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最近出現(xiàn)?得幻覺也太多了。都怪那個?壞女人。
見識過阿妮的能?力后,連這句對?她“很壞”的責怪,都變得不那么?純粹。她的強大果決和詭異能?力震撼到了伊莫琉斯,他罵再多遍混賬,但?也不妨礙自己心知肚明
沒?有白騎士,他不可能?解決掉人生中最大的一道難題。
啪嘰啪嘰。又有微妙的聲音響起。
伊莫琉斯循著聲音抬頭?,見到一條水母觸須一樣的小觸手勾開?頭?頂上通風口的罩子,隨后
一大團粉色果凍噗嘰一聲掉落下來,那完全是一種出乎意料的重量。伊莫琉斯迎面被砸落的半流體撲倒,渾身沾上她身上的粉色液體。他甩了甩金發(fā),擦了下臉,嗆咳地?吐出一口黏液:“咳、咳咳這什么?”
半流體溫度上升,他的脊背貼上一股莫名的高溫,黏液蠕動著變成人形,阿妮擬態(tài)為?蟲族,身軀正好?籠罩住他,淌著黏液的白發(fā)末梢變得更粉了,與伊莫琉斯粲然的金色發(fā)絲勾纏黏連在一起。
他的耳后蕩起一道過于熾燙的呼吸。
阿妮閉上眼壓在他的肩上,小蝴蝶脆弱的身體被她繞過手臂摟住。那把激光槍是她用創(chuàng)生獸的能?力模擬出來的,但?這是一次強行模擬,阿妮快要被煮熟,體內(nèi)的擬態(tài)因子不穩(wěn)定地?瘋狂活動。
伊莫琉斯感覺到濕膩的液體順著她的肌膚滑下來,香氣讓他目眩神迷。金發(fā)下的觸角微微顫動了幾下,伊莫琉斯深深呼吸,:“這次也是幻覺,也是我眼神不好?嗎?騎士�!�
阿妮扳過他的肩膀,粉瞳幾乎發(fā)光。她捏住伊莫琉斯的下頷,叫他“老板”,這兩個?字被阿妮沙啞的聲音叫得格外低柔,她低下頭?道:“你的眼光才不好?,我就?是最可愛的觸手怪�!�
“”伊莫琉斯跟她的眼睛長久對?視。
阿妮繼續(xù)道:“老板,你這活兒好?危險,我要加獎金、加精神損失費,加過夜費�!�
“過夜”
“嗯�!彼拔页隽�,你給我錢,很合理嘛。”
第31章
皇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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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完工作,
她?打?算干老?板?
觸及下頷的手指溫度異常,伊莫琉斯垂眼?掃過去,長發(fā)散亂地被她?壓著?垂在地上。
阿妮渾身都熱乎乎的,
模擬過度的后?遺癥讓她?臉頰泛紅。她?的瞳孔縮小了一點,
從飽滿的圓瞳變得?更像獵食者。阿妮掰開他的嘴,
在伊莫琉斯驚詫的神情中低頭壓上。
滾燙的唇瓣碾了過來。
伊莫琉斯理智出竅,
他被硬控了半秒怔怔定住,
隨后?立即掙扎反抗,偏過頭躲開:“你是?燒糊涂了還是?喝醉了?!放開我!”
阿妮依舊掰開他的齒列,指腹抵在對方平整雪白的牙齒上。伊莫琉斯發(fā)狠咬她?,連皮都咬不破,
他再次被堵住雙唇強吻,
濕噠噠的、令人反感?的黏膩液體從她?的皮膚上滑落下來,
潮濕而恐怖,像是?深海中卷起觸腕將人拖到至深處、再也無法回頭的神秘巨獸。
他其實有點怕這東西?。
討厭、反感?、惡心,
都是?因為恐懼而衍生出來的情緒。伊莫琉斯的鱗粉有防水的效果?,
正是?這樣的保護,
反而讓他更恐懼于未知的液體沾上身體,
讓他害怕鱗粉落盡、墜入水中。
阿妮的意識確實有些脫離思緒,她?全憑本能行事。而擬態(tài)獸的本能便?是?占有、掠奪、控制雄性,
她?扣住伊莫琉斯的下頷,
掌心下移,
扼住了他的喉嚨。
男人修長的脖頸落入她?掌中。
阿妮無意識地收緊,
空氣掌控在她?的指節(jié)之中。伊莫琉斯精致的喉骨受到壓迫,他劇烈地掙扎、想要得?到呼吸的余地,但所有氧氣都來源于她?的唇齒之間。
只要他不向這個壞女人討好索取,就不會有一絲氣息進入身體。伊莫琉斯咬牙抗拒她?的探
憶樺
入,
阿妮的手輕而易舉地在他喉間烙下一道?鮮紅的指痕,他的胸廓激烈地上下起伏。
濕膩的舌撬開牙齒,即便?被伊莫琉斯痛苦地啃噬也毫不退縮。她?舔入對方未被任何人侵|犯過的舌根,這片清凈的領(lǐng)地由濃香占據(jù),被打?上了獵食者的標記。
極度的缺氧,脖頸間骨骼被壓迫,他的眼?前陣陣發(fā)黑。更多的觸手卷了過來,就像他一直擔心一直恐懼的那樣,大量黏液淹沒過喉口,詭異的東西?束縛控制住了他,毒蜘蛛沒有結(jié)網(wǎng),以一種水中怪物?的形態(tài)將他拖入深淵。
阿妮嘗到他口中殘余的一點兒酒液味道?,失去自制力的小擬態(tài)獸反復(fù)蹂|躪他的唇舌,壓榨他做出更多的反應(yīng)。
激烈的掙扎卻愈發(fā)輕微。
她?疑惑地分開一點,暫停自己的入侵。懷中脆弱的小蝴蝶緩了幾秒才恢復(fù)視覺,他劇烈地喘著?氣,瀕死的恐懼讓伊莫琉斯大腦接近一片空白。
“你剛剛”往日?慵懶的沙啞,變成了一種被磋磨到力竭疼痛的聲音,“是?要殺了我么?”
阿妮不回答,只是?盯著?他看。
她?的目光只有獸性,沒有在思考。伊莫琉斯不斷地喘息咳嗽,他側(cè)過身嘔吐,滲入喉管的黏液強硬得?滑了下去,他只吐出很少一部分,但還是?嗆出眼?淚。
他眼?角的濕痕還沒干透,就又被扳過去抱住。雌性對他有強烈的食欲還是?占有欲?伊莫琉斯竟然無法辨認,他渾身僵硬,阿妮繞過腰身的手勒得?他發(fā)痛,好像渾身的骨頭都要被碾碎了。
阿妮埋頭緊緊地抱著?他,她?身上依舊熱得?過了頭。
生物?核心供給太多能源給她?,阿妮的手沒入他的發(fā)絲,攏住發(fā)絲攥緊。這強烈控制性的動作迫使伊莫琉斯仰起頭,把滿是?傷痕的脖頸再次展露出來。
她?貼近過去。
天敵的氣息緩緩掃過他冷白微涼的肌膚。
伊莫琉斯幾近戰(zhàn)栗,他的心震動著?竄到了傷痕累累的喉嚨間,像是?下一秒就會跳出來。恐懼被無限放大,為金錢效忠于他座下的白騎士,似乎有隨時拔劍背主的風險,而她?是?這份生死恐懼的來源,是?一頭惡劣強大、并且暫時失控的野獸。
伊莫琉斯骨頭沒這么硬,他撐到現(xiàn)在,終于痛得?溢出眼?淚。兩人發(fā)尾上那一抹共同的粉色彼此交錯,他服了軟,示弱地說:“別?生氣”
阿妮卻張開嘴,將尖銳的毒牙刺入他的頸項中。
她?沒有注毒。阿妮還不會用這種方式殺死獵物?,她?只是?咬、只是?緊緊摟抱著?他,掌控著?他。
伊莫琉斯神情凝固,瞳孔驟然渙散。死亡的鐮刀輕吻他的咽喉,似乎在告訴他,只差那么微妙的幾毫米,她?就會啃食自己,把獵物?徹底吞掉。
阿妮收回毒牙,大量的血液流淌出來。她?盯著?伊莫琉斯,而伊莫琉斯也不得?不面對她?的凝視,他動了動唇,薄唇血色盡褪,俊美殊麗的臉龐上少見?這種驟然蒼白、近乎破碎的神態(tài)。
仿佛下一秒就會死掉了。
阿妮盯著?他看了半晌,腦子里交錯混亂地錚然作響,獸性關(guān)回籠中的同時,也因為太過疲憊而一頭栽倒在他身上。
她?睡著?了。
是昏過去還是睡著了?
伊莫琉斯很久都沒敢動,他伸手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過了好半天才從她的胳膊里爬出去。
那些觸手不見?蹤影,留給他的只有滿身黏液和被血跡浸透一半的白襯衫。伊莫琉斯平復(fù)了一下心情,他扶著?吧臺勉強站起來,腳步踉蹌地找出醫(yī)藥箱,給自己扎了一針恢復(fù)藥劑。
打?完救命的一針后?,他靠著?吧臺滑下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緩了一陣子,才打?開通訊器,給自己身邊的傭人交代了幾句,隨后?又給另外一個賬戶打?了過去。
阿妮睡醒的時候,是?在一架飛行器上。司機是?文紅閣下身邊的秘書之一,小墨坐在旁邊。
她?舒舒服服地睡醒,熱度褪去,低頭看了一眼?,見?到墨綰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十指緊扣,他主動脫了手套,蒼白的手指跟她?的指節(jié)彼此交融緊握。
阿妮無聲地看向他。墨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很短促的那么一瞬失神,當她?的目光籠罩過來時,察覺到的小蜘蛛又立即露出溫順的表情:“大人,你睡醒了。外面發(fā)生了一些大事母親不放心,讓秘書陪我過來接你。”
阿妮松開手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太累了,就在伊莫琉斯那兒休息了一下,他怎么跟你說的�!�
她?手指抽離的瞬間,墨綰下意識地追逐過去想要再次握緊,卻依舊什么都沒碰到。
他頓了頓,戴好手套,輕聲:“他也是?這個說法。大人,他竟然讓您覺得?累真是?罪該萬死�!�
阿妮回想了一下自己睡著?前的零星記憶,不確定地說:“我倒是?覺得?算了,好像嚇著?他了�!�
墨綰靜默地聆聽?著?,他漆黑的瞳仁沉靜至極,就這么溫柔地望著?她?,雙手放在膝蓋上。
回到別?墅后?,阿妮過上了靠岳母升遷的日?子。
她?的工作能力出眾到難以掩藏,在最風聲鶴唳、物?議如沸的時候,阿妮從文紅閣下手里?接過了控制輿論的任務(wù),轉(zhuǎn)移矛盾、產(chǎn)生虛假說法再官方打?假,推動娛樂新聞蓋過襲擊案一套操作下來成效斐然。
她?每次檢查成果?剛浮起滿意心態(tài)時,又立即警鐘大作,心想不對,我好像又做得?太優(yōu)秀了背后?就幽幽地亮起岳母大人日?漸欣賞的目光。
阿妮百般推辭、十分謙虛之下,還是?接觸到了非常多蟲族內(nèi)務(wù),得?到了不少蟲族內(nèi)部的消息。
她?與墨綰相處得?宛如伴侶,婚禮在即,小墨跟自己的新朋友挑選禮服樣式,他全權(quán)操辦婚禮,偶爾會請求阿妮試穿一下。
阿妮幾乎都會答應(yīng),這些衣服都是?墨綰自己縫制的,她?伸出手,黑發(fā)青年就會眼?前一亮,湊過來體貼地幫她?解開常服的拉鏈,連換衣服都一手包辦。
婚禮舉行的前三天,阿妮跟伊莫琉斯商議完了所有星艦裝載武器的合同。他是?個狡猾的奸商賭鬼,不接受她?水平有限的砍價,兩人因為此事來回拉扯,反復(fù)商議,浪費了成噸的口水,才最終確定。
她?要為自己的潛航艦裝載最新的武器系統(tǒng)。
這筆巨額支出自然由“皇后?”提供。
也是?在敲定此事的當夜,阿妮收到了狩獵場官方發(fā)來的狩獵任務(wù)。
五天后?,也就是?兩人名義上舉辦婚禮的第二天,她?就應(yīng)該啟程趕往其他星域,參與任務(wù),那代表著?更多的基因藥劑、巨額財富,甚至是?星球的占領(lǐng)權(quán)。
她?抬眼?看向旁邊整理房間的墨綰。
他跪在地毯上,貼著?茶幾收納上面的幾本電子器。長發(fā)逶迤曳地,柔順如瀑布般墜落。墨綰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虛擬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是?她?在狩獵場時的視頻。
是?海藍大學的選拔賽。人類少女捧著?花,摘下沾血的兔子面具,向著?鏡頭說:“老?師,我愛你。”
他拿起器的手僵住了,就這么維持這個動作,像是?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愛你?
墨綰抬起頭,正好跟阿妮看過來的目光相對。
阿妮笑了笑,指了指他的袖子。墨綰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他的袖口沒整理好,翻出來一截里?襯。他慌張地把袖子挽好,臉頰微紅地低下頭。
屏幕還在播放。
他聽?到阿妮大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似乎很遠,可又似乎非常近就像是?抵著?他的耳垂,鉆入他的大腦,就這么對其他的男人說:“請跟我交往吧,老?師,我愛你”
阿妮伸手關(guān)掉了虛擬屏幕。
她?有件正事要跟墨綰好好談一下,不想讓視頻打?擾兩人。阿妮走過來坐在他面前,湊過去看了看他,又歪過頭觀察了他幾
秒,說:“我要回狩獵場去了�!�
墨綰猛地抬頭,似乎會永恒溫順沉靜的眸光投射在她?身上。
阿妮胳膊抵在茶幾上,托著?下巴:“我會跟文紅閣下辭行,理由是?要去戰(zhàn)爭星域歷練,你知道?我是?去干什么的。小墨,我”
他抬手抓住了阿妮的手腕,眼?都不眨地盯著?她?:“可以帶我走嗎?”
阿妮頓了一下,視線下移,挪到他的小腹上,過了幾秒才說:“狩獵場很危險,也沒有攜帶無關(guān)人員的例子�!�
墨綰感?知敏銳,他能意識到那么淺淺一寸的視線偏移,他順著?阿妮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攥著?她?手腕的力氣松下來,低頭道?:“是?因為我不夠爭氣,生不了大人的女兒么�!�
阿妮其實可以虛偽地誆騙他一下,來營造自己善良不得?已的假象。但她?覺得?不必要,出口的言語坦誠到莽撞、直白得?接近殘忍:“嗯。它沒有選你�!�
她?繼續(xù)道?:“你留在閣下身邊,我會向文紅閣下保持通訊來匯報活動狀態(tài)。只要我還活著?,就不用擔心族內(nèi)對你的審判。閣下其實很心疼你,她?會保護你的”
墨綰驀然撲進她?懷里?。
阿妮停下話語,抬手回抱,她?感?知到懷中人輕微地發(fā)抖,那雙手將她?抱得?很緊,攥住衣料,像是?稍微松開一點,她?就會變成泡沫原地散去。
“不要拋下我。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彼偷偷卣f,“我可以視而不見?的。跟任何人的事,我都可以當做沒有發(fā)生,伊莫琉斯也好,還是?、還是?別?人也好,我會把家里?安排妥善打?掃干凈等你回來,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面對阿妮,他似乎已經(jīng)對這樣的懇求預(yù)想了無數(shù)次。墨綰并不像麟、或者是?零一三那樣,他沒有養(yǎng)成高自尊的條件,只要阿妮大人開口,他可以拋棄貞潔訓導、可以放棄不通婚種族的規(guī)則,只要她?留下來,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主動、是?不是?要努力哀求,哪怕這份哀求有起到一點點作用,他也會馬上放低身段。
他的自尊心,似乎無法跟妻子的離開放在一個天平上。
阿妮任由他抱著?,垂眼?望著?他漆黑的發(fā)絲。
“我沒那么有本事它不喜歡我這樣弱小的父親,”墨綰伸出手,指尖冰涼地抓住阿妮的手指,牽著?她?放在小腹間,隔著?一層顏色樸素保守的長袍,她?幾乎觸到對方單薄軀體下被植入的卵。他閉了閉眼?,盡全力讓自己不那么情緒化,說了下去,“對不起大人,我對不起您和女兒,可是?,我愿意讓您跟別?的雄性生孩子,我還可以好好照顧他的孩子視如己出,求您帶我走,好不好?我”
他其實不愿意。
阿妮看出他不愿意,他是?在勉強自己。蛛族是?一個性別?歧視嚴重?的一妻一夫種族,那些訓導雄性變得?溫和乖巧的誘人獎賞就是?許諾他們會找到一個只愛自己的伴侶。
墨綰會很在乎阿妮是?不是?想吃掉別?人,他甚至寧愿讓自己被妻子捕食,也不想她?吃掉其他人。
“這有什么意義呢?”阿妮問他,“你賢惠體貼,可是?我要面對的是?殺戮和搏斗。小墨,你不適合在腥風血雨里?生活,我也沒有精力在那種地方保護好你,你理智一點,可以么?”
阿妮的語氣放得?十分平緩,她?知道?墨綰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必須要自己接受這個局面,不然她?之前答應(yīng)要救他的事情就全完了,他可能會抑郁、會自殺、難以獨立存活。
“我已經(jīng),”他深呼吸來平息自己的哽咽和顫抖,但濃烈的絕望和抽痛針刺的胸口讓墨綰不能特別?清楚、特別?有邏輯地跟她?說話,“我已經(jīng)在理智了,對不起,我在想辦法冷靜下來阿妮大人,就算要死,也讓我死在你身邊,求求你帶我走,我愿意在外漂泊、愿意居無定所,哪怕這輩子都回不到蒙恩星也無所謂,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
“”阿妮被迎面壓來的“責任感?”三個字震得?有些沉默,她?頓了頓,說,“文紅閣下會保護你,蟲族社會也再次接納了你,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過得?跟從前在家一樣,有母親、姐妹可以依靠�!�
“不一樣的�!彼f,“全都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到底是?什么?”阿妮問。
“大人,”墨綰雙手捧起她?的手掌,緊緊地包裹著?握住,“您是?對我最好的人,是?最愛我的人,您為了我跟母親動手,把我救出狩獵場送我回來,我”
曾經(jīng)他毫無期待的婚姻,因為婚約者的變更,變得?那么甜蜜誘人,讓他情愿死于雌性以親吻織就的情網(wǎng)。
“我不愛你。”阿妮打?斷他。
墨綰愣了愣,抬起眼?看向她?。
兩人目光交匯,阿妮低頭靠近,瞳孔相對,眸光融為一體。她?微微泛粉的睫毛在眼?前翕動,逼近的眼?眸里?沒有寵愛疼溺、沒有厭煩和嫌惡,只有無邊的寂靜,如同波紋不生的湖面。
她?說:“蛛族不講究這個,不是?嗎?這里?的社會規(guī)則是?強大的保護者,就可以配有繁衍權(quán)。你和我都在嚴密踐行著?這道?規(guī)則,我保護你,你為我繁衍。我很喜歡你們的直白,不玩人類和鮫人那套詭異的愛情邏輯,那是?去甲腺上激素和多巴胺造成的結(jié)果?,我模擬過那個情景,只是?很不擅長�!�
阿妮停了一下,盯著?他顫動的瞳孔繼續(xù)道?:“我可以靠模擬狀態(tài)來愛上對方,但那是?一次失敗的經(jīng)歷,他其實不曾信任過我。我欣賞蟲族的社會規(guī)則和繁衍邏輯,這很合理,而不是?讓一時激情的迸發(fā)誕生出劣質(zhì)基因的后?代卵子有自己的脾氣,它不滿足很正常,這不是?你的錯�!�
她?的每一句話,那么貼切、那么坦誠。
沒有情緒,也不留余地。
墨綰怔愣地聽?著?這些話,他有一點無法重?復(fù)對方的語句,不能思考這其中的好壞,他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似乎被什么刺穿,正在冒出血來,洶涌溢血的聲音震耳欲聾。
“您”長久的怔然后?,他問,“不愛我嗎?不喜歡我,一點點也沒有”
阿妮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她?說:“這對你很重?要么?”
墨綰抓著?她?手腕的指掌無意識繃緊,他的指尖變得?更加寒涼,將她?握得?格外用力。
他不是?柔弱的蝶族,哪怕要弱于異性很多,他的力氣也足以在不加控制的時候讓阿妮感?受到。她?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想到小墨其實很有能力活下來,他需要克服的只是?心理障礙。
“這對我很重?要�!蹦U有些錯亂地說,“你對我只是?完全的利益交換么?不行的,不一樣的,男人怎么可以沒有女人喜歡、得?不到女人的愛,那人生不是?太失敗了么”
阿妮看著?他不斷緊扣的手指,蜘蛛彼此之間存在相當敏銳的感?應(yīng),她?能隱約覺察到對方的大起大落,感?知到他的出離痛苦。墨綰埋在她?肩膀上,似乎每一秒的呼吸和存活對他來說都是?疼痛的,他壓抑著?、保持著?仿佛可以交流的語調(diào):“請您請您吃掉我吧�!�
阿妮抬手按住他的后?腦,手指滲入發(fā)絲,輕柔地護住:“你知道?我不會�!�
“那不是?更加殘忍么?”他喃喃道?,“能融進你的身體,成為你的養(yǎng)料,將是?一件幸福的事�!�
阿妮道?:“你在說一句很可怕的話哦?”
“對不起�!彼⒓吹�?歉。
“也不是?想聽?你道?歉的意思�!彼�?道?。
“抱歉,”墨綰下意識說,“我惹您生氣了嗎?我我總是?笨笨的,做不了什么事,就算給您當仆人在身邊服侍,大人也不愿意”
“奇怪,我明明是?在為你好,可你一點都不理解呀。”阿妮勾起他的下頷,“我可給你發(fā)不來工資,也受不了沉重?的責任落在我身上,如果?你跟隨我,我會一直、一直、一直傷害到你�!�
她?一定會尋找其他種族嘗試繁衍,這是?違反蛛族社會規(guī)則的,他即便?肯接受,但也會受到忍耐的創(chuàng)傷。
“”
“我確實沒覺得?我愛你�!卑⒛菽﹃�?他的下頷,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璍
但我也不想無緣無故地虐待你,就算你對我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我們沒有利益可以繼續(xù)交換,我也會在有限范圍內(nèi)向你負責,扮演好‘林絳’這個身份,讓你在蒙恩星過得?好一些�!�
墨綰張了張嘴,可是?什么也沒說出口,他蒼白的臉上無法做出往日?那樣溫順的表情,像是?一張被撕裂的白紙。
“如果?我變得?有用的話,”他突然問,“您會喜歡我嗎?”
是?說喜歡星幣、喜歡激光槍、喜歡一件物?品那樣的喜歡嗎?還是?說對一個人的能力和價值的喜歡?阿妮琢磨了一下,站起身捏了捏被他抓得?泛酸的手腕,回答:“說不定呢,嗯,還要繼續(xù)試婚禮禮服嗎?”
墨綰呆呆地看著?她?,像是?被擰緊了發(fā)條的木偶,目光茫然僵硬地拿起今天要給她?嘗試的禮服樣式,他才抱著?自己做的衣服站起來,就不小心踩到自己落在地面上的長發(fā)發(fā)尾。
小蜘蛛一下子失去平衡,恍惚地摔倒在她?面前,地毯很柔軟沒有摔傷,但這一次,墨綰忽然意識到他從前也有好幾次差點摔倒,她?都會牢牢地扶住他、抱住他,讓自己倒進她?懷里?。阿妮大人會解決一切來自于他的問題,無論是?撒嬌還是?對稀有布料的需求,哪怕是?那些她?并不深深懂得?的情緒,她?都會聆聽?并且微笑著?安慰。
但這次,阿妮沒有伸出手,而是?任由他倒在了腳下。她?輕輕嘆了口氣,又笑了一下,說:“真的會變得?有用嗎?”
明明
明明她?說不愛自己,她?說不喜歡的�?陕�?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剎,墨綰還是?無法自控地、慣性般地涌起一陣甜蜜。這種甜蜜混雜著?刀割般的痛楚,他微微透粉的手指動了動,低聲道?:“說不定呢�!�
阿妮朝他伸手,意思是?讓墨綰自己把手放上來,拉他起來。
他看著?對方熟悉的掌心。
墨綰努力地把手伸過去,被拽起來的那一刻,他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哭了,沒有聲音,連個前搖都沒有,豆大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掉。阿妮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就開口說:“摔得?好痛�!�
“誒?”她?有些意外,“摔倒哪里?了?”
“腿�!蹦U說,“胳膊,膝蓋,腳,胸口,都好痛,總之全身都好痛,我要死了。為了不浪費,您吃掉我吧,把我裝在肚子里?一起帶走我們永遠不分開,連骨頭都腐爛在一起。”
“呃,”阿妮遲疑地看了一眼?地毯,開口診斷,“摔到腦子了�!�
婚禮成功舉行,也順利結(jié)束。
阿妮能接受所有肉麻的情話和儀式,她?可是?為攻略鮫人的繁衍鎖做過很多功課的,雖然那稚嫩的第一次完成得?并不好,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長足的進步。
如果?不是?沒必要騙小蜘蛛,她?完全可以假裝愛他,把純情的墨綰哄得?團團轉(zhuǎn)。
但那太累了,支出情緒是?一件很累的事。阿妮結(jié)束婚禮后?,第二天就向文紅閣下提出了要前往其他星域歷練的請求。
岳母大人先是?皺眉,說了一句“你才剛成婚”,隨后?又道?,“蝶族的案子還沒個結(jié)論,原則上來說最近的通行有一定限制,這件事雖然歸類于蝶族內(nèi)斗,但我們還是?要配合一下工作的�!�
不等阿妮深入爭取一番,文紅又吐出一口氣,說:“算了,好女人志在四方。你也是?有出息才想著?磨礪自己�!�
倘若兒媳能在星海中創(chuàng)下一番名聲,一個強大戰(zhàn)士做姻親關(guān)系,也會對文紅的地位有所助益。
只是?她?還舍不得?阿妮出眾的工作能力,同時又堅信這樣的女人在哪里?都會成功,于是?道?:“好吧,我會給你開具通行證,出門在外要分得?清哪里?才是?家,別?讓小墨擔心�!�
阿妮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眼?前一亮,乖乖地接連點頭:“知道?了媽�!�
連這聲“媽”都硬生生叫順口了。
離開蒙恩星的前幾天,阿妮的潛航艦被拖去S108星改造,她?只能在跟伊莫琉斯的視頻通訊中大概看一看。獲取通行證后?,阿妮親自前往,在寒冷的風中吹了吹掌心,坐在伊莫琉斯身邊。
星夜燦爛。遠處的軍工廠在為01號加裝更高級的武器系統(tǒng)。
“你是?要征服一個土著星球,還是?打?算當星盜?”伊莫琉斯穿得?厚厚的,披著?一件毛絨斗篷,“給我的改造方案都頂上要買一艘突擊艦了,真是?一樁賠本兒買賣。”
“你才沒賠本�!卑⒛菘墒�?算得?清清楚楚,“你們家能吞并多少政敵的產(chǎn)業(yè)別?以為我不知道?,軍火商啊,蝴蝶君,蟲族最大的軍械供應(yīng),我看女王馬上要選你當執(zhí)政官了�!�
伊莫琉斯笑出聲來,喝了一口捧在手中的烈酒:“我可不會從政,再說最高會議只接受女性統(tǒng)治者,到了執(zhí)政官可就上升無門了�!�
話雖如此,可執(zhí)政官已經(jīng)是?所有雄性夢寐以求的位置。在某些性別?非常不平等的種族里?,根本就不會有男執(zhí)政官出現(xiàn)。
“也是?�!卑⒛萆焓诌^去,朝他要酒,“要是?其他十一位都是?女人,你一個男的摻和進去,她?們講話你能聽?得?懂么?等一下,小氣鬼,我要一整瓶�!�
伊莫琉斯給她?拿了個酒杯,往里?倒酒的動作一頓,挑眉道?:“跟你喝酒真是?牛嚼牡丹。”說著?卻還是?把新的一整瓶遞給了她?。
阿妮咬開沒開封的瓶蓋,她?不知道?伊莫琉斯這位不缺錢的貴公子到底喝多貴的酒,全無意識地被他把口味養(yǎng)得?很刁。
咕咚咕咚幾口下去,身旁的男人突然說:“少喝點,別?喝醉了。”
阿妮的視線掃過他包著?繃帶的脖頸,一圈圈白色繃帶裹住對方未愈合的傷口。她?輕咳一聲,解釋:“我不是?喝醉才咬你的,我只是?”
“打?住�!币聊鹚沟�?,“解釋的話說給你那個傻乎乎的伴侶聽?吧,別?在我這兒浪費口舌,我不信你。你今晚跑過來見?我,你對象知不知道??”
“我對象,”阿妮過了一秒才想起他說得?是?墨綰,兩人在名義上畢竟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知道?啊�!�
伊莫琉斯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有毛病嗎?跟蝶族男人見?面還告訴家里?人,你知不知道?我們”
“你們風評不好嘛,叫什么來著?,嗯開放下|流,不夠保守,第三者新聞�?停�?吧?”
“哼�!币聊鹚沟皖^喝酒。
“小墨不會在意的。他是?個很賢惠體貼的人,我跟他說了是?談?wù)隆6椅荫R上就會離開蒙恩星,在他的世界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