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點到為止,瑪羅泰已經(jīng)聽出意思。
能在這種關(guān)口告訴他的消息,無非就是選舉有關(guān)了,當(dāng)然,早在之前收到的風(fēng)聲不少,捕風(fēng)捉影的探出來都不準確,今天陸熠打開天窗告訴他,無非就是打算開個豁口。
或許陸熠并非好心,但這消息確實對他有利。
見瑪羅泰沉默,陸熠揭開最后一層紗,提點他:“這東西能直接決定這場選舉花落誰家,搞不好還能掀起一陣腥風(fēng)血雨呢”他意味不明,“大換血的局面應(yīng)該會很熱鬧�!�
“東西怎么拿,線索怎么來,取決于你,我手伸不了那么長�!�
陸熠站起身,沉重拍拍他肩膀,再次喊了聲大哥:“別說我沒有幫親,都是一家人,我當(dāng)然是希望你上位攬權(quán)�!�
話畢,停了幾秒,低頭與瑪羅泰對視,那雙眸子黝黑深邃,銳利似劍,只一眼就能將人心剖析得抽皮扒骨,不著寸縷,他摁下要起身的瑪羅泰,唇角微微抿起抹漂亮的弧度,錯身離開亭子,空留個后腦勺和背影,還有空氣里飄來那一句:“飯就不吃了,告訴叔公,我還有事,下次再來看他�!�
亭內(nèi),男人眸色沉下。
*
房間內(nèi),蘇韞顯得又些局促不安,素育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打量她,也不說話,每一秒都窒息。
終于,素育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你是怎么跟他來的�!�
語氣沉重,逼得她不得不實話實說,當(dāng)然,蘇韞也不傻,她道:“碰巧在軍醫(yī)院遇上,陸少將就順路送我回曼谷了。”
素育聲音低了個度,好在臉色是緩下來,哦了一聲,道:“吃完了飯,我找車送你回去吧,小姑娘跑來跑去很危險。”
“謝謝�!碧K韞禮貌。
她清楚素育如此防備想趕她走無非是擔(dān)心兩個勾上,又或是陸熠接觸為泰黨旁支,畢竟選舉決策在即,任何黨派的拉攏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雖然蘇韞正朝這方面努力,但遺憾,目前進展速度微乎其微。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只有瑪羅泰一人回來。
素育疑惑問他陸熠去哪了,男人老老實實回他辦要務(wù)去了,素育臉色差了幾度:“真是越長越大,能有什么忙的?忙到連頓飯都吃不上�!�
“您也別怪他,軍隊最近要準備清掃行動,忙點是應(yīng)該的�!�
素育沒好氣,“你不用替他解釋�!�
兩人來回間,不高興的還有一個人。蘇韞面色何止一句垮塌,她很佩服陸熠的行事作風(fēng),就這么水靈將她一個人扔在這里,連良心都不會抖一下,怪不得扔了跑腿費,原來不是好心,怕是早就有預(yù)謀。
瑪羅泰視線探向還干坐著的人,和善道:“他讓我送你回去,不急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沒關(guān)系,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飯就不吃了,謝謝。”蘇韞立馬要起身,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禮貌向兩人問候告別完,蘇韞鎮(zhèn)定走出門,然她沒注意,身后緩慢跟上個人。
逼問
逼問
腳步聲越來越近,蘇韞下意識停住,回過頭。
瑪羅泰也順勢停下腳步,面上仍舊掛著那副和善的笑:“我送你吧,這附近叫不到車回市區(qū)的�!�
本想拒絕,奈何男人沒等他回答,從兜里掏出車鑰匙晃了晃,示意她出發(fā)。
這是要送順風(fēng)車。本不該上,不過眼下她的確沒更好的選擇。
蘇韞沒再多矯情,跟著他上了院子里停下的黑色轎車。
車子從盤環(huán)的公路開出來,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下,透過車窗往外瞧,視野都逐漸模糊,車速越開越快,從九曲十八彎的水泥路開出來,上了快速環(huán)道。
副駕駛上,蘇韞手緊緊攥著安全帶,嘴巴幾次張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車鏡里,瑪羅泰捕捉到她局促的情緒,溫聲安撫:“不用緊張,我不是什么壞人�!�
蘇韞不好意思,禮貌回了話,眼神目不斜視看著前方,她看得認真,絲毫沒注意到身側(cè)人不對勁的眼神,車子慢慢拐入旁道,方向逐漸偏離。
顯然,蘇韞也發(fā)現(xiàn)了,扭過腦袋問他:“這條路不是回曼谷的�!�
她笑得牽強,手已經(jīng)摁在門把上,車速不算快,跳下去死不了,但她也沒到這地步,還在試探:“是不是導(dǎo)航出現(xiàn)了問題?”
瑪羅泰開著車,連個眼神都不再分給她,與剛才的溫和判若兩人。
蘇韞知道這兩兄弟不是表面那么簡單,一個比一個險惡,先是陸熠不聞不問,把她丟在訕塞自生自滅,再是瑪羅泰目的不明的帶她走,原先蘇韞覺著瑪羅泰好歹也會顧忌木汶的臉色,不敢做什么,但現(xiàn)在似乎要推翻這一論證了。
車越往小道開,蘇韞心越?jīng)�,臉上強裝鎮(zhèn)定:“木汶在等我回去呢�!�
她在警告他,即便是現(xiàn)在荒郊野外適合做亂,也要顧忌做亂后能不能擺平后事,木汶擔(dān)不擔(dān)心她是一回事,倘若這個節(jié)骨眼,瑪羅泰敢出一點丑聞,木汶絕對會借題發(fā)揮,鬧得人盡皆知。
真要犯錯,除非瑪羅泰想棄掉前程。
男人驀地笑了,笑得森冷,最后車停在一條無監(jiān)控?zé)o人煙的荒路,四周高大的林子在昏暗光線下如同張牙舞爪的野鬼,駭人極了。
什么都沒說,瑪羅泰從后座撈了個東西,車頂開了昏黃的燈光,不亮,照得他更面目猙獰。
“別怕,我只是問幾句話。”
“什么話�!彼吡Σ蛔屪约夯艁y。
瑪羅泰扶著方向盤,將車鎖上,徹底斷了她后路,而后緩緩道:“我聽說木汶手里攥了點不為人知的東西,你好像也知道點兒,是吧?”
話說的如此明顯,蘇韞再蠢也該明白情況了,為什么陸熠忽然變臉,好心送她一程,還特地把她送來訕賽,合著其實是為了把她賣出去,拿她放線釣魚,想到這,蘇韞心底冷下。
她揚起笑,“我也只是聽說,至于你說的不為人知的東西,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蘇韞說得由為誠懇,“我只是他女兒,不涉及什么斗爭,消息都是一些玩笑話里偶爾聽出來的�!�
她不清楚陸熠透露了幾分消息,說白了,現(xiàn)在是未知數(shù),不過通過話里話外的試探,蘇韞是知道陸熠沒有明確講完,否則瑪羅泰不會等到現(xiàn)在逼問她。
再者,他也不敢動手。
瑪羅泰果然遲疑,不過片刻,蘇韞失算了,他拿出方才后座撈出的東西,是把槍,沒等蘇韞喊出聲,堅硬硌人的槍口杵在她脖頸,強迫她高昂著腦袋,瑪羅泰一只手用力掐她袒露的脖頸。
和善的臉?biāo)查g扭曲:“沒關(guān)系,我?guī)湍慊貞浺幌潞昧�,反正時間還長,我陪你慢慢熬�!�
前有被陸熠拿槍嚇唬,現(xiàn)在是被他哥抵著威脅,兄弟兩個沒一個不像畜生,連手段都如出一轍。
她幾近窒息,整張臉白得駭人,長大著嘴巴痛苦呼吸,氣卻卡在肺里上不去下不來,眼淚無知覺地大顆掉下。
“我、我、不……不知….”
話斷斷續(xù)續(xù),蘇韞拼命掙扎手胡亂往車內(nèi)掃,試圖找工具反擊,可惜空無一物,反而激怒了半騎在她身上的瑪羅泰,男人瘋狂地將她當(dāng)成發(fā)泄物,手上力道更大,以至于蘇韞覺得他壓根不是想要知道答案,而是真的要把她掐死在這里。
“你說不說!說不說!”
意識逐漸模糊,蘇韞以為自己真的快死了,幸好,飄渺間還殘存的一絲感知,所以她幸運聽見掉在地上的手機嗡地不停震動,而騎在她身上試圖掐死她的男人似乎看見了來電人的名字,癲狂的動作停了,她也得此空隙,驚恐捂著胸口,狼狽地大口吸入空氣。
接了電話,瑪羅泰瞬間冷靜下來,笑問:“怎么了?”
“人呢�!�
一句簡短的話。
瑪羅泰看向驚魂未定的蘇韞,女人也看著她,猛地撞開他手,朝著電話喊救命。
手機摔在地上,瑪羅泰臉色拉下,電話聽筒里的聲音自動免提,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我是忘了,又不是不要了,送人這種事情還是不勞煩你。”
最后還提點一句:“別做不該做的蠢事�!�
電話掛斷,陸熠發(fā)了位置,屏幕跳動的消息瑪羅泰堪堪只掃了一眼,而后目光重新放在蘇韞身上,冷冷笑一聲:“他還親自打電話來接你�!�
得了保障,蘇韞氣性都升了不少,緩下心神后,她平靜對視,蒼白的唇瓣微微翹起弧度:“是啊,他親自來接我�!�
字句咬得意味深長,瑪羅泰笑而不語,重新駛動車子開出小路,車內(nèi)安靜到詭異,仿佛剛才的瘋狂從未發(fā)生過。
忘了
忘了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車慢慢降速,于視線100米開外的道路側(cè)停了輛黑色邁巴赫,蘇韞脖子伸了伸,車頭正對著,開了近光燈,模糊能看清抹高挑的身影靠在車門邊。
是陸熠。
車最后熄火在不足20米的地方,瑪羅泰松了鎖,放她下車。
蘇韞沒一絲猶豫,立馬下車走人,嘭地一聲,氣全撒在關(guān)門的動作上。
越走近,男人輪廓越清晰,陸熠察覺,收了松散的姿態(tài),直身,將煙含在嘴里,空了手拉開車門打算直接走人,這副冷淡態(tài)度讓她氣不打一出來,抬起手臂摁住車門,聲音哀怨:“你為什么把我一個人丟在那�!�
“忘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叫人更氣,蘇韞瞪著眼,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委屈作態(tài)。
陸熠表情逐漸不耐,收回扯出門把的手,從她身側(cè)穿透望向還停在不遠處的轎車,目光冷淡:“蘇小姐麻煩擺正位置,我好像沒有義務(wù)向你承諾什么東西,如果不想上車,那就自己走回去�!�
蘇韞咬著后槽牙,兩人僵持了足有半分鐘,男人嘴里的煙被風(fēng)吹落,灰掉了幾段在地上也不管不顧,他身子浸出的那股傲慢過于耀眼,無理也變有理,以至于差點兒讓蘇韞覺得真是她的問題。
算了。她不再梗下去,錯開身,開門上車。
車內(nèi)燈打開,陸熠用后腦勺都能看到那張臉一定滿臉寫著不高興,沒回頭,他正對著那臺未開遠的車子勾了勾嘴角,不像道謝,倒像挑釁,距離不算遠,所以瑪羅泰捕捉到他那絲譏諷,眉眼間,張狂又輕蔑。
陸熠抬了抬手,低頭將最后一口煙吸入,隨意將燃盡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滅。
對面車子遠去,瑪羅泰才緩緩啟動,沒開車內(nèi)燈,冰冷地半張臉浸在黑暗里,辨不清神色。
*
清邁·湄林
四季酒店。
原本定的一周后會面塞納瓦,但中途陸熠忽然改口,一通電話提前兩天,結(jié)果就是塞納瓦急急忙忙備好地方,既不奢華鋪張又不失格調(diào),位置于遠離市區(qū)的湄林四季酒店。
男人下了車,過指引,穿過層層林亭,進入早已經(jīng)隔離出的房間區(qū)域。
酒店別具一格的蘭納風(fēng)格,建筑的亭閣裝飾樓宇都是用泰國當(dāng)?shù)卦吓c織物裝飾,每過一處,角落數(shù)不清的石菩薩雕像,陸熠到時,天色黑了幾個度,塞納瓦得到通知,早早起身從隔間走出亭宇小道迎接。
簡短的招呼,兩人伴身進入卷珠簾的石亭,場上人皆數(shù)清空,連個安保都沒給自己留下,不得不說,塞納瓦會來事,措施比陸熠都要謹慎幾分。
人造池內(nèi),橙黃的燈光漾出水面一陣波光粼粼,倒影出那張含笑的善面,陸熠道:“我聽說你在現(xiàn)在可是民眾眼里的紅人,所有的年輕人都盼著你當(dāng)選,看來我得提前對你呈遞賀禮了�!�
塞納瓦笑著擺擺手:“這話說的太早了,這才哪到哪�!�
塞納瓦這人年輕,沒什么官腔,比起油嘴滑舌的老狐貍顯得更為隨和,推選前,生活稀疏平常,融入普通人行列,最近票數(shù)大漲也是因為“親民、隨和”在清邁寧曼路的Mirror
02
Cafe啤酒吧與偶遇的支持者共同聽演奏樂隊唱歌,還自掏腰包,花了8000泰銖,請選民喝了一通,新聞刊登出來堪稱爆炸性,這一行為直接促使年輕人票數(shù)增高,從改法到親民,一躍變身上臺,導(dǎo)致那些平常古板保守一派的候選人吃了個啞巴虧。
擺于臺樓下的水池盆內(nèi),蓮花妖蠻立在花瓶沿,層疊的花瓣卷起漂亮的褶皺弧度,陸熠望了望,總覺得熟悉,最后想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記錯了,恍然想到那段堪堪一掌握住的腰肢,似乎也是這么無骨倚靠在他身上,不怎么清晰,貌似裙擺挺長,藕粉色的。
他折出一支,嗅了口,味道不同,很香,撥動兩下,又插在桌面花瓶中,塞納瓦不理解他行為,但見他似乎心情不錯也不好打擾,旁敲側(cè)擊問他:“聽說清邁快速干道和美斯樂小鎮(zhèn)出了襲擊事件…….”
話到這,塞納瓦欲言又止,兩個地方都是陸熠的地盤,新聞也只刊登了美斯樂小鎮(zhèn)襲擊事件,且派遣了軍隊協(xié)同處理,據(jù)緬甸邊境佤聯(lián)軍武裝的配合,事情不到三天就被偵破了,是屬于境外雇傭勢力所為,由于涉事人員全數(shù)死亡,導(dǎo)致案件就此摁下翻頁。
詭異的是,快速干道上發(fā)生的襲擊事件卻無一絲消息,只歸類于同一撥人手處理,也不知是不是與最近選舉有關(guān),但目前并未曝出任何人員傷亡信息,依舊是襲擊者全數(shù)覆滅,且事情處理得利落,似乎是有意而為之。
“你想知道?”陸熠笑了。
他看向陸熠,點點頭。
男人面上淡定自若,仿佛在講毫不相干的事:“都是同一批人,人死了,線索斷了,再往上查就得出事,只能不了了之,明白我意思吧?”
意味深長的一段話叫塞納瓦倒吸一口氣,從捕風(fēng)捉影的消息得知,快速干道上是陸熠的人出事,而他現(xiàn)在這番話又代表什么?真不在意嗎?顯然不可能,陸熠的秉性,能讓他吃悶虧的整個泰國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佬阿姨PO海廢追,新330;139493群
而他能告知的消息,也要分清三分真假,塞納瓦自知問下去不方便,就此打住話頭,他干咳一聲笑笑。
然陸熠并沒有停下,手指輕點了點桌面,若有若無地提點,“現(xiàn)在意外發(fā)生得頻繁,身為候選人要先保護自己的安危才對�!�
“什么意思?”塞納瓦急了。
“意思就是事情沒那么簡單”陸熠抬眉,輕飄飄道,“你想贏這場選舉,路怎么走,要看清了。”
都到這了,塞納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陸熠這是擺明了告訴他襲擊事件是上面的人所為,又或許不止,現(xiàn)在各大黨派本就因為選票而焦灼,難保不會干出些什么豁命的勾當(dāng),歷來選舉死亡的候選人不少,甚至還發(fā)生過上任當(dāng)天爆發(fā)槍案的惡性事件,這背后的黑手,可想而知。
提點完,塞納瓦焦躁不安,攤在桌面的拳頭攥緊,壓下聲音問他:“陸少將,如果可以,未來前進黨會是你永遠的盟友�!�
沒說軍方而當(dāng)面指他,意思不言而喻了。陸熠效忠軍方,但軍方也分派系,如今整個泰國軍方分裂四大家族勢力,一旦上臺,他擔(dān)心的就不僅僅只有總理之位,還有后頭如何分配權(quán)力的患處,得勢必然要通過軍方四大家族首肯,照顧不可避免,他想通過拉攏軍中第一大派系的陸軍總司令薩普瓦,來平下一部分能避開的風(fēng)波。
不過話不能說太僵,塞納瓦是個聰明人,給足了體面,陸熠是薩皮瓦手里最鋒利的劍,站在一個陣營不會出錯。
陸熠望向被風(fēng)掀起的層疊波瀾,漆黑的眉眼頓時揉出凌厲,明明是笑著,卻怵人,瞧著塞納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吞了兩杯茶水下肚,這才聽見陸熠徐徐的聲音。
“保障這種東西我肯定是不能百分百說的,不過,機會還是有,就看你抓不抓得住”陸熠斜了斜身瞧他,“組閣的席位你要是拿得到高票,剩下的都好說。”
字里行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塞納瓦手里的一張牌打出去是單出,沒有勝算,然換個思路就不同了,參選的黨派那么多,如果籠統(tǒng)起來,票數(shù)就會是斷層的存在,組閣,也就意味著由他發(fā)起黨派聯(lián)合,貢獻手中的票數(shù),簇擁未來前進黨當(dāng)選,而當(dāng)選之后只需要給支持的政黨散去好處,分攤權(quán)力。
這顯然是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
不過當(dāng)選是一回事,組閣之權(quán)也是個爭論不休的問題,要怎么擺平那些黨派簇擁前進黨當(dāng)選,貢獻自己的票數(shù)?
塞納瓦問出口,陸熠卻無奈表示這點愛莫能助,他能說的話到此為止,能不能上位,怎么上位全看塞納瓦聰不聰明,再多的話,他也沒耐性教。
三個小時的談話就此結(jié)束,陸熠沒留下來用餐,出了酒店門,便直接乘入早已經(jīng)停下的黑色無牌轎車。
往昔
往昔
酒店門前,見人出來,巴克立馬下車開門。
陸熠出行基本低調(diào),私行都開無牌車,一瞧司機給的通行令,沒人會攔,不過低調(diào)歸低調(diào),陸熠沒別的愛好,鮮少人知道他喜歡車,然喜歡也有個界限,車庫里開出來的基本也就那幾輛公車。
今天開出來的就是輛普通AMG
02
One。
男人溫慢走下臺階,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到了車門邊,腳步停了,側(cè)身倚靠在車門邊,低頭,磋地點燃一支煙,抽了口,煙含在嘴里,面色正對著四季酒店的大門。
巴克不解,歪歪腦袋順著他方向看過去,除了清一水的石菩薩和魚池子,沒別的東西了。
他跟在陸熠身邊少,以前都是陳醉做貼身副官參謀,陳醉走了以后就是沙旺做警衛(wèi),現(xiàn)在沙旺出了事,這才把他從軍營里調(diào)出來幾天接替,所以巴克其實不怎么了解陸熠脾氣,比如現(xiàn)在,他猜不透陸熠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不走。
“少將,怎么了?”
陸熠沒看他,掐著煙彈了彈灰,又重新含在嘴里,霧氣熏得大,巴克忍不住咳了聲,想提醒他少抽煙,又覺得話太放肆,便憋回肚子里。
男人含著煙,聲音模糊:“抽完再走。”
巴克拍了拍腦袋,他給忘了,陸熠是抽煙,但不喜歡車里有煙味,所以基本不會在車上抽,除非特殊情況,想到這,巴克覺得自己不聰明,差點兒得罪了。
“那您抽吧�!�
聞言,陸熠才懶懶轉(zhuǎn)過頭睨他一眼。巴克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憨厚可掬,用陸熠的話說就是,人忠心,腦子蠢,用之可氣,不用可惜。
煙抽完,味道散得差不多,巴克才替他重新開門。
后視鏡內(nèi),男人神色靜斂,微微仰著頭,一只手扶著眉心輕揉,休息之余低聲發(fā)問他:“尤金把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
“老大在出事之后最快速度趕到美斯樂的烏葉公路配合賀聿生派遣的佤聯(lián)軍搜查,我們的人負責(zé)放關(guān)卡,人都被佤聯(lián)軍處理了,基本扯不上咱們這邊。在清邁快速干道公路的那伙襲擊者是雇傭的外籍兵,不過根據(jù)尸體勘測辨認,能認出跟襲擊烏葉公路的國際刑警是同一批人,目前事情發(fā)出的告知都是掩人耳目的假新聞,老大的意思還是問,說接下來怎么處理?”
男人驀地睜眼,唇角戲謔:“怎么處理,還能怎么處理,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想查下去�!�
這句話點醒了他,巴克蒙了瞬,攥著方向盤的手僵著,他側(cè)過頭回看車內(nèi)鏡中,陸熠的臉色未變,依舊那副淡定自若,只是蹙著的眉頭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巴克問:“那沙旺的傷?”
“別說這種蠢話”陸熠冷笑,“現(xiàn)在不是你在這里講兄弟義氣的時候�!�
“對不起,少將�!卑涂说土说皖^。
盡管巴克已經(jīng)能猜到是誰在做背后推手,但他也只能咽下去,正如陸熠所說的,現(xiàn)在并不是講兄弟義氣的時候,現(xiàn)在死的人都是障眼法罷了,或許將來還會死更多的人,能平下來,不被抓住把柄,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陸熠再次提醒他:“這段時間別起風(fēng)浪�!�
“是�!�
答完,巴克忽然提起:“陳參謀要回來了吧�!�
“陳醉?”陸熠想起什么,眸子斂了斂,心中過完時間,算下來,確實是時候了,他淡淡“哦”一聲,“是該回來了�!�
*
曼谷。
蘇韞從那琳的偏院回來,踏著小石子路走得正順坦,一抹身影遮住她腳下的路,她愣了瞬,抬頭,是木汶。
“爸爸,您怎么來了?”
木汶抬抬頭,自顧自深情嘆氣,望向她身后的那棟小別墅:“好久沒來了,突然想來看看你媽。”
自從那琳跟他感情破裂后,木汶基本就不再來偏院,今天忽然過來,蘇韞不得不警惕。
她沒讓道,正正堵在路中央,面上還是笑盈盈地:“媽媽剛吃完藥休息下來,現(xiàn)在可能不方便進去打擾。”
男人抬頭看看天色,“這么早?”
蘇韞心底倒了口笑,也是,木汶從不來偏院,又怎么會知道那琳什么時候吃藥什么時候休息,她扯扯嘴角道:“吃完了藥會犯困的�!�
木汶“哦”了聲,擺擺手:“那算了,我來找你也是一樣�!�
終于是切入正題,蘇韞早猜出他心思,也知道他要問什么,點點頭,乖巧說好。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偏院,來到大花園的院子里,木汶坐在竹藤編成的秋千上,拍了拍欄桿,笑得和藹;“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坐在這里玩�!�
不知道他打的是哪一道譜,蘇韞沒心情陪他回憶什么虛假溫情,找了張竹藤椅坐下,坦言問他怎么了。
木汶還沒說話,砂娜端著剛切好的果盤從屋里走出來,朝兩人溫溫一笑,舉手投足自帶小女人的柔弱光輝,比她還要會裝腔作勢幾分,蘇韞臉色壓得恰到好處,點點頭道謝,隨后接過砂娜遞過來的叉子,將一塊新鮮的哈密瓜送進口中。
砂娜笑著說:“哈密瓜是今天現(xiàn)摘送過來的,很甜很新鮮。”
“謝謝�!�
砂娜想攬上她肩膀,被不動聲色避開,木汶扶了扶眼鏡,從砂娜手里拿了叉子就開始逐人:“好了,你走吧�!�
女人欲言又止,沒辦法,只能攥了攥裙角褶皺,聽話回屋內(nèi)。
小花園靜下來,蘇韞望著撲騰煽動翅膀的蝴蝶,有一瞬恍惚,曾幾何時,她也無憂無慮,如今時過境遷,昔日種種溫馨,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似乎察覺她觸動,木汶開始打感情牌:“你小時候最喜歡在這個小花園里抓蝴蝶了,是吧?”
他說的沒錯,蘇韞小的時候其實不怎么乖,總是在小花園里撲騰一身泥,摔倒了就跑向那琳懷里哭,有時候木汶回來得早,她便朝著木汶哭,那時候的木汶是慈愛的,笑一笑,把她舉過頭頂轉(zhuǎn)圈哄,每一次,蘇韞都能被哄好。
風(fēng)過了一陣,起得突然,吹得她酸澀直瞇眼。
原來,是起風(fēng)了。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長大了,爸爸�!彼@樣說。
“是啊,你已經(jīng)長大了。”木汶嘆一口氣。
“爸爸,您想說什么,直說吧�!碧K韞實在不想與他干耗下去。
木汶先是一怔,而后拍拍她肩膀,依舊笑著:“沒什么,就是那天陸熠把你送回來,有沒有說什么?”
說什么?蘇韞默住,細細思考起來。
思忖幾秒,她點頭,算是默認。當(dāng)然,蘇韞沒撒謊,那么長的車程,陸熠確確實實說了話,且在臨近下車前,也告知了她一件事。
提點
提點
蘇韞頓了頓嗓子,將叉子又取了塊芒果,放在嘴里嚼,慢條斯理的咀嚼動作引得木汶不滿,但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哄著聲音又問她:“他是不是交代了話?”
果肉吞下,唇齒間滿是香甜,蘇韞不急不慢抽出紙擦了擦嘴角才回他:“他說———”
話到這,蘇韞忽然停住,木汶見她要說不說地,抿了抿唇不耐,“說什么�!�
蘇韞回想起來。
送她回來的車程上,其實兩人沒什么話,主要是蘇韞還在氣頭上沒法發(fā)作,不敢的原因也簡單,怕被丟下車,在這種一無燈二無監(jiān)控的地方,想殺人拋尸很容易,她也相信陸熠真干得出這種事。
不過挺意外,陸熠主動同她搭話。
“下次還敢跟著我嗎?”他笑著,面上無愧。
蘇韞不說話,整張臉悶悶地,見人不回答,陸熠踩下剎車差點把她飛出去,幸而安全帶鎖著,然陸熠依舊那副傲慢,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是賞賜,導(dǎo)致她臉色更臭。
男人難得關(guān)心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蘇韞還沒張口,下一句接著認真說,讓別死他車上,這輛車是私用的。
當(dāng)時什么情況,蘇韞挺想罵他,但又怕被丟下去,活生生忍著,整張臉近乎抽搐。不過很快,蘇韞罵不出來了。六鈀4午七64酒5
陸熠睨了眼車內(nèi)鏡,恍若察覺到什么,將車頂燈打開,車子停在路邊。沿著呼嘯而過的旁車,蘇韞莫名生出一股不安,即便不看過去,也能感知到身側(cè)的人正朝她靠近,尤其那道目光像在她身上扎了根不舍得挪開。
溫?zé)岬臍庀⒙咏K韞一動也不敢動,臉上忽然傳來粗糲的觸感,下巴被強迫掰起,轉(zhuǎn)過臉,陸熠離她極近,近到呼吸交織,甚至聽得清心跳。
那雙手并不溫柔,仿佛她是個什么物件,翻來覆去地擺弄查看,蘇韞想甩開,奈何他力氣大,最后,陸熠像終于找到什么,微微傾身,離她更近了。
蘇韞瞳孔顫了顫。
呼吸灑在脖頸處,很癢,很麻,那雙大手慢慢攀下,聲音不自覺低了個度:“掐你了?”
她點點頭。
“下手挺狠�!闭f完,松開她。
脖頸處的肌膚本就嬌嫩白皙,他堪堪只是用了一小力,這蘇韞身上都能冒紅,明顯瑪羅泰是下了死手才會又青又腫,他嗤了聲笑,從后座儲藏的醫(yī)藥盒拿出一瓶藥膏遞過,揚揚下巴示意她接著。
“謝謝�!�
說完,車子重新啟動,她沒再繼續(xù)問下去,當(dāng)然,陸熠也無話。
車子并沒有直接把她送回別墅門口,大概是為了避嫌,又或是嫌麻煩,陸熠只進了市區(qū)就把她放下來,而后蘇韞自己磨了半天打車回來,然回家后,蘇韞卻在別墅門口瞧見了那輛眼熟的邁巴赫,以及似乎是剛坐完客,正慢條斯理下階梯的男人。
見她直愣愣哀怨站著,陸熠視作空氣,抬腿從她身邊繞過。
蘇韞終于忍不住了,“你在耍我?”
聞言,陸熠頓住腳步,幽幽回身看她,面上一副挺有意思的表情,“蘇小姐,我不是你的保鏢�!�
意思蘇韞無權(quán)命令他。
話說的沒錯,蘇韞自知理虧不好再說什么,纏人的是她,他確實沒那個義務(wù),想著,蘇韞避免再得罪,直接繞開走人,哪曾想身后的陸熠開了口。
聲音低沉,聽不出什么情緒。
“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想清楚�!�
無頭無腦的說完,沒再給她多反應(yīng)的機會,嘭地一聲,蘇韞回頭只能見一陣尾氣。
什么叫不該做的,又讓她想清楚什么?蘇韞僵在原地,遲遲未挪動步子,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揉著脖頸試圖緩解那股窒息的壓力往屋內(nèi)走。
思緒回籠,蘇韞看著木汶將話原原本本復(fù)述。
她當(dāng)然也好奇,陸熠為什么避開她來別墅,來別墅明顯就是見木汶了,這是不是也證明了兩人已經(jīng)勾攏上?想著,她暗暗觀察木汶神色。
木汶比她想得要冷靜,聽完舒了口氣,而后起身,“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事了�!�
“怎么了,爸爸?”她試探問。
“沒事,你不要管那么多�!蹦俱雽⒐P往她面前推了推,“吃水果吧�!�
“那我以后還需要繼續(xù)找陸熠嗎?”
蘇韞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當(dāng)然,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木汶默了默,鏡片下的眸子沉浮,良久,他才道:“如果他不討厭你,想繼續(xù)跟著那就跟�!�
他警告:“別讓他反感,引起不必要爭端就行�!�
據(jù)目前情況,木汶是基本可以確定陸熠并不抗拒蘇韞接近,否則早在一開始敗露時,事情就揭穿掀桌了,于他而言,多一個籌碼未嘗不可。
畢竟陸熠這個人,不好拿捏。
而來找他,是應(yīng)承了那句他沒弄懂的話。
陸熠笑著說:“以后泰國怎么決策,還得看你臉色行事�!�
這話單提出來就足夠有誘惑力,木汶不傻,陸熠想提拔他上位,而上位就需要踢掉現(xiàn)有的候選人,為泰黨不會出兩個政權(quán),這是毋庸置疑的,最后,陸熠也不顯山露水指了條路。
“組閣�!�
如今局勢莫變,誰上誰下都不好說,第一輪的選票中,前進黨明顯領(lǐng)了先鋒,而有了組閣之權(quán)就不同,票數(shù)折了再折也不會差,外加軍方的250票席位,總理之位就是囊中之物。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因為現(xiàn)在他有了新想法,既然誰上都可以,如陸熠提點的,為什么不能是他。
鏡片下的眸色陰測滲人,看得蘇韞心臟顫了顫。
只一刻,木汶恢復(fù)慈父的形象,起身讓她把果盤吃完,自己走回屋內(nèi),空留下她在坐藤椅發(fā)怔。
新聞
新聞
*
距離第一次大選投票已經(jīng)過去近一個多月,票數(shù)洗牌,仍沒得到結(jié)果,國會的投遞一再重推,位置究竟花落誰家還沒個定數(shù),明面風(fēng)平浪靜,浪潮之下,波濤洶涌。
如今不僅僅三大黨派參議,還新增了總理之爭外的組閣之權(quán),組閣之權(quán)下衍生出更多的激進黨派斗爭,整個泰國可謂熱鬧至極。
而在如此節(jié)骨眼上,流亡國外十七年的前泰總理“納瓦”主動回國投案,這令原本就動蕩的局勢愈發(fā)撲朔迷離,總而言之,總理之位依舊難產(chǎn)。
日子隨著最后一場大選投票前,泰國政壇出了兩個大新聞。
第一則,建國黨熱門候選人瑪羅泰在舉行演講拉票時遭到襲擊,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丑聞爆出,其中“稅款吞臟”鮮紅二字尤為扎眼,新聞一出,瞬間點燃民眾浪潮,原本高漲的支持率從53%跌至前所未有的冰點,這是自第一次選舉以來發(fā)生的頭一遭丑聞事件。
第二則,為泰黨即將更迭新一任候選人,但更迭的名單遲遲未推出,消息出來,轟動一時。
馬上就輪到下一輪的投票階段,薩拉的退出讓所有人驚訝,然其背后原因無從知曉,只知道薩拉下臺后,徹底銷聲匿跡。
有意思的是,兩則新聞都被不合時宜壓下來,不到三天便消失在大眾視野與媒體平臺,被禁止討論。
回曼谷的車程上,陸熠接了幾通電話,塞納瓦、木汶、瑪羅泰。
前兩者都較為聽話,塞納瓦是個聰明人,早在陸熠提點完后自發(fā)以前進黨為名頭,籠絡(luò)各方小黨派組建了“八黨聯(lián)盟”為之搖旗吶喊,以選舉過后分攤權(quán)力為引,主張合作共贏,拿下組閣的席位。
效果顯著,八黨聯(lián)盟很快吸引了許多折中票數(shù)無望的小黨派,加固了八黨聯(lián)盟的壁壘,只等最后一次大選上臺。
木汶則稍顯謙遜了,不聲不響地干大事,借著為泰黨內(nèi)的親信在玄門關(guān)的酒局作勢拉他下馬,以拉攏親信派徹底壟斷薩拉原本在黨內(nèi)的支持簇擁,明面和善,背地擺了他一套,兩人關(guān)上門狗咬狗,乘著陸熠的勢,木汶最后毫無疑問成為贏家。
電話打來時,木汶并不操之過急,剛下的為泰黨如果貿(mào)然打出一位新候選人必然再次掀起軒然大波,所以字里行間都是對陸熠態(tài)度的試探,他主張親信派已經(jīng)籠統(tǒng)一半以上的為泰黨員,就只等翻身上船的一個機會。
兩人報完了進度,基本也是說一半藏一半,陸熠這人能用但必防,無論哪一層面,他都是站在軍方層面,要知道,總理之位落在哪個黨派手里都可以,唯獨不能重新回到軍方與王室手中,泰國政權(quán)爭斗本就一直沒斷過,能讓黨派聯(lián)合唯一點就是對抗軍方,早年,王室與軍方的獨裁就引起不滿,黨派之間甚至曾游街抗議。
也就是說,借陸熠的勢是必然,但總理之權(quán)最后絕不能流向軍方。
所以二人態(tài)度挺耐人尋味,聽話又不聽話。
當(dāng)然,陸熠并不深究,這個位置于他而言,誰上,這都不重要,他要的東西遠不止那么簡單。
而最后一通,電話是從醫(yī)院打來的,這會兒,瑪羅泰在養(yǎng)傷,被踢下團結(jié)建國黨候選的位置后,基本黨派落敗一半,陸熠還挺好心,替他壓了壓,然瑪羅泰并不覺得好意,相反,他懷疑這事情跟陸熠脫不了干系。
畢竟怎么會那么巧合,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事?賀聿生賣消息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陸熠早在他之前就先拿到一份丑聞大禮,以陸熠的秉性,不利用乘勢毀他,怎么可能?
但陸熠聲音輕飄,挺不走心地說:“你出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帽子要扣也得扣個像樣的,你覺得賀聿生只給了我一份資料?別傻了,好大哥。”
這是第三次喊他大哥,瑪羅泰并不知道。
原本還抱有懷疑,然接下來,瑪羅泰開始對他的說辭產(chǎn)生動搖,因為陸熠接下來的話更挑明:“你覺得他賀聿生算什么好人,話又能信幾分?我想你不會不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是的,瑪羅泰何嘗不清楚,賀聿生兩邊賣消息無非是想看他們兩兄弟內(nèi)訌起陣勢,鬧得越大他戲看得越歡,按睚眥必報的秉性,這么一出無非就是想報復(fù)他先前扣押貨物的仇,再者,就是烏葉公路,當(dāng)然,他不會承認,這事情可不是他一個人插得了手辦的。
掛了電話,陸熠臉色冷得嚇人。
棋盤縱橫交錯十九路,推手先入,子落局中,怎么圍援突圈,接下來的戲份,他可就得好生瞧著了。
*
曼谷·陸軍總部
肅靜的總部樓很是威儀氣派,軍靴每一步踏上,聲音都頓感沉重,折角,陽光從鐵窗戶的縫隙滲入,照得胸前的徽章耀眼。
“少將�!瘪v守樓內(nèi)的參謀敬禮喊了聲。
陸熠停了腳步,恍然抬抬下巴看過去,金色光暈灑在他臉上,一半亮堂,一半隱在黑暗里。他點頭,身后,巴克與普諾大概交接消息后,折身回來報告。
男人低頭看了看鐘表,開會的時間還剩3分鐘,與陸熠的淡定自若不同,巴克很是著急,晚了會議,所有人都等著,薩普瓦面上無光,必然會不高興,許是薩普瓦也意識到這點,才特地派來普諾下來接人。
普諾知道陸熠有個怪癖,進了總部,再高的樓層都喜歡走樓梯,吃苦言說,沒一點官威架子,不過到這種時候了,再不上去,真要鬧出事,他伸伸手,請示人往電梯走。
陸熠只是斜了他一眼,點了點鐘表,笑嗤:“這不是還有2分半,急什么�!�
說完,慢悠著,獨自離開。
普諾很無奈,他也真是不擔(dān)心薩普瓦生氣,要不是憑這層關(guān)系,普諾真會以為陸熠在下司令部的面子。
樓梯間,他好耐性地低頭點了支煙,又將打火機丟回兜里,巴克跟在身后,嗆得連連咳嗽,又不敢多話。
灰瓷瓦的地面很是透敞,每踏一步都能磨得靴底發(fā)出聲響,陸熠含著煙,神色隱在霧里,辨識不清。他并不覺得有什么累不累,反而很享受這種攀登上頂?shù)挠鋹偂?br />
正如他所走的每一步,往上或許是數(shù)不盡的層疊,但階梯從來不是障路的阻礙和挑戰(zhàn),這可是助他登峰的一條通天大路。
蠢豬
蠢豬
諾大會議室內(nèi),鴉雀無聲,靜得袖口擦汗的窸窣聲都清晰可聞。日日魚肉:⑼5⑵1602⑧3
墻上的擺鐘倒計時剩不到半分鐘,距離主位最近的左側(cè)還空出一把交椅,薩普瓦雙手交疊在桌面,軍帽下的陰影,正好遮掩住那絲不耐。
右側(cè),陸軍總參謀長“頌信”,扭過頭,手遮口型同薩普瓦攀談,不知說了什么,薩普瓦神色變了變,隨后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然就在倒計時僅剩3秒,敲門聲響起,普諾進門示意,而后,門吱呀一聲打開,眾人視線看過去。
光線從他遮擋的縫隙處滲出,陸熠一身掛滿勛章的軍裝,英姿筆挺,面色卻淡然,找不出一絲松散勁兒,光是站在那就足夠耀眼,輪廓清晰的一張俊臉緊繃,微微抿唇,而后朝主位的薩普瓦敬禮。
從主位的左右位會議桌排開,皆屬泰國第一梯隊的頭號人物,也是現(xiàn)泰軍中握權(quán)稱號排名的五虎上將,右一、二,為陸軍總參謀長“頌信”,副總參謀長“英育拉”,左二位是時任國防部長“索隆”。
“陸少將真是日理萬機�!表炐呸D(zhuǎn)過頭瞇眼笑了笑。
陸熠并沒搭話,他視線落下,掃完一圈,停在薩普瓦臉上,請罪示意。而后才望向頌信,似笑非笑道:“我這不是也沒遲到,大家久等了�!�
頌信這人摸爬滾打45歲才爬上這個位置,眼神銳得嚇人,即便不說話,渾身上下也透著股老練的威嚴,他處保守一派,陸熠相反,年輕桀驁,仗著自己在軍隊一騎絕塵,行事作風(fēng)處處狂傲,規(guī)矩就是命令,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這也縱使頌信對他這些年的升遷路一直頗有微詞,不過人是薩普瓦手底下出來的嫡系部隊,又自己掌權(quán)邊境軍隊的調(diào)令,他明面也一直未戳破這道氣墻。
所以縱然是知道今天陸熠是故意而為之,此刻他也點到為止,微斂起態(tài)度,將事情打桿揭過。
薩普瓦倒是沒多話,點頭示意他落座。
椅子拉開,發(fā)出滋啦一聲,刺人耳朵,難說是不是故意,頌信聽了個透徹,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然陸熠這一行為也吸引所有人視線,他面含抱歉,唇角卻不合時宜勾著:“抱歉,椅子太重。”
落座后,小插曲揭過,此次會議由薩普瓦組織推選總理一職的專會,如今軍區(qū)推舉的250票席位都被陸熠所掌控名單,這也是頌信今天挑刺的原因,薩普瓦的權(quán)力明眼都看得出在傾斜誰,所以會議中途,頌信聯(lián)合英育拉拍了桌子。
兩人皆是推崇軍區(qū)站出第二個拉育,也就是想復(fù)制當(dāng)年身兼陸軍總司令后當(dāng)選總理的想法,簇擁薩普瓦上臺,然這事情不是那么好辦的,矛頭直指手攥席位的陸熠。
陸熠冷笑一聲,后仰著椅子,表示難做:“現(xiàn)在票選的位置難產(chǎn),黨派之際都在做組閣,前進黨先打出八黨聯(lián)盟這張牌,手里攥了一半的上下議院席位選票,你拿什么去爭?”
話不是沒道理,泰國選舉議院是兩院制,分眾議院和參議院,眾議院共500個席位,而參議院則有250個,攏共所有的投票席位加起來共計750席位,于先前修改的憲法中,即便軍方不參選總理,250名的參議員也全部由軍方任命,穩(wěn)操三分之一的票權(quán)席位。
黨派之間的斗爭再厲害,最后目標(biāo)也是一致向軍方與王室做抗?fàn)帲热糗姺皆谶@個時候做出要參選的表態(tài),那么黨派便會化干戈為玉帛,相互組閣,聯(lián)合拿到剩余三分之二的票選,局面之下,軍方毫無勝算。
頌信冷笑,下一句話,語出驚人:“我聽說最近你跟剛組閣的前進黨有來往,風(fēng)聲都從民選傳進了軍院里,陸少將,該不會是想扶持一支新隊伍吧?”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泰國可以出現(xiàn)軍政四大家族分庭抗禮的局面,但絕不會再允許冒出一支新的派系分瓜權(quán)力,拿軍方親信的票數(shù)去養(yǎng)自己勢力,這是最忌諱的,頌信這一番話無疑把他架在風(fēng)尖浪口,做實他的狼子野心。
所有人緊盯著陸熠,也包括主位上的薩普瓦,那雙眼即便稍顯渾濁,也鋒利如同利刃,短暫的相視就能將人扼住咽喉。
眾人都緊張之際,薩普瓦淡定得多,只一眼便收回視線,撈過桌面的茶水吹了吹,飲茶下肚,仿佛沒聽見頌信矛頭直指的那一番話,喉頭滾動間,垂下的眸子陰影加深。
陸熠斂下不悅,嗤笑一聲,罵他愚鈍:“好歹頌信參謀長也是步步上來的,怎么連最基本的道理都沒掰扯清?現(xiàn)在的局勢,唯一能做的就是扶持親近軍方黨派上位,等到大選過后瓜分權(quán)力才是最能托底的決策,否則別說什么吃肉,恐怕連湯都分不到一口�!�
說完,薩普瓦也已經(jīng)將茶盞撂下,發(fā)出嘭地一聲震響,原本還打算繼續(xù)說話的頌信也閉了嘴。
薩普瓦讓他繼續(xù)說,陸熠點頭,公事公辦地匯報進程。
話里話外都是按照薩普瓦的指示去辦,選票的拉攏與接觸目前都在按照進度走,前進黨的親近派組閣是最大的拉攏對象,一旦押寶成功,那么權(quán)力便會瓜分下來,軍方得利。
當(dāng)然,陸熠說得坦蕩,一番話下來滴水不漏,叫人信服,就連在場的軍方勢力家族之一的索隆都算得點頭他的決策,既然點頭,那么也沒什么好說的了,陸熠笑笑,將話收尾。
“塞納瓦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意思保障他的絕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