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除此之外,還對《金玉鎖》之中的設定還有婚姻觀進行評價,貶低蘇長恨順便抬高自己的品格:“……《金玉鎖》里面的女主角,如果沒有了那塊胎記也算得上是絕代佳人。要我說,一塊胎記又能影響多少美貌呢?偏偏世人狹隘,連男主也看重美色多于人品才華……”
蘇長恨忍不住反駁道:“男主對于柯小姐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他日后也會有所成長,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一開始總會被既有觀念所限制�!�
結果殷憐卻開口說道:“愛美有什么問題?沈先生家中也有多位美妾,難道每一個都才華出眾,人品高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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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樓之后,蘇長恨都快要克制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也沒想到殷憐會主動出言懟沈律。
只是笑完之后,又是一陣空虛。
殷憐是站在一名作者的立場上,反駁沈律對《金玉鎖》刻意扭曲的解讀。蘇長恨也意識到這位沈大商人對于殷憐可能有著不小的好感。蘇長恨跟沈律不一樣,他知道殷憐渾身燒傷,其實卻并沒有見過她紗帽下的真容——總覺得明知對方可能在意,就沒有辦法大大咧咧地提出那種可能會傷到對方的要求。
他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但是他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一開始確實參考了一點殷憐的形象添入女主角的人設,因為這位曾小姐出現(xiàn)的時候,真的就像一道光——尤其和另一位曾小姐形成了鮮明對比。
蘇長恨一開始對于殷憐是沒什么想法的。他承認世間男人都顏控,也承認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他感激對方,卻對少女沒有什么戀慕之情。
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雙方的接觸越來越多,他的心情卻有了極大的變化。他對曾爾雅慢慢就有了愛慕之心,那種完全不帶□□的愛慕之心。與其說將之當做一位女性,不如說將之當做一位天使。
殷憐的形象漸漸與他筆下的女主角融合在了一起。他會想象她的美貌,她的風姿�?陀^上蘇長恨知道殷憐此時的相貌很慘烈,但在他內心,他始終覺得殷憐真正的容貌應該是如同女主角一般。傷痕只是小小的瑕疵,而她的真容永遠讓人驚艷。
這是好色嗎?蘇長恨不知道。
但是殷憐對沈律說的那些話,確實讓蘇長恨百感交集:“沈先生,我不覺得好美色有什么問題,因為我也喜歡美色。雖然這樣說或許可能被嘲笑,但是我被燒傷之前,也是很美貌的。愛慕美色并沒有錯,端看這愛慕會讓人作出什么的作為,是殺人放火,還是忠貞不渝?若是后者,難道不是美談?”
“另外我覺得,看人就像看故事,它不是一幅畫,而是一段旅程。你不要看他現(xiàn)在狼狽,要看他最終能走到哪里。”
殷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十分憤怒,相反還十分理性。這種理性固然是她商業(yè)才能和良好素養(yǎng)的體現(xiàn),卻也說明她對于蘇長恨并不保持特別的感情,只是對于朋友一般公正而理性的維護。
這也是蘇長恨空虛的來源。
可是在此同時,當殷憐說“要看他最終走到哪里”的時候,蘇長恨卻有一種被認同的振奮感,是自己的才能和未來受到了認可和期許的激動。
與沈律的這餐飯,徹底打消了蘇長恨對于殷憐可能有的想法。事實上,雖然當時覺得憋屈,事后蘇長恨卻認同了沈律許多尖銳刺耳的話語。
比如說,他不能給曾爾雅小姐與其身份相配的生活。又比如說,他未必能始終保持即使面對她所遭受的傷害也毫無動搖并且給與支持的品格。
蘇長恨放棄得果決,卻不知道這一餐之后,沈律才是動搖得最厲害的那個人。
因為沈律在那之前,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原來竟然對一個丑陋無比的小姑娘產(chǎn)生了好感。
而且當時他還毫無風度,彷如失去了理智了一樣地對蘇長恨進行了各方面的攻擊。雖然由于長久的為人處世作風,他的這種攻擊做得還比較含蓄,但是殷憐毫無疑問是能看出這種掩藏在從容表象下的不從容的。
“……太難看了�!�
沈律這樣對自己說道,之后便調整了心態(tài),在之后的合作之中又恢復了之前的理智與從容。
但是這個過程之中,他也更含蓄地對殷憐進行了有分寸的試探。
雖然試探仍舊較為隱晦,但是以殷憐對他的熟悉,倒也很快就領悟到了這些試探背后的真實意圖。
但這反而讓殷憐覺得不可思議。
在沈律再一次作出暗示的時候,殷憐便突然拿下了自己
的帽子,說道:“沈先生,你看我臉上的傷疤時……會不會覺得嚇人?”
沈律盯著她的臉看了數(shù)秒,卻并沒有移開視線,說道:“看久了的話,其實還蠻順眼的。”
殷憐不客氣地說道:“我聽說你家里好幾個小妾,都很漂亮�!�
沈律問道:“你在意這個?如果你在意……”
殷憐難得失禮地打斷了他,說道:“沈先生自己也生得英俊,我其實并不討厭你,但我卻并不喜歡照鏡子,因為這些傷疤真得很嚇人……丑陋……”
沈律:“……我不在意。”
殷憐說道:“我很在意,因為我不能理解你。我覺得沈先生家中既然有漂亮的妾室,對于美的觀感應當也是正常的。所以你說這樣的話,會讓我懷疑你到底是看重了我,還是看重了我手頭的技術和背后的資產(chǎn)�!�
沈律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愕然之余,是真的有點被冒犯。
他沉聲道:“我現(xiàn)在的財產(chǎn)若是正常生活而不用于一些敗家的投資,就現(xiàn)在的物價,公卿水準的豪奢生活可以過上十輩子。曾爾雅,我從沒有想過要為了錢娶一個妻子,因為不管多少錢,我都可以靠自己的本事賺出來。”
殷憐對他的資產(chǎn)和能力是有所了解的,所以頓了一下之后,便說道:“抱歉,我失禮了。”
沈律說道:“雖然這樣說你可能不信……但我是真的心悅你。我不覺得你這傷丑,而且我寧愿跟你面對面講幾個時辰的話,也不耐煩回去跟那些女人大眼瞪小眼一刻鐘�!�
殷憐確實不信。沈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真誠。但是殷憐自己是個顏控啊,特效妝的時候她罕會照鏡子,萬一瞅見了也會馬上移開視線,所以恐怕她身邊的人都比她要看這些傷疤順眼。
但是沈律的語氣她也聽不出破綻,所以才越發(fā)覺得這件事荒唐。因此面對沈律接近告白的說辭,她卻選擇了避重就輕,說道:“你看她們不順眼,為什么還要娶她們?”
沈律說道:“本來就不是我要娶……而且也未必有過迎娶的儀式�!比缓笏崧曊f道,“你如果不高興,我就讓人把她們都送走好嗎?”
殷憐趕緊阻止,說道:“別別別!沈先生千萬不要這樣做,我……不是你的誰,對你也并沒有那種意思,萬萬不可影響到你的家事�!�
說實話,沈律能夠做到如今這樣大的生意,能力是非常不錯的。他相貌堂堂,人品也OK,照理說沒什么好挑的,然而殷憐并沒有在這個時代談戀愛的意圖,肯定不可能同意。
她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殷憐對于自己的長相是相當有逼數(shù)的,自覺是那種可以讓人色令智昏的等級。但是這一次她可是毀容臉出征,自己偶爾照下鏡子都覺得傷眼,實在不能相信這樣子還能吸引到帥哥。
她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
但是無論如何,拒絕是她唯一可以采取的行動策略。另外這個時代可能不講究,但是殷憐本人生理年齡(至少看上去)還是未成年,如果被殷淮發(fā)現(xiàn)這件事,八成會勃然大怒。
可殷憐雖然拒絕態(tài)度明確,沈律卻并沒有輕易放棄。相反,因為已經(jīng)明確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并對殷憐挑明了意圖,沈律接下來的行為也變得正大光明起來。
他一開始的追求方式也老套,雖然自己估計覺得非常新潮和新派,但在殷憐看來簡直俗氣透了。
但是沈律比以往追求殷憐的小男生有個好處,就是他足夠知情識趣。
這天殷憐到編輯部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人給她送了一束花�;ㄊ鴰Я诵】ㄆ遣]有署名,殷憐卻毫不費力地猜出了送花人的身份。
卡片上寫著“致曾爾雅小姐:玫瑰獻給一個美麗而有趣的靈魂。您微不足道的崇拜者”
他姿態(tài)放得很低,并不以財勢迫人,甚至雖然送了花,卻也不暴
露身份,避免了遭遇別人的猜測。其實如果對象不是殷憐,沈律是不介意正大光明地追求對方的,但是正因為是殷憐,所以他選擇了這樣的送花方式。.
殷憐從不忌諱向人承認毀容的事情,沈律雖然不知道她身邊有多少人見過她的真實樣貌,也知道如果自己大張旗鼓地追求對方,肯定會引來許多人的非議和揣測,而且以殷憐一向的作風,雖然現(xiàn)在她生意做得不小,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她并不喜歡向人宣揚自己的資產(chǎn),反而喜歡隱藏在代理人或者合作伙伴身后暗自動作。
她不忌諱利用自己的身份打動他人,但是只限于必要的時候。
沈律其實是沒有追求過他人的。他倒是對一般人追求女性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但實際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嘗試學習,卻又自己否認了許多做法。
他是個成功的商人,本身社交能力就不凡,也精擅人情世故,稍微琢磨一下青年男女交往的方式,就覺得有許多讓人不適的地方。都說烈女怕纏郎,但在沈律看來,死纏爛打對某些人有用,但也不過瞅準了對方的不成熟,或者強求對方包容自己的不成熟,根本不可取。
這句話里面,唯一值得贊同的也只有暗藏的“堅持”兩字。
相比之下,近年興起的送花倒是又浪漫又美好。玫瑰香味濃郁,柔滑如絲絹,多半還是討女孩子喜歡的。
他就試探了一下。
殷憐收到花的時候,其實心情是比較復雜的。但是沈律動作隱晦,姿態(tài)也放得低,愣是沒有給眾人起哄的機會,含糊的用詞也讓許多人以為只是某個忽略外表而仰慕殷憐人品的粉絲,倒是沒給她帶來太多麻煩。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表現(xiàn)出了拒絕的態(tài)度。
這匿名送花的行為只持續(xù)了兩天就停止了。第三天沒有看到送花人,李麗辭還玩笑似地嘲笑追求者不堅持,結果會面的時候,沈律卻又送了殷憐小禮物。
殷憐想要拒絕,沈律卻說道:“只是作為合作伙伴的一點手信。不是什么曖昧的東西,你可以打開看看�!�
殷憐伸手打開了紙袋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是一只瓷兔子。
瓷器作品照理說并不貴重,但是殷憐手中的這只卻異常地靈動鮮活,簡直就像活過來了一樣,殷憐固然從來很少展現(xiàn)自己的少女心,卻并不是沒有。
就因為不貴重,所以沈律的這份用心才格外讓人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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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是不貴重,也只是殷憐目前的知識面覆蓋不足而已。
沈律送的這只兔子,是一只抱花的少女兔造型。少女不是說它擬人化,而是它的姿態(tài)和神韻就帶了濃重的少女感,讓人覺得這只白兔子的內心蘊藏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瓷兔子是彩色的,但是畫風并不繁瑣,反而很是夢幻和細膩。這是一種夏國才有的瓷畫技術,如果殷憐在五百多年后的夏國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就會知道這種技術并不常見,更不廉價。
而沈律的這個瓷兔子,更是專門耗費時間和人情,找了這個時代目前最出名的瓷畫大家專門定制的。不過藝術都是后世值錢,所以這個瓷兔子固然珍稀,但在此時此刻的價值也只是較為昂貴,卻還不到價值連城的地步。
可也是真好看。
至少殷憐看了一會兒,是真的有點想收下。
她外頭想了一下,說道:“沈先生,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追求的�!�
沈律說道:“你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
殷憐笑笑,說道:“但話要說明白了才好。你贈我禮物,我下次也可給回禮。但若是令你誤會了,打亂了生意伙伴之間的關系,可就很不美了�!�
沈律說道:“你這樣說,是想要讓我顧忌我們的合作,所以不要來招惹你的意思嗎?”
殷憐沉默了一下,說道:“那也不是。說來你可能不信,我臉沒被燒壞之前,長得也是很好看的。所以拒絕他人的這種事,我還是很擅長的�!彼⒉恍枰ㄟ^公事來威脅沈律才有底氣讓對方有所顧忌,而且殷憐心里倒是覺得,沈律并不是會因私廢公的人,也并未真的擔心過這一點。
沈律頓時明白了她的暗示:“我不會惱羞成怒,也不會因為你的燒傷,就輕視你,覺得我若是愿意追求你,你就該受寵若驚地接受。我既然喜歡你,自然就是覺得你是最好的。曾爾雅,我是一個過于有主見的人,所以不會因為外界的評價就改變自己的認知�!�
殷憐說道:“我不會嫁人�!�
沈律:“但我還是想要試著打動你�!�
殷憐笑了笑,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沈先生,你是個知情識趣的人,被你喜歡不是件讓人討厭的事情。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們的利益并不相同,你很可能會虧本。我現(xiàn)在家里的情況比較特殊,我的家人都依賴著我,就算我對你真的有了好感,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沒什么比我的父母兄弟更重要�!�
沈律說道:“難道和我在一起會對不起你的家人嗎?”
殷憐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要招贅�!�
沈律愣住。
他看著殷憐,半晌沒有說話。
殷憐之所以提出這么一個借口,當然是因為這是沈律絕對無法接受的條件。她倒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沈律不可能接受,她才會這么說。
沈律是不可能入贅任何人家,他有能力且家財萬貫,不管從利益或者自尊上來說,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身份。這很正常,殷憐自己若是在沈律這個位置,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多半就會開嘲諷了。
事實上,沈律聽到這個回答之后,先是愣了一愣,之后也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他確實很喜歡曾爾雅——極致的美和極致的丑陋都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初見時候,曾爾雅臉上的可怖傷疤和她那落落大方的態(tài)度讓他一直很是回味。
或者是因為反差,對于本身就是強者心態(tài),沈律那一瞬間對殷憐產(chǎn)生了很強的共鳴和欣賞。不過,那時候他當然不可能對殷憐有什么想法。
男人是不可能不喜歡美色的,沈律也是如此。否則他家中不可能有好幾位美妾——如果說是交際需要,不可能每一位都正正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墒巧蚵删谷幌矚g上了一個毀了容的小姑
娘,這原因說復雜很復雜,說簡單其實也很簡單。
因為美色被智慧給襯托了。
沈律身邊不缺漂亮女人,但是他身邊確實沒有什么才女。其實,如果他能見到岳珂,說不定也會為對方的才智所贊嘆,但事實是按照正常的歷史發(fā)展,他是根本不可能見到岳珂的——這位跨時代的宅女,一生的愛好就只有書,她只透過文字與歷史或者當代的思想相交。
可是他遇到的卻是殷憐。
其實沈律未必不能遇到其他與他相談甚歡的女孩子。雖然也許少,但是即使在這種時代,也總有這樣的女孩存在,可惜就算他再有錢,緣分和運氣不會因為世俗的利益而對他另眼相待。
所以他到底還是只遇到了一個殷憐。
說實話,殷憐這么說的時候,沈律是有些失望的。不是因為殷憐把他跟家人進行了對比——沈律本人品行不差,也認可孝順是一種美德。只是殷憐的決定,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愚孝。
如果他沒有告白,以殷憐目前的情況,選擇招贅確實是一件比較聰明的做法�?墒撬热灰呀�(jīng)表示了好感,那么,只要殷憐愿意,她完全可以選擇一條更加輕松的道路。她平時表現(xiàn)得這樣聰明,此時的決定卻顯得愚昧——以她現(xiàn)在的情況,招贅來的人能對她真心以待的幾率極小,便算是被她收復,可是這樣不平等的感情,隱患極大,又如何比得上別人真心誠意惡一顆真心?
可是沈律到底沒有生氣,而是說道:“你家中情況,未必沒有其它解決渠道�!�
雖然說略微有些失望,但是既然心悅,他便也不能因為殷憐的做法與他預期有所差距而斷然放棄。明知道她作出的可能是不智的選擇,輕易選擇放棄而非爭取,只會顯得這份感情廉價。
殷憐卻說道:“可我沒必要,也并不想賭�!�
沈律便意識到,殷憐的這個決定未必就是真的一心想要招贅,更多其實是對他缺乏足夠的好感和信任。而她也不想嘗試和建立這一層信任。
他說道:“我不可能入贅。”神色十分鄭重。
殷憐:“�。俊�
媽呀你還認真考慮了?
沈律下一句卻說道:“可我想要賭一把。曾爾雅,你別急著拒絕,你現(xiàn)在還很年輕,真正缺乏的并不是時間,而是能夠付出的感情和力氣。你是女孩子,有擔憂我能理解,所以這賭注你不必出,我們可以定下約定。也許你最后會改變主意呢?”
殷憐有些訝異,然后輕聲問道:“可若我不改變主意,你豈不是虧大了?”
沈律說道:“縱然你不改變主意,也要相信,我們之前的共處是令人愉悅的……總不會令人后悔�!�
殷憐聽他的意思,十分驚訝沈律的心態(tài)。她其實很欣賞沈律——雖然說現(xiàn)在夏國的很多思想已經(jīng)很新潮,但是沈律的很多作風仍舊先進得令人驚訝,而且是往高尚的那一個方向。
殷憐把這時代的新潮人士分成三種,一種,是寬以待己嚴以待人的新潮,便是新派少爺享受著老舊貴族的好處,卻追求新派的享受,既不肯承擔舊式家庭的責任,其實又不具有新派文人的開放思想和美德,是為雙標黨。一種,是偏信新思想,而以此作為標準,既衡量自己,也衡量別人,故而有些作風讓人贊同,有些行為又有些挾持思想的意思,但這是多數(shù)的普通人。而沈律應當屬于第三種,這是殷憐最欣賞的那種人——他們自己有新派的開放思想,卻又能尊重和體諒具有不同思維的老派人,即便不認同,仍舊會承擔起舊式家庭的責任,卻不以舊式思維挾制他人。他們有自己的辨別能力,無論新派或者老派,都取其高尚的部分遵從,摒棄無意義的炫耀和低俗的流行。
沈律平時的作風并不非常新派,不過作為資本家,他本人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新派人士。即使如此,不管是鄉(xiāng)紳還是工廠主,官員還是工人,他
都能與對方侃侃而談。
殷憐一直都只跟他聊工廠和生意,從他身上可以說是受益匪淺。沈律平時來往的人五花八門,他自己好像也對三教九流都非常了解,但是兩人從未聊過感情方面的事情,此時殷憐卻忍不住問道:“沈先生支持的是那種……戀愛歸戀愛,婚姻歸婚姻的新派想法嗎?”
沈律自從表露出對殷憐的意思之后,說話語氣比起原來都溫柔了許多,此時卻笑了笑,說道:“正好相反,在這方面我相當老派,我若追求一個女子,自然是希望她能稱為我的妻子�!�
然后他話題一轉,說道:“但是我認為戀愛是有必要的,只是許多人把它當做一種享樂,而我覺得它更像是一次試探。盲婚啞嫁不可取,若能彼此做過了解再做出決定,這世上必然會少很多姻緣上的悲劇。”
殷憐卻不以為然,說道:“那也不一定。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許多時候戀愛時和成親后,用的都不是同一張面孔�!�
她本就來自自由戀愛的時代,所以對于這方面并沒有沈律的那種樂觀看法。
沈律聽了,心有所動,說道:“但是曾小姐是不會被騙的對吧?”
殷憐為之一愣:“嗯?”
沈律說道:“識人不清,與是否戀愛并無關系。不要說情侶,便是相處十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君臣,父子,夫妻,朋友,該識人不清還是會識人不清。戀愛只是一個機會,卻不會承諾一定會幸福。識人是一種能力,被騙是能力不足,但我對自己很有自信,曾小姐對于自己有自信嗎?”
殷憐還能怎么說?
她笑了起來,說道:“當然�!�
沈律說道:“……那就拜托曾小姐日后好好觀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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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殷憐和沈律的相處其實也沒有什么變化。沈律稍微有意識地增加了一點見面的頻率,但是并沒有太過明顯,也絕不緊迫盯人。
見面時候的氛圍也沒有什么改變,只不過話題的范圍由原本的只談公事擴大了一些,偶爾也開始聊起一些私人故事,雖然多半還是離不開生意經(jīng),但是偶爾也會牽涉到私事。
“你辦這個出版社,利潤不高吧?比起其它幾項生意?”
“我喜歡讀書,書是文明的瑰寶,就算倒貼我也愿意辦一個�!币髴z如是說道,不過勾了勾嘴角,說道,“不過我不騙你,時刊和的利潤其實不小,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沈律挑了挑眉。
殷憐便給他普及了一下無形資產(chǎn)的概念,舉例了一下報社能夠帶來的各種好處。
沈律作為一個頗有實力的商人,對于這種事情肯定是一點就通的。不過在此之前,他確實并不曾重視過這方面的經(jīng)營——這其中有各種原因,并非有意忽視,但是通過殷憐的解釋,卻給他打開了一個新天地。
投桃報李,沈律之后又給殷憐送了不少的小玩意兒,都是些在這時候說不上貴價,只是需要費些心思,但是真要弄到手卻要耗費不少人情物力的東西。
殷憐之后找機會查了一下,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沈律送的這些東西在未來都價值不菲。都說藝術品是創(chuàng)作者死后值錢,沈律送的這些東西,雖然目前還沒有價值暴漲,但確實是有“死后值錢”的潛力的。
也就是說,雖然此時的價格不高,但是價值卻是超越的。
這對于殷憐來說可以說是意外的收獲。
比如說沈律送給殷憐的這只兔子,就現(xiàn)在的物價來說,也就值十幾個大洋。貴嗎?當然是貴的,按照購買力兌換成國內的幣值,差不多也上萬了,抵得上一個奢侈品包包了。但是如果與殷憐和沈律如今的身家與日常生意進出來算,又連個一次交貨清賬的零頭都夠不上了。
可是它的制作者是譚大家!殷憐查了一下,五百年后的夏國,一只保存得還不夠好的譚氏彩瓷貓最新拍賣價是兩億信用點!兩億!而譚大家的一生之中,燒制的貓兒多,兔兒少,僅存比較完好的瓷兔兒,不但缺了耳朵,還進了國家博物館。
沈律是不可能拿到這兩億信用點的,也不可能見識到五百年后的夏國,但是這不代表殷憐就能理所當然地將之當成一個奢侈品包包。
所以之后給沈律的回禮,殷憐也開始稍微開始費起了心思。
殷憐能夠作為回禮的東西很多,但是很多東西用于回贈的話,都很難解釋來歷。而對于殷憐來說,她的回禮也要考慮沈律本身的需求,必定不能顯得敷衍。雖然一般的貴重禮品也算是中規(guī)中矩,但是中規(guī)中矩的禮物只能維持交情,而非情誼。
殷憐心里琢磨著,沈律送來的禮物,能夠未來價值飆升,本身就是因為他是費了心思挑選的。
所以她細心思考之后,特意尋找了一番,最后選中了一些十分精要的經(jīng)濟學文章,然后模擬她在目前用來印刷的手段單獨印刷了出來,最后當做禮物送給沈律。
這些過于先進的經(jīng)濟學資料,對于普通人來說只是一些不明所以的天書,可是對于沈律這樣的人來說,卻絕對是能夠令他茅塞頓開的好東西。有些生意經(jīng)方面的道理,他原先未必就真的不懂,但是必然未曾形成一個完善的體系。此時資本雖然已經(jīng)在慢慢擴大勢力,但是學術發(fā)展還十分稚嫩薄弱,也趨于表面,而這些文章殷憐進行過精心挑選,也確認了正是能夠解決和歸納沈律之前就有的一些想法的內容。
這份禮物送出之后,沈律果然十分受用。一開始看到回禮是書的時候,他心里還有些想笑,覺得殷憐雖然看上去爽朗聰明,但是內心深處多少還是有點文青特質,但是后來仔細過這些文章資料之后
,他卻陷入了沉思。
再會面的時候,沈律忍不住地開始打聽:“曾小姐是從哪里得到的這些文章資料……看作者和文名……似乎不是我朝的?”
殷憐笑了笑,問道:“怎么樣?有用嗎?”
沈律回答道:“太有用了。還有其它的嗎?”
殷憐便回答道:“我有在試著多弄一些。不過就算是拿到文章,也要先進行翻譯,所以可能不能這么快印出來�!�
此時還沒到全名學習外語的時候,事實上,夏國也沒有華夏那種傳統(tǒng),一直以來外文學習就是一種比較自由的選擇。
沈律因為生意的關系,倒是能說幾個主要大國的語言,但只限于最簡單的社交溝通。而殷憐給的經(jīng)濟學文章上的內容,一看就非常復雜專業(yè),翻譯成夏文沈律還能勉強靠意會看懂,如果是外文的話他就沒這種自信了。
而且此時海上交通不便,跨大陸的旅行至少要花費幾周甚至個把個月,沈律也缺乏足夠高層的海外關系,所以打聽了一下這些文章的具體來源之后,很快就放棄了自己去獲取更多資料。
不過殷憐的這份禮物確實得了他歡心。
雖然女孩并沒有任何表示松口的意思,沈律之后還是想辦法花了更多心思去給她找禮物,甚至毫不吝惜財力和時間。他手下在京的管事最近都知道了他在追求一個女孩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殷憐的身份,只是知道沈律在想辦設法地尋找奇珍異寶來討好對方……宛若一個昏殷憐自己倒是沒有身為狐貍精的自覺。
沈律以為他拿到的資料是殷憐親手翻譯,某種意義上確實沒錯,但也有些高估她了。殷憐前段時間趁空閑的時候,開始通過個人端和AI編寫程序,然后編寫出了一個列表的翻譯器。夏國的翻譯器結構其實已經(jīng)相當完善,但是畢竟本身只限于所在世界的語言系統(tǒng)。殷憐參考了大量現(xiàn)成的翻譯器之后,又在AI的協(xié)助下進行了人工的改善,最后才編寫出了她需要的一些主要語言數(shù)據(jù)庫。
其中中文翻譯成夏文是最簡單的,兩種語言基本上結構和語法完全一致,連音調都沒有大的區(qū)別,只在個別詞組的“口音”這個等級上有一點差異。翻譯器翻譯兩者,只需要稍微替換一下個別的單字和詞組就行了。
而本世界其它語音翻譯成夏文,有未來夏國產(chǎn)出的各種現(xiàn)成翻譯器,也不需要殷憐花費太過時間和心力。
針對提塔之類比較成熟的文明,翻譯語法雖然費功夫,但是也就是費功夫而已。相比之下,反而是馬蒂爾和鳳羽族之類的比較麻煩,因為語言結構比較原始和簡陋的關系,殷憐不像是在進行翻譯,反而像是在給它們完善語言系統(tǒng)。
但是終歸也是做得差不多了。
有這樣的一個翻譯數(shù)據(jù)庫,即使沒有殷憐的語言天賦,之后殷家兄弟也能通過個人端進行簡單的溝通交流了。
沈律拿到的文章,就是殷憐通過這些翻譯器進行翻譯了,經(jīng)過她手動檢查之后發(fā)現(xiàn)文章含義無誤,最后印刷出來交付給沈律。
不過她也不會去解釋。即使讓沈律誤會她在翻譯上面花了許多時間也并沒有什么壞處,反而更能顯出她的用心來。
完成語言錄入和語法轉換之后,殷憐又花費了兩天時間,讓工坊試制了兩款新的車型,就去找沈律了。
她見到沈律的時候,沈律正擼起袖子,在跟碼頭的管理人員說著什么。夏國此時并不流行西裝,但卻也有款式很像的中山裝。沈律穿著天青色中式馬甲,里面一件中式襯衫,顯出了中西服裝發(fā)展最后會有的殊途同歸。
其實正式場合一般來說大家都是穿長袍的,不過沈律除非來不及換,否則多半不會在工作的時候穿禮服。
他看上去實在不像是個大商人,但是這個時代的資本家是這樣的,帶了一種土礦主的接地氣感,很多時候甚
至會自己上手干活。
殷憐騎著自行車到地頭的時候,沈律看著她那輕便的架勢,有點驚異的同時,竟然難得沒注意到自行車本身的特異之處。
他笑了笑,說道:“你來了?今天過來的方式很特別啊�!�
殷憐騎的車子并不是夏國款式的自行車。不如說夏國歷史上就一直沒有兩輪車。殷憐采用的是華夏款式的自行車,人下了車車就歪了過去,殷憐趕緊一踢支架,把它撐住了。
她沒有馬上進入話題,而是問道:“今天這貨是往銀州去的?”
沈律愣了一下,說道:“你怎么猜到的?”
殷憐說道:“畢竟最近今年的萬菊賞就要開始了。我看你運的又似乎都是些小玩意兒�!�
沈律說道:“瞞不過你�!�
殷憐便問起了人力車最近的銷量和鋪貨量。殷憐這邊的人力車,一開始主要是人力貨車,后來增加了黃包車,兩者基本上都受到了熱捧,屬于供不應求的狀態(tài)。
其它也有廠家想要偷學了做,但是質量差太多,遠不如殷憐這邊好賣。
沈律說了一下情況,但是心思顯然一直沒在上面,一直在夸耀人力車的熱銷,旁邊的管事簡直有點看不下去了,使了好半天眼神,也沒有讓沈律意會到重點,最后終于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曾小姐,這兩個是新款式的人力車嗎?”
第
529
章
529X
沈律當日發(fā)揮大失水準,簡直就像是昏了頭的小年輕,盡知道討好妹子和向其炫耀,完全失了平時的敏銳觀察力。
不過他到底為人老練,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很快調整了過來,稍愣了一下就問起了自行車的事情:“嗯哼……這新車有點意思。你剛才是騎過來的?可是它只有兩個輪子吧?你怎么保持它不倒下去的?”
殷憐本來也就是來給他看新車型的,雖然對于之前沈律犯的傻有點意外,也頗有點想要看看他什么時候能夠發(fā)現(xiàn)新車的意思,不過既然沈律已經(jīng)意識到了,她也沒有故意戲弄他,便開口介紹了一下新車并解釋了一下原理。
但是沈律畢竟沒有見識過自行車,這里的人對于自行車這種東西缺乏概念,難免就會有所懷疑,就算沈律也難免脫不了慣性思維,皺著眉頭問道:“但是要維持平衡并不容易吧?以行車的速度,萬一沒能保持平衡,騎車的人不是很容易受傷?”
殷憐說道:“保持平衡沒有那么困難,多說無益,沈先生不妨親自來試試�!�
自行車是個挺好學的東西,現(xiàn)代人都知道。但事實上,對于并不會騎車的人,許多還是帶著忐忑的。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都是這樣,更不要說是這個時代的夏國了。
因為沒有這樣的經(jīng)驗,沈律對于殷憐的說辭很是懷疑。但他不是膽怯的人,加上殷憐作出了示范,確實看上去很輕松的樣子,沈律便也大著膽子作出了嘗試。
情況比想象之中來得好多了。沈律在這方面頗有天賦,雖然心態(tài)上因為陌生和未知而有點慫,但是上了腳踏車之后就勇了許多。
一個下午過去之后,沈律就學會了如此騎車。
她本來扶著車教沈律,但是沈律的助手一直不放心,覺得她太瘦,又是個小姑娘,多半扶不住沈律。殷憐沒有辦法,只好放手讓對方去扶,跟著來的管事心里抱怨助手不開竅,但又不能說得太直白。
后來沈律騎得差不多的時候,殷憐用動作示意助手放手,但他死活不肯放手。殷憐只好強行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后扯,助手掙扎了一會兒竟然沒掙扎開,沈律已經(jīng)自己騎出去好一會兒了。
騎出去一段路他自己轉了個彎回來,助手便也不掙扎了,殷憐就放開了他。沈律學會之后,跟著他的人也有點好奇,一副想要試試但不敢說的模樣。殷憐卻沒有開口說讓其他人試試,而是說道:“這車就算送你了,你有時間多練練�!�
沈律說道:“這東西倒是真方便……我聽說南方有人想要造使用蒸汽機為動力的三輪車……但我覺得還未必有這車方便�!�
殷憐說道:“蒸汽三輪……?”她有點驚訝,然后說道,“其實我也有這方面的計劃。蒸汽三輪和自行車的用途是很大差距的。我覺得蒸汽車的上限比較高,適合長距離的快速旅行,而自行車比較適合在比較狹窄的街道上的短距離行駛……比如適合我去報社之類。”
沈律有點意外:“你看好蒸汽車?”
殷憐問道:“你不看好?”
沈律說道:“倒也不是不看好,但是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我覺得這蒸汽車的使用效率不如人力車。”
殷憐思索了一下,卻難以猜測沈律所知道的蒸汽車到底是個什么結構。但是她想了想之后,大概能猜想到具體的問題——這時候的火車都是蒸汽火車,本身速度慢,不節(jié)能,燃料消耗相當高,如果是同樣結構甚至演化上幾個版本的蒸汽馬車,恐怕也依舊擺脫不了高燃耗的問題,在沈律看來當然性價比不高。
再說了,不管是早年的華夏還是此時的夏國,其實都不怎么缺乏人力。
殷憐大致了解了一下這個所謂“蒸汽三輪”的研發(fā)進度,就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甚至沒有試圖勸說和說服沈律在這方面進行投入。
因為她認為沈律的判斷一點錯都沒有。
她來的時候通過AI下載了各種相關的技術資料,其實包括了這個時代發(fā)明的一些知名技術和各種前置科技。其中理所當然也附帶了相關的歷史資料,其中大部分有技術含量的機械技術,在早期都會面對一個能源的問題,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各方面效能的問題。
利用蒸汽機讓一輛三輪車跑起來……這算什么難題?但是如何讓它高效,安全,節(jié)能,快速地跑起來,才是幾百年的發(fā)展真正注重的核心。這其中設計的技術,精工,材料方面的發(fā)展,并非簡單的,僅憑一些科技資料就可能完成的任務。
很多時候,是科技適應時代,而非時代適應科技。
在這個每天都有大量技術誕生并且被淘汰的工業(yè)革命時代,每一樣技術在什么時間點出現(xiàn)是有命定的時間表的,早或者晚都難以得到期待的回報。別看殷憐拿著個設計圖,她也就能根據(jù)此時的技術背景修改和挑選一些本身水平接近的技術,遇到一些技術水準不匹配的,還得進行降維調整,使之更適用于這個時代。
在有充足的技術儲備的情況,是否能夠強推技術進展?當然是可以的,但是那必須有大量的人力物力。這相當于殷憐在攀升一株巨大的科技樹,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需要投入資金和人力,就算殷憐不試圖攀爬它,隨著時間的進展它也會緩慢而理所當然地解鎖進度,但如果自然解鎖的速度是0.1天,殷憐嘗試去主導的話就能加速到1天,但即使如此,人力物力卻依舊不能節(jié)省,只是從整個時代自然投入的人力物力變成殷憐自己需要去投入的人力物力。
這是事倍功半的做法。
殷憐開著偌大的金手指,都能意識到不可行,沈律作出這樣的判斷自然也不讓人意外——此時此刻,還遠沒有到適合汽車進入時代的時候,這時候的蒸汽車,也僅僅只是先行的技術探索而已。
兩人之后商議了一下自行車的定價問題和銷售方案。沈律其實一直覺得殷憐有些低估了三輪車的價值,不過因為殷憐使用的一些制造技術比較先進,導致實際的成本要大大低于外頭的猜測,沈律當時也沒有定價定得太過夸張。
即使如此,那價格也是相當驚人的。
殷憐目前已經(jīng)擴大了工坊規(guī)模,但是技術如此,五家工坊幾百個工人協(xié)力,每天也就能產(chǎn)出十輛左右的腳踏三輪,這還是使用了大量殷憐特制的機床的情況。
不過產(chǎn)量小不是問題,因為這車本身買得起的人也少。當然,沒少到產(chǎn)出的這種程度,放眼全國還是供不應求的。
不過兩百八十銀元一輛的貨車,對于7億人口的夏國來說,市場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局限的,所以除了三輪貨車,殷憐也開始嘗試開發(fā)不同的市場。
自行車和豪華人力三輪就是她新開發(fā)出來的車型。自行車就不用多說了,豪華人力三輪看上去有點像是最早起版本小轎車,比小轎車稍微纖細精巧了一些,還少了個發(fā)動機,但是大體上外形是相似的,結構完整,該有的功用都有,外形也夠唬人,看上去至少比轎子經(jīng)用得多。
不過考慮到材料的獲取與車輛的實用性,殷憐還是做了不少的調整的,讓它的造型更適應時代審美,只加入了部分“創(chuàng)新”,介于馬車,汽車和轎子之間,還加上了不少傳統(tǒng)風格的裝飾。
木質的車身,外層加了薄鐵殼,玻璃車窗內部比起普通的開放式貨運三輪,甚至還配置了懸掛和更換窗簾的裝置。按照殷憐的計劃,車輛可以制造成兩客座,四客座,六客座和八客座,適應不同的需求,根據(jù)車座的數(shù)量不同,融入?yún)f(xié)力車的結構,適配一到四人共同駕駛的情況。
這么做最大的問題其實是鏈條和剎車系統(tǒng)的質量和效率,殷憐拿到的圖紙里沒有相關的設計,所以這部分是由她完全自己重新設計選材和反復試驗完成的——雖然比起路東瓷或者殷長生設計的東西有點過于低級了,但好歹也加
深了她對于基礎物理的理解和運用,她還蠻有成就感的。
反而是比較復雜的轉向系統(tǒng)因為有各種不同的現(xiàn)有圖紙可以作為參考,所以設計起來只需要稍微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調整和活用,并沒有花費殷憐太多時間。
但是對于沈律來說,這樣的商品就讓人驚愕了。
單駕駛位的三輪轎車只要是會駕駛貨車的車夫就都能夠輕松駕馭,就算原來不會的,曬微學習個小半個時辰也能快速上手。雙人以上駕駛要稍微復雜一些,進行一定程度的練習和默契培養(yǎng),但是難度也不算太高。
沈律對于這個新設計出來的車型感到很驚喜。殷憐覺得這兩款車型雖然都能迎合一部分人的需求,但其實應該是自行車的市場更為廣闊,前途更為光明,不過沈律卻對自行車的推廣較為不樂觀,更為青睞后者。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很快就想出了多個巧妙的推廣方案,最后也擬定了兩種車大致的價位,自行車被初步定價為180銀元,人力小轎車則按照規(guī)格不同被定價在980到1280銀元之間。
1280銀元足夠在京城的繁華地區(qū)買個小宅院了,對于這個時代來說,這也算是“天價豪車”了。
沈律壯志滿滿,在之后果然開始向幾位最為豪闊的客戶熱情的青睞,一下子就預定出去了好幾輛——等名聲傳揚開去之后,想必銷路會更好。
不過沈律雖然本人對于自行車不看好,自己大部分時候卻舍棄了殷憐送給他作為展示用的六輪轎車不用,而更偏向于自行車的頻繁使用,并很快地感受到了它的好處——輕巧,靈便,快速,而且能夠輕松通過各種狹窄的巷弄和小街,在這個時代,顯然比人力轎車和三輪貨車都要方便好用得多。
殷憐第三次看到他騎著自行車來總工坊的時候,忍不住嘲笑道:“自行車好用嗎?”
沈律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判斷失誤,并不生氣,反而坦誠說道:“我已經(jīng)在考慮重新制定自行車的推廣計劃了�!眳s和殷憐說了一些他新做好的推廣計劃。
殷憐聽了個開頭,眼中就映出了些許光亮,知道這回沈律確實是重視起了自行車的推廣。等聽完幾個預定方案,更是大感佩服,覺得完全不遜色于現(xiàn)代的宣傳方案,又更加符合時代風俗。
之后沈律去看了三輪轎車的外形改進。這已經(jīng)是第三版的轎車設計,之前的本來就很接近民國時期小轎車的外形,但是殷憐這一次把主體架構更加往現(xiàn)代西式馬車上面改進了一番,又增加了一些中式的精美裝飾,確保外觀上就足夠唬人,果然讓沈律更加滿意了。
第
530
章
530X
沈律檢查完最新款的外殼造型,突然開口說道:“這設計是不錯,不過這倒讓我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你有沒有考慮過在這個基礎上增加幾種更加華麗或者開放的車型,比如說在外部增加華蓋,或者半開放車廂�!�
殷憐愣了一愣,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思路,思考之后,突然伸手從背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翻開來正好是一張圖紙,她將之展現(xiàn)在了沈律的面前。
“你看看這個�!�
沈律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正是他要求的敞篷轎車,不同的是上面的一張圖紙上畫著兩種人力車造型,大部分構造基本看不上什么區(qū)別,只有頂部部分有明顯的不同——兩輛車上半部分都是敞開的,就連車門也只到半人高度,但其中一輛上方卻有遮蓬,內部是如扇骨或者傘骨一樣的木質結構,外部就是如同雨棚一樣的構造�?赡苁菫榱四軌蚋宄卣故拘Ч�,整個設計圖還進行了簡單的涂色,內部是木質,用上了極有質感的棕色涂漆,外殼是黑色,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應該是會用金屬制造,而上面的頂棚,則是黑色上面散布著金色花紋,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以金箔裝飾……沈律算了一下,按照面積來看,如果裝飾在油布上,處理得應該不會太厚,也不會增加太多成本。
馬車的處理跟沈律預想之中的不同,但是仔細琢磨過之后,他覺得這個設計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但是因為其中的新奇之處與傳統(tǒng)的差異,沈律并不能馬上判斷它到底是更好還是更差了。
其實殷憐就是參考的后世的敞篷跑車,但是雖然如此,敞篷跑車的設計也仍舊是從舊時的敞篷馬車上延伸而來,所以就算說是直言參考的是敞篷馬車也完全可以。
這種敞篷跟華蓋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可是比起華蓋來,它又有很多好處——比如方便,牢固,實用,廉價,新奇。
沈律看了這張圖紙,可以說是大感意外,略有幾分驚嘆地說道:“看來我的意見是多余的,你竟然已經(jīng)在考慮這種車型,還做出了不同的兩種設計�!�
他似乎誤會了,殷憐便開口說道:“不是兩種。這是敞篷人力車的兩種效果圖。”她靠近了一些,用手指了指遮蓬的部分,解釋道:“你看這里的木支架結構,是不是跟扇骨還有傘骨很像?這是可張合的頂棚,兩張圖紙是它開和合狀態(tài)下各自的效果圖。”
沈律聽了,仔細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這么一回事兒。雖然車子沒有做出來,但是設計得卻很漂亮,他覺得多半會受到富人階級的喜。在這方面,殷憐的品味確實要好過大部分人,到了可以引領流行的程度。
他看了一會兒設計圖,突然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樣,伸手就要往后翻頁。殷憐何等警惕,立刻就伸手壓住了書頁,順便壓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
沈律愣了一下,說道:“我就是想看看后面是不是還有別的設計圖……沒有偷窺你隱私的意思�!�
殷憐說道:“這就是設計本,我沒在里面裝什么隱私。不過就是有設計圖才不給看�!�
沈律:“……我們是合作伙伴對吧?”為什么防賊一樣的態(tài)度?
殷憐說道:“沈先生,說這話就沒意思了。保留底牌,本來就是為了更長遠的合作不是嗎?你就抱持一點點期待,然后等候成果揭曉的時候。放心,我這個人很有誠信的,只要你作為合作伙伴一直都可靠,我也絕不會背叛�!�
她說得誠懇……又有幾分冷酷。
沈律其實并不是非看不可,他只是有一點點好奇罷了,但是此時聽殷憐這么說,卻讓他意識到之前他自以為女孩有被打動其實只是一種錯覺——雖然他表達了追求的態(tài)度之后,女孩只是拒絕了,而并沒有因此與他拉開距離,但是這遠遠跟接受并沒有關系,或許她只是當做這件事并沒有發(fā)生過,或者出于一種表面上的禮儀和實質上的利益,她不想把關系撇得太清。
但是
殷憐的態(tài)度其實沒有任何動搖。沈律意識到,她要遠比想象中要來得理性和冷酷。
女孩子該是感性的,很多時候,反而是男性更容易顯出這樣的冷酷——就像大宅門的繼承人,妻子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外物,比起“戀人”這個過于柔軟的存在,反而更加講究“實用性”。
用這個詞來評價活人其實很可怕,因為這好像否認了妻子本身的價值和人權。但這么做的并不都是人渣壞蛋,有些還是世人眼中的圣賢。
這說到底是心態(tài)上的不同。
依附者把雙方之間的感情維系當做所有資本,而被依附者什么都可以舍棄,某種意義上來說,讓他們維持關系的原因反而是責任大于感情。
而這甚至能認為是美德。
沈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隱隱覺得自己也許不應該試圖以追求一位女性的方式去追求殷憐,說不定假設自己追求的是一位先生反而更容易一些。但這個想法讓他覺得有一些可笑——可某種意義上他又會有所懷疑,按照現(xiàn)在的時代發(fā)展,說不定以后他會見到的新派女子會越來越像男人?
他抖了抖,反省起來自己是不是有龍陽之癖的傾向——明明以前沒有過類似的猜疑。
但這事明顯一時是想不明白的,所以他暫時也只是調整了一下之后與殷憐的相處模式,試圖更多地在事業(yè)上幫助她。
他給殷憐找來了幾位巧匠,各種各樣不同的材質和材料,方便她進一步的設計和研發(fā)。殷憐一開始沒有考慮到這方面的事情,對于車輛的設計也多數(shù)都是撿現(xiàn)成的進行改造,但是沈律這些做法確實讓她學到了不少新技術,其中很有一些是未來已經(jīng)不再使用也無從得知,但是卻在這個時代十分精巧有用的工藝技巧。
投桃報李,殷憐也給沈律提出了一些市場推廣方面的建議。
沈律在這方面其實很有經(jīng)驗和想法,有些推廣手段甚至在殷憐那個時代看來也很精妙,但是時代的進步總是有的,殷憐的閱歷不如沈律,見識卻要比他更廣,所以總能夠提出一些奇思妙想。
沈律固然驚訝,但也不會照單全收,反而會跟她就實際情況進行非常細致的討論,然后針對兩人各自的計劃和想法進行擇優(yōu)選取,融合修改,最后得出一個合適的營銷方案。
其實這個時代,一般的報紙宣傳就算很先進了,不過有更引人注目的手段可選擇自然會更好。
最后兩人定下了自行車和新車型的具體宣傳方案,沈律負責聯(lián)系具體的各個關節(jié),殷憐雖然也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人脈,不過顯然她的人脈都被包含在沈律的交際范圍內,她索性也就不多事了,直接把麻煩的部分交托給了沈律。
她兼顧幾樣生意,其實非常忙碌。其實沈律也是,他的生意做得要比殷憐還大很多,但是不同的是,他資本雄厚,底蘊也深,有很多人手可以用,殷憐就不行了。
她的根基太淺,能用的人也有限,而且缺乏經(jīng)驗,很多時候都不得不親力親為。
這天她又去審核了出版社這一期的稿子,發(fā)現(xiàn)《鳴芳洗冤錄》的劇情差不多已經(jīng)告了一個段落,附帶的岳珂來信之中,女作者闡述了一下自己之后的規(guī)劃——因為《鳴芳洗冤錄》的人氣很高,銷量很好,雖然有些引發(fā)爭議的地方,但是至少質量都受到了各界認可,爭議反而更加推高了人氣,所以之前不看好女主作品的一些出版商,此時又紛紛換了口風,轉而來向岳珂邀稿。不過岳珂在信里表了一下心跡,表示和殷憐的合作十分愉快,所以之后的創(chuàng)作仍舊更想要跟殷憐的出版社合作。
《鳴芳洗冤錄》的故事暫且完結,岳珂確定會有第二部,但是暫時沒有故事的靈感。相對地,她開始跟殷憐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新書——這又回歸正途了,她提到的是后世夏國歷史中存在的一部岳珂名作,影響和評價也很是不凡。
殷憐
讀了她的構思之后,提筆寫了一封回信,對她的新作表示了期待。
之后她又看了其它的信件,卻在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封非常特殊的信件。說它特殊,是因為殷憐發(fā)現(xiàn)這封信上面沒有郵戳,卻標注著一個她以為絕對不會給她寫信的人的名字。殷憐不覺得這是一個惡作劇,因為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惡作劇。
她便問了一下眾人:“這封信是誰拿過來的?”
問了編輯部和新聞部,大家紛紛表示沒見過,正好這時候李麗辭進來了,見到殷憐拿著信在問,才走近了說道:“是我拿過來的�!彼砬閺碗s,說道,“我的一個熟人是爾雅你的粉絲,讓我平時幫忙帶個信�!�
殷憐:“……”
李麗辭以為她不知道,寫信的人也以為她不知道,但是這個筆名的正主早就被她認出來了,正是太子殿下……這讓她怎么不心情復雜?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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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xiàn)代的華夏,殷憐距離本國***的距離其實沒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遠——自從新世界開始開發(fā)以來,她也是兩年見過三次主席,還被鼓勵了好幾次“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的人了呢。
但事實上也沒有那么近。
殷淮在國內也算是大人物了,可若不是新世界的關系,他恐怕也難得能夠和一國***說上話。大伯好一點,畢竟身份不同,可就算像是和他同等身份的人,在華夏軍隊也有那么幾十個人,是共事者卻私交有限,其實并不特別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