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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付雷道:“離這里五公里,估計有五六百方……”

    朱自強長出一口氣:“工地上有兩輛挖掘車……”轉頭沖老楊的辦公室吼道:“老楊!馬上叫人趕到電站施工地!在場的,先跟我去現(xiàn)場救人!”

    第122章

    老劉

    老劉名叫劉德生,今年五十六歲,從十六歲進入五糧液酒廠,至今已有四十年的工齡,在白酒行業(yè),老劉有個綽號——酒精。接到吳總的電話后,老劉立馬就開始做準備工作,一套簡易的水質檢驗工具,還有酒廠建設圖紙,以及五個經驗豐富的老伙計。說起這五個老伙計,年紀最小的也是四十歲,但一進廠后都跟著老劉,各攻一面,有學發(fā)酵技術的,有學蒸餾的,有調配口味的,有選原料糧的,還有一個是專攻生產技術的,加上老劉,這套小班子完全可以建一個小五糧液。

    兩輛車,加駕駛員一共八人,早上從四川宜賓出發(fā),趕到田園鄉(xiāng)政府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了,整個院子靜悄悄的,老劉抬頭看看辦公大樓,上邊的辦公室只有一間開著,老劉在下邊扯著嗓子喊:“有人沒得?”

    其余幾人對視幾眼,然后極不耐煩地說:“啥子喲!搞啥子喲!人花花兒都沒得一個,我說師傅,弄起走嘍算逑。”

    老楊正在辦公室里打盹,下邊連喊好幾聲他才醒來,早上他也想跟著朱自強去參加搶險救人,可朱自強堅決不同意,硬是讓他留守辦公室。

    老楊沖樓下叫道:“哥幾個等哈,我馬上下來!”說完急匆匆地下樓迎向老劉一行:“唉呀呀,不好意思!今天下頭出了點事故,鄉(xiāng)上的人都去搶險了,怠慢大家伙。你們是……”

    老劉迎向老楊伸出來的手,緊緊握了一下:“我們是五糧液嘞�!�

    老楊心里一驚,來得這么快!朱書記不是說還有兩三天嘛?趕緊笑道:“歡迎歡迎!我們朱書記說你們要來,你看,專門留我在這兒等著大家,一路辛苦!來來,我先帶各位住下來,洗洗,馬上就可以吃飯,朱書記他們可能晚上才能趕回來�!边呎f邊沖向自己家里,拿了鑰匙打開招待所的房間,兩人一間,安排老劉等人住下,他又跑到食堂讓人趕緊做飯。

    “菜都沒得,做啥子嘛?”食堂里只留下兩個人,一個炒菜的,一個做飯夾帶打雜,老楊看著清潔溜溜的食堂,一咬牙道:“你們先把飯蒸上,我去弄菜來,燒水,把我后院喂的雞弄兩只殺了,用高壓鍋煮。”

    老楊跑到鄉(xiāng)街上的餐館里,分了三斤回鍋肉,一斤豬肝,一斤館子里自己煮的涼臘肉,還買了些時鮮蔬菜,然后滿頭大汗地跑回食堂,廚子見老楊跑得可憐,忍不住問道:“老楊,今天招待哪樣牌子?”

    老楊神秘地笑笑:“財神!”

    廚子聽到這話,馬上就來勁了:“是哪路財神?”

    老楊假裝生氣地拍了他一巴掌:“動作快點,要是把財神放跑,有你狗日好看嘞!”廚子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那我得顯點本事出來,整桌安逸的供著財神!”

    朱自強到了塌方現(xiàn)場后,根據(jù)施工人員的描述,塌方處是個半截子懸崖,公路從崖壁上鑿過去,今天用炸藥炸開幾塊大石頭,沒料到上邊的土石方隔了半個小時才塌下來,正好有三個人在里邊裝手推車,根據(jù)崖壁的形狀看,三人應該沒有被活埋,因為崖壁往里邊陷進去兩米多,而且還有炸開的幾塊大石頭擋著,最擔心的就是被悶死在里頭。

    有人提議先打一根鋼管進去通風,塌下來的都是泥土,找一個堆積薄弱的地方,把鋼管塞進去,即可以通風,也能送些食物進去,還可以跟里邊的人通話!

    朱自強毫不遲疑地同意這個方案,他還有層心思,通過鋼管確定人還活著沒有。當下幾個工人開始動手,爬到山崖上,找了個落腳的石板,下邊四個人掌住鋼鋼管,頂上用兩塊鋼板墊起來,用大錘使勁砸,朱自強見他們砸得咣咣響,但是鋼管進度太慢,心里一急,就沖上去搶過大錘,使足了力氣,嘿哧嘿哧地動手,開始老掄不準,在旁邊人的指點下,朱自強很快就找到了竅門兒,連著五錘就把鋼管砸進去一米多,旁觀的人瞪圓眼睛,一個個開始低聲贊嘆,這把力氣,起碼三四百斤。

    付雷見朱自強累得滿頭大汗,趕緊接過大錘,兩人輪換兩次,差不多二十分鐘,鋼管嗡地一聲空響,旁邊的人興奮地大叫:“通了通了!”十五米的鋼管,只留了五米在外邊,估量一下,差不多有十米厚的塌方。

    接著有人用小兩號的鋼管去通,把塞進鋼管里的泥沙捅出去就能通風。朱自強問清被埋三人的名字后,親自對著鋼管喊話:“牛娃兒,田雞兒,羅老三!”每喊一次就把耳朵貼在鋼管口,連喊了三次,才聽到里邊有人哼哼,朱自強呼地松口氣,聽哼聲,起碼有兩個沒死,當下繼續(xù)喊話,里邊的人開始回答:“我是牛娃兒,你是哪個龜兒?快點把老子們弄出去!”

    外邊寂靜的施工場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笑開了,有人笑罵道:“這個憨雜種還活著,他還敢罵人!”朱自強笑著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后繼續(xù)問:“其他兩個呢?”

    牛娃兒的精神要好些,聞言答道:“活著呢,就是羅老三的腳被石頭砸傷了�!敝熳詮姲参繋茁暎衷儐柫死镞厫灢粣�?肚子餓不餓,然后指揮挖掘機開足馬力清除土石方。

    鄉(xiāng)政府干部們、施工隊工人和附近農民,一共兩百多人加上兩臺機器,全部開始熱火朝天地干活救人。管中昆指揮十幾個人到工程隊的食堂和附近農戶家煮了幾大鍋玉米面糊糊,從早上開始一直干到晚上七點,總算把困在崖壁下的三個人給清理出來,三人就像泥鰍一樣,渾身都是泥土,牛娃兒和田雞兒餓得發(fā)軟,身上倒沒有什么傷形,羅老三的腳被垮塌的石塊砸了一下,傷勢也不嚴重。

    回來的路上,管中昆一臉苦笑地跟朱自說:“聽說你上任的時候碰上了暴雨,媽的,我來就遇到塌方,是不是咱倆八字兒跟田園不合��?”

    朱自強一頭一臉全是泥灰,四周跟著二三十個鄉(xiāng)上的工作人員,沒一個干凈的,朱明軍和其他兩個副鄉(xiāng)長也在,聽到管中昆的話,忍不住就大笑起來:“朱書記來的時候有個下馬威,管書記也一樣!朱書記是水龍伺候,管書是土龍發(fā)威,咱們都整成了工兵出身。”邊說邊拍打身上的灰塵,幾十個一起動手,拍得塵土飛揚。

    走到一半的時候,老楊讓他姑爺跑來通知朱自強,五糧液的人到了。朱自強得知老楊已經安排人住下,這會兒正在食堂吃飯,忍不住就加快了步子,管中昆有些驚奇地看著他:“我說朱自強,你狗日是不是鐵打的?老子已經快累得散架了,你怎么一點事兒都沒有?”

    朱自強得意地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嬌生慣養(yǎng),才干多少活就窮叫喚,咱們都是鋼鐵漢,過兩天放你去下邊轉轉,嘿嘿,你慢慢來,我先趕過去接待人家�!闭f完扔下眾人,大踏步地往鄉(xiāng)上趕去,朱明軍搖搖頭,放慢了步子。

    管中昆看著朱自強的背影罵道:“狗日的不是人!”

    朱自強回到鄉(xiāng)政府,偷偷地瞄了一眼食堂,正要轉身上樓,被老楊看到:“唉呀,我們朱書記回來了,老劉,來來……”朱自強心里暗罵,沒看到老子一身泥灰嗎?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老楊急忙介紹道:“朱書記,這幾位就是五糧液來的師傅,這位是老劉師�!�

    朱自強灰頭土臉的,笑的樣子也讓人感覺有點傻,手使勁地在身上搓了幾下才伸過去,老劉一把握�。骸皝淼猛蝗唬]想到朱書記這么年青!呵呵,聽說你們電站修路塌方,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朱自強笑道:“人已經救出來了,老劉師傅,招待不周,今天沒能親自迎接你們,各位不要見怪!臨時出事兒,實在是沒辦法,你們繼續(xù)吃飯啊,我去洗洗,你看這手,嗨!”

    等朱自強轉身上樓后,老劉看著老楊:“這真是你們書記?看模樣才二十出頭嘛!”

    老楊得意地笑道:“他就是我們書記,你別看他年青,他可是我們全縣唯一的硯士干部!”

    之前叫喚著要走的人,這會兒湊了過來,比劃著手指道:“沒吹牛?就算他五歲開始讀書嘛,小學五年,中學六年,大學四年,研究生三年,最少也是二十三歲,不可能剛畢業(yè)就當書記吧?”

    老楊道:“他高中畢業(yè)就參加工作,考上大學沒錢上,工作兩年參加自考拿下本科,隨后又考進彩云大讀研究生,去年剛畢業(yè)呢。今年才二十二歲!”

    幾人聽到這話,同時豎起大拇指道:“天才!”老劉說:“比我娃兒還小八歲,我娃都三十歲了,二十八歲大學畢業(yè),才參加工作兩年,嘖嘖,你們這個小書記,以后不得了!”

    朱自強上樓后飛快地洗頭洗臉,然后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再提了兩瓶酒,剛要走出去,又覺得不合適,人家是酒廠的人,對這種瓶裝酒肯定沒興趣,不如直接讓老楊抬一壇陳德明釀的菜籽溝白酒。

    主意打定,朱自強就到食堂,讓老楊把收藏的白酒拿出來,然后給每人倒了一碗:“嘿,我這是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各位都是‘酒精’考驗的老革命了,瓶裝酒我們拿不出手,這次要合作的菜籽溝酒廠,以前就是由本地的一個農民釀造的白酒,各位專家先嘗嘗?”

    老劉搶先接過來,先是閉上眼輕輕地抽鼻子,聞了一會兒,然后嘴唇沾酒,再呷一小口在嘴里,一直閉著眼睛,慢慢地咽下,差不多兩分鐘,整個食堂靜悄悄的,老劉睜開眼睛,看著朱自強道:“水質不錯,酒的工藝太差了,酒香刺鼻,酒味苦辣,不夠醇厚,回味倒是不錯,這是用苞谷釀的,辛辣不好除。這酒有三年了,比一般的白酒要好些�!�

    朱自強點點頭:“明天就帶幾位到實地看看,說實話,我們這里沒人懂,之前請了幾個釀酒師來,他們也認為那里水質還行,但一定要改進工藝。”

    老劉笑道:“水質雖然關鍵,但最關鍵的還是生態(tài)環(huán)境,從水的源頭開始,到流經的地方,都有些什么植被,空氣中有沒有適宜釀酒的微生物等等。你知道貴州赤水河吧?茅臺之所以聞名中外,就是因為它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在貯存的時候,赤水河一帶的幾種微生物融進酒中,形成了茅**特的醬香,真是得天獨厚啊,所以全世界只此一家。而我們五糧液主要是靠釀酒工藝,酒味、酒香、酒勁都是上選佳品,酒后不上頭,不會跟其他酒一樣,一夜宿醉后造成頭痛頭暈等等�!�

    老楊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插嘴:“要說這菜籽溝的水,還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它的源頭在海拔兩千米左右的原始森林,從上寨流下來,不超過十公里,長年清澈見底,沿途都沒有什么人家戶,匯流進田園小河后,并入白水江�!�

    老劉點點頭道:“水質沒被污染這點不錯,對了,你們功勛不是天麻的特產地嗎?我前年參加過彩云省的春交會,見過功勛的天麻,你們這兒出產的天麻,含的天麻素是其他地方的兩倍!天麻是名貴中藥材,而天麻素則是決定藥用價值的,我有一個老朋友,在四川農大任教,他就專門研究名貴中藥材的人工種植,前段時間還跟我提起這東西,說是現(xiàn)在已經有些眉目了,咱們是不是從這方面想想辦法?”

    朱自強道:“你的意思是做天麻酒?”

    老劉笑道:“不止這個,天麻酒只是以后酒廠的一項產品,主要的是可以發(fā)展人工種植,你想想,如果天麻形成產業(yè)化,解決一個鄉(xiāng)的溫飽還算難事兒?”

    朱自強趕緊問道:“老劉師的這個朋友,真的有辦法進行人工種植天麻?”

    第123章

    思路

    老劉帶著安慰的笑容說:“你也不用急嘛,這做學問的人呢,最講究言之有物,應該不會說空話、吹牛皮,咱們先把酒廠的事情定下來,隨后我?guī)湍愦蚵�,如果他真的有辦法進行人工種植,我絕對勸他把技術給你,這點我以人格向你保證!”

    朱自強端起酒碗道:“那就先謝過了!來,諸位為了田園這樣一個事不關己的窮山村,不辭辛勞趕來幫助我們,酒菜簡陋,我代表全鄉(xiāng)干部群眾向你們表示感謝!”說完一仰脖子就干了。

    老劉代頭,連駕駛員們一起,八人,八碗,同時仰起脖子喝光碗中酒,一個個面不改色,老劉哈了一口酒氣,看著朱自強笑道:“朱書記年紀輕輕,為人豪爽!我相信你一定能帶領全鄉(xiāng)人民致富奔小康,咱們是企業(yè)單位,說白了就是商人,商人圖利,這沒什么好遮掩的,吳總親自點名讓我來,我就得對集團負責,對吳總負責,所以丑話先說在前頭,如果菜籽溝沒有什么投資價值,我同樣會空手而回�!�

    朱自強笑道:“你放心,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你們認為沒有價值,我也會取消這個項目,對了,劉師現(xiàn)在是享受正處待遇吧?”

    老劉“嗨”地擺擺手笑道:“啥子正處哦,沒得實權,就是工資高點兒�!�

    朱自強道:“你幾位,除了兩位開車的師傅,我估計行政級別都比我高。”其余幾人相繼笑著否認,老劉趁此機會向朱自強介紹道:“他們五位都姓陳,家門叔輩,親巴巴兒的,我們一般都是按年紀排行叫,這邊起,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是科級干部待遇,不過跟你們沒得比,只管自己每個月的工資。”

    朱自強拍著手笑道:“巧了!我們這回的酒廠計劃,要遷一個社的人,這個社全部姓陳,社長就是釀白酒的陳德明,不曉得跟幾位扯得上關系不?”

    陳大師頭頂有點禿,喝下酒后蘊著紅光,笑起來眼睛鼻子擠在一起:“德字輩,跟我們搭得上,按說還是我們的爺爺一輩了,不曉得德字下邊是啥子?”

    老楊急忙道:“是‘紹、文’。”

    陳大師道:“唉呀!那就全扯清了,是嘞!是一家子,我們兄弟幾個就是文字輩兒,我叫***,嗨呀呀,萬萬沒想到,在這里還找著一支本家,好事情!明天還要麻煩朱書記幫我們介紹一下。”

    其他幾個陳師也跟著說起來,酒桌上圍繞著陳家的歷史,從第一個姓陳的開始,然后一直慢慢地數(shù)下來,聊到最后,酒菜一空,賓主盡歡,約好明天一起到中廠,朱自強和老楊帶著他們回到房間睡下后,管中昆等人才姍姍來遲,朱自強等他們洗換一番,急忙召集領導班子成員們開會。

    管中昆提議讓老楊連夜趕到中廠去,跟陳德明好好地談談,務必要把本家關系拉好,反正這是有利無害的事。然后是留守和陪同的人員安排,管中昆與李朝倫留守鄉(xiāng)政府,處理電站塌方的善后事件,以及田園到田壩的柏油路工程。朱自強、崔志發(fā)、劉艷三人陪老劉等人到中廠,朱明軍趕赴河西的公路建設指揮部,繼續(xù)抓緊公路施工進度。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到達中廠,老劉是個實干派,中午不喝酒,兩碗飯刨完就開始實地考察,帶上驗水器具,在菜籽溝里開始慢慢地測驗,直到下午,才完成第一項工作,幾人湊在一起商議,決定在中廠住一晚上,然后沿著菜籽溝往上走,一路查看周圍的植被。

    到了晚飯時間,陳德明親自出面邀集陳家五兄弟,老劉自然不好推卻,于是所有人一起出席了中廠社陳家人的飯局,經過一番介紹,總算確認了陳德明等人跟陳大師兄弟是一支,就是往上第七代老祖在清朝時候,曾擔任過四川宜賓的縣令,他們都是屬于這個老祖公的子孫,這樣一來家族式的聚會更加熱鬧,陳大師兄弟正式向陳德明行后輩之禮,而且看到陳家在此的窮困現(xiàn)狀,幾兄弟相繼噓唏不已,不經意間就透露出菜籽溝的水非常適合白酒釀造。老劉見狀也很干脆地確認了,至于品質能到什么檔次,還得認真看過菜籽溝流域的自然環(huán)境。

    朱自強長出一口氣,財神算是留住了,這是田園鄉(xiāng)的第一個投資者,以后隨著交通改善,還得拉更多的人來田園投資。

    散席后,陳德明堅持要留陳家兄弟住宿,說什么也不放人。朱自強等人只好由他,畢竟相隔百多年才認到一門分支,有些話不是三兩句就說得清楚的。

    朱自強正在洗腳的時候,劉艷敲開了他的房門,“朱書記,我有個想法,要是不跟你說的話,沒法睡覺�!�

    朱自強笑著給她倒了杯茶:“大姐有話盡管說,酒廠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我也可以松口氣了,嗯,要不……大姐先不忙說,讓我猜猜你的想法?”見劉艷寬厚的笑著點頭應允,朱自強接說道:“大姐是不是覺得我們跟五糧液的合作方式可以借鑒到別的項目上去?”

    劉艷愣了一下,然后開心地大笑起來:“呵呵,原來朱書記早有準備,我還想來提醒你,不錯,就是這個意思,咱們養(yǎng)殖業(yè)也可以招商引資,按公司加養(yǎng)殖戶發(fā)展,畢竟我們沒有經驗,沒有技術,沒有管理模式,沒有銷售渠道,如果能引進同類企業(yè),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朱自強道:“話是這么說,可事情沒這么簡單啊,五糧液的人能來咱們這里,絕不是什么有利可圖,這背后啊,還有些東西你們不曉得。發(fā)展的思路可以多方面,但是根本上還得靠咱們自己來,當然,能引進就引進,引進不了的也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劉艷喝了口茶,站起來告辭:“你的想法很好,呵呵,我想不到那么多,還是像你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腦子好使。那你睡,我先回去了�!�

    等劉艷走后,朱自強開始慢慢思考,就田園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除了資金、人力、資源外,其他東西可以說一片空白,比如生產技術,如果派出人員學習,周期太慢,還不能保證學成的人一定回來。資金也只能開展前期建設,后續(xù)發(fā)展還得靠這些從田地里解放出來的農民,資源也不是強項,一個鄉(xiāng)的資源能有多少?那些大集團大公司絕不會對這種蠅頭小利感興趣。五糧液能來,那是看在龍華生的面子上,跟我這書記官沒有半分關系!

    之前,朱自強也想過很多辦法,比如在建設期間組織中青年勞動力外出打工,增長見識,拓寬視野。但是他又擔心,這些人沒知識沒文化,出去除了賣笨力外,基本上干不了什么大事,再有就是外出打工的收入,比呆在本地務農強,說不定很多人就會舉家搬走。當然,這樣一來可以減輕田園鄉(xiāng)的壓力,可是中堅力量就流失了,這樣做的結果肯定是得不償失!

    其他的可以引進什么呢?藥材種植方面可以發(fā)展起來,老劉說的人工種植天麻技術,這一點反而帶動了朱自強的心思,不僅僅是天麻種植,還有其他中草藥也可以嘗試。朱自強邊想邊寫,不經意間就在筆記本寫了幾大篇,至于人工養(yǎng)殖業(yè),不能發(fā)展太大,保證縣級人口的日常生活需要就可以了,這點不能眼大肚皮小,要實事求是,所以養(yǎng)殖這方面可以緩緩,不用太急于做大做強。手工藝方面,除了竹編、藤編工藝品外,其他的基本沒有,那么手工藝只有建兩至三個小廠進行小本經營,解決富余勞動力的同時,補貼一下農民收入。手工藝品的銷售不用操心,春江現(xiàn)在已經開始向旅游大都市邁進,手工藝品有足夠的市場消耗。

    接下來是農產品加工,比如淀粉廠、粉絲廠,原料不過是洋芋、磨芋,這些東西不止田園的產量大,整個功勛縣都能提供大量原料,到時還能拉動全縣的洋芋、磨芋生產。朱自強跟陳字奇下鄉(xiāng)的時候,曾經見到有些地方的農戶因為洋芋產量大,但缺少銷路,賣出去的價格比豬食還賤,很多農民便用洋芋喂豬。

    還有小食品加工,比如炒爪籽,南瓜籽,蠶豆兒,花生米,洋芋片(薯片)等等,這個項目可以引進一兩個企業(yè),畢竟這東西是小本經營,虧不到哪去。如果提供廠房、資金、人員,只需要人家?guī)砑夹g、管理、營銷即可,這樣形成股份合作的問題不大,說不定以后隨著零售百貨業(yè)的發(fā)展,食品加工可能是最賺錢的項目。

    最后就是礦產資源,朱自強寫到這兒就頓住了筆,田園的煤炭儲量很大,據(jù)省地質勘測院的記錄,田園鄉(xiāng)有六個行政村的煤炭儲量超過千萬噸,還有銅、鉛、鋅、鐵等等,昨天在挖塌方的時候還聽到工人說從崖子里挖出鉛鋅礦來。以后路一修通了,這些礦藏肯定保不住,就算鄉(xiāng)上不投資開發(fā),那些關系戶們也會通過種種渠道,放展種種手段進行開采,想到這里,朱自強在本子上寫下“搶先注冊,合法手續(xù),只辦不采,保護資源”十二個字。

    他打定主意,以田園鄉(xiāng)政府企業(yè)發(fā)展辦公室的名義,把所有礦藏從省地礦局開始往下辦理審批,把所有注冊手續(xù),開采手續(xù)全部辦理下來,每年補貼費用進去,堅決不能讓任何企業(yè)或個人插手!還要成立強硬的打擊偷挖偷采礦產辦公室,不能讓桃園村的事件出現(xiàn)在田園的地頭上。這一條最好在鄉(xiāng)人代會議上形成條文,再報縣、市、省人大備案,最好是在縣人代會上通過,這樣行政部門就沒有法子再插手。

    次日清早,五糧液除了兩名駕駛員外,其他人在陳德明的帶領下,沿著菜籽溝開始考察,一路走一路看,隊伍呈蛇形上升,圍著菜籽溝不斷散開又聚合,老劉觀察得很仔細,偶爾還要采集一些花花草草,野果子,野草野樹野生菌之類的,過了中寨后,老劉腳下越來越有勁兒,菜籽溝的水從中寨的山林里穿過,老劉在林子里不斷地挖土,每隔五十米就要采集部份腐爛的樹葉、枯枝,這些腐掉的樹葉樹枝變成黑黑的沙土,在林里起碼有三四米厚。

    老劉走出林子的時候,一邊目測一邊問道:“這片林子有多大?”

    老楊接過話答道:“這老林掩了七八個山頭,林業(yè)站的統(tǒng)計過,有七千八百畝。由于交通不便,一直沒有進行有效的砍伐,縣里只開了一個小草鄉(xiāng)林場,我們這兒的林場不比那里差,中廠公路修通后,林場肯定保不住了�!�

    老劉頓住腳步,臉上無比嚴肅地看著朱自強:“一定注意!砍伐風一開,將來偷砍盜伐的現(xiàn)象會越演越烈!單憑這片山林,田園鄉(xiāng)就擁有一座大金山了!就算要開發(fā),也要合理利用,我覺得吧,找專家來指點,比如砍一棵就栽一棵,不能越砍越少……而且還可以作為旅游風景區(qū)進行開發(fā)�!�

    朱自強笑道:“我們經發(fā)辦的人早就討論過了,要開發(fā)旅游區(qū),這里就得建成森林公園,單基礎建設一項就要投入幾千萬,我們哪來這么多資金?我也想過旅游公司加農戶的發(fā)展模式,就是貸款給本地的村民,沿途讓他們建設農家旅館、農家餐館,游客到了哪家就住哪家,也可以多種模式,比如村民提供帳蓬、炊具、登山用品等,村民是導游,農莊是休閑、度假、購物、娛樂的綜合場所,這樣由村民參與的一條龍式服務,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就業(yè)、脫貧等問題�?捎行╉椖楷F(xiàn)在還不適應主流思想,起碼再有過五六年才能成功,而且交通不解決,一切都是枉然!”

    老劉邊聽邊點頭:“你這些辦法絕了!把當?shù)卮迕癜l(fā)展起來,讓他們成為旅游從業(yè)人員,一來可以免除行業(yè)道德風險,二來也能不斷提高農民的收入和素質等等,再有就是起到了宣傳作用,一舉三得,對了,還有一點,如果這樣發(fā)展起來,你們的土特產、手工藝品也將直接面對消費者市場,這樣就少了中間商的環(huán)節(jié),利潤可以多一些,就連你們縣的其他行業(yè)也將被拉動起來。你們有沒有統(tǒng)計過林區(qū)共有多少戶農民?”

    朱自強道:“統(tǒng)計過,這里連著上寨、中寨、河西,屬于三個村的交界處,農戶有兩百三十戶左右,人口八百。”

    老劉開始算賬:“一戶用十萬進行基本建設,也就三百萬左右……”朱自強打斷道:“如果其他產業(yè)項目開始后,有部份農戶要遷走,估計留下的不會超過一百戶�!�

    老劉接著算賬:“就算一百戶,也才一百五十萬吧,這樣旅游業(yè)最大的兩個方面,住宿和餐飲就解決了,主要投資的就是娛樂和路線,還有相關的公園,你們算過要多少?”

    朱自強道:“大約三千萬左右,這還不包括從上山的索道、柏油路。還有,如果這兒要建旅游區(qū),就必須從市里規(guī)劃,你想想,如果全市只有我們這一處,就算森林公園修好了,旅行社也不好操作,游客不可能坐十幾個小時的車專門到這個森林公園玩一轉吧?”

    “你的意思是說要形成一個環(huán)繞旅游線路?”

    朱自強看著已經甩在身后的山林,綿延的山脈起伏交錯,綠色的山林就像一塊青碧的羊毛氈子,緊緊地裹住山峰,白色的巖壁就像一幅幅殘缺的花案,幾只崖羊輕快地跳過懸石,從陡峭的山梁上倏忽而去。

    朱自強緩緩地說道:“旅游資源不外乎自然風光,古代遺跡和文化風俗,我們曲高三樣都有,烏蒙山,紅軍長征遺址,豆沙懸棺,金沙水拍,黃連河瀑布群,大峽谷漂流、溫泉,小草壩森林,漁洞水庫,再加上我們田園鄉(xiāng)的這片長綠落葉林,最后到你們宜賓的竹海。老劉,你看看這里,從中廠社到這兒,修一條索道,下邊可以進行攀巖、蹦極,林中還有上億年的活化石物種,風味獨特的野生菌,甚至存在少數(shù)的珍稀動物,可以野外宿營,探險等等。要建立這一切,只有得到國家的財政支持,市里統(tǒng)一規(guī)劃,沿著革命路線,走烏蒙山,看豆沙關,進原生態(tài)林,游大峽谷,最后從竹海返程春江。這一條路錢開發(fā)出來,才是真正的旅游區(qū)。有歷史,有文化,有風景,有冒險,有娛樂。不過,這些東西不是短期能實現(xiàn)的,我們現(xiàn)在只有盡力保護好眼前的山林,還有山里的礦藏。”

    老劉邊聽邊點頭,臉上的神色越來越肅穆,對朱自強的話不持反對,也不表贊同,臉上淡淡地笑著:“起碼我們的合作是田園鄉(xiāng)發(fā)展的第一步,后天我們就回去,合作協(xié)議可以正式簽訂,不過有一條要加入!”

    朱自強搖搖頭,有些無奈地笑道:“是不是擁有田園鄉(xiāng)林業(yè)、礦業(yè)的優(yōu)先開發(fā)權?”

    老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兄弟不簡單!是這個意思,我們五糧液集團不會止步在白酒行業(yè),現(xiàn)在已有很多分公司,我這么做也是身在其位謀其利,得罪得罪。”

    朱自強道:“我同意,畢竟你們不會損害農民的利益,這點我相信五糧液比那些私營業(yè)主要好上許多倍�!�

    “還有一點,我會把這些泥土的樣本帶去給我那老朋友看看,如果適合種植天麻,或者其他藥材,不論如何我都要爭取過來,對了,再把你們鄉(xiāng)的氣候分析報告給我一份�?赡艿綍r候用得著�!�

    朱自強伸出手緊緊地握住老劉:“唉……我再次代表全鄉(xiāng)群眾表示感謝!不論成功與否,你有這片心,永遠是我們田園人的好朋友!”

    老劉與陳家五兄弟有點不習慣朱自強的熱情,搞得幾個半百老頭有些過意不去。

    在陳德明的指引下,終于找到了菜籽溝的水源地,在一處懸崖的石縫里,只有兩處小水塘,水源從石縫中汩汩流出,流量相當于一根家庭自來水管,老劉又取出測水工具,還有幾個可以密封的瓶子進行采集。

    “酒的品質主要是看這里的水源流經林子后的變化,這套東西沒辦法檢測微生物,要回去才能作一步的分析,如果有利,說不定將來菜籽溝的酒會能上高檔次,不知道為什么……以我?guī)资甑慕涷灒瑢Υ讼喈斢行判�,林中有那么多美味的野生菌,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呵呵,好了,今天就到結束吧。我們回去!”老劉邊說邊擰緊瓶蓋,就像珍藏寶貝一般,輕手輕腳地放進背包里。

    第124章

    雄鷹

    一九九六年四月十八日,彩云省曲高市功勛縣田園鄉(xiāng)中廠村,五糧液集團菜籽溝酒廠舉行掛牌,奠基儀式。

    經過半個月的談判,簽約雙方,五糧液集團與中廠村委會,雙方協(xié)商,由五糧液集團出資兩百萬,田園鄉(xiāng)鎮(zhèn)政府以中廠村委會的名義出資一百八十萬,五糧液集團擁有菜籽溝酒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由五糧液集團負責提供技術、生產管理、銷售推廣,酒廠員工必須是中廠村村民。

    當天出席儀式的有:五糧液集團副總經理、銷售部經理、生產技術部經理,曲高市委書記蘇聯(lián),市長樂國慶,秘書長陳字奇,以及縣里的主要領導。由市長樂國慶主持儀式。

    酒廠建設工程將于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完成,屆時劉德生出任菜籽溝酒廠廠長,工資待遇由五糧液集團支付,劉成龍作為中廠村委會員特聘代表,擔任副廠廠長。陳德明與陳家五兄弟分別擔任酒廠下設的五個部室主任。

    這次合資建廠,翻開了功勛縣經濟建設歷史的第一頁,對全縣的經濟發(fā)展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田園鄉(xiāng)率先打開了招商引資的僵局,對于主要功臣朱自強來說,在政治上更是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進入五月,由田園至田壩的柏油路首先開通,這就意味著水口電站的施工設備可以盡快運轉起來,由田壩至水口電站的公路也在一個月后宣布貫通,小雷成天忙得團團轉,通過縣里幾位領導的操作,電站的土建工程、電氣安裝工程、水利工程分別承包給五家施工隊。

    小雷在施工過程中,組織了九個人的監(jiān)督組,跟每個人簽訂工程質量監(jiān)督責任書,在責任書中,小雷把每個人負責的監(jiān)督項目全部明細化,只要有任何一項不合格,那責任將直接追究到監(jiān)督員身上,根據(jù)擔誤的工期長短,工程的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形成各種處罰。

    這個辦法一出臺,很多走后門進電站的關系戶們相繼被小雷趕走,經過幾次人員更換調整后,質量監(jiān)督組的工作得到實質性提高,所有成員全部深入到各個項目工程中,與施工人員同吃同睡,兩人一班,每天忙得除了吃飯睡覺,就成天貓在工地上,苦雖然苦些,但是小雷給的加班費也不低,幾個月下來,工程進度越來越快,才九月中旬,剛剛興建完畢廠房已經開始安裝第一臺水輪機組。

    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里,朱明軍負責的田河公路(田園至河西)也進入收尾階段,而縣城至田園的柏油路也開始進行驗收。

    這段時間不止是小雷負責的水口電站連夜苦干,人人累得喘氣。田園鄉(xiāng)政府的黨員干部們也差點累得脫氣,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老楊作為鄉(xiāng)政府代表進駐中廠參與酒廠建設,在施工過程中負責調節(jié)各方面關系,發(fā)動村民幫助施工隊,保障工程進度。

    劉艷繼續(xù)開展移民搬遷工作,她現(xiàn)在已經樹立了良好的親民形象,走哪兒都被人親切地叫聲大姐,沒人愿意稱呼她為副鄉(xiāng)長,這位老大姐慢慢地撫平了心中的傷痛,她招了一個高寒山區(qū)的老實人作上門女婿,現(xiàn)在這小兩口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而兩個副鄉(xiāng)長被朱自強和管中昆帶領著四處跑。整整半年時間,四人分成兩組,幾乎跑遍了西南三省,終于在四川成都與香香瓜子公司簽訂合作協(xié)議、與貴州苗家制藥廠簽訂天麻開發(fā)合作協(xié)議、與省城春江食品加工廠簽訂淀粉生產合作協(xié)議。

    當然最主要的,是劉德生引進西南農大教授吳天剛研發(fā)的天麻人工種植技術,雙方商議,吳天剛將此項技術以入股的形式轉讓給田園鄉(xiāng)政府,天麻種植成功后,吳教授擁有為期十年天麻股,在這十年內天麻種植總面積百分之五的股份收益將歸他一人所有,而吳教授在三年之內不能與其他任何形式的集體或個人進行天麻種植作合作。

    在此期間,吳教授將帶領他的學生們,作為研究組進駐田園鄉(xiāng)進行技術指導,直到藥農們全部掌握該項技術后,方能獲取股份收益。

    正是因為有了人工種植天麻的優(yōu)先權,貴州苗家制藥廠才會毫不遲疑與朱自強簽訂合作協(xié)議。雙主在協(xié)議中商定成立田園天麻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由田園鄉(xiāng)政府出資百分之五十一進行控股,將來的各項新產品以田園為商標進行注冊,苗家制藥提供技術開發(fā),并且擁有田園天麻所有產品的全國代理權。

    田園天麻公司下設天麻種植基地,天麻口服液廠,天麻開發(fā)中心。公司總部設在功勛縣城,雙方代表從春江市人才市場招聘了六位具有五年制藥生產經驗的主要管理人員,朱自強跟縣委領導們商議后,公司的經營運作完全由新任總經理負責,公司設董事會,由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王學東,縣委常委、田園鄉(xiāng)黨委書記朱自強,田園鄉(xiāng)黨委副書記管中昆,經發(fā)辦副主任劉海龍,和苗家制藥的三位負責人組成董事會,董事長由劉海龍擔任。

    * * *

    九六年九月二十八日,一大早朱自強就來到辦公室里,站在辦公桌前,看著墻上的一幅大字“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想起剛來田園時馬達送自己的這八個字,朱自強的嘴角泛起了微笑,現(xiàn)在整個田園鄉(xiāng)政府的人被他全部調動起來,每天上班的時候,干部職工們可是開足了馬力,辦公室里的電話鈴聲不絕,每個人都在埋頭工作,連看大門的也拿著掃帚不斷打掃衛(wèi)生,生怕被人看到偷懶,現(xiàn)在的田園鄉(xiāng)政府,再沒有人把清閑當作一種福氣,如果有誰在大院里無所事事地閑逛,肯定會被人恥笑。

    心態(tài)最重要,干事要有干事的心態(tài),當官要有當官的心態(tài),朱自強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楊玉煙的手機,明天就算再忙,也得趕回春江跟玉煙舉行婚禮,無論如何都得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因為楊玉煙已經懷孕三個月,這要再拖下去,玉煙的肚子就得鼓起來了。

    而且龍華生也讓秘書打電話來確認,看來他一直把這事記在心上�,F(xiàn)在龍華生已經不再是省長,六月初,龍華生退居二級,轉而出任省人大副主任,省長由劉學境擔任,白武擔任副省長,春江市委書記則出人意料地由曲高市委書記蘇聯(lián)調任,蘇聯(lián)在曲高只是打個醮水就飛快地升級為省委副書記,春江市委書記。

    樂國慶擔任曲高市委書記,市長由省財政廳副廳長趙大為擔任。這樣一來,朱自強在功勛,在曲高可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陳字奇則被調往市廣電局擔任局長和黨組書記,秘書長一職空缺。

    “玉煙,我明天就回來,沒事的,嗯,上去陪你一個星期,二哥有沒有訂下酒席?好,就五十桌吧,縣里只有馬哥跟我同去,他順便到省上辦事兒,樂書記和趙市長也要去。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朱自強掛掉電話后,管中昆心急火燎地沖進了辦公室:“自強出事兒了!”不等朱自強問出來,管中昆快速地說道:“剛剛學校那邊來電話,幼兒園的教室垮塌,現(xiàn)在還不清楚人員傷亡情況�!�

    朱自強腦子里咚地一聲炸響,學校出事!他覺得頭皮一陣陣發(fā)麻,現(xiàn)在正是關鍵時候,市縣兩級都在大力宣傳田園的經濟建設,這種敏感時期竟然出了這種事!轉身就往學校跑去,在路上他不由得想起了李小淚,但愿今天不是她在上課。

    管中昆在院里喊叫正在上班的人員,組織大家抄起工具迅速往學校趕去。

    朱自強跑進學校的時候,見到很多孩子的家長正在認領自己的孩子,幼兒園與小學相連,九三年才開始創(chuàng)辦,也叫學前班,教室是中心校的一間舊瓦房改造,此時整幢瓦房已經變成了一個土堆,黑色的碎瓦片散落在斷裂的木梁上,兩堵半截土墻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廢墟旁。

    朱自強見到宋健正在與幾個老師刨土,沖過去一把抓住他問道:“情況怎么樣?有多少人在教室里?”

    宋健的臉已經變得有些烏黑,汗水密密麻麻地布滿額頭,見到朱自強,他的聲音打著哆嗦:“四四……個,小淚也在里邊!”

    朱自強見旁邊的學生家長們正在圍觀,急得大吼一聲:“站著干嘛?看戲��?全部給我動手!”聲音把圍觀者們的耳朵震得嗡嗡響,剛好管中昆帶著鄉(xiāng)里的黨員干部趕到,一時間鋤頭,洋鏟,籮筐全部用上,大人小孩全部上前,手里沒工具就徒手撿石頭,刨土,扛木材。

    瓦房砸成的廢墟被人們飛快地移開,漸漸地突現(xiàn)出教室里的課桌課椅,還有黑板和破碎的腳踏琴,幾塊墻上的卡通畫也逐漸清楚,嚶嚶的哭聲從教室的一角傳來。

    隨著幾個大漢慢慢移開房子的正梁,教室的情景展現(xiàn)出來,在一個角落里,李小淚展開雙臂護住三個小孩,姿勢顯得無比怪異,背部整體凹下去,后頸扭向左邊,而她的兩條腿卻站得筆直,兩只手臂就像雄鷹展翅。

    正是由于她硬生生地承受了大梁塌下時的沖力,這才保住三個孩子沒有受到重傷,朱自強緊緊地抿著嘴,管中昆指揮幾個人上前,先把孩子們拉了出來,迅速送往衛(wèi)生所進行檢查,三個孩子被嚇得不輕,不停地抽噎,還能哭出來就是好事。

    李小淚的姿勢就像遠古祈福的巫者,三個孩子被人拉出去后,她還是動也不動,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的臉被散開的長發(fā)遮住,管中昆讓人上去把她抬下來,可是她的手腳無比僵硬,幾個人把她舉起來,朱自強見狀急忙喝止,周圍的人摒住呼吸,誰也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這里的人都認識李小淚,所有人都知道李小淚是個剛剛十九歲的女孩,李小淚是加工廠李朝軍的姑娘,李小淚就像個大孩子,每天帶著一幫小孩子唱唱跳跳,就像田園街上的一只蝴蝶兒。

    朱自強走上去,他站在李小淚的身后,前來抬她的幾個漢子退開幾步,他們放開手,輕聲地說“人已經死了�!北鞈懭说谋砬樵谒麄兡樕嫌行┗?墒抢钚I竟然沒有倒下去,朱自強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眼眶,死了?死了!真的死了嗎?他不敢轉到李小淚的面前,他的勇氣突然間就消失了,在這個平凡普通的代課老師面前,他有一種敬畏,是什么讓她選擇了死亡?

    朱自強在李小淚的身后九十度鞠躬,他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在塵土上,四周靜悄悄,幾百人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曾經……多么可愛快樂的姑娘,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曾經……臉帶調皮笑容的姑娘,此時已經用一種永恒不朽的姿勢,永遠離去!朱自強的聲音就像九幽地獄的咒語,傳到了四周每一個人的耳朵里:“謝謝您救了他們!”

    李小淚好似聽到了這句話,她那雄鷹一般的身姿陡然軟倒下去,變成了一灘沒有骨頭的軟肉,她的背扭成了奇怪的“S”型,她的臉埋進了胸口,就像個害羞的大家閨秀。她的兩條腿曾經支撐過多么美麗的舞蹈,此時,卻變成了丑陋的羅圈。

    李朝軍分開人群,撲倒在女兒的面前,聲嘶力竭地叫著她的名字,他的手顫栗著,身上還沾著面粉疙瘩,也許他正在為哪位鄉(xiāng)鄰加工面條,聽到女兒出事,連手都來不及洗。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道,他的眼睛血紅,他的身上還有白灰灰的面粉,他的眼淚在臉上流出兩條蚯蚓,在臉上彎曲著,扭動著……

    第125章

    悲喜

    白布裹尸,小淚已死。

    朱自強再次撥通楊玉煙的電話,將剛剛發(fā)生的一幕詳細地說了一遍,邊說邊抹眼淚,玉煙讓他處理完小淚的后事再上春江,負責通知賓客改期的事情由她負責。

    事后通過調查,在教室即將垮塌的時候,李小淚已經發(fā)現(xiàn)了危險,她很冷靜地向孩子們宣布,要到外邊教他們跳舞,讓孩子們背著小手,兩個一排迅速離開教室,但是還有三個躲在角落里不愿走,而這時,大梁已經裂開,李小淚撲向角落,展開雙臂,護住這三個調皮的小家伙……

    教室是解放前收繳的地主富農產業(yè),經過多次修葺,這次發(fā)生意外垮塌事故,主要是因為大梁被蟲子噬空。再加上秋雨降臨,大梁和支架板受潮后,陡然加重,這才造成意外發(fā)生。經事后調查,田園鄉(xiāng)中心校長沒能及時排查險情,負主要責任,開除公職;主管全鄉(xiāng)學�;ê徒虒W設備的鄉(xiāng)教委副主任負主要領導責任,被開除公職;主管教育的副鄉(xiāng)長李朝倫黨內記大過處分。

    小淚的追悼會規(guī)模算是田園鄉(xiāng)僅次于季明禮的,一位教小學數(shù)學的老師在事發(fā)后,用相機拍下了整個施救過程,小淚那張雄鷹展翅的相片被省市兩級的電視臺和報紙相繼刊登。朱自強親自將李小淚舍身救人的事跡寫成報告,再由報社改成新聞稿進行發(fā)表。

    就在小淚追悼會的前一天,省、市、縣三級教育部門相繼出臺文件,號召全省教師向李小淚同志學習,追授李小淚“優(yōu)秀人民教師”稱號。

    曲高市教委決定出資修建一座雕塑,就將那張背影照片作為原形,雕塑建立在已經垮塌的教室原址上。曲高市政府經過研究,決定由市財政撥款十萬元,圍繞這個雕像興建一座小型公園,命名“園丁園”,以此紀念李小淚舍身救人的光榮事跡!

    十月三號,李小淚的追悼會由朱自強主持,追悼會場設在鄉(xiāng)中心校內,臨時搭建的靈堂正中間,擺放的遺像就是那幅雄鷹展翅的背影。

    朱自強站在麥克風前,后面就是李小淚的遺體,年輕的女孩躺在雪白的床單上,旁邊擺放著一具棺木。

    朱自強低垂著眉頭,這是他第一次使用話筒講話:“今天,是優(yōu)秀教師李小淚同志的追悼會,我們在此沉痛悼念一位年青的、杰出的、英勇的人民教師!”

    朱自強的語速非常慢,聲音也不大,甚至還有些沙啞:“她用自己年青的生命拯救了三個年幼的生命,她用雄鷹的姿勢向我們闡述了生命的意義,她用自己的行動向我們展示了一位人民教師的崇高品德!在她十九年的短暫人生中,第一次面對生與死的選擇時,她就毫不猶豫地奉獻了自己年青的生命!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李小淚同志永垂不朽!”

    誰也沒有想到朱自強的追悼詞這么簡短,報社和電視臺的記者們聽完這段簡短的悼詞后,差點忍不住鼓掌,幸好及時剎住,但是他們無比欣賞朱自強的這段話,沒有什么黨的教育,黨的培養(yǎng),甚至沒有關于李小淚小時候拾金不昧的介紹。因為所有明白人都知道,在生死一刻,會想著國家、黨和人民的,很少!在那種情形下,做出那種反應的人,完全是出于本能,而這種本能恰恰是人性中最為珍貴的東西!

    死去的人,對于活著的人來說只是離開,永久的離開,把死去的人繼續(xù)留在記憶深處的,只有親人。

    李小淚的名字在國慶期間占據(jù)了不少報紙的副刊,媒體的主題仍然是舉國歡慶。幾位企業(yè)家看到報道后,來電表達對李小淚同志的敬佩之情,表示愿意捐款興建田園幼兒園,但要求以李小淚的名字命名為小淚幼兒園。

    忙完李小淚的后事,鄉(xiāng)政府人員各歸其位,各司其職,重新投入到轟轟隆隆的家園建設中。

    朱自強和管中昆抓住時機,及時申報李小淚的光榮事跡,同時在鄉(xiāng)黨委、團委和各單位、學校、部門,同時發(fā)起一場向李小淚學習的活動,主題就是“發(fā)揚小淚精神,獻身田園建設”!李小淚的故事就發(fā)生身邊,對于田園鄉(xiāng)的黨員干部來說,并不是看看宣傳片,寫寫學習心得之類的表面工作,這是對他們最切身的教育,所有參加救援行動的工作人員,在靈魂深處都受到了一次洗禮,特別是揭開大梁那一刻,李小淚的身姿永遠地凝固在他們的腦海深處。

    這比什么報告會或者宣傳演講來得實在,每個人都在反思,人這一生到底要怎么體現(xiàn)自身價值?

    李朝倫帶過立功,負責興建園丁園、小淚幼兒園和塑造雕像。

    婚期被推遲到十月七號,朱自強把手頭的工作暫時移交給朱明軍和管中昆,朱明軍負責的田河公路建設已經完成,朱自強把淀粉廠和香香瓜子分廠的建設再次交到他的手里,朱明軍是那種富有實干精神的人,是落實任務的最佳人選。為人正直,為官清廉,缺點就是不善于制定政策、策劃發(fā)展。

    他和朱自強在工作上開成互補,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自從季明萬下臺,蔣崇劍和楊玉煙走后,田園鄉(xiāng)真正實現(xiàn)了眾志成城,團結一致,基礎建設和經濟發(fā)展處處開花,全面進入到高速發(fā)展時代,用馬達的話來說,現(xiàn)在的田園鄉(xiāng)是“火車速度”。

    政府工作人員自從經過李小淚事件后,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如果之前是出于對朱自強本身的敬畏,被朱自強趕著、吼著、哄著去干工作,其中也有不少怨言。但是現(xiàn)在的工作作風完全是自覺改變,出于真心地塌實干事,就像朱自強在活動中的總結:熱愛工作!快樂工作!

    “為人民服務”的意識在田園鄉(xiāng)黨員干部的意識中已經逐漸形成,熱愛工作!快樂工作!通過他們的表現(xiàn),帶動了全鄉(xiāng)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也改變了人民群眾對政府的不良印象,再也不會將現(xiàn)在的鄉(xiāng)政府看成是舊時衙門。

    朱自強走后,管中昆隱然替代了他的位置。管中昆的優(yōu)點是冷靜、睿智,富有大局觀,很多事情在他的協(xié)調安排下,下邊的人干得非常起勁。

    管中昆不像別人,他在安排每一項工作之前都會認真考慮,將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情況,然后制定辦法,再由哪些人執(zhí)行。把所有細節(jié)都拿捏好,計劃到位,考慮周全后,這才開始動手。才來幾個月,他在田園鄉(xiāng)的地位已經穩(wěn)居第二,連朱明軍都暗自佩服,說管中昆有諸葛亮算無遺策的風范。

    可是管中昆看不透朱自強,就像前次那事兒,本來按他的想法,即便朱自強亡羊補牢,但為時已晚,縣委再怎么樣也不會放過雁過拔毛的機會。但是朱自強不僅平安無事,還賺了個縣委常委的席位,而且緊接著就拉來了五糧液集團的投資!很多在別人眼里已經是絕境的事情,碰到朱自強總能起死回生,而且還勝似從前。他看不透朱自強,但是他不會因此嫉妒或者不服,在初中的時候他就已經心服口不服了,參加工作后,朱自強的成就有目共睹,所以管中昆才會放下架子,主動請戰(zhàn)!不然姓朱的有可能還要冷他幾年。

    朱自強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上車后,跟洛永說說吳飛的事情,然后一直望著窗外,表情有些呆滯,洛永只好專心開車,他知道朱自強一定會克服困難,那姑娘確實死得可憐!本來洛永還想跟朱自強提議把李小淚介紹給吳飛的,可惜人死掉了。

    洛永的心思很單純,他到田園后住在老楊的隔壁,鄉(xiāng)里的人都曉得洛司機是朱書記的好朋友,自己掏腰包買了輛小車,所以對他格外親切,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洛永有錢,一個有錢人跑來給朱自強開車,無形中又把朱自強的地位提高少許。

    洛永特別喜歡跑到學校去看學生上課。畢竟他只是高小文化,校園生活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部分。他見過李小淚幾次,兩人的性子都比較單純,李小淚也喜歡跟他聊天,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打聽朱自強的事情,洛永說話不利索,李小淚打聽不出什么,就把洛永當成聽眾。所以洛永認為這姑娘不錯,但具體好在哪里?他說不上來。如果能嫁給吳飛就更好了!

    吳飛已經分進了市監(jiān)察局,掛了個辦公室副主任的職務,現(xiàn)在被朱有財趕到市委黨校讀書去了。對于朱自強的這種安排,吳飛很無奈。他在家里呆了兩個多月,縣城不像狗街,可以上山打鳥,下河摸魚,天天悶在家里,吳飛有點兒受不了,每次跑去詢問分配的事情,都是一個回答:市監(jiān)察局,服從安排就立馬報到,不服從就等等。回家還不得安寧,他老爸每次一吃飯就念叨朱自強現(xiàn)在不得了,朱自強這樣,自強那樣,說得吳飛差點變成神經病,最后只有無奈地接受這份工作。

    其實他不是不樂意朱自強的“安排”,他跟洛永一樣,想待在朱自強身邊,畢竟分開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總算轉業(yè)回來了,說什么也要聚在一起。他的想法很簡單:“洛結巴都能當你的司機,老子還不能干個保鏢?”

    可朱自強的回答更絕:“就你?再來三個也不夠看,還保鏢呢!”吳飛郁悶壞了,他在部隊里學的叢林格斗、匕首操、擒敵拳等等,在朱自強和洛永面前根本不夠看,開始還能占點便宜,可三兩招后,被兩人吃得死死的,特別是朱自強,吳飛想盡辦法都碰不到人。而洛永則更不要臉,招招拼命,你弄他一下,他弄你一下,雖然吳飛的抗擊打能力不錯,可是跟洛永比起來,還是差個檔次。

    車進春江,到了朱自強的新家樓下后,洛永沒有單獨離開,這次他是來參加婚禮的,跟在朱自強身后上樓。

    楊玉煙分配到的新房在春江市政小區(qū),F(xiàn)幢三樓,三室二廳二衛(wèi),一百四十平米,還帶兩個大陽臺,本來按她的級別只能享受九十平米,但是陳小紅出面打招呼,再加上朱自強的關系,市政府辦的人也沒有過多為難。

    開門的是楊少華,朱自強叫了聲爸,楊玉虎聽到他的聲音,從房間里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姐夫!”

    朱自強聽到楊玉虎對他的新稱呼,路上的低落情緒一掃而光,迎過去一把抱住矮他一頭的楊玉虎:“玉虎,想不想我?”

    楊玉虎不停地點頭:“我想,想!姐姐天天帶我打針,好痛哦!姐夫,我要去看獅子,老虎,還有大熊!”四月初房子裝修完成后,楊玉煙就把父母和弟弟接了上來,隨后就把楊玉虎送到省人民醫(yī)院進行治療,雖然不能徹底治愈,幾個月下來,病情也比以前改善很多,起碼楊玉虎的斜視、流口水、抽筋現(xiàn)象沒那么嚴重了。

    朱自強把楊玉虎放下,拉著他的手扶到沙發(fā)上,摸著玉虎的頭頂笑道:“好好,明天我就帶你去動物園玩!但是你要先跟我說,是誰教你喊我姐夫的?”

    楊少華笑瞇瞇地看著兩個“兒子”說話,招呼洛永進門,都是老鄉(xiāng)鄰了,洛永也不客氣,自己動手泡茶,還給朱自強倒了一杯。

    楊玉虎傻傻地笑道:“是二姐�!比撕逄么笮�,連楊少華都忍不住,他之前也有點納悶,玉虎怎么突然變得懂事了?朱自強轉向楊少華問道:“玉煙和媽呢?”

    楊少華道:“上街買東西去了,玉煙天天晚上幫人翻譯材料,她媽媽看不下去,拉著她上街去浪費精力,免得晚上不睡覺,影響胎兒的正常發(fā)育。”

    朱自強搖搖頭,他真拿楊玉煙沒辦法,房子裝修的錢、玉虎治病的錢、還有平時的生活費,禮尚往為,人情開支等等,朱自強的工資原封不動交給她,結果她原封不動還給朱自強,豬肝拿來兩萬塊,她扳著臉讓豬肝拿走。倔強啊,雖然她幫人當翻譯掙得不少,偶爾再幫那些外企公司翻譯個材料什么的,一個月下來也有好幾千收入,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要是腹中的娃兒有什么意外,估計比殺了她還難受。

    楊少華拍拍朱自強的手背:“沒事,有我和她媽媽照顧,不會出事�!�

    第126章

    雙喜

    楊玉煙和母親回來的時候,豬肝的電話跟著就打進了家里,朱自強接起電話的時候,明顯聽到了豬肝壓抑不住的喘息聲:“三兒,我我當爸爸了!我有兒子了!三兒,我有兒子了,呵呵,我當爸爸了!”

    朱自強聽到這個消息,聲音一下就提了起來:“二嫂生了?什么時候生的?”

    “剛剛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七斤!七斤重!呵呵�!�

    朱自強嘴里“唉呀,唉呀”地叫著,他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兄弟倆在電話里,一個傻笑,一個怪叫,玉煙拉著朱自強的手臂,幫他按了免提鍵,屋里的人都分享著豬肝的快樂,豬肝在電話不停地重復著,我有兒子了,七斤重,我要當爸爸了,然后就不停地傻笑。過了好一會兒,兄弟倆才漸漸平靜下來。

    豬肝問道:“三兒,名字,你給取個名字!”

    朱自強急忙道:“你等等,先不忙,把手機開著,你先去看看二嫂,她是咱家的功臣,你要好好伺候她,我這就幫你想名字,不要犯傻了,聽到沒?”

    這會兒屋里的人都能感覺豬肝在使勁地點頭,嗯嗯聲中,掛斷了電話。楊少華笑容滿面地說:“自強,他們兩個太年輕了,帶孩子沒什么經驗,你跟豬肝說一聲,讓玉煙媽媽過去幫忙照顧幾天�!�

    玉煙媽媽也急忙點頭,顯得無比熱心,這位老母親平時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和藹可親,楊少華經常叫她老菩薩,這么多年來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只是玉煙媽媽覺得對不起楊家,好不容易生個兒子還是個白癡,而且楊少華還被開除了公職。

    朱自強輕聲道:“媽,那就麻煩你兩天!”

    楊少華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煩的,現(xiàn)在年輕人怕痛,就怕回奶苦了娃兒,吃牛奶可沒人奶好�!�

    楊玉煙歪著頭,在一邊念念有詞,幾人仔細一聽,她嘴里念著:“豬悟能,豬八戒,豬肚子,豬腰花,豬蹄,豬……”

    朱自強哭笑不得地說:“玉煙,此朱非彼豬!改名的事交給爸爸好了,你在這兒添什么亂啊!”這段日子楊玉煙的妊娠反應特別明顯,情緒時好時壞,朱自強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她生氣。

    楊少華催著他給豬肝打電話,然后讓洛永送玉煙媽媽去醫(yī)院,楊少華開始翻著字典給孩子取名。

    楊玉煙倦在沙發(fā)上,懶懶地靠著朱自強:“咱們孩子取什么名好呢?我警告你哦,你跟二哥打賭的事情,我堅決反對,什么豬鞭,豬翹翹,一點水平都沒有,哎,對了,你們家字輩是什么?”

    朱自強也突然想起這碴,急忙跳起來跑過去敲響楊少華的房門:“爸,我們下邊的字輩是‘永’,福上大自永。永遠的永�!�

    楊少打開房門,雙眉緊鎖,嘴里不斷地重復:“朱永……朱永……”

    楊玉煙突然接口道:“豬永笨!”

    朱自強見楊少華在,不敢胡亂施為,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楊玉煙挑釁地抬抬下巴,拍拍小腹,一付你能把我怎么樣的表情,搞得朱自強不斷搓鼻子。

    “朱永樂!”楊少華突然大聲地說出來,朱自強跟著念了兩遍:“朱永樂,永遠快樂,永樂大典,嗯,好,這名字好!”

    玉煙突然叫道:“不行!堅決不行!我喜歡這個名字,留給咱們孩子用,爸,你重新想一個,這名字好,呵呵,不論男孩女孩都可以叫,小樂,樂兒�!比缓笈闹亲有Φ溃骸皹穬汗�,你現(xiàn)在有名字了,就叫朱永樂!”

    楊少華愛憐地看著女兒,轉頭對朱自強說:“要不,你幫豬肝想一個吧。”

    朱自強沖玉煙笑罵一句:“活土匪!名字都要跟人家搶……就叫永恒吧,朱永恒�!�

    楊玉煙也跟著念了幾句,朱自強道:“你不會又想搶吧?”

    楊玉煙有點念念不舍地說:“這名字也好!永恒……算了,還是永樂好聽些,永恒就給豬肝吧。”

    楊少華輕聲責備道:“沒大沒小的,要叫二哥�!�

    晚飯過后,朱自強坐不住,非要去看看豬肝的兒子,楊少華勸說,現(xiàn)在剛生下來,需要靜養(yǎng),人去多了反而不好。楊玉煙也吵著想去看看,最后,楊少華拗不過小兩口,只得帶上楊玉虎,洛永開車,一行五人往醫(yī)院趕去。

    豬肝現(xiàn)在已經平靜下來了,守在老婆兒子面前,幸好有玉煙媽媽幫忙,不然豬肝壓根不曉得該咋整。朱自強等人推開病房,豬肝食指壓在嘴上,示意不要出聲,病床上的女人臉色看起來很憔悴,玉煙媽媽見他們進來,示意豬肝把人領出去,小聲地念叨:“孩子太大,縫了三針哦,你們出去說話,別吵了娘兒倆睡覺�!�

    豬肝出來后,輕輕地關上房門,朱自強問道:“沒啥大問題吧?”

    豬肝搖搖頭,從門縫里瞅了一眼,低聲道:“縫了三針,醫(yī)生說她還有炎癥,要住一個星期�!�

    “孩子呢?”

    “醫(yī)生說,很健康,剛出生的時候哭聲震得人耳朵發(fā)麻嘞!”

    看著一臉得意的豬肝,朱自強忍不住看向楊玉煙,結果楊玉煙還他一個大白眼,然后邀功請賞:“二哥,你兒子的名字取好了,朱永恒!”

    朱自強笑道:“別聽她的,叫朱永樂,我們下邊一輩是永字輩,永樂,快樂的樂。”

    豬肝念了幾聲,非常滿意地說:“這名字好,永遠快樂,小名也好聽,小樂,呵呵,誰取的?”

    楊玉煙一邊使勁掐朱自強的腰側,一邊笑道:“我爸取的�!敝熳詮娔樕蛔�,楊玉煙覺得無趣,只好放手,洛永在后邊笑得不行。

    豬肝急忙向楊少華致謝,幾人壓低聲音說笑幾句后,朱自強提議要進去看看小侄子,豬肝點點頭,一行人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鉆進去,楊玉煙眼睛睜得溜圓,看著小嬰兒道:“呀,小鼻子,小嘴,太可愛了!”邊說邊伸出食指,就像嬰兒身上帶電一般,小心謹慎地用指肚劃在小臉兒:“好嫩,嘖嘖,自強,你看,快看,他以為是奶頭呢,你看他小嘴兒動得,啵兒啵兒的,呵呵�!�

    朱自強拉了她一下:“小聲點!咱們走吧,等二嫂出院了再去看。”

    * * *

    十月七號,傍晚七點,春江酒店二樓的餐廳,朱自強與楊玉煙正式舉行婚禮,因為倆人將婚禮選在春江舉行,所以來的人不多,朱自強的大學同學來了一半多,其中最具有影響力的是劉學境和白武,還有龍華生夫妻倆,龍心和龍純雙雙赴美留學了。還有就是李子騰、章郁、趙大為、張哲,以及陳小紅姐妹倆。有這些人在,把春江酒店的總經理驚得主動加班,親自到現(xiàn)場指揮服務。

    在婚禮上,朱自強第一次見到了白武的妻子,現(xiàn)任春江市委書記蘇聯(lián)的姐姐,蘇南,朱自強見到她的第一感覺就是:白武的外遇不是偶然!

    蘇南的長相屬于“三心”牌,看著惡心,想起傷心,出門放心!但是這樣的丑女卻是法學博士學位,之前在春江大學法學系任教,去年調任省人工法治辦主任。朱自強不由得想起初中老師王香堂的妻子,是不是這些長得難看的女人都特別有才學?也許正是因為她為了彌補長相上的欠缺,才拼命用功讀書吧。

    楊玉煙要好的幾個大學姐妹也趕來了,幾個姑娘見到朱自強后,嘰嘰喳喳圍著楊玉煙潑酸醋。紛紛指責她不厚道,有這么帥氣的老公,竟然直到婚禮的時候才介紹給她們,不然……哼哼,今天的新娘是誰,很難說!

    功勛縣里只有馬達代表縣委政府的一幫人前來參加婚禮,現(xiàn)在曲高市長是趙大為,樂國慶沒來,但禮品已經提前到了,陳字奇在外地出差,托人捎了份大禮。小雷和吳飛也有事不能來,初高中的同學,大多沒有通知,管中昆和邱志恒等人要朱自強兩口回功勛的時候必須補上,黃顯華到北京的一家醫(yī)院去實習深造了。除此外,有一個人卻意外出現(xiàn)在婚禮現(xiàn)場。

    李碧葉穿著白色的套裝,腳上一雙白色的高跟皮鞋,陪伴她的是一個跟朱自強差不多高的大漢,蓄了一臉的大胡子,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裝,粗獷中不失文雅,整體散發(fā)出一種陽剛之美。

    朱自強談笑自若地接待了兩人,李碧葉也笑容滿面地恭喜他們百年好合,喜結良緣!楊玉煙主動挽著李碧葉的手,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兩人是多要好的姐妹,不過從楊玉煙瞪向朱自強的眼神中,隱隱藏著刀光劍影。

    輪到李碧葉介紹同伴的時候,她有些自得地說:“這是我男朋友,省財院講師李光,處級待遇�!�

    朱自強跟李光握手,微笑道:“歡迎!請里邊坐,招待不周之處多多包涵!”

    等李碧葉挽著李光的手雙雙走進去后,楊玉煙笑道:“好像有點酸氣?誰把醋壇子打破了?”

    朱自強搖搖頭,滿臉苦笑地說:“這叫什么事兒,是不是你通知的?”

    “我才懶得找氣受!你朱自強結婚這么大事兒,老情人會有不曉得的道理?呵呵,不過她怎么找個同姓的男朋友?”

    朱自強笑嘻嘻地說道:“同姓不同宗,日得起灰蓬!”

    楊玉煙兩手提著紅裙,抬起腳,滿面怒容地叫道:“不許躲!”然后才結結實實地一腳踢在朱自強屁股上,表情很爽地仰仰脖子:“沒素質!”

    朱自強揉著屁股道:“小樣,要不是怕整著肚中孩子,我早就收拾你了!楊玉煙,你狂吧,盡管狂!等把孩子生出來后,咱們慢…慢…算賬!”

    李光覺得臉上特別有光彩,李碧葉跟他說這個朱自強不過是小小的鄉(xiāng)書記,正科兒,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就是人長得有點帥。

    李碧葉轉過頭后,臉上的笑容陡然間消失一空,手也從李光的胳膊里抽了出來,而此時的李光剛剛轉進大廳,被里邊的賓客們嚇得沒了反應!

    要說別人他不認識,但幾個省里的頭頭卻是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特別是龍華生,當了這么多年省長,工作五年以上的人員,沒有不認識他的,省委副書記,省長劉學境,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白武,省委副書記,春江市委書記蘇聯(lián),還有好些個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高干!

    李光忍不住低頭問李碧葉:“你這個老同學真的只是鄉(xiāng)書記?”

    李碧葉點點頭,她現(xiàn)在的心思完全不在婚宴上,朱自強淡然自若的笑容,以及看向楊玉煙時,那柔情蜜意的表情,還有眼睛里溢滿的幸福,難道……過去的一切他都已經忘了嗎?

    李光繼續(xù)驚奇地說:“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你這老同學有點門道!”

    李碧葉淡淡地說:“劉省長是他的同學。”

    李光收起之前對朱自強的輕視,光憑眼下這幫人,隨便出來一個,光級別就可以把他壓死。眼睛溜了一大圈,這才發(fā)現(xiàn)唯一的熟人,趙大為!

    李光是省財院的教師,省財院又是屬于省財政廳主管,趙大為還是國資處處長時,李光才剛剛分進學院,去年趙大為被提為副廳長,今年又到曲高擔任市長,升官跟從坐火箭一樣,在財政系統(tǒng)趙大為的名字,沒幾個不知道,李光跟趙大為有過幾面之緣。

    李光拉著魂不守舍的李碧葉向趙大為走去:“趙市長好!”

    趙大為看著李光,一時間想不起這人是誰,但人家主動打招呼,又是在朱自強的婚宴上,失不失禮不說,光是身邊的這些大員們就不少,說不定這人是什么領導,或者某大領導的公子、舅子、妹夫、女媚呢?他可不敢小覷朱自強,這個小家伙經常會結交些通天人物,比如蘇聯(lián),剛剛閑聊的時候,蘇聯(lián)對朱自強可是交口稱贊,說起田園的經濟建設,津津有味��!

    趙大為滿面笑容地說:“你好!”伸手主動握住李光,然后又把手伸向李碧葉:“這位是……”

    李光趕緊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李碧葉�!壁w大為聽到姓李……終于想起了這人是誰,心里略略有些失落,但臉上還是笑容依舊:“你還在財院教書吧?你跟朱自強是朋友?”

    李光指指李碧葉道:“不是,我女朋友跟他們是老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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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脫貧

    “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大樂事,怎么我覺得這樣苦��!玉煙,我到客廳去睡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朱自強被人灌得半清醒半糊涂,偏偏新婚之夜楊玉煙又脫得一絲不掛,不僅如此,還一直握著朱自強的兇器,還要朱自強抱著她,稍一松手,立馬就撒嬌耍賴。

    朱自強總算體會到了人生最大的痛苦,洞房花燭夜,饑渴難耐時,有美在懷,就是不能動,一切為了腹中的孩子,小心為上!

    楊玉煙半睡半醒中咕噥:“不嘛,人家就要你抱著睡!不要動嘛……自強,我肚子不舒服,你幫我揉揉�!�

    朱自強的臉都快要皺成苦瓜了:“好好,我揉,唉,寧叫我吃苦受罪,也不讓你難受……可是我真的快爆炸了……”

    新婚之夜,就這么醒醒睡睡地渡過,朱自強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臉色憔悴,動著心思趕緊走人!可婚假是七天,接下來的這幾天晚上怎么辦才好?

    吃過早飯后,朱自強趁著楊玉煙午睡的空閑,急忙給管中昆打電話,聲音開始很小,突然吼道:“什么!你們怎么干的?被打傷幾個?他們不搬就慢慢做工作,加強政治宣傳……沒還手?只是挨打?好,好,你好好地安撫他們,我馬上趕回去!”

    楊玉煙被他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走出房間:“怎么了?”

    楊少華也從書房里鉆了出來,玉虎被洛永帶著去動物園玩了,玉煙媽媽還在醫(yī)院里照顧豬肝的老婆,家里就他們三人,朱自強表情嚴肅地說:“搬遷小組的工作人員被村民打了,事態(tài)有點嚴重,我得趕去處理一下,千萬不能讓他們鬧出亂子來。現(xiàn)在正是關鍵時刻,萬一被人告上去,就會影響到田園的發(fā)展�!�

    楊少華點頭道:“確實如此!那你趕緊去吧,要做好農民的思想工作,不能把事態(tài)擴大了……會不會是你手下的人損害到他們的利益?”

    朱自強皺著眉頭道:“還不清楚!玉煙……”

    楊少華轉身進了書房,楊玉煙嘟著嘴:“工作,工作,昨天才結婚,今天就要去了!唉……你去吧�!�

    朱自強摟抱著一臉委屈的妻子,心里暗笑,要不是你晚上讓我活罪,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乖哦,現(xiàn)在正是關鍵時期,萬萬不能出什么差錯,等一切都上路了,我就把事情交給下邊人做。我不在你身邊,要注意身子,晚上別太累了,錢是掙不完的!”朱自強湊在楊玉煙的耳邊輕聲叮囑。

    給洛永打了個電話,楊玉煙已經開始幫他收拾衣服,朱自強看著昨天才掛上的結婚照,心里突如其來的覺得迷茫。

    等洛永帶著楊玉虎進門后,朱自強哄著玉虎進書房玩,洛永提上他的東西,兩人悄悄地下樓了。

    “自強,我碰啊碰到了李李……碧葉!”

    朱自強坐在副駕位上,瞅瞅洛永:“怎么說來著?”

    洛永扯了幾下嘴角,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就鼓起來:“那個……”朱自強趕緊擺手道:“至于這么激動嗎?先別說,等等!我算是怕了你,別急啊,慢慢來。”

    洛永憨笑幾聲,看看朱自強,又轉頭全神貫注地開車,這一來反而說話利索了:“她問你什么時候回去,我說不曉得,她記了你跟我的手機號,說以后好搭順風車,我問她男朋友呢,她說……吹了!她說寒假的時候去田園找我,我說要得。完了�!�

    朱自強看著一臉認真的洛永,臉上怪異無比地扭曲著:“完了?”

    “完了……她說她要去找我!”

    朱自強拍拍他的肩膀:“嗯,有美女找你了,好事!”

    洛永嘿嘿傻笑道:“其實吶……她哪里是找我喲!醉翁之意不在酒嗦�!�

    朱自強點頭道:“看不出來啊,你啥時候學會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還用得很恰當嘛,那你說她什么意思?”

    “找你!”說完眼睛瞪起來:“自強,把她日嘍!我支持你!”

    朱自強全身一僵,這句話好熟悉?腦子里閃過李碧葉在小樹林里的樣子,時間過得好快,七八年了!那時的李碧葉,純純的,臉紅紅的,眼睛水靈靈的,那時說過一句“我想日你,”至今還言猶在耳,昨晚的李碧葉好漂亮,全場僅次于新娘楊玉煙,一身白色的套裝,頭發(fā)挽起來的樣子特別嫵媚。

    朱自強點點頭道:“值得商榷!”

    洛永問道:“傷雀?錘子喲!只會傷她,哪點會傷雀?”

    朱自強苦笑不已,指著前方道:“注意!有母牛闖紅燈!”

    * * *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一日,五糧液菜籽溝酒廠正式建成投產,先期推出一大系列,四個品牌,分別是五子酒、五子液、登科酒、五田醇。其中五子酒和五子液榮獲省級優(yōu)秀白酒獎,定價八十八元,六十八元,登酒和五田醇定價五十五元。中廠村小學以上文化的七十一名中青年男女正式成為酒廠員工,在酒廠建設期間,五糧液集團相繼派出八位高級技工進駐新廠,專門對這批泥腿子進行了培訓。

    相繼開工建設的酒廠生活區(qū)也完成了主體工程,養(yǎng)豬場和魚塘在劉德生的建議下,重新選址在中廠下游區(qū),離村子大約兩公里。除了正式的七十一名員工外,酒廠又臨時選用了幾十名小工,這些都是靠勞力吃飯的文盲。其余的人則分別進入養(yǎng)豬場、魚塘、糧食種植、天麻種植、人工林區(qū),靠近中寨村以上的山區(qū),除了天麻種植外,全部封山育林,由田園鄉(xiāng)林業(yè)站聘用了三十位苗人充當護林員。

    中廠村的農業(yè)經濟發(fā)展在菜籽溝酒廠的帶動下,飛快發(fā)展起來,進入酒廠的人沒有工資可拿,按照村委會制定的章程,所有適齡村民都將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崗位,每家每戶只有分紅一項,沒有額外的工資可領,開始村民們還有些想不通,我干活了還不給錢?憑什么?

    后來由鄉(xiāng)政府牽頭,村委會召開的村務大會上,朱自強上臺第一句就是:“你們的都當老板了,哪還能要工資?”不等下邊的人反應過,就開始慢慢地說:“這工資給你,相當于左手遞過去,右手收回來。酒廠、養(yǎng)豬場、魚塘、糧產地、天麻地、人工林,還有以后的牛羊放牧,所有的產業(yè)都有你們的股份,我說大老板們,這思想要轉過彎來啊,你們在哪里見過有給自己發(fā)工資的老板?”

    下邊的村民們哄然大笑,朱自強等他們笑過后,接著說:“以前啊大家是看天吃飯,地里刨出多少就算多少,誰也說不準,但是!大家都算過賬吧?中廠村,地多點好點的人家,一年能多少錢?兩千還是三千?咱們全村676戶人,我這么給大家計算吧,單是菜籽溝酒廠,前三年的分紅中,拿一半歸還鄉(xiāng)財政,大家平分另一半,一年下來,劉廠長打過算盤,每戶人能分到1500左右,以后咱們菜籽溝的白酒暢銷國內外的時候,再搞擴建,等還掉前期建廠資金,滿打滿算,每年每戶可以分到3500左右,加上養(yǎng)豬養(yǎng)魚養(yǎng)牛羊的,不少于五千了。糧食生產出來大家平分,不夠的再買,這樣下來,三年過后,你們一個個都是萬元戶�!�

    這次大會開過后,中廠的村民仿佛一夜間就提起了精神,個個喜笑顏開,逢人打招呼時,后邊都加個“萬元”,姓陳的就叫陳萬元,姓張的就叫張萬元,干勁被激發(fā)出來后,一邊憧憬著變成萬元戶,一邊努力工作。

    朱自強又向縣教委要了五名剛剛畢業(yè)的師范學生前往中廠村完小任教,同時加快步驟申請建設田園中學,縣委經過討論后,認為田園將來的建設需要大量人才,建設田園中學已經迫在眉睫,同意建設田園中學。

    河西村和田園壩村的公路開通后,鄉(xiāng)政府開始逐漸轉移重點,中廠村已經上了軌道,按朱自強提出的建設規(guī)劃,第一年建設中廠,使中廠成為示范中的示范,第二年發(fā)展田壩、河西、田園三村,帶動整個田園農業(yè)經濟飛速發(fā)展。這套以農業(yè)加工企業(yè)為龍頭的發(fā)展模式,通過中廠的成功例子,在河西、田壩相繼鋪開,河西材以粉絲廠、淀粉廠、飼料廠為龍頭,帶動洋芋、紅薯、磨芋種植,以及家畜養(yǎng)殖,同時以小型手工編織為輔,解決剩余勞動力的就業(yè)問題。

    而田壩則以電站建設為主,發(fā)展天麻研發(fā)加工、保健藥品生產等,輔以養(yǎng)雞、養(yǎng)鴨場,水稻種植等。

    中廠的發(fā)展速度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到一九九七年初,田園鄉(xiāng)政府不得不把其他幾個村的人搬遷一部分前往中廠,因為中廠兼并了上寨、中寨后,與苗家制藥廠合作的名貴藥材種植項目已經沒有人員可用。必須從其他村搬遷一部農民進駐中廠,這樣就以中寨為第二個村為中心,開始了藥材種植基地的建設。

    從開始田園發(fā)展規(guī)劃的那天起,朱自強就一直在摸索一套適合田園發(fā)展的模式,通過不斷的修改、調整,慢慢地形成了一套實用有效的山區(qū)經濟發(fā)展模式,但是不論成績如何斐然,這一切都需要資金支持,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不然光憑自身的財政實力,像田園這樣的鄉(xiāng)鎮(zhèn),沒有個十年八年,休想達到這種水平,而周期這么長,農民的信任度會有這么高嗎?

    現(xiàn)在朱自強手里的資金已經所剩無幾了,這些錢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就等九七年底,看財政數(shù)字。當然菜籽溝酒廠的表現(xiàn)非常搶眼,五子酒系列在市場上大獲好評,有五糧液強大的銷售渠道,菜籽溝酒廠只有開足馬力搞生產的命,不怕賣不出去,只怕不夠賣!

    中廠養(yǎng)豬場的第一批110頭生豬出欄后,朱自強指示中廠村委會開始中廠的第一次半分分紅,全村676戶人家,每戶分到了1800元,朱自強明白,對于農民來說,只有錢進入了腰包才是最實在的,否則無論說得再好聽,描述得再美好,他們對你都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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