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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索隆斂了斂笑,半開玩笑試探他,“薩普瓦司令把這次選票的名額給你決策,最近風(fēng)波起了一波又一波,你怎么看呢。”

    他抬眸,黝黑的眼睛擦了層光,“如今局勢還混沌著,誰勝誰敗還得等八月份的最終敲定,我當(dāng)然還是就清考慮,不會讓自己人吃虧。”

    “哎,我當(dāng)然相信你不會出錯,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些小道消息�!惫ЬS一句,索隆像跟他拉家常,笑呵呵地,“前進黨前些日子不知道暗里是不是協(xié)商過組閣會議,突然就組建了八黨聯(lián)盟,讓一些選票小黨派紛紛倒戈,我還聽說薩普瓦司令還親自向王室上了一柬,似乎是有意抬前進黨啊�!�

    薩普瓦態(tài)度莫測,外界瞧著是保皇派,卻又與樞密院明面暗面互為不合。

    樞密院,明面屬于堅定�;室慌桑涑蓡T皆隸屬前總理亦或是退役高級將領(lǐng),權(quán)勢過人,手中攥著泰國大量社會資源,存在的目的是為了王室在維持不問政事的中立局面時,通過驅(qū)密院成員,串聯(lián)軍方、政界、司法、商界等一系列社會資源,構(gòu)筑一道高聳的政治聯(lián)盟,暗里掌控國家局勢。

    雖如今軍隊實權(quán)早已經(jīng)逐漸脫離王室,但有主持的臺面在上,薩普瓦能上臺,少不了王室扶持,謀皮是既定的,他能在如此局點去協(xié)商王室,恐怕是知道軍方壓選無望,另辟奇徑,爭奪與軍方稍緩和的前進黨一派入選,平分權(quán)力。

    其目的也是想提前鎖定席位,讓抗?fàn)幧衔坏馁惪◤氐紫屡_。

    說完,索隆不動聲色看他反應(yīng)。

    陸熠眼神變了變,很好壓住瞳孔映出的晦色,他輕抿抿唇,將視線重新投放在棋臺,“那我倒是沒聽說,也沒收到命令,想必司令還未奪得決策�!�

    話不顯山露水,委婉極了。

    索隆見撬不開他嘴,換了問法,調(diào)侃:“都說你現(xiàn)在得勢,等選舉結(jié)束,軍演要是能奪魁,我得提前祝賀你遷升中將了�!�

    是這么論,話里另一層意思,是不是嘲諷不好說,陸熠存的少將軍銜實際早已經(jīng)接任皇家軍隊總部第二軍區(qū)。

    悉知,第二軍區(qū)呵叻府,手控10個軍分區(qū),步兵師、騎兵師、支援司令部、開發(fā)師,不止于此,更甚管控設(shè)置了邊境美塞的總部的特種野戰(zhàn)部隊,兵大于人,其權(quán)職已經(jīng)衛(wèi)冕上將,掛牌的少將罷了,誰都知道他薩普瓦明里暗里謬許的副司令職位。

    陸熠當(dāng)然也聽出,笑笑,“那你還是恭賀得太早,事情要有定數(shù)才能講出口,當(dāng)然也謝部長幸言�!�

    “這話說的”索隆拍拍他肩膀,說他不誠實,“誰都知道總司令最看好你,位置不留給你還能給誰?就別那么謙虛了�!�

    男人默了默,低眉笑而不語。

    能來找他無非是博他心思,字句都透著試探,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傳言那般,有私藏之心。

    索隆岔開話:“你既然來了曼谷就別急著回去呵叻府了,來回也累,這幾天在曼谷好好享受放松�!�

    陸熠挑了眉,看向他,意思是答應(yīng)了。原本這幾天他也是要在曼谷呆著,呵叻府雖為他下轄第二軍區(qū)總部,但陸熠對美塞又舊部之情,自己養(yǎng)出來的嫡系部隊難割舍,所以總部立了兩個,回美塞也勤。

    局散場,陸熠沒留客。

    倒戈

    倒戈

    七月份末走得快,剛立秋氣沒多久泰國就先變了天。

    八月一日這一天,原本加入前進黨八黨聯(lián)盟的為泰黨忽然宣布,退出八黨聯(lián)盟,組建一個新的不含前進黨在內(nèi)的組閣聯(lián)盟,并且將新上位的賽卡提名為總理候選人。

    這一波操作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尤其被被刺的前進黨。

    然就在宣布洗牌的幾天時間,原本八黨聯(lián)盟中的黨派默契全部倒戈為泰黨的懷抱。

    于此時,位于曼谷中心唯一一條BTS線路的素坤逸大道,一輛急速行駛開往機場的轎車,在車流不息,交通擁擠的主干道發(fā)生慘烈車禍,肇事方是一輛橫行的中型貨車,現(xiàn)場慘烈程度不堪入目,車身直接撞成兩截后,車內(nèi)燃油瀉出,導(dǎo)致救援后期發(fā)生巨大爆炸,車內(nèi)人當(dāng)場死亡。

    新聞報道上,白布蓋住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記者搶先報道著遇害人疑似為泰黨前候選人一推測。

    木汶手肘一抖,遙控摔在木地板上,他閉了閉眼,關(guān)掉了電視,身子還是止不住發(fā)抖。

    薩拉死了,死得蹊蹺突然,是誰干的?他咬著舌頭,出血了才渙然著眸子睜開望向窗外啼叫的鳥鳴,直捏眉心痛苦掙扎。

    思緒間,他恍然想到陸熠勸誡的話,“脫身”原來是這個意思,下一個清除目標(biāo)明顯對標(biāo)誰,又是誰擋了路,一切昭著,何嘗不清楚。

    他換了臺,新聞又是鋪天蓋地宣告為泰黨新候選人的拉票演說,賽卡一身西裝革履,佩戴紅色競選拉幅,一臉慈愛得意,能不得意嗎?現(xiàn)在各方面局勢傾倒,連前進黨都被踢出局,尤其剛組建了八黨聯(lián)盟的閣位,臺上臺下,好不風(fēng)光。

    成王敗寇,局面已經(jīng)完全翻轉(zhuǎn),有句話,樹倒猢猻散,以往薩拉維持局面時,眾人仰望簇擁,薩拉倒臺他得勢,也勝券在握風(fēng)光無限過,現(xiàn)在賽卡背后扶持出山,他被打壓,黨派內(nèi)幾乎人人自危,一群勢利眼,忙著劃分界限惹火上身,他徹底成為孤舟。

    然木汶也疑惑,賽卡一個小小看門議員憑什么沖出來得勢,又是怎么在眾人眼皮底下冒頭的,背后到底站了誰?是王室,還是軍方,兩者都存疑。

    只是,現(xiàn)在說再多都無用了。

    輕微的吱呀一聲,門打開,蘇韞端了水果從外走進來。沙發(fā)上的男人低頭彎著腰,一副落寞疲態(tài),看也沒看她,揮揮手,示意不用。

    她走近,緩緩蹲下身,扶住他交疊在額頭處的手,輕聲:“爸爸,怎么了?”

    木汶痛苦地瞇眼,取下眼鏡擦掉那絲虛偽的淚,“現(xiàn)在事情不可控了,看來…..我們只能想辦法離開�!�

    新聞此刻自動跳轉(zhuǎn)播到車禍報道,蘇韞眼皮垂下,無聲勾出一抹笑,很快又壓下,安撫他:“要不要我去求求他�!�

    “什么意思?”木汶忽然銳利看她。

    蘇韞乖巧,看向新聞里還在滾動的報道:“我們就算走了又能真的逃去哪呢?爸爸,連我都看出來了,他們根本就沒想要放過我們,情況未定之前,如果不聲不響逃走了,恐怕連泰國都走不出去,薩拉先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聞言,木汶默住,神情略微復(fù)雜。

    蘇韞接著說:“我們沒有更好的路走了,陸熠是唯一能抓住的機會。”

    “你有把握他能答應(yīng)嗎?”木汶沉聲。H蚊全偏)久吾

    挺好笑,蘇韞扯了嘴角,“您覺得呢?”

    反問一句,木汶又沉默了,仿佛在權(quán)衡這個決策是否可用。

    其實,她說的并不無道理,如今薩拉出事就是有人在敲點了,曾經(jīng)他于薩拉一條船所有人都清楚,罪名連坐,現(xiàn)在一人出事,另一人又怎么能幸免?無非多死一個罷了,只是,木汶在斟酌,陸熠態(tài)度莫變,他拿不準(zhǔn)意思,既能做出翻臉的事,那再扯他入牢也是一句話的事。

    歸根結(jié)底,都是他貪了權(quán),錯了一步棋,現(xiàn)在滿盤皆輸。

    他重新帶好眼鏡,頭一次認真求她:“這輩子爸爸沒求過你什么,這一次生死弦上,我們能不能走出泰國全看他態(tài)度了”木汶虛偽哽咽,顫抖著落下兩滴淚,“就當(dāng)是爸爸求你,等安全出了泰國,你想去哪,去干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會逼你了�!�

    望著握在臂彎處的手,蘇韞揚起笑,“好啊,爸爸,我一定會傾盡全力。”

    一切意思,隱在無言中。

    出了門,拐角,蘇韞撞上砂琪,女人低低頭想直接邁開腿離開,被喊住。

    蘇韞收斂那股冷意,朝她笑笑,“這些年辛苦你照顧爸爸了�!�

    砂琪很意外,蘇韞一向不屑搭理她,突如其來這么一句,她懵了,還沒緩過神回答,蘇韞已經(jīng)下了樓。

    離了別墅,蘇韞并未去其他地方,而是回到那琳的偏院。

    小石子路還是硌人,走得她雙腿酸麻,推開門,正中央擺放著那琳的遺相,一如之前顰眉笑著,走近,蘇韞面無表情盯著,伸手擦去照片上的灰塵,擦完了,那琳的臉愈發(fā)清晰,她忽然笑了,“媽媽,您比我還要不聽話,那天為什么忽然跑到別墅去,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不過沒關(guān)系”蘇韞自言自語,拿過貢臺上的蘋果,輕輕地吹了口氣,不顧贓污,咬下一口,“我會親手結(jié)束這一切。”

    吃了兩口,蘋果進了垃圾桶。

    她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那頭很快接起,是熟悉低沉的男聲。

    溝通短暫,蘇韞最后只落了句:“放心,我會把人拖到選舉結(jié)束�!�

    蘇韞冷眼望著屏幕,利落刪去通話記錄,將手機放回荷包。

    事情辦完,并不能松懈,蘇韞清楚這一切還沒完,怎么完?才剛開始呢。

    告知

    告知

    *

    曼谷中心醫(yī)院大樓

    這幾日,陸熠難得抽閑回了趟訕塞盡侄孝之儀,呆了不到一天,素育旁敲側(cè)擊問他票選結(jié)果,陸熠滿口答應(yīng),轉(zhuǎn)頭,忘得一干二凈。

    素育勸他,再借借勢,多看瑪羅泰情面,這點他倒沒拒絕,應(yīng)承一句,而后來了曼谷醫(yī)院。

    車停在樓下,巴克沒跟上去。

    單獨隔開的病房內(nèi),消毒水味極重,床上人剛打完點滴,正犯困臥著休息,門口,陸熠與負責(zé)單間的護士大概了解情況,敲門進來。

    瑪羅泰顯然意外,陸熠和他向來沒聯(lián)系,今天不知道打了哪一道門路,居然親自來看望他。

    男人進了病房,四處瞧了瞧才搬椅子坐下,瑪羅泰問他:“一個人來的嗎?”

    “你還希望誰來呢?”陸熠低聲開玩笑。

    就著手,陸熠替他扶身,墊了個枕頭在腰后,方便坐著�,斄_泰客氣一句謝謝,他沒回答,看著那張蒼白無力的臉,陸熠忽然開口關(guān)心:“多久能出院。”

    聲音淡淡,聽不出什么情緒,瑪羅泰卻愣了,沒什么比他這個弟弟關(guān)心他更詭異的事,搖搖頭,他苦笑:“沒什么很大的問題,再修養(yǎng)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哦”陸熠垂眸,向他告知:“選舉襲擊的那批人抓到了�!�

    提到關(guān)鍵,瑪羅泰忽然揪緊,一閃而過的殺意,聲音急促:“是誰?”

    陸熠看著他:“薩普瓦�!�

    “薩普瓦?”瑪羅泰不敢相信。

    按理說薩普瓦與陸熠站于一個陣營,怎么會突兀出手?除非…….除非,他看向陸熠,眼神逼問。陸熠平靜極了,俊臉找不出一絲破綻,坦蕩回望他,“不用驚訝,薩普瓦不會希望你上臺,締造一批新的勢力,泰國軍政絕不允許出現(xiàn)第五個家族霸權(quán),這點你比我清楚�!�

    “原來……是這樣”瑪羅泰低頭喃喃。

    槍打出頭鳥是勸告,瑪羅泰錯過第一道警告,一意孤行想塑造一個新政權(quán),怎么會不引人仇恨?

    他原以為襲擊者是薩拉爆出丑聞后順手作的亂,沒想到雜亂之中,誤打誤撞居然被薩普瓦乘了心,要不是陸熠說出來,恐怕是死了都挑錯仇。

    不過無妨了,建國黨早就將他踢局視作棄子,再掙扎也無用,想報復(fù)薩普瓦如同胳膊擰大腿,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他出國避風(fēng)頭,姑且還能保條命在。

    陸熠看穿他避難的心思,“丑聞的事情恐怕沒那么簡單�!�

    一句話,把瑪羅泰心思勾回來,他伸長脖子咳了一聲,接過陸熠遞過來的水才緩和順氣,望著那張與他相似幾分年輕俊逸的臉,默了默,窗戶不止何時打開了,風(fēng)大剌剌吹入,吹得人頭疼。

    “什么意思�!�

    男人唇角微微抿出弧度,要笑不笑地。

    “你那么聰明,會猜不出意思?”

    說完,陸熠抽出帶來的文件袋丟在床上,瑪羅泰低頭細細看清,密封袋纏得死死地,一圈圈拆開,看清字眼后,整雙手都在發(fā)抖,上氣不接下氣地顫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居然真的敢———”

    肩上壓下力道,瑪羅泰旋即抬眼,那雙黝黑銳利的眸子直視他,面上全無笑意,“他敢這么做無非是拿捏了為泰黨的后手,現(xiàn)在薩拉這條線被處理,安生了幾天,人就在清邁�!�

    聽完他話,瑪羅泰收回視線。他揣測太多,陸熠能告訴他這些能存什么好心,他道:“我現(xiàn)在失權(quán),去給他做炮灰嗎?”

    退縮的態(tài)度明顯。

    然下一瞬,陸熠道出個真相,人徹底坐不住了。

    “據(jù)我拿到的消息,瑪羅薩當(dāng)初飛機失事有他一筆呢”他不急,慢慢說,“你以為飛機為什么那么巧在泰邊境出事?大其力又是誰的地盤,是不是被擊落的還得打一個問號�!�

    話是不確定,陸熠拿出手機舉在他面前,屏幕赫然是飛機黑匣子最后記錄的求救錄音,飛機在即將降落,掠過下方大其力與美塞軍機場時,收到不明信號干擾,致使飛機失去航向判斷,最后是一聲混亂巨大爆炸。

    瑪羅泰顫抖著手,想奪過手機,被陸熠眼疾手快收回。

    他就一個兒子,寶貝得很,當(dāng)初瑪羅薩瞞著他一個人跑去日本,出事后整個人幾乎頹廢,最后整整磨了半年才接受意外,緩過神。現(xiàn)在卻告訴他,真相是謀殺,他怎么能信?他怎么敢信?

    “賀聿生…..賀聿生…….”瑪羅泰恨到骨子里,恨不得淬了他的血,撥開他的皮看看心是不是黑的。

    陸熠識趣后退一步,靜靜看著他發(fā)狂發(fā)怒將桌面儀器全數(shù)砸在地上的狼狽樣,發(fā)泄完了,逐漸冷靜,他才上前。

    “好歹也是血緣關(guān)系,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标戩谔а燮ぃ坪跏腔貞浧鹗裁�,瑪羅薩其實挺懂事,見了誰都笑嘻嘻,當(dāng)初求他辦了件事,救一個跑來泰國的女孩,有意思的是,那女孩從日本來的,追殺的正是賀聿生。

    他會閑到跟個剛成年的小孩兒計較?甚至不惜親自跑到日本去。

    思緒完,陸熠直言告訴他。

    瑪羅泰是個聰明人,情況說得差不多,立馬明白意思,陸熠最后還告訴他,那女孩似乎跟賀聿生關(guān)系不一般,人就在清邁的別墅里好好呆著。

    陸熠細細瞧他反應(yīng),果不其然,瑪羅泰憋不住了,雙眸毒辣,瞪得幾乎突出。

    他知道他最在意這個兒子,所以又怎么可能會在得知真相后不管不顧?接下來的戲碼,恐怕就是豁上這把老骨頭也要跟賀聿生同歸于盡了。

    陸熠故作哀傷,摁住他發(fā)抖的肩膀替他指了一條明路,“都是一家人,能協(xié)助的,我會盡力�!�

    意思明顯,賀聿生人在清邁不錯,但只要引蛇出洞,來了臨近的美塞轄口,權(quán)當(dāng)剿匪,一切好說。

    瑪羅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良久,垂著頭喘氣緩神。

    離開病房之際,陸熠再次折身看向病床上垂頭喪氣的男人,而后,關(guān)上門遮住那絲墜下的冷意。

    真有意思,接下來,又是一出狗咬狗的大戲。

    離開

    離開

    天色漸黑。

    蘇韞睡了一覺,有些昏,裹著件真絲裙從房間走出來,到門口,收到條短信。

    短信的主人意簡言賅,讓她別太操之過急,嗤了聲,蘇韞走到樓下翻開抽屜捏出個盒子,側(cè)臉?biāo)α嘶穑瑠A著細煙走回客廳沙發(fā),手指摁動幾下,回完,刪了通訊。

    真有意思。

    迷離間,瞇了眼,昏暗盞臺照不清她輪廓,蘇韞翹著指間,捏住那一抹恰到好處的猩紅,朦霧于她彈動的指尖散去,露出一張情欲難填的俏臉。

    一根煙燒到見底,那股迷糊醒了,蘇韞抬手摁滅在缸內(nèi),雙腿交疊,手撐下巴細細按摩。

    自那道新聞過后,木汶安分不少,怯懦到干脆連門也不出了,生怕走了薩拉潛逃失敗的老路,將貪生怕死演繹到極致。以往還掙扎幾下,試圖聯(lián)絡(luò)先前一條陣營的親信派,想拉攏翻身,奈何親信派一黨自求難保,稍微挨邊兒的都投靠賽卡陣營,想從中分一杯羹,涉及前候選人的忠信派人人自危,直接切斷與直系薩拉的人員聯(lián)系。

    幾經(jīng)挫敗,木汶自知兵敗山倒,人情淺薄,將目光放在陸熠身上妄圖押寶,借勢脫身,不求能再翻身上臺,只求能安全落地,離開泰國。

    如今快一周的時間過去,傳回的消息不容樂觀,陸熠讓他一等再等,借口泰國局勢沒落定,等大選結(jié)束再安排專機。

    木汶自然不傻,冷靜過后一切想通,他手里的東西早就在選擇與陸熠站營時泄露了幾句,當(dāng)初薩拉沒下臺,他蒙了心,以為能直接借勢有個餌料吊著陸熠,雖然最后沒透露準(zhǔn)確消息,但難保陸熠不起心思,這也是當(dāng)初為什么陸熠替他蓋下做局薩拉的事情。

    在這里越久只會越危險,照他秉性,要真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選舉結(jié)束會不會秋后算帳,要打個問號。

    這幾日,可謂徹夜難眠。

    然事情轉(zhuǎn)機來得快,蘇韞從偏院離開,走回別墅給他帶了條好消息。

    開了燈,木汶有些恍惚,從房間走到客廳拖拖沓沓,低頭帶好眼鏡,看清站在門邊的女人,聲音還沙著:“怎么了?”裙:六八午O午七久六久有噺章

    蘇韞從門邊走過來,“爸爸,我們明天就能離開了�!�

    “什么?”木汶愣住,品她話里意思。

    沒拐彎抹角,蘇韞直言告訴他:“意思就是,我們不乘機,到美塞口岸乘船渡湄公河岸,到了老撾會有人接應(yīng),只要進了老撾境內(nèi),誰也管不了�!�

    “陸熠說的?”木汶狐疑。

    望著蘇韞信誓旦旦保障,木汶動搖幾分,保險起見還是想親自與陸熠確認,誰知下一秒,手機響了,來電正是男人,只一句,與蘇韞的話無異,那頭似乎在宣兵,沙沙吵嚷,木汶多心問了情況,陸熠道:“美塞口岸接了任務(wù),在調(diào)兵遣將。”

    還讓他放心,“口岸的船早就已經(jīng)備好了,貼了條例,直達老撾,沒人敢攔�!�

    消息太突然,他甚至沒準(zhǔn)備,含含糊糊應(yīng)下來,匆忙遣散傭人到偏院,將當(dāng)初在皇家基金洗出來的錢一同帶上,甚至提前偽造了假身份潛逃。

    木汶聰明,似乎早有預(yù)謀卷款,在皇家救濟基金匯款中切的贓款全數(shù)通過中間人洗干凈,存在砂琪名下,有他暗里打點做掩護,這樣即便是大幅度調(diào)款,只要是干凈錢,以各種拍賣形勢流出,不會有人生疑,這也為他的逃亡鋪出順路。

    蘇韞眼瞧他清算名下財產(chǎn),數(shù)值大到連她都吃驚,站在一側(cè)微張嘴巴。

    這驚訝不是假的,一名泰國下議員一個月工資加津貼113560泰銖,就連總理也僅是125590泰銖而已,木汶所存三張JCB、大來、VISA卡,贓款多達50億泰銖,比一整個國會上下議員、總理、內(nèi)閣大臣五十年工資還要翻多幾倍。

    抽取如此龐大的款項絕不是一個基金會能運作出來的。

    他一個議員怎么能從中獲利這筆龐大巨款?答案不言而喻,恐怕那黑匣子里名單上的人,木汶只是中和的角色,其牽扯到的利益鏈可想而知,蘇韞后背一冷。

    怪不得匆匆忙忙要離開泰國,不走,多得是人想讓他死。

    想來,薩拉的死也就有了原因。

    大致盤點完,木汶語重心長將她拉到一邊,兩人前后腳進了那件塵封的房間,蘇韞始終沉默,低頭望他后腳跟,聽著步步踏在木板的沉重聲,覺得壓抑。

    進了房間,木汶卸下那股端腔的威意,轉(zhuǎn)過身對她道:“韞,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以前我做了很多錯事,你一向理解聽話,半句怨言都沒有,現(xiàn)在爸爸知道錯了,向你道歉�!�

    他疲倦不堪,鏡片下的眼帶著愧疚。

    “沒關(guān)系的。”蘇韞走到他面前,扶住他顫巍巍的手,“只要咱們能逃出去,泰國的一切就翻篇了。”

    “逃出去…..”木汶仰頭后退一步,扶著沙發(fā),喃喃,“這一趟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

    蘇韞危了心,扯笑問他:“爸爸,您說什么呢,陸少將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一定會帶我們走的�!�

    木汶看著她,用力錘胸口:“你覺得他真的那么容易就放我們走嗎?聽電話里調(diào)兵,我這心是一刻也安不下來�!�

    “那怎么辦?”女人面露擔(dān)心。

    “沒辦法了,只能賭,賭他說話算話,除了這一次的機會,一旦大選結(jié)束,塵埃落定了算清帳,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他所擔(dān)心并不假,陸熠電話調(diào)兵是威懾他還是真有任務(wù)實在難說,可能怎么辦?想拿他手上東西的人數(shù)不計數(shù),名單上或多或少上臺的下臺的巴不得他死,能搭上離開的,只有陸熠這步棋,薩拉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當(dāng)初只顧利益捆綁,沒想過落馬那一天來得如此突然,這名單是命符也是炸彈,不到他生死攸關(guān),絕對不能露出或是銷毀,否則,他就真的徹底沒用,只落得個死無葬身之所。

    再者,薩拉與他手中各執(zhí)一份名單,兩份名單往上不封頂,往下不兼容,木汶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薩拉死了,手上的名單是否流失出去,倘若已經(jīng)流出去,現(xiàn)在又攥在誰手里?

    一切如同深淵云涌的風(fēng)眼,只待一個爆發(fā)的機會。

    “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了�!碧K韞嘆氣。

    木汶沉默片刻,忽然認真看著她,從沙發(fā)上步步走近:“好女兒,我現(xiàn)在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回答我�!�

    蘇韞莫名不安,強撐鎮(zhèn)定,笑問什么。

    “這房間,你進來過,對吧?”

    話到這,徹底僵住。蘇韞抖了身,從那雙銳利的眼底捕捉到篤定,所以下一刻,蘇韞道歉承認:“對不起,爸爸,我進來過�!�

    她低著頭,背手,恰到好處掐斷通訊監(jiān)聽的儀器。

    是了,蘇韞其實從進房間那一刻就一直在傳輸消息。

    自曝

    自曝

    房間靜得可怕,木汶的話再次將蘇韞提拉起來。

    “你媽媽葬禮那天,陸熠來過是不是�!痹拵缀跏呛V定。

    蘇韞心驚,聽見他又說:“斷電的半天,他引我到文華酒店,半道又借口讓副官見我,是因為你一直和他待在別墅里”他指了指門,“就在門內(nèi),就在這個房間�!�

    他平靜到幾乎窒息,每一字,每一句,帶著審視,等她回答。

    見人害怕沉默,木汶忽然緩笑兩聲,讓她別緊張,“你只管告訴我實話,到這種地步了,爸爸不會怪你�!�

    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還是等脫身秋后算賬,蘇韞沒底,也摸不透他想法。思忖幾秒,就著他話接下去:“那天他確實在。”沉了沉心,將話真假摻半,“我和他上床了,我讓他給我們一活路�!�

    “然后呢?”

    “然后他說考慮考慮,否則您現(xiàn)在怎么能安全脫身呢?”

    木汶瞇了瞇眼,朝她走近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否則憑睡一覺的關(guān)系就能讓他答應(yīng)?”

    突如其來的壓迫,蘇韞步步移到放花瓶的臺子邊,退無可退,幾乎嚇到哽咽:“我…..我———”

    她抽抽嗒嗒擦眼淚,又將話半真半假說出:“我不小心聽到名單的事情,他拿槍威脅我,問我名單在哪,我只說知道名單的事情,在哪真的不知道。”

    “就這樣?”

    “就這樣�!�

    木汶笑了,“那我告訴你,東西就在這間房里。”

    分不清他的自曝是不是試探,蘇韞不敢接話。

    眼見蘇韞快縮成一團,木汶緩緩在她面前開下書柜的門,走到隔間內(nèi),當(dāng)著面,取出保險箱,然后看著她:“你知道了在哪,沒用,保險箱里的密碼只有我知道,只要我想,東西立馬就能銷毀,誰也別想拿到,蘇韞,爸爸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多少人希望我們消失,這東西在,我們一家才能安然無恙,這東西到了別人手上,你和我都逃不脫一個死字。”

    “別忘了,見過這東西,哪怕只是捕風(fēng)捉影抓到一點消息,都逃不掉,更何況你是我木汶的女兒呢�!�

    他在警告,無論蘇韞有沒有告訴陸熠的心思,都別忘了,誰才是一條船上的自己人。

    蘇韞怔住,望向他手里的東西,幾秒,低頭認錯。

    “對不起,爸爸,我明白了�!�

    木汶皮笑肉不笑,揉揉她腦袋,“你也不用怕,陸熠在沒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還得掂量幾分。”

    這便是他敢賭的底牌。早在蘇韞向他稟告離開的消息時,木汶就已經(jīng)權(quán)衡利弊與陸熠交易過,拿東西,簡單,保他絕對安全,金蟬脫殼也好,畏罪潛逃也罷,想辦法幫他離開。

    當(dāng)然了,離開后,他給不給得看局勢,實在到了沒辦法的地步,東西交出去無妨,反正他早就已經(jīng)改名換姓拿著假身份逃了,還怕他們手伸到國外去不成。

    蘇韞恍然,面露驚喜,“那就是有了雙重保障!爸爸,我們一定可以安全離開的!”

    兩人相視,各懷鬼胎。

    有人很好壓下一閃而過的詭意,笑不達眼底。

    木汶千算萬算,大概不會想到,他養(yǎng)的好女兒不僅僅只上了一艘船而已,早在不為人知的時就已經(jīng)幾渡秋波,還試圖把他的船掀翻,將所有人扯入漩渦之中,死無葬身。

    *

    次日,下午5點。

    一輛普通黑色別克駛?cè)朊廊?zhèn)。

    下午的美塞鎮(zhèn)太陽已經(jīng)消下不少,照得庇佑兩岸的金三角的大佛失了幾分金光,一路乘著河風(fēng),舒適涼爽。車下了美塞街道,沿途,蘇韞一直沉默望向河岸。

    這是泰緬兩國開放交通的最后一個小時,到了六點,泰緬大橋便會關(guān)掉閘口,禁止通行,所以這會兒,不少兩地民眾紛紛簇擁著,跨籃趕路,抓緊最后時間往返于大其力市場于美塞街道市場。

    到了界碑處,下車。

    于今天早上,陸熠忽然改口,美塞口岸會有一批巡查任務(wù),讓船在最后一個小時前,從大其力出境,木汶也謹(jǐn)慎,生怕車輛排查,特地從美塞岸口下車。

    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木汶像找準(zhǔn)了目標(biāo),走過馬路,裝作旅游的行客詢問。

    這里的突突車司機舉著“大其力一日游”的牌子拉客,乘這種流動性極高的出租車確實是躲避排查的不二之選,蘇韞眼看他溝通完,揮手示意兩人過來,她看一眼砂琪,將人扯過馬路。

    司機瞇了瞇眼睛,搓手舉了個數(shù),價格翻了三倍,完全是在宰客,但木汶沒多計較,立馬塞錢走人,司機見他爽快,脾氣都緩和了不少,笑呵呵開車門。

    迎著兩國的彩旗飄飄,車子開上橋,遠離了另一頭的泰文牌匾,駛?cè)刖挼榇笃淞�,湄公河的風(fēng)吹了幾陣入窗,腥味難免。

    付了錢下車,木汶看看表,停了腳步,朝向兩人。

    “身上的電子設(shè)備全部都丟了吧。”他揚揚下巴示意。

    砂琪點點頭,聽話將手上的表、兜里的手機,全部扔進湄公河,輪到蘇韞,沉默了,木汶眼盯著她,才不緊不慢地拿出來摩挲幾下,動作遲遲未出,木汶急了:“不能扔?”

    “不是�!碧K韞立馬將手機拋遠。

    站在這里,可以望穿河流對岸的老撾,上一回,陸熠派遣人送她也是走的這條道,大橋?qū)α蓚?cè),一個泰國,一個緬甸,走了清邁大道,還遭遇襲擊,真沒想到,這么快,她又回到這里。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木汶皺眉,剛要電話詢問,對岸忽然起了一陣?yán)寺暋?br />
    蘇韞淡淡抬眼。

    船,來了。

    怕死

    怕死六捌肆把吧伍壹伍六日日更

    木汶也看過去。

    一艘快艇正從矗立在湄公河岸的天堂賭場,橫渡朝他們方向急速駛來。

    木汶頓了,直到快艇上的人到達口岸邊,才開口問來路。

    快艇上三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身穿天堂賭場的儀賓服,見木汶警惕,立馬報了來路不明,說是受了任務(wù),帶他們到三不管地帶,換身份進入老撾境內(nèi)。

    蘇韞抬眼,望向?qū)Π洞A⒃诹肿永锏募t色房子高大建筑物,外表充斥著奢靡,金碧輝煌,標(biāo)志性的塔尖定高掛著緬甸國旗,那里是天堂賭場,金三角最大的銷金窟。

    來往的游客若是想入賭場,不必走大道,有專門的快艇橫渡湄公河,壓縮了一半路程時間。

    不過蘇韞很是意外,陸熠為什么突然變動計劃,連她都無措,現(xiàn)在一切都是未知的。

    木汶猶豫不決,停在原地不上船,砂琪扶著他臂彎,眉眼滿是擔(dān)憂,怕死,說什么也不肯上船,畢竟誰知道過了天堂賭場會發(fā)生什么,那里是三不管地帶,最容易出事。

    最后蘇韞站出來,嘆一口氣,她手機沒了,根本無法聯(lián)絡(luò)陸熠,只能寬慰幾句:“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天堂賭場�!�

    “你怎么知道?”木汶看她。

    蘇韞猜的,畢竟機會難得,木汶不上船,一切前功盡棄,不過她居然也真蒙對了,不等回答,渡船的領(lǐng)頭男人開口:“再墨跡船要開了,陳先生是受了囑托,你們要見的人就在賭場。”

    話到這,如同趕鴨上架,木汶咬咬牙還是選擇上船。

    水花漣漪陣陣沖刷,劈出一條白花花的浪道,蘇韞不暈船,坐在一側(cè)看風(fēng)景,反倒是砂琪,跟受了驚似的,從一上船就開始惴惴不安,要吐不吐地,受了好幾記白眼。

    風(fēng)卷著她發(fā)絲凌亂,蘇韞微微瞇眼,看向愈發(fā)接近的岸口,心中擾亂幾分思緒。

    上了岸,木汶并不愿進賭場,不停催促船到了沒有,不到三分鐘,一輛黑色賓利停在路邊,簇擁著下來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人,穿著件花綠休閑襯衫,面容和善,一下車就掛笑。

    木汶彎了彎眼細看,此人不眼生。

    陳偉。老撾境內(nèi)擔(dān)任金三角經(jīng)濟特區(qū)的委會主席,天堂賭場便是當(dāng)年他與大名鼎鼎的“糯康”爭地盤時奪下來的江山,轉(zhuǎn)頭做了幕后老板,不僅是天堂賭場,與天堂僅相隔一公里之遙,對望的金木棉賭場也是他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年針鋒相對,如今合并斂財,成為金三角最大的銷金窟。

    走了兩步,陳偉笑笑,伸出手:“木汶先生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陳偉這人拿錢辦事,賭場不僅做賭的生意,包攬眾多,譬如拉官牽線,倒騰軍火,販賣情報,亦或是做逃亡通緝的后臺,總而言之,一不問來路,二給錢辦事,什么都有,什么都干。

    木汶松懈了半分,伸出手回握,然也只是松懈半分,他依舊警惕:“他人呢,準(zhǔn)備好的船什么時候到,去老撾也好柬埔寨也好,我現(xiàn)在就要離開�!�

    陳偉收了半分笑,虛虛掛著層皮,“木汶先生或許有所不知,老撾是我的地盤,去哪,安不安全,我說了算,現(xiàn)在有我親自出馬接應(yīng),木汶先生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他是沒想到陸熠居然找了陳偉來接線,木汶默了下,還是那個問題:“他人是不是在賭場內(nèi)?”

    “當(dāng)然了�!标悅フ{(diào)子抬了抬,“只是,我不打聽那么多,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就到這里。”

    沉默良久,木汶終于應(yīng)承。

    安排的三輛車一路開往天堂賭場,下了車,門口保鏢簇了一排,陣仗很大,蘇韞跟在身后連帶著發(fā)怵,這里幾乎所有人都配著槍,大廳擠滿了一簇人頭,從臺桌到壁柱,雕龍畫棟,滿室金碧輝煌,除去賭場內(nèi)的安保,走廊也站滿了人。

    這些人基本來自金三角的地方武裝,皮膚稍稍黝黑,帶著沙地帽,盤槍,肩上挎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淖訌棅A帶,隨時預(yù)備突發(fā)情況,其目的服務(wù)于一些來賭場一擲千金的富豪,作為安保雇傭。

    過廊道時很是熱鬧,這些武裝松散站著聊天,圍著桌臺打牌,亦或是擦槍,視線若有若無看過來。

    進了房間,開燈,木汶并沒有見到陸熠,心中隱隱不安,追問才放下衣服的陳偉。

    陳偉干脆告訴他,剛剛收到通知,陸熠人臨時有事,船大概9點就到,讓他安安心心等,說完,懶得再應(yīng)付徑直離開。

    關(guān)上門,木汶這才驚覺自己上了當(dāng),他不信陸熠能頻繁出事,要么是想搞他,要么有別的心思,瞇了瞇眼,他坐下身,鉆進緊公文包里的小保險箱。

    有東西在,他有定心符,陸熠要有動作,那就只能是魚死網(wǎng)破了。

    蘇韞瞥了眼,見砂琪在一旁替他拍背順氣,不動聲色喝了口茶,喝了幾口,起身,面色倉促,對著木汶道:“爸爸,我想去衛(wèi)生間�!�

    “這個時候了你去什么衛(wèi)生間?”木汶沒好氣,提了一絲疑惑上下看她。

    蘇韞故作生氣,解釋:“爸爸,您是想懷疑我私自出去聯(lián)系他?”

    她面色傷心,“我以為您說的是真的,沒想到,到現(xiàn)在了還在懷疑,要是不相信,讓她跟著我吧�!�

    被指的砂琪抖了身,連連搖頭,她不想再經(jīng)過那條走廊,那群人太可怕,盯著她像盯肉,稍不注意就會把她撕碎吃了吞了,骨頭都不剩,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出事開槍,她幾乎要哭了,握著木汶的手:“小韞她能去哪呢?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就不要操心了,再說了,外面有安保呢。”

    蘇韞看著他,找不出一絲心虛。

    良久,木汶才松口。蘇韞走不走于他并不直接相關(guān),比起她,手里的東西才是底牌。

    蘇韞慢慢打開門,面上悲哀全無,不到幾步距離,再次來到那條烏煙瘴氣的走廊,所有人視線向她看過,蘇韞不慌,從中間慢慢走過,來到客廳。

    大廳內(nèi),站了一排人,為首的人沒走,看看表,似乎在掐算時間。

    “陳先生�!碧K韞喊住他。

    男人慢慢轉(zhuǎn)過身,依舊那副不達眼底的皮笑,掃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要見他�!�

    陳偉不笑了,面露戾色,冷笑一聲:“你當(dāng)我這是什么地方,蘇小姐,這里不是泰國,腳踩誰的地盤先分清楚了。”

    蘇韞沒退卻,頂著對準(zhǔn)她的槍口,步步走向他,那道視線始終犀利,仿佛下一秒就會直接將她拆骨碎尸,蘇韞停在他面前,字句篤定直逼:“如果他沒來,您也不會親自出來接客,或許從上了船開始,不對,從我們的車駛?cè)氪笃淞﹂_始,一舉一動就已經(jīng)被監(jiān)控了,我猜的沒錯吧?”

    氣氛嚴(yán)肅僵硬,陳偉銳利端詳她,任誰看了都要捏把汗。

    突然,噗嗤一聲笑,打破對峙局面。

    她料想的沒錯,陳偉,確實在等她。

    陳偉搖搖頭拍掌,拍完,伸手請:“蘇小姐果然聰明,請吧�!�

    通緝

    通緝

    蘇韞崩了根弦,禮貌彎了彎腰,就他指引的動作離開。

    穿過層層簇擁的打手,她跟隨陳偉進了電梯,門合上,隔絕所有目光。

    氣氛一時低沉,蘇韞不自在瞥了眼,陳偉雙手交疊身前,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見金玻璃里的視線折射,他轉(zhuǎn)過頭,沖她又笑了。

    這次還算和善,趁電梯往上的間隙,扯皮跟她閑聊。

    “蘇小姐很年輕漂亮呢�!�

    “謝謝。”蘇韞禮貌低頭。

    接人回賭場前,陳偉就若有若無打量好幾眼,確有姿色,就是那股子精明勁蓋不住,他干笑一聲,收回視線,低頭看表。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指定樓層,像專門等著,足有半分鐘,數(shù)字不動了,金門向她敞開,陳偉紳士彎腰請她。

    出了電梯,蘇韞感受到一股空氣稀薄的沉悶感,邊走,她細打量,走廊僅開了幾盞昏黃的壁燈,照得腳下地毯浮出層金燦,整個通道沒有多余窗戶,只有上下行的四部電梯,陳偉走在她身前帶路,不到一會兒,停在最里間房。

    門頭沒什么特殊的,漆木門,鍍了層外金色,頭頂3312牌號,陳偉敲門,報了聲人送到了,側(cè)身讓開條道,“蘇小姐,我就送到這,請吧�!�

    把手?jǐn)Q動,門無聲無響打開,蘇韞沒出聲。

    入眼,室內(nèi)不算亮堂,幾盞掛燈淺出光暈,窗簾半拉,折出一絲光線,正中央沙發(fā)上霧氣繚繞,逆光,露出半截身子,男人微微傾身,又遮了幾分背影。

    聽見門關(guān)上,他頓了半秒,沒回頭瞧。

    蘇韞邊走邊出聲:“為什么突然改了計劃?”

    即便開了窗戶,煙味還是熏,走到他身邊幾步,蘇韞連連咳嗽。

    男人沒回答,單手夾煙,在兩根手指間卷了卷,連個眼神都懶得分出去。

    蘇韞大著膽子上前,彎腰,奪過他手中的煙掐滅,扔進煙灰缸,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動作間,披散的長發(fā)掛在他手上掃了幾下,撓得人發(fā)癢,陸熠終于肯抬眼看她。仰個臉的功夫,人兒愈發(fā)得寸進尺,就著彎腰的動作湊近他面龐,唇瓣若有若無輕蹭在俊臉兩頰。

    陸熠驀地笑了。扯開快掛在他身上的女人,瞇了瞇眼,意味不明,接下來蘇韞也聽到了想要的解釋。

    “我是奉命來緝拿最近破獲的兒童救濟會巨大貪款案的潛逃犯,中途接收的命令,要是不改道換路,就憑搜查的程序,你們連港口都出不去。”

    “一個貪污款用不上那么大陣仗吧?”蘇韞不信,總覺陸熠是想做些不為人知的動作。

    “有人想借這個由頭活捉木汶,方便提前解決,你以為我想搞那么麻煩?”陸熠瞥她,“選舉之際,新聞媒體都被壓下,要不了多久就會公開部分真相,現(xiàn)在泰國內(nèi)部軍警下達追緝懸賞令,事情不僅僅只涉及到一個貪污款了。”

    他挑了挑眉,“你爸爸做的好事,你未必一點都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蘇韞微微震驚。

    陸熠勾唇,“意思就是有人要他手里的東西,還要他頂罪去死�!�

    越說越混沌,蘇韞腦子要炸開,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含糊問他:“為什么你之前沒有告訴我這些?除了貪污款還涉及到什么?”

    陸熠輕笑,故作玄虛一番,急得她眸子發(fā)顫,才不緊不慢回答:“最近沒看新聞?那空沙旺府警署發(fā)生了惡性案,堂堂一個局長竟敢公然勒索虐殺緝捕入獄的毒販,逼供交贖,買官殺人,蓋掉虐殺囚犯的罪行,現(xiàn)在鬧到上知下行,民眾一片譴責(zé)。”

    “可這跟木汶有什么關(guān)系?”蘇韞很是不解。

    “原本是沒關(guān)系,可惜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總警署發(fā)了追緝令,那位好局長“提莫”在潛逃緬甸邊境的過程中被緝拿歸案,不巧,正是我在美塞口岸攔下了橫渡的走私船�!标戩谑諗苛诵σ猓粗骸八莻小角色,背后人物可大有來頭,一審,吐了個干干凈凈,上接應(yīng)的保護傘追查了一輪,還真就查出來點東西,抓了三四個行政部門官,部分級別小的官員不禁嚇,順藤摸瓜查上來的時候什么都交代了,恰好就是鏈接名單匣的線索�!�

    蘇韞坐回沙發(fā),忙接著問他:“然后呢?”

    男人賣了個關(guān)子,伸手?jǐn)啃淇�,沒再接著說下去,蘇韞咬了咬唇,小幅度搖他手:“你就告訴我吧,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陸熠看她一眼,視線停在握住他臂彎的白皙手腕,笑了,“你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雹萑崭�>海廢

    “這樣”陸熠淡哦一聲,“那些人吐出來的線索里,恰好提了一嘴木汶,當(dāng)初買官的事情有他一手,連帶著揭發(fā)了兒童救濟基金的丑事,再有就是———”說到這,陸熠不動聲色瞧她反應(yīng),蘇韞唇瓣抖了抖,眸子滿是震驚,演得挺像回事,他接著說,“有人吐出了利益鏈的事情,上不封頂?shù)墓賳T網(wǎng),層層遞進,關(guān)系謹(jǐn)慎牢固到只能聯(lián)系上下級,所以即便是查案了名單上的人,也只能抓到直系鏈接的上級,亦或是中間牽線的人。”

    “有沒有其他人不好說,浮出水面的中間人就是薩拉和木汶,現(xiàn)在有人慌了,所以借口干掉薩拉,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木汶,和他手里的名單匣。”

    一番清楚明白的解釋,蘇韞心驚一瞬,她驚訝于木汶身后龐大的網(wǎng)線,或許,木汶不過一粒蜉蝣,背后要至他于死地的人才是青天人物。

    她忽然試探問:“你知道是誰要殺他嗎?”

    陸熠頓了,掀掀眼皮看她,皮笑肉不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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