十多年的事就要實現,一場車禍,將一切畫上句點。
他就這么失業(yè)了,原本以為陸沂川這輩子都用不到他,結果一個電話,他又被叫了回來。
原本給病人睡的舒適大床上睡著一只貓,醫(yī)生叮囑要好好休息的男人卻倚在陽臺的欄桿上。
高處空曠的風將陸沂川的衣擺吹得翩飛,勾勒出他過于清瘦的腰線。不過他臉上沒了以往的那股死氣,眉目間沉下去的氣質讓李桉恍惚間以為見到了四年前的那個陸沂川。
“去幫我查個人�!彼f。
李桉愣了下神,然后飛快反應過來,“誰?”
陸沂川掏出手機,遞給他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個監(jiān)控畫面,里頭的場景是一家早餐鋪,里面坐著陸沂川和一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人。
他伸手點了點,將畫面放大,露出他對面那人的臉,“就算把A市掘了,也要把這個人給我挖出來。”
合格的助理不會多問老板的私事,他說什么李桉都應下。
“還有,安排一下,我要見見那個男生�!�
伺候了一個小時的貓大爺,李桉自然知道那個男生指的是誰。
“我剛剛問了下,那個男生在醫(yī)院包扎完了,現在送回警局了。不過,他做這事雖然過分,但你知道的,這種行為很難有什么實質性的處罰。”
“學校那邊也收到了消息,這件事鬧得挺大,我打探了下校領導的意思,社會影響很嚴重,那個男生很難再留在A大了�!�
陸沂川斂著眉沒說話。
李桉觀察著他的神色,“還需要我做什么嗎?”
“你去……”陸沂川開口,然后止住話頭,眉頭皺了皺,難得的帶著幾分猶豫不決。
“算了,我再想想�!�
李桉悄無聲息地從陽臺溜了出去。
-
姜珩醒的時候太陽還掛在天邊,晚霞沿著山漫延出來,灑下來的光變成暖金色。
他翻身爬起來,發(fā)現陸沂川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正半躺著靠在床上掛點滴。瞧見他頂著個睡得毛毛躁躁的腦袋從被子里拱出來,男人眼眸低了低。
“醒了,餓嗎?”
姜珩撅著屁股坐起來,然后又沉著腦袋栽……栽……
沒栽下去。
“咪!”
有鬼在拉我!
身后傳來一聲笑。陸沂川伸手將擋在小貓面前的被子抽出去,就這么看著小貓腦袋一沉,終于如愿以償地栽了下去。
咚的一聲。
柔軟的床鋪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姜珩從坑底爬出來,聰明的大腦終于占領高地,抬頭一瞥,罪魁禍首慢吞吞地收回手指。
“……”
陸沂川道:“我以為你覺得被子擋你路了。”
那理所應當的表情,看得姜珩格外不爽,他哼哼唧唧一陣,低頭才發(fā)現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系了根紅繩。
“嗚?”
這是什么?
陸沂川伸手在小貓脖子上勾了勾,勾出一截鮮艷的紅,“這紅繩是一個大師給我的,據說開過光,我們主仆一體,我有的咪咪也要有。”
姜珩往他脖子上一看,果然看見了一抹藏在衣領里的紅。
原來是這樣。
他勾著腦袋看了看,只能看到短短的毛毛邊上映出一點紅,其它的從他的角度看不見。
陸沂川將那截寬松的繩子勾出來點,往他眼底湊了湊,“不喜歡?”
“喵嗷!”
一般般吧。
陸沂川又笑了聲。
姜珩抬頭,撞進他眼底,然后在窄窄的一方空間里瞧見了他。
也只有他。
他愣了愣,那股奇怪的感覺又涌進了心底。
他怎么感覺,陸沂川好像真的能聽見他說話呢?
禿毛小貓圍著陸沂川轉了圈,故伎重施。
“喵!”
陸沂川是豬。
“喵喵�!�
陸沂川是大笨蛋。
“喵喵喵�!�
陸沂川晚上睡覺流口水還放屁。
陸沂川垂著眼看他,依舊微笑。
姜珩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果然是他的錯覺,人能聽見貓說話這種事根本就不科學。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男人的笑緩緩落下。他還準備給某些貓一些驚喜,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那么著急。
姜珩撅起屁股,做了個準備起飛的姿勢往下跳,他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一、二……
一根手指戳上了他的屁股,咚的一聲,他連著腦袋一起再次栽到了床鋪上。
又留下一個淺淺的坑。
聰明的腦袋暫時被戳回了坑底。
……
男生在拘留室里關了整整一天。
臉上的傷口的疼痛折磨著他的神經,警察問完話后也不管他,就讓他這么坐著。
他對貓那么殘忍,面對人時卻懦弱得話都不敢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一點點的變得慘白。
終于,在墻上的針指到半夜十一點的時候,拘留室的門開了。
早上押著他的民警彎腰請進來一個男人。
深夜寒涼,男人身上蓋了件外套,底下是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身量很高,但看起來單薄清瘦,黑色外套上的那張臉羸弱蒼白,神色里帶著幾分揮散不去的病氣。
一開始男生沒反應過來男人是誰。
直到看見那身熟悉的病號服時,他的記憶才被拉回那個讓他恐懼的早上。
民警拉出椅子,陸沂川攏著外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