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馬達每每背誦這段話時,臉上總是會現出堅毅執(zhí)著的表情,他總是那么豪邁,那么坦蕩,這跟他瘦小的身軀沒有關系。朱自強的母親五花肉死的時候只有五十多斤重,馬達比五花肉要好些,但也強不到哪去,那套中山服顯得皺褶過多,朱自強伸出手幫他整平幾處,他知道馬達平時很注意自己的衣著,天氣再熱,他的白襯衫最少也要扣上三顆紐扣。
馬達的追悼會定在兩天后舉行,他的墳墓修在功勛縣一中后山上,那兒有個烈士陵園,當初為解放功勛縣,犧牲在這里的解放軍戰(zhàn)士們埋骨于此,馬達得以進入烈士陵園,這算是一種補償吧。
這些天,朱自強完全是昏昏噩噩的,仿佛他的整個精神構架被打塌了一般,馬達就是他的頂梁柱,大梁一垮,這該何去何從?往后再有什么疑難之處,誰能解惑、授業(yè)、包容、理解?誰能在挫折伸出手來無私地挽扶一把?誰能在困難中堅定地支持幫助?誰能在狂喜中潑冷水,得意中及時提醒?
馬達終究還是埋入了大地,一身傲骨,三尺黃土。朱自強從今后就要獨自面對仕途風雨了,從今后就要一個人艱難跋涉,死去的人只能追悼,活著人還要繼續(xù)……這就是生活。
市委及時做出干部調整,沒有按慣例讓功勛縣長轉為縣委書記,而是把大江縣委書記宋信培調到功勛縣,這點大大出乎朱自強意料,沒想到宋信培竟然去了功勛!現在的功勛縣因為有個田園鄉(xiāng),可說是炙手可熱,在馬達還沒有意外身故之前,有內部消息稱,馬達是下一任常務副市長的人選。由此可見功勛縣的政治基礎有多好。
可接下來更讓朱自強始料未及的事情再次發(fā)生,原功勛縣委副書記易寒香出任大江縣委書記,朱自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上!這個快三十歲,至今單身未嫁的大美女來大江任書記?
由于馬達的死給朱自強造成的精神、情感雙打擊,被這兩個書記的調整代替,朱自強把眉頭揉腫了都沒想明白樂國慶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不會笨得跑去向樂國慶請教,這種問題問出來的話,簡直就是白癡加三級!朱自強很懷疑,這易寒香是不是跟樂國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按道理說,怎么也輪不到她吧?可事實擺在朱自強面前,他不得不信。
剛剛被縣委書記迎接到大江縣政府,馬上就走馬換燈似的代表大江縣委、縣政府迎接新來的書記。朱自強有種被命運玩弄的錯覺,看來馬達說得對啊,官場中的很多事情不能以常規(guī)推斷。
不管來者是誰,哪怕是阿貓阿狗,朱自強都必須硬著頭皮上,可他心里又隱隱覺得這次調整不會那么單純,為什么是易寒香呢?朱自強不是愚笨之人,只不過馬達的死太突然,一下子打亂了他正常的思維,如今慢慢冷靜下來,對這個調整進行一番深思后,已經隱隱明白,這也許是樂國慶在幫他!
為什么說是幫他呢?想想宋信培在大江擔任了一屆縣長,再當書記,朱自強就算是強龍,那也壓不住這地頭蛇�?梢缀憔筒灰粯恿耍紫人莻女人,而且一直是個表現平平的女人,除了高學歷,人長得漂亮外,工作能力一般,領導能力,協調能力,管理能力更是沒有展現過,她做書記,跟朱自強搭檔,在無形中就是把朱自強定為一把手!這樣一來,朱自強要干點什么也不會費盡心思,負出幾倍努力了。但是朱自強也絕對不敢小覷易大美女!如果事情真如推斷的那樣還好,要是易寒香屬于那種深藏不露的呢?
第135章
大炮
王文和是個高高大大的胖子,他走路的時候特別拽,肥肥的胸脯和肥肥的肚子越過鼻尖往前溜,兩手張開,八字步,看那架勢,整個人如果前撲摔倒的話,有可能肚子著地,再反彈起來,傷不到哪兒。
王文和是地道的大江人,先是鄉(xiāng)里一般工作人員,然后林業(yè)站站長升到副鄉(xiāng)長,鄉(xiāng)長,鄉(xiāng)黨委書記,財政局局長,林業(yè)局局長,宣傳部長,組織部長,副縣長,紀委副書兼政法委書記,縣委副書記,人大副主任,到現在的人大主任。三十八年的工齡,前十八年掙到正科,后二十年在處級盤旋。在大江縣委、縣政府,只有王文和差不多坐遍了五套班子的位置。所以有人私底下稱王文和是大江縣委、縣政府的百科書,你升不上去,那就看看人家王文和,你升上去了,也看看人家王文和。
今年五十六歲的王文和膝下三女一子,三個女兒的長相、動作、表情跟他如出一轍,父女四人往街上一走,那街面就拽不開了。反倒是他兒子有些不同,會打毛衣,愛做手工,身材極其纖弱,那腰肢比許多女人還柔軟,說話細聲細氣,經常比著蘭花指沖別人翻白眼。
令人萬萬想不到的是,王文和的三個女兒都在街上做小吃,堂堂人大主任的女兒們租了兩個鋪面,小女兒做早點,面條、米線、餛飩,老大和老二合伙開個小館子,炒點家常菜,炒飯,套飯。只有三兒子在縣工商局工作,還是憑自己本事考了中專正式分配的。按道理說,王文和干了這么多肥差,別說三個女兒,就十個女兒也可以給她們弄個正式工作了。別人不了解,但是王文和心里清楚,他當組織部部長的時候,已經是縣委常委,副處級待遇,如果為了兒女的事,后邊一連串的職務早沒他的份了,犧牲了女兒們的工作,到頭來還是沒能再升一級,現在反到進入人大養(yǎng)老了。幸好他的三個女兒相當硬氣,中學畢業(yè)后,就開始自力更生,這些年下來,生意不大,卻非常紅火,每月掙的錢頂得上兩個處級。
所以王文和在縣委大院里敢橫著走,扯開嗓門罵人,他無私�。e人跟他一起,每每聽到王文和開口罵人,就別提那心里有多難受了,想走吧,又怕得罪這位大爺,不走吧,這大爺罵人罵得狠了,被罵的惹不起他,必定會遷怒到“助陣”者身上。而且王文和最不要臉的就是,每次開罵他都要先誘騙一些人在身邊,然后再兩手叉腰,氣沉丹田,擺足聲勢,再開始罵人!
王文和罵人難聽啊,他從來不提什么黨性啊原則啊,一開口就是日媽倒娘、**翻天,但奇怪的是,被他罵的人從不敢還嘴。因為他先逮著了人家違反紀律的小尾巴,底氣足得很。被罵的人也習慣了,反正讓他出出氣,以后收斂點就是,要是跟他對干,指不定會扯出什么丑事來,興許連你昨晚打牌輸多少錢他都知道。這種人……少惹為妙!
朱自強大清早地起來,今天早上十點左右,易寒香到大江,他得提前準備一下,給幾位副縣長打個招呼,縣委辦那邊要安排會場。
剛走下宿舍小樓,就見王文和站在縣委辦公樓前,周圍站著縣委辦主任,人大副主任,政協的兩個副主席,還有縣政府辦的副主任,王文和是背著朱自強站的,他沖二樓扯開嗓門就罵起來:“唐開貴!我日你先人板板,你個狗**日出來的爛雜種,你媽賣老屄!賊雜種,尖腦殼,唐開貴!唐開貴……你個爛狗日的,有本事你伸出腦殼來,賊殺的,十**卡輾死的,崖大石砸死的,銅炮槍轟死的……”
朱自強聽得目瞪口呆,人大主任罵縣委副書記!這是怎么回事兒?再看看王文和周圍的人,一個個臉呈苦瓜,特別是縣委辦主任劉光星,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那兒急得手足無措,想勸又不敢勸,不勸又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王大和的眉毛稀疏,但是眉形就像兩把大彎刀,整張臉不怒生威,就是皮膚太白了,稍為影響氣勢,朱自強幾步走上去,劉光星急忙道:“朱縣長來了,王主任,王伯伯!王老先牌牌!你先停下!”
朱自強苦笑著走上去,王文和還要再罵,朱自強急忙叫道:“王主任!”
王文和擺著手,虎著臉,看樣子誰的面子也不買,朱自強不等他開口急忙笑道:“要不要我讓人去給你搬個高音喇叭來?或者到電視臺去罵?還不過癮的話,我打電話把彩云日報,曲高日報的記者叫來,你罵得這么精彩,不大力宣傳一下實在是可惜了!”
王文和突然轉向朱自強,臉色一變,馬上就堆滿了笑容:“小朱縣長,你甭管,姓唐的不是東西,不把他罵很了,狗日的還要亂來。”
朱自強搓搓鼻子,搖頭道:“王主任啊,大清早的你把縣委大院整成菜市場了,今天新書記要來,你這么一鬧,往后大家怎么相處?”
王文和笑得很憨厚,其他人都覺得意外,往常也不是沒人勸過王文和,但誰勸誰挨罵,今天朱自強是個例外,而且還是笑臉待人,這不正常��!朱自強是個機靈人兒,旁邊人的表情怎么逃得過他的眼睛。
王文和主動走上來,他比朱自強要矮些,站在朱自強面前,本來仰頭挺胸的姿勢,那肥油肚更是聳得老高:“小朱縣長啊,你不了解情況,這種人就是犯賤,不好好罵罵,他就不知道好歹,我再罵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去忙�。 �
朱自強見其他人嘴角不停地扭曲,臉上的肌肉連續(xù)抽動,看起來弊得很難受,朱自強哭笑不得地說:“你倒是先說清楚為什么罵人?”
王文和干笑幾聲,隨口道:“狗日的欠我錢!”
朱自強問道:“欠多少?”
其他人終于忍不住了,一個個背開身子,肩膀不停地抖,王文和沒轍,幾得耍賴道:“朱縣長啊,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你就別插手了!”
朱自強叫過縣委辦主任劉光星:“你去把唐書記叫下來。當面鑼,對面鼓,我來做個調解人,其他人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今天的歡迎餐訂在食堂里,四人一桌,三菜一湯,兩葷兩素�!逼渌寺勓匀缑纱笊猓髯赞k公室跑去。
劉光星問道:“那酒呢?”
朱自強道:“葡萄酒,一桌一瓶�!眲⒐庑屈c點頭,急忙上樓去叫唐開貴。
王文和突然道:“光星,你讓他別下來了,你跟他說,老子看在朱縣長的面子上放他一馬,叫他收斂點,往后再讓老子逮著,就不是日他媽那么簡單了�!�
劉光星表情極其古怪地點點頭,然后慌忙跑了,王文和一把拉住朱自強:“走,到我辦公室去聊聊�!�
人大辦公室就在第三進辦公一樓,二樓是縣委會,三樓是政協,朱自強被王文和強行拉進了辦公室里。
王文和一邊給朱自強泡茶,一邊對朱自強道:“嗨,我說朱縣長啊,你的年齡還沒我小姑娘大,要不介意,我就叫你自強好了�!�
朱自強點頭道:“好啊,你是長輩,又是人大主任,應該這么叫�!�
王文和把茶放到茶幾前:“五套班子,黨委、人大、政府、政協、紀委,除了政協我沒干過,其他的都呆過幾年,要說什么人讓我瞧得起?有!但不多,但要讓我瞧得起又佩服的,就你一個!就你在功勛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會比死去的老馬差多少,我這么說不是想吹捧你,我曉得你是干實事的人,你今年才二十四歲吧?沒背景,沒后臺,硬是憑自己的能力干到今天這步,了不起啊!人家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情況特殊,遲來了一個多月,又碰到老馬意外身故,然后又是書記調走,這一下把功勛和咱們大江都弄亂了,特別是大江,老宋在的時候,工作還能全部開展起來,他畢竟是從縣長調到書位位置上的�?衫纤我蛔�,咱們大江得靠你了。說說你近期有什么打算吧?”
朱自強笑笑,反問道:“王主任啊,今天你為什么要罵唐副書記?”這些恭維話他才不會當回事兒,既不謙虛,也不首肯,你怎么說是你的事。所以他干脆轉個彎子,不跟王文和討論工作打算。
王文和聽他提起唐開貴,表情非常嚴肅地說:“下個月縣里要召開兩會,黨代會和人代會,你也清楚,這時候把你調來任代理縣長,就是希望走過場,盡快把代理兩個字去掉,咱們這些年不都是這樣操作的嗎?可姓唐的不是東西!他批公款買紀念品發(fā)給縣人大代表們!”
朱自強聽得眉頭一皺,姓唐的什么意思?王文和接著道:“我最見不得這種損公肥私的行為,而且他這么搞,到時候人代會上,萬一你不能當選縣長,整個大江就亂套了!到時你怎么下臺?市委、市政府那邊怎么交差?狗日的不是存心搗亂嗎?”
朱自強臉色不變,聞言笑道:“唐副書記不會這樣違反原則吧?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一再強調穩(wěn)定、團結,他這么搞,對我倒是沒什么影響,他反而惹了身麻煩,呵呵,要不我去找他談談�!�
王文和瞇著眼睛,他見朱自強不為所動,趕緊勸道:“沒必要。你現在對班子成員還不了解,這樣跑去跟他談呢,你沒根據,他不一定買賬,情況反而會變糟,你放心吧,我今天這噸罵夠他受了,估計他不會再耍小動作,要實在不行,你直接把情況反映到市委,由上頭出面不更好?”
朱自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贊道:“龍井!好茶!呵呵,王主任啊,我來的時候,樂書記曾跟我提過你,他說你的外號叫什么王大炮?”王文說捅到市委,這是最犯忌諱的事,縣級班子里,書記是一把手,首先要維護班子團結,有的書記反而會包容手下犯錯,哪會主動往上捅?朱自強在猜測王文和這么說的意思是什么,很明顯,他王文和在處級混了差不多二十年,絕對清楚其中的厲害。
王文和點頭大笑道:“是啊,就是罵人的嗓門兒大,臭名遠揚啊,不過,這院子里還沒有誰不怕我王大炮的,但只要大伙兒都老老實實干事,我也不會無事生非地亂罵人,嗨,現在的人啊,不比以前了,誰跟你講奉獻啊,上班不是混混就是應付,手里有點兒小權,尾巴就翹上天了�!�
朱自強聽著,不置可否,再喝幾口茶,辦公室一時陷入了寧靜,朱自強笑道:“那我先走了,往后要常來王主任這兒討茶喝。哦,對了,我有件事兒想先跟你通通氣,你看,縣級機關,特別是縣政府這邊的招待費,實在是太高了,全縣干部職工工資、教師工資一直拖欠著,現在連八月份工資都還沒發(fā)吧?”
王文和點點頭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財政上沒錢啊,老宋也是迫不得已……你的意思是要剎剎現在的吃喝風?”
朱自強笑道:“談不上剎風,都有規(guī)定,按規(guī)定落實下去就行了,只是人大這邊作為監(jiān)督機構,王主任除了罵人外,我希望……你能配合政府這邊提高執(zhí)行力�!闭f完笑著跟王文和點點頭,起身走了。
王文和沒有主動送人,他呆呆地看著朱自強的背影,這小年青人好沉得住氣啊!王文和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嘴里喃喃地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朱自強的專職秘書是個身材矮小的大學畢業(yè)生,名叫陳默,性格和名字相反,說話有點啰嗦,但文章寫得不錯,彩云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出來的,基礎理論扎實,知識結構全面,比朱自強大一歲,正準備結婚。
朱自強出身秘書,對秘書的要求不是很嚴格,他本身就是個很厲害的公文寫手,而且非常體諒秘書工作的難處,對陳默可說是相當和氣,一般都會禮貌地對他說“請、麻煩”等字眼,這反倒讓陳默有點不適應,給一個比自己年紀小,而且比自己能寫能說的人當領導,表面上很輕松,實地里惶恐不安。
事實也是,給朱自強當秘書,絕對別想在公眾場合,或是工作場合得到發(fā)揮,往人前一站,形象工程就被朱自強撈掉大半,秘書連陪襯都顯得多余,被忽略的時候居多,而在工作上,冥思苦想寫的幾大篇文稿,被朱自強幾個叉叉就劃得一干二凈,末了,還安慰人:“用不著這么多,能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
從王文和的辦公室出來后,朱自強整個人心里陰沉沉的,來到辦公室見陳默正在整理當天的文件,朱自強謙和地笑道:“陳默,麻煩你通知幾個副縣長,還有政府辦主任到我辦公室開會。抓緊點,呆會兒還要迎接新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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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暗子
豬腦殼已經三十一歲了,經人介紹找了個女朋友,名叫鄭忠敏,27歲,曲高師專畢業(yè),在大江縣教委招考辦工作,身高一米七七,是縣教委籃球隊里的主力中鋒。人雖然長得高大強壯,但性子很穩(wěn)重,動作靈敏,不像其他高大姑娘,總有些笨拙的感覺,平時沉默寡言,可在打球的時候作風相當兇悍。
鄭忠敏之前談過兩次戀愛,都以失敗告終,這次經人介紹與豬腦殼相親,感覺還不錯。本來鄭忠敏是相當反感介紹相親這類事的,可家里催得緊,她對父母又相當孝順,只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誰知道這一試竟然對了眼,豬腦殼只要不發(fā)胖,人還是不錯的,雖然稱不上英俊,還是有種男子漢的魅力,而且豬腦殼籃球打得不錯,兩人算是有共同愛好了,再加上他現在的身份,大江縣人事局副局長,再有幾個月就可以去掉副字,因為現任局長即將退居二線。所以不論從哪方面來講,鄭忠敏挑不出豬腦殼有什么配不上她的地方。
對于豬腦殼來說,鄭忠敏也算是上佳之選,五官清秀,皮膚白晳,俗話說一白遮八丑,鄭忠敏臉上沒有疤痕、雀斑、黑痣這類影響美感的特征,差不多就是縣級美女的基礎了。就是身材有點壯實,手粗腿粗,但只要不穿緊身類衣物,倒也有幾分凹凸曲線。
三個月時間,兩人從開始的互相試探,到確定戀愛關系,愛情真是奇妙無比的東西,豬腦殼被豬肝弄得長期焦慮、失眠,在愛情的滋潤下,竟然逐漸好轉。半年后,豬腦殼老臉厚皮地主動要求親熱,在鄭忠敏半推半就的抵抗中,兩人的下身艱苦地進行了原始結合。事后,豬腦殼檢查床單、內褲,還有自己下身的半截殘廢,始終沒有渴望的血跡,鄭忠敏的表現和表情都充分符合破處程序,可這唯一的證據沒有產生,豬腦殼就半開玩笑地問:“是不是劈叉的時候自己撕破了?”
鄭忠敏靠在豬腦殼的懷里,像只溫柔的獅子,貓?zhí)×�,不適合她�!安恢溃赡苁球T自行車吧?我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次騎車,回家后發(fā)現內褲上沾了血�?赡芫褪悄腔��!�
豬腦殼瞇著眼睛,感覺有點懶洋洋的,非常滿足,非常幸福的樣子,“那你當時沒感覺痛嗎?”
鄭忠敏輕輕地打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我剛才就痛得差點昏死過去,你還那么用力!”
豬腦殼嘿嘿笑道:“可是你下邊就像冒沙井一樣,我越快,水越多,剎不住啊�!�
兩條肉體扭來扭去的,在“討厭!壞蛋!”的撒嬌聲中,豬腦殼奮起余勇,再次提槍上馬,這回鄭忠敏除了剛開始皺眉叫痛外,后邊就一路暢通,感覺飄然了,可惜豬腦殼的速度很快,這讓鄭忠敏想起了老媽用的縫紉機,那針頭就這么“奪奪”地縫,可豬腦殼的高潮來得也快,幾十下就弄完,那感覺,就像尿急死了,正找了個地方發(fā)泄,卻突然被人堵回去一般,別提有多難受。
自從兩人有了親密關系后,豬腦殼漸漸地克服了心理恐懼問題,但接著又發(fā)生了性心理問題,早泄!他越是想支撐久點,越是不行,嚴重的時候,臨門一腳就敗下陣來,后來還是鄭忠敏偷偷買了幾盒避孕套,讓他一次戴著三四個套子,然后又教他在辦事的時候唱歌啊,想其他心事等等。這么一來,豬腦殼的問題得以解決,重塑男人威風,恢復信心,而鄭忠敏為了表明自己清白,特地找了兩本雜志給豬腦殼看,意思是說這些辦法都是從書上學的,不是她的經驗所得。
于是兩人從偷偷摸摸發(fā)展到正式同居,朱自強前來上任之前,兩人扯了結婚證,打算元旦舉行婚禮。
豬腦殼的好兄弟葉少,逼著婆娘打了兩回胎,死活不要孩子,為此他婆娘差點跟他正式離婚,現在豬腦殼有了婆娘,葉少不擔心了,他婆娘第三次懷孕,這回葉少歡歡喜喜地準備好當爹。
朱自強來了,豬尾巴來了!
豬腦殼現在也想開了,自家兄弟,如果朱自強非要對付自己,那也只好由得他,死豬不怕開水燙,飯照吃,班照上,婆娘……照干!他現在是打定主意,絕不主動找朱自強,也不跟任何人提起縣長是自己的親弟弟�?墒且淮笤缢谷灰馔獾亟拥搅酥熳詮姷碾娫挕�
豬腦殼雖說已經打定了主意,可朱自強的電話還是讓他手腳哆嗦,朱自強的聲音不冷不熱,不咸不淡:“今天要迎接新來的縣委書記,你馬上過來。”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豬腦殼那心里啊,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交待辦公室?guī)拙洌砥鹨粋公皮包慌忙往縣政府趕去。
他在路上不停地轉動心思,尾巴要動手了嗎?尾巴要原諒我嗎?尾巴會撤掉我的職?可我始終是他親哥呢……
陳默很有禮貌地對他笑道:“朱局長來了,縣長在里邊呢,請進!”
豬腦殼推開門,縣長辦公室他曾經來過幾次,但是今天,他覺得這里不一樣,那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比以往更加森嚴,特別是辦公桌后面墻上掛的幾個大字,每一筆都極富張力,字幅下坐著年青的縣長,弟弟朱自強豬尾巴,尾巴……豬腦殼在心里叫了一聲,年青的縣長穿著一套灰色的西服,里邊是黑色的襯衣,沒有打領帶,三七分的頭型,雙眉斜飛,兩只眼睛就像黑寶石一般深邃,讓人看著這雙眼睛就會迷失其間,想要尋找里邊的內容。
朱自強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他看著豬腦殼,這個從小顯得有些呆傻、憨厚的大哥,這個曾經讓母親傷透了心的大哥,這個跟自己反目成仇的兄長,這個無情無義的家伙!
“坐�!敝熳詮姷穆曇艉芾涞�,他不會讓豬腦殼從中聽出他內心的喜怒哀樂。這一聲“坐”過后,就是長久的沉默,朱自強故意不說話,豬腦殼是無話可說,即便他在路上想了千種可能,但是他不會主動開口。
朱自強的眼睛轉向窗外,窗外就是第三進縣委辦公樓,那里是人大,縣委會,還有政協,朱自強嘆口氣:“今年春節(jié)的時候一起回家上墳吧,不要偷偷摸摸地去�!�
豬腦殼點著頭:“哎,哎,行,好�!�
朱自強嘴角往上彎:“在大江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豬腦殼摸不透弟弟的脈,他只好順著朱自強的話說:“沒什么。跟你比起來,我的苦不算苦……對不起!尾巴……”
這句“尾巴”有多少年沒人叫了,這句從小被胖胖的爸爸叫出的小名兒,被媽媽摟在瘦弱懷中的尾巴,已經闊別得太久太久,尾巴……朱自強的心里陣陣地發(fā)熱,他的眼睛酸酸脹脹的,久違了,尾巴!
朱自強暗暗吸口長氣,臉上的微笑隱然而去:“朱局長,在工作上請你稱呼職務,或者叫我的名字——朱自強�!�
豬腦殼怔住了,但是他的反應很快,他馬上笑道:“朱縣長,請問你叫我來有什么事?”
朱自強的眼睛瞇起來,英俊的臉寵有一種雕塑的冷漠:“我看過你的檔案,你擔任了差不多七年的副職,一直表現出色,從組織上的考核看,你每年都是優(yōu)秀,經過這么多年的鍛煉和工作積累,我相信你是個很不錯的領導干部,今天!”他不讓豬腦殼說謙虛話,用強調的口吻說:“兩件事,第一是迎接新來的縣委書記,我把你列入了名單,也是想讓新來的書記對你有個比較好的印象;第二,我想聽聽你有什么想法。長話短說,還有半個小時�!�
豬腦殼的腦殼里一片混亂,他所有的設想完全不成立,他根本沒有想過弟弟把他叫來是想要提拔他,他沒有這方面的準備,可是他的腦殼不是豬腦殼,當了這么多年的副科級干部,不論在心理上,還是在思想上都越來越沉穩(wěn),反應飛快,他干咳兩聲后立馬表態(tài):“我個人完全服從組織上安排,不論讓我到哪兒工作,我都會嚴格要求自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朱自強點點頭,他微笑道:“好。我相信你!說說私事吧,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豬腦殼有些不好意思搓搓膝蓋,他坐下后一直都是挺胸收腹,完全是坐如鐘的姿態(tài),“嗨,我都三十一了,三十而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想要有個家了。準備元旦結婚,如果……縣長有空的話,來喝杯喜酒,你和玉煙結婚的時候,我我……我去了春江,就在酒店外面……”
朱自強第一次不忍心看豬腦殼的眼睛,那眼里有太多的祈求和可憐,還有一種急切,想要尋找到贖罪的急切。
“都已經過去了,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去!嫂子……在哪里工作?”
豬腦殼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他也不想控制,而且他希望這淚水來得更猛烈些:“她叫鄭忠敏,在縣教委招考辦公室,她人……挺不錯的�!�
朱自強點點頭,他再次暗暗地嘆口氣,他在心里暗想,豬腦殼,我跟你是一對**吊大的兄弟,你從小是個什么德性當我不知道嗎?跟我互打親情牌?朱自強扯了一張衛(wèi)生紙扔過去:“擦擦吧,別想得太多,回去后等消息,一定要好好干,不能扯我后腿。我想……如果爸媽還活著,他們也不希望我們形成陌路,今后有我在這里,就絕不會讓你原地踏步,明白嗎?”
豬腦殼擤把鼻涕,嗯嗯點頭道:“我明白!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你讓我上我就上,你讓我下我就下,尾巴……謝謝你!”
朱自強揮揮手道:“去找陳默吧,讓他先帶你下去,我一會兒就來�!�
豬腦殼的心里就像大熱天喝下了一碗涼水,懷著無比美妙的心情離開朱自強的辦公室,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一句話“打虎不離親兄弟!”豬尾巴從小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當初要不是自己做得那樣絕情,現在也不至于在大江舉步維艱了。
易寒香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半長外套,里邊是一件黑色的繡花綢衫,腳上是半高的小皮靴子,車門打開后,這雙并不锃亮的靴子先行伸了出來,接著她無比優(yōu)雅地鉆了出來,長長的黑發(fā)挽了個簡便的發(fā)結。
大江的領導班子沒幾個認識過易寒香的,在很多人想象中,這個易寒香肯定跟常務副縣長李明秀差不多,政壇無美女啊!萬萬沒料到這是個風情萬種的美麗女人,還是個年青單身的女人,還是個高學歷的縣委書記!
她就是易寒香?王文和嘴角往下扁,所有人都一臉錯愕,只有朱自強從容淡定地走上去,伸出手:“易書記一路辛苦!”
易寒香看著朱自強,再看看自己的穿著,朱自強也被她的眼神帶動,這才發(fā)現今天兩人衣服顏色竟然如此近似,就像兩人約定好似的,朱自強笑笑,易寒香也笑笑:“自強,你有心了,給我介紹一下其他同志吧?”
朱自強側過身,首先指著王文和道:“這位是人大的王文和王主任……”等易寒香跟在場的一一握手到豬腦殼面前時,朱自強道:“這位是人事局副局長朱自明,也是我親哥哥。”
包括易寒香在內,所有人再次錯愕,今天這書記和縣長真讓意外不斷��!這個時候介紹自己的親哥給新來的書記認識,什么意思?朱自強的親哥哥?朱自桂……朱自強?王文和率先大笑道:“啊呀,朱自桂啊,你怎么不早說朱縣長是你弟弟啊?今天可讓我們出了個大丑,朱縣長你也真是的,早點透露個消息噻�!�
朱自強微笑道:“大家先去會議室吧,易書記來了,咱們得好好向她匯報一下工作�!�
第137章
提拔
大江縣委常委會共有九名,分別是:縣委書記易寒香,人大主任王文和,縣長朱自強,縣委副書記余國軍,縣委副書記唐開貴,政協主席夏華軍,常務副縣長李明秀,縣委組織部長梅里山,縣委宣傳部長張愛華。
十二月二十日將召開大江縣黨代會,屆時將重新選舉出縣委常委會,而縣人民代表大會將在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五召開,這兩個會議對新來的書記易寒香和代理縣長朱自強來說都至關重要。所以兩人踏上新的工作崗位后,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維持現狀,特別是朱自強,他現在頻繁召開會議,各鄉(xiāng)鎮(zhèn)領導人,各縣直機關、企事業(yè)單們負責人,林林總總的會議差不多三天一次,全縣正科以上待遇的干部有一百二十人,輪流出席,朱自強要借此機會找出一幫適合自己的手下。
民主分為很多種,朱自強對于這一套大戲,雖說不是很熟悉,但其中的過場還是非常清楚,所謂的黨代會,下邊的人不敢犯上作亂,基本上按照定下的調子走,除非是誰嫌自己的政治命太大了,敢以身犯難故意搗亂,不然,上邊定下的書記、副書記沒有選不上的。黨代會相對于人代會來說更有凝聚力,上面一個屁,下面累脫氣。作為黨代會來說,民主就是響應、擁護、執(zhí)行。
而人代會就不同了,雖然大多數人大代表就是黨代表,但不得不防備某些別有居心的黨代表煽動其他人搞對抗,不按預定人員選舉。所以人大會議,歷來是引導為主,宣傳方向全部朝已經默認的干部們傾斜。像朱自強這樣的代理縣長,人大代表們對他有多少認識?他的工作能力如何?思想品德如何?完全是兩眼一抹黑,面對的不過是一紙簡歷,但那是曾經的,僅僅能代表這位同志曾經是黨的好干部,但是不是大江縣人民的好公仆呢?
朱自強心里很清楚,大江縣人代會上能不能順利取消代理兩字,不會那么輕松容易。在黨代會之前,他的時間不多了,在縣里連續(xù)召開了一系列會議后,跟全縣的正科們算是打完照面,他知道這些人就是黨代表和人大代表的中堅力量,這其中,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會有朋友同志,會有敵人反對者,但不論如何朱自強都要抓緊時間,盡量展現自己的能力,他不敢樂觀地以為自己能以德服人,以力服人,以能服人。
朱自強召開的第一個會議,是全縣政府工作會,這其實就是個見面會,易寒香來后,在縣委呆了三天,接著就轉到鄉(xiāng)下,十一個鄉(xiāng)鎮(zhèn)跑下來起碼要半個月。按理說,應該是縣長先下基層了解情況,可易寒香跟朱自強打個招呼就走,也沒仔細商量一下兩人如何分工。這讓朱自強十分迷惑,惴惴不安地猜想易寒香的真實目的。
在工作會上,全縣的行政部門領導,企事業(yè)單位負責人輪番上陣,每人都準備了相應的材料,朱自強與幾位副縣長端坐在主席臺上,會議開始后,朱自強見下邊人人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認真。即便他們擺出一付精明能干的樣子,朱自強很清楚,他們手里的東西基本上是秘書炮制出來的,真正精通工作業(yè)務的找不到幾個,也許連材料中說的究意是什么意思也沒幾人弄明白,可就是這些人,有的是黨代表,有的是人大代表,除了吃喝作報告,簽字報銷,擺架子打官腔外,他們什么也不會。
朱自強的眼睛從左到右,從前到后緩緩掃視,他希望能找到幾個干實事,能干事的人,顯得臃腫的行政機構里,有一半的人在混吃等死,有四分之一的人在用心鉆營如何升官發(fā)財,真正做事的只有余下的四分之一,這還是樂觀估計。朱自強心中涌起一陣無力感,這其中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干部是正牌大學畢業(yè),其余的不是函授就是黨校,平均年齡四十二歲,官場老油子居多啊。
朱自強本想跟易寒香商量幾個辦法,在穩(wěn)住日常工作開展的同時,對副科級以上的干部進行整頓,然后整理出發(fā)展經濟、以及行業(yè)改革的相關辦法來,但是易寒香沒給他這個機會,眼看兩會召開,美女書記竟然一頭扎進了基層,去拉票嗎?好像有些做作了,真正需要拉票的是我這代理縣長!
“現在開始開會,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朱自強,功勛縣人�?赡芎芏嗤緯耄h長太年青了,在座有些同志的兒女年紀都比我大吧,呵呵,我也是沒辦法!前段時間市委、市政府讓我來擔任代理縣長,我還真沒有什么信心,年紀輕輕的當了縣長,人家會怎么想?有的人會懷疑我有什么什么樣背景啦,我跟哪些領導是近親啦等等。其實同志們應該都看過我的簡歷,在這里就不多做解釋了。今天召開政府工作會議有三個目的,一是跟大伙見個面,以后的工作中少不得要打交道,先混個面熟,免得互相不認識造成工作上的不便;第二呢,是想了解一下我縣今年的工作情況,我看在座的都是老同志了,工作經驗比我豐富,希望你們幫助、支持縣政府的工作;第三呢,是想聽聽大家對今后工作的建議,有什么好的構思、設想、方案,有的話盡管提,只要是對大江發(fā)展有好處的,我們一定采納。好,接下來,咱們就正式開始,我先定個規(guī)矩,會議時間不得抽煙,請把手機、呼機關閉。從最后一排的同志開始吧,從左到右,請到主席來,先自我介紹好嗎?”
朱自強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已經發(fā)出嗡嗡的低笑聲,因為很多人都擠在后邊,左后角上是黑臉的中年人,穿了一件中山服,頭發(fā)很亂,估計沒來得及梳洗就趕來開會,見朱自強的手指著自己,只好站起來,從包里掏出份打印紙,急匆匆地往主席臺走去。
朱自強把話筒遞給他,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這人倒也爽快,接過話筒,眼睛盯著話筒,誰也不看,直接就開口:“我叫王文光,民政局局長,現在我向朱縣長、各位副縣長和在座的領導們匯報大江縣民政工作的主要情況。眾所周知,大江縣是國家貧困縣,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群眾還掙扎在溫飽線下,由于我縣經濟建設起步較晚,地理環(huán)境十分惡劣,再加上文革時期造成嚴重的生態(tài)破壞,導致洪水、泥石流等災害頻繁,農民收入低,自然災害多,我縣的民政工作開展得十分困難……”
朱自強在會議通知中就已經寫明要求,每人講話不得超過五分鐘,王文和匯報完畢剛好五分鐘,不多不少,朱自強先行鼓掌,這人開了個好頭,就是形象有點糟糕。在工作筆記上寫下王文光的名字,看這個名字,朱自強不由自主聯想到王文和,再仔細看看王文光,跟王文和還長得真像!朱自強心中一動,在王文光的名字下邊劃了條曲線。
接下來的議程顯得非常流暢,雖然這是大江縣有史以來最特別的一次會議,但是每個人都有參與感,上主席臺,面對新來的縣長和全縣的領導干部講話,一來是在新縣長面前展現自己的能力,二來可以在同仁面前比拼一下。這也是朱自強希望看到的局面,開會不是叫一大幫人來聽講,不是老師講課,上邊的講得口干舌燥,下邊的聽得昏昏欲睡,結果開會的目的沒有達到,浪費時間,浪費口水。
朱自強在筆記本上前后寫了五十人左右的名字,他在心底慢慢地盤算著,這些人要怎么拉攏,哪些人要打壓下去,不記在本上的名字可以維持現狀。還有,這些人中有多少個小團體,指不定還有人喝過血酒,繞過草紙。
第二次會議之前,朱自強跟幾個副縣長、副書記商量后,正式撤銷人事局老局長職務,任命豬腦殼為人事局局長。他開口,其他人即便有意見也不敢提,面子總要過得去嘛。下一步就是把豬腦殼提到縣委常委里邊,朱自強慢慢地算計著,這盤棋還不曉得會有哪些對手輪著上啊,不過朱自強最不愿意的就是面對易寒香。對手可以是王文和、唐開貴,也可以是李明秀,但絕對不要易寒香。朱自強在心里給自己設下了一條底線,只要不影響到自己的政治前途,任何事情都可以跟她妥協。
政府辦的一幫辦事人員也號準了朱自強的脈,開會除了準備茶水外,會議伙食一概不安排,至于紀念品更是嚴令禁止。第二次會議是大江縣經濟發(fā)展座談會,這次不僅僅是各級領導干部,還邀請了市計委、市財政局副職領導,在座談會上朱自強成了主角,他這段時間通過政府辦的努力,收集了大江縣主要工、農業(yè)資料,以及近年的經濟建設項目,初步起草了大江縣未來三年的經濟發(fā)展計劃。
這讓很多人不明白朱自強的用意,在正式的工作會上他不提經濟計劃,反而在這種半正式的座談會上提出來討論,但是到會的每個人都在心里認定這次會議開得非常成功,大家圍坐品茶,各抒己見。原定的三個小時的會議時間,足足開了五個小時,朱自強帶著陳默,一邊修改計劃,一邊激發(fā)眾人發(fā)言。五個小時的時間,終于初步框定大江未來經濟發(fā)展的步驟。
接下來朱自強又召開了幾個專題討論會,大江縣水利水電會議,大江縣財政工作會議,大江縣城鄉(xiāng)建設會議,大江縣農業(yè)工作會議,大江縣煙草會議。朱自強替換著幾個主管副縣長到全縣的幾大局了解情況,他這一行動,充分調動起了全縣各行業(yè)的工作熱情,大家都隱隱猜到,這位新任縣長肯定要開始放火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書記、縣長這三把火要燒到哪里去?
易寒香仿佛是算準時間回來的,十二月十八日,易寒香結束了大江縣各鄉(xiāng)鎮(zhèn)的考察工作。唐開貴主動找到她,后天就要召開黨代會了,雖說縣委辦公室牽頭,由他出任會議負責人,各項準備工作也做得井井有條,但縣委書記沒有詳細過目相關議程,這就不合縣委辦公程序。
易寒香看看常委會候選人名單后,不作任何修改,原封不動轉給唐開貴:“交給朱縣長把關,我這兒沒有任何異議�!�
唐開貴納悶不已,這么大的事情沒有異議?這玩的是什么把戲?
而朱自強看過后,對唐開貴笑道:“唐書記,我看再跟易書記討論一下吧,咱們幾個副書記坐攏來,一起研究一下,然后把名單上報市委,唉,這時間太緊迫了�!边呎f邊起身,往易寒香的辦公室走去。
唐開貴本想提醒朱自強,人大主任必須通知,但朱自強沒提起,他也不愿主動說起,像這種事,沒有的都要造出來,有的還要夸大,王大炮不好惹,朱自強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唐開貴巴不得他們起疙瘩,打得難分難解最好!
到了易寒香的辦公室,朱自強提出把其他副書記叫來,易寒香擺著手說:“這屆常委會管不到下一屆的事,就咱們三個吧,理出來了盡快提交市委,后天就開會,來不及了,自強說說你的意見?”
朱自強笑道:“我和易書記來的時間都不長,對其他同志了解不深,換屆嘛,通常都是上邊指示下邊做�!�
唐開貴道:“慣例是這樣,不過咱們總得整理個名單出來,上邊通不通過那是另外一回事兒�!�
易寒香接話道:“我們報上去后,市委也不會為難,畢竟是大江縣的事,只要報上去的同志政審過關,一般就是原件發(fā)回,自強你先提幾個出來討論吧�!�
朱自強見她又把油勺扔了過來,皺皺眉頭,只好表態(tài)道:“這屆班子,我們還是按中央精神實行新老結合,干部年青化,我提議幾個讓兩位書記參考一下,民政局局長王文光,人事局局長朱自明,還有縣委辦主任劉光星�!�
易寒香不等唐開貴開口就直接點頭:“行,我看這三人都可以加進去候選。唐副書記,你有什么好的人選沒有?”
唐開貴皺著眉頭,他完全看不懂書記和縣長在玩什么游戲!但聽到朱自強第一個點名王文光,這才反應過朱自強為什么不通知王文和了,但他有點怕兩人合伙下套讓他鉆吧?心里飛快地轉了幾個念頭,最后還是搖搖頭道:“沒有�!�
易寒香嘴角抹起一絲笑意,看著唐開貴。朱自強笑道:“那就這么定了,易書記在鄉(xiāng)鎮(zhèn)上有沒有發(fā)現比較合適的人選?”他先說定了,再問易寒香,這樣的說話方式很值得揣摩啊。
唐開貴再次對朱自強刮目相看,重新對朱自強審視起來。易寒香笑道:“你說了算,你主外,我主內,我來的時候沒有跟你分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朱自強搖搖頭,滿臉關心地問:“易書記,你要在黨代會上講話,這稿子我讓劉光星準備了一份,你盡快看看,明天所有的稿件就要定下來了�!闭f完抽出一份稿紙遞給易寒香,對方點點頭,很禮貌地對兩人道:“那唐書記負責向市委上報。還有其他事嗎?”
第138章
爭位
唐開貴和朱自強同時起身向易寒香告辭,臨出門的時候,易寒香叫住朱自強:“朱縣長留一下�!�
唐開貴沖朱自強點點頭獨自去了。易寒香笑著指指辦公室里的布沙發(fā):“這邊來坐�!闭f完主動起身倒水,朱自強想過去接手,又怕兩人推拒之間發(fā)生什么誤會,只得依言坐下,看著易寒香一連串優(yōu)雅的舉動。
易寒香端著兩杯茶放到玻璃茶幾上,見朱自強安詳地坐著,忍不住笑問:“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朱自強聞言失笑,顧左右而言它:“呵呵,易書記有什么事?”
易寒香看著他的眼睛,表情有些復雜,沉吟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媽媽名叫李媛華,我舅舅名叫李清華,李碧葉是我的表妹。”
李碧葉是易寒香的表妹?怎么從來沒有聽李碧葉提過她有這么個表姐?朱自強非常疑惑,易寒香為什么要告訴他這個?難道李碧葉因愛生恨?這不可能!念頭剛剛起來,朱自強就將其扼殺在萌芽之中。心思轉得飛快,臉上的意外神情轉眼即逝,“真讓人意外!碧葉還一直瞞著我呢,呵呵�!边@句話讓朱自強說得很吃力,到最后只有干笑兩聲結束,因為他完全摸不清易寒香這么說的目的。
易寒香笑道:“你還叫她碧葉呀?我以為你早把她丟在腦后了。怎么?她沒跟你說過我和她的關系?來大江之前我們在功勛見過一次,之前她一直在省里進修,我也沒想到你跟碧葉是同學。而且……關系還不錯�!�
朱自強搖頭苦笑道:“怎么說呢?跟碧葉……是我迄今為止處理得最糟糕的一件事,我一直對她心懷愧疚,好在她找了個很不錯的男朋友……”
“那只是她臨時找來充佯的,她對那人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感情,碧葉已經回到功勛了,她想辭職到大江經商�!�
易寒香的目光讓朱自強不敢迎碰,他現在心里雜亂不已,碧葉!何至于此呢?朱自強無奈地笑著,他不知道該怎么說,當事人不在,他不可能把易寒香當成勸說對象吧,從內心深處來說,李碧葉這樣的決定讓他既是歡喜又是惶恐。
可他又不得不說話,談話對象不僅僅只是李碧葉的表姐,她還是縣委書記。朱自強問道:“她打算做什么生意?”
“餐飲。她想開個餐廳,我個人倒是全力支持,雖說金融系統(tǒng)工資待遇很高,但始終是拿死工資,不如趁年輕出來闖闖�!�
朱自強非常不愿意跟易寒香討論李碧葉的問題,因為易寒香的身份讓朱自強難以面對,所以,他故意嘗試著扯開話題:“作為朋友,我絕對尊重她的個人決定。易書記,咱們還是談談兩會的事情吧?”
易寒香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急?你擔心有人使壞嗎?我這次下去幫你拉了不少選票!要不是看在碧葉的面子上,我才懶得替你跑腿!”
朱自強越發(fā)覺得頭大,女人不講道理真是讓人頭痛,漂亮女人耍起無賴來更是讓人頭痛之至!又不是我求你去的,干嘛要把人情算在我頭上?朱自強只能在心里小聲抗議,但嘴上還得恭維著:“易書記真是有心了,這恩情……小弟只有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了�!睕]辦法,無賴對無賴,朱自強再找不到合適的話說。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易寒香弄得有些手足無措,頻頻失誤。
易寒香小嘴兒一癟:“想得美!這輩子的債這輩子還,我可是無神無主義者,不相信什么轉世輪回,說真的,碧葉可能元月份過來,到時候你是不是表示一下?”
朱自強苦笑道:“其實啊,你和我都不好出面,咱們要幫她只能暗地下幫,可能你沒發(fā)現,大江縣的班子,分成幾小塊,個個抱成團,跟鐵板似的,原本我打算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借用整頓干部隊伍的機會,從上到下清理一遍,可你一來就下鄉(xiāng),后天就開黨代會了,哪還有時間動手?”
易寒香不以為然地說:“這跟碧葉開餐廳有什么關系?”話音剛落,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朱自強的意思是如果手下的人各使各的勁,對兩人表里不一,陽奉陰違,那這書記縣長豈不白成了空架子!到時只要有人打打小報告,就算不能傷筋動骨,可這種事情,就像褲襠里的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當領導干部的最怕屁股不干凈,易寒香反應很快,馬上就掌握到朱自強的意思。
“所以你提了三個人進入常委會?如果他們能勝利當選,加你我,這就是五票了!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親自提拔自己的親哥哥,讓別人抓把柄,以后……可會影響到你的前程!”
朱自強搖搖頭道:“誰說是我提拔的?我哥提為人事局局長是李明秀為了討好我,我沒有反對而已,按理說我該回避,可他們這么積極我有什么辦法?常委會的名單不歸我管,那是唐副書記負責上報的事�!�
易寒香歪著頭,細細地打量著朱自強:“好你個朱自強,真是會算計!還有句話你沒說,唐副書記負責,易寒香點頭通過!是不是?不過說來也怪我!事先沒跟你通氣,把你逼到這一步,等市委的批復下來后,你說的這三個人要盡快換職位,這事就由我來操作,趁著換屆的機會,先通過市里。你看三人擔任什么職位比較合適?”
朱自強皺著眉頭,緩緩地說:“劉光星擔任宣傳部長,王文光擔任縣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朱自明擔任組織部長。唉……這回可能要被市委批了!按程序是提前一個月把換屆名單準備好,市委組織部派出考察小組進行考察,這些職務基本上都不歸我們管,上邊說了算,這回提交名單,我估計大多是扣留,暫不宜調整為宜。”
易寒香自信地說:“沒事!你盡管放心,交給我操作就可以了!別以為只有你的老同學多。”
朱自強怔怔地看著她,今天的易寒香讓他非常意外,跟功勛時的花瓶美人截然不同�!澳俏揖拖雀孓o了,易書記早點休息,有什么需要效勞之處盡管開口�!�
易寒香笑道:“你也早點休息……今后我只管黨委的事,大江的經濟發(fā)展就全看你的了,你現在可是搞經濟的能手,全國聞名吶。就這樣吧,�!�
第二天中午,伴隨本次大江縣黨代會常務委員會名單的回復,還有四份任免書和四份調令,原大江縣委副書記余國軍調曲高市高風區(qū)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原大江縣紀委書記葉志平任功勛縣政協主席;免去夏華軍同志大江縣政協主席職務;原大江縣委組織部長梅里山調功勛縣任副縣長;原大江縣委宣傳部長張愛華調曲高市文化局任黨委副書記;任命原大江縣人事局局長朱自明為大江縣委組織部長,免去原有職務;任命原大江縣民政局局長王文光為大江縣委副書記、縣紀委書記,免去原有職務;任命原大江縣委辦公室主任劉光星為大江縣委宣傳部長,免去原有職務。
這三個任命和調令不僅讓唐開貴、王文和目瞪口呆,連朱自強也出現短路狀態(tài),像大江縣這樣的政府一次性調離三個副處和任命三個副處,除非主要領導班子發(fā)生嚴重問題,不然不會有這樣大的動靜。而且又是在召開黨代會之前,這樣的敏感時期來了這樣的任命和調令,哪怕是一般居民都曉得上頭在動手換屆調整了。最讓人意外的還是王文光,一人身兼兩職,原先都是由兩人擔任的,現在他一人就包了。
有了市委如此明確的態(tài)度,黨代會可說是一帆風順,正式選舉產生大江縣委常委會成員共九名:縣委書記易寒香,縣人大主任王文和,縣委副書記、代理縣長朱自強,縣委副書記、縣紀委書記王文光,縣委副書記唐開貴,縣政協主席葉志平,副縣長李明秀,縣委組織部長朱自明,縣委宣傳部長劉光星。
休會一天,次日召開人民代表大會,中午時分,太陽突然刺破重重陰云,把干冷了兩個月的大江烘得暖洋洋的,穿著厚厚的毛衣線褲貼著皮膚發(fā)燙,細毛汗水悄悄地滲透出來。
縣政府辦公樓,朱自強正在進行政府報告的最后一次修改定稿,下午就要復印下發(fā)到縣人大代表們的手中,這個報告必須要在人大會議上通過,還要形成決議,這樣朱自強設計的大江縣經濟發(fā)展規(guī)劃才能得以實施。
但是在這個時候,王文和、唐開貴與李明秀三人正在縣人大主任的辦公室里密談,對于明天的選舉,三人必須進行一番周密細致的安排,特別是李明秀,如果朱自強無法當選縣長,最大的受益者無疑就是她。
王文和看著兩人,平時放大炮一樣的聲音此時顯得格外低沉沙�。骸伴_貴你要負責這四個鄉(xiāng)的代表,明秀去跑去他鄉(xiāng),縣委、縣直機關、企事業(yè)單位的那些代表我來通知,有件事兒,我想跟你們交換一下意見?”王文和邊說邊指著桌上的一張信箋,上邊有大江縣十鄉(xiāng)一鎮(zhèn)的人大代表名單。
李明秀心里一涼,以她對王文和的了解,說是交換意見,其實是必須執(zhí)行了。憑著女人的直覺,她感到事情有變,但具體有什么變化她又理不出眉目,只好干澀地說:“王大哥,有什么事你盡管吩咐!”
王文和眼睛看向唐開貴,對方也點點頭,示意沒問題。王文和聲音更加低沉,但他的眼睛卻死死地看著李明秀,好像要數清李明秀臉上究竟有多少顆白麻子,“明秀妹子,我覺得讓你去爭縣長的位置有點懸!所以我建議讓開貴出面跟朱自強爭,你有兩項不如開貴,一是黨內職務沒有開貴高,通常縣長都是縣委副書記,這點你不如開貴;二是你的經驗沒有開貴豐富,雖然你當了三年的副縣長,可是之前主管文教科衛(wèi),半年前提為常務副縣長。所以我的意思是讓開貴上,這樣有你和開貴把持政府工作,我就放心了�!�
李明秀臉色確實變了,候選人名單已經提了上去,上邊有三個人,分別朱自強,她和唐開貴,她沒想到這時候王文和提出讓賢的建議,她的臉微微發(fā)白,她知道逃不過王文和的眼睛,可是她無法掩飾內心的不甘,只好言不由衷地說:“王大哥,文光現在是紀委書記,這樣的話……”
她沒說完下面的話,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萬一王文光不顧兄弟之情與哥哥翻臉呢?到時候同室操戈,兄弟反目就難看了。
王文和搖頭笑道:“明秀多心了,這次朱自強提拔文光,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文光雖說和我不來往了,但是血濃于水,他再怎么說也得記惦我這個大哥吧,明秀不要想不開,如果這次開貴當選,你也就再等三年,沒什么大不了的�!�
李明秀見唐開貴一直不說話,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兩人,她悄悄瞪了唐開貴一眼,王文和起身道:“各忙各的去,明秀把心放寬點!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心里有什么怨氣等這次大會過后再說,你放心,我會補償你的�!闭f罷也不等李明秀回話,徑直走了,唐開貴也站起身來:“明秀,咱們都不可能再往上升了,一時的得失不要看得太重,等咱們大功告成,子孫后代都不用犯愁了,你說是不是?”
此時朱自強剛剛審完稿,易寒香打了個電話來說,晚上要召開籌備會,這些都是會議的必須程序,但是易寒香說了句極度隱晦的話:“會上,我唱紅臉,你唱白臉�!闭f完就掛掉電話。朱自強略一深思就明白了易寒香的意思。
到晚上的籌備會上,易寒香等人大主任王文和把例行事情交待完后,輪到她講話,易寒香板著臉,她今天沒有化妝,臉色就像一張白紙,嘴唇沒什么血色,神情冰冷,讓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我強調一下,在座的都是縣人大代表,其中有很多同志還是黨政干部,我希望大家不要褻瀆人民賦予你們的神圣權力,如果有人在本次大會中意圖搗亂,別怪我易寒香不認人!人民代表大會是最高權力機構,各位代表一定要心存大江人民,為了大江的發(fā)展履行自己的責任,好了,我的話說到這兒,王主任還有什么補充的?”
王文和搖搖頭,臉板得比易寒香還緊,易寒香裝作沒看到,扭頭看向朱自強:“朱縣長呢?”
朱自強點點頭,微笑道:“明天是大江縣的大日子!來自十鄉(xiāng)一鎮(zhèn)的代表們將決定大江縣未來三年的發(fā)展,我希望大家群策群力,為了早日讓大江人民脫貧致富,同心協力,眾志成城!我在這兒預祝本屆大會圓滿成功!”
第139章
再見
大江縣人大代表會經過兩天的選舉,正式產生機新一屆常委會,易寒香當選人大常委會主任,王文和當選常務副主任,夏華軍當選人大常委副主任。
會議第三天早上,政府主要領導職務進行第一輪選舉,代理縣長朱自強、縣委副書記唐開貴、常委副縣長李明秀三人票數均未過半,大會主席團成員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到了下午,朱自強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三十名人大代表聯名要求取消朱自強縣長候選人資格,按照相關規(guī)定,有五分之一的代表聯名提交取消候選人資格就要列入會議議程,大會主席團接受了這份提議。而理由則是:候選人只能有兩位,超出一人則選定新來的代理縣長,第一朱自強年輕,沒有縣級工作經驗;第二朱自強對大江沒有其他兩位候選人熟悉,不足以擔任如此重要職務。
朱自強的政府工作報告已經全票通過,可現在他只能苦笑旁觀大江人大會的鬧劇,他終于明白了這是一個鬧劇,一個針對他設計的鬧��!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鬧��!憑王文和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玩出這種花樣,市里……甚至省里都有人拿他動手!暗地里推波助瀾,或者裝作沒看到。
白武!張哲!樂國慶!劉學境肯定知道,但他選擇了沉默。怪不得三個副處干部沒有任何手續(xù)就直接任命了,完全違反干部任用規(guī)定。朱自強在心里不斷罵自己是笨豬!為什么要相信易寒香?為什么要相信樂國慶?
朱自強沒有離開,他還要等看這場鬧劇怎么收場,經過本屆新選出來的常委會討論后,決定取消朱自強同志縣長候選人資格。但是易寒香再次提名朱自強作為副縣候選人,大會主席團一致通過。
第二次投票,唐開貴以絕對優(yōu)勢獲選大江縣人民政府縣長,朱自強再次落選副縣長!等選舉結果一公布,朱自強再也無法忍受,轉身離開會場。
李明秀當選副縣長,其他三位副縣長人選也有驚無險地順利產生�?墒歉屓艘馔獾氖虑橛謥砹�,曲高市委、市政府聯合下文,朱自強同志調曲高市土管局任黨組書記、局長。同時宣布,由于市委組織部的工作失誤,前期針對于大江縣的干部調整全部作廢!
“這是一個黑色的漩渦,無論我怎么用力掙扎,都不能脫身而出,大江人民目睹了這次鬧劇。深思起來,當真讓人心膽俱裂!他們還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員嗎?他們還是為民做主的領導干部嗎?神圣的人民代表大會**縱了,就像一個美麗純潔的處女,遭到**、奸污!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團體?這是一幫什么的人?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有的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恣意玩弄黨和人民給予他們的權力。”朱自強的嘴角泛起一絲慘笑,他就像一只被人關入籠中的老鼠,經過一番上竄下跳,卻發(fā)現身處在一個極富觀賞性的籠子里,有人丟一塊面包,自己就玩出一段雜耍般的動作,而自以為這是能力所致!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自以為是!
管中昆無言地看著朱自強,這次事件到此已經非常明確了。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出演了一個角色,而唯一針對的就是他朱自強,所有人都在表演,只有朱自強蒙在鼓里�?磥聿恢箮讉人,一大群人從上到下,不約而同,無比默契地聯合起來,把朱自強玩得差點吐血而亡!
“自強,這次事件就是你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F在大江縣從上到下都亂成了一團,反過來想,也只有你才能讓他們這樣犧牲,嘖嘖,大手筆啊,不惜拿一個縣做臺子,他們就沒考慮過大江幾十萬人的感受嗎?”管中昆連憤怒的心情都沒有了,就算受害者不是朱自強,他也會從心底感到痛苦!
朱自強面無表情地說:“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我朱自強何德何能,竟然勞他們如此煞費苦心!”
管中昆低著頭,緩緩問道:“自強,你究竟得罪了誰?”
朱自強不想把他跟白武和劉學境的事情告訴管中昆,這是他人生中碰到的第一個挫折,一個讓他在人前無法抬起頭來的打擊。他明白,這次事件絕對是白武暗中主使的,這幫人當真膽大包天!
朱自強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也許是遭人忌吧�!爆F在的局面陷入到這樣的窘境,他開始想妥協了,調到市土管局,這很明顯,是白武在給他喘息的機會,向他展示實力,算是警告吧。打一巴掌塞顆糖,讓他醒醒腦子,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管中昆顯然不像朱自強想的那樣單純,他有些生氣地說:“你當我傻瓜��?肯定是有什么人想拉攏你,被你拒絕,這才不惜代價地收拾你,可是你看看,人家沒一巴掌把你拍死吧?土管局,很多平行移動的人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憑什么給你?”
朱自強提高聲音道:“中昆!你就別打聽了!我現在還沒有昏頭,我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管中昆呼地一下站起來,氣沖沖地吼道:“你知道個屁!朱自強……其他我就不說了,記住一句話,寧肯站著死,也別跪著生!”
朱自強哼道:“貪官奸,清官要比貪官更奸!你知道變色龍是怎么生存的嗎?”
管中昆氣得直咬牙:“朱自強啊朱自強!你以為自己很偉大?你……”
“我什么?從頭到尾我才是當事人!你知道什么?扮清高嗎?出污泥而不染?你知道大江縣有幾家國有企業(yè)?單是一個氮肥廠,三次技改,八千多萬全不在了!現在那些工人還在操縱七十年代的設備,領著四十塊錢的工資!錢到哪兒去了?我知道誰在動手腳!可是有些人完全不曉得情況,上邊有意要收拾我,大江那幾個人下是求之不得!還有……易寒香是李碧葉的表姐!”
看著從不動怒的朱自強發(fā)火,管中昆一下就泄氣了,最后那句話更是驚得他跳了起來,“難怪李碧葉要辭職!難怪她要到大江來!難怪啊……”
朱自強好像找到了一個發(fā)泄的地方,說話就像打子彈一樣:“氮肥廠八千多萬,運輸公司兩千多萬,扶貧項目十四個,合計六千萬左右,什么飼養(yǎng)場,你去看看,全是一些爛石頭圍成的半截墻,什么蠶桑養(yǎng)植,山上至今還光禿禿的!還有大江電站,裝機六萬,投資一億八千萬,你去看看,現在建成什么樣了?水泥里混泥巴,機器設備全是沿海地區(qū)的淘汰產品!這些錢誰吞了?大江!哼……已經變成了一塊爛肉!”
管中昆大大地張著嘴,好半晌才干巴巴地說:“那那……那么多?這簡直有點駭人聽聞了!大江可是全國貧困縣�。空漳氵@么說,國家這些年投入到大江的錢全打水漂了?”
朱自強搖搖頭道:“我不清楚,但是我敢保證十之七八打了水漂!嘿嘿,他們以為做得人不知鬼不覺,我在政府報告中只字不提,幸好!我沒跟易寒香交底,不然的話,我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個大問題啊!還有你想不到的,唉……到大江的領導,來一個黑一個,以王文和為首的大江班子,沒一個好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連你大叔朱有財也……那個了?”
朱自強還是搖搖頭道:“暫時還不清楚,但愿他沒有吧�!�
“那你哥呢?”
“絕對沒有!如果他要是參與了,我也不會冒這么大風險,可惜現在功虧一簣�!�
管中昆突然想到了宋信培,他的眼睛剛一看向朱自強,對方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很肯定地點點頭:“沒有好處他會首肯?不過你不用擔心功勛會變成第二個大江,馬哥在的時候,把功勛的班子教育得很干凈,凝聚力很強,他一個巴掌拍不響�!�
管中昆嘆口氣:“像老馬這樣的人死得太早了!自強,你當真要跟那些人妥協?”
朱自強冷笑道:“不然呢?我是不是應該尋塊清凈的地方做個隱士?成天詩詞歌賦、花鳥魚蟲,美其名超然物外,視功名利祿如糞土?你知道馬哥曾經跟我說過一句什么話?我們要在黑暗中尋找光明,永不放棄!”
管中昆喃喃地念了幾句,有些動容地看著朱自強道:“算我一個,還有小雷!還有田園的三萬人民!自強,要不然你再回來吧,回到田園,咱們一起干,把田園建設成一個超級農業(yè)集團!”
朱自強笑道:“管大啊,你也有犯迷糊的時候,田園對于我來說已經成為歷史,我所有的輝煌已經成為過去,到目前來看,田園帶給我的除了榮譽外,就是天大的麻煩!你放心,一切不過是重頭再來!他們今天加在我身上的,我會以十倍百倍奉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俸�。”
大江成為朱自強政途中的傷心地,在那里短短的一個多月,從滿懷希望、熱情高漲的上任;到滿腔怒火、灰溜溜地跑回曲高。朱自強大起大落一回,可是大江縣的一班人,包括那些幕后操縱者,不但沒有完成想象中的打擊行為,反而幫助朱自強在政治上真正走向成熟!因為馬達的死,造成他心理上的混亂,這才會讓他掉入到如此簡單的政治圈套,被人當作小丑玩弄了一番。
朱自強回想起來,內心的羞憤遠遠多于失望,從小自認聰明、謹慎的他被王文和耍得團團轉,當然,最關鍵的一個人是易寒香!這個女人沒有刻意博取他的信任,反而贏得了他的信任!他以為易寒香真的有什么強大政治背景,能夠不通過組織程序完成班子換屆,他真的以為易寒易看在李碧葉的面上,誠心誠實幫助他!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個易寒香下鄉(xiāng)的那段時間,完成了“殺朱”準備。朱自強這次敗選事件,在曲高政壇淪為笑柄“殺豬行動”!
元旦的時候,朱自強第一次坐上曲高市土管局的小轎車前往大江,開車的依然是洛永,朱自強要去參加豬腦殼的婚禮,他走了,希望豬腦殼不要因此受到太大的牽連,畢竟有些事情他不想假手于人。
到了縣城后,給陳默打電話詢問豬腦殼的婚禮在哪兒舉行,虧得問到了陳默,要是換了別人還不知道呢。
豬腦殼的婚禮沒有大肆操辦,只要新房里宴請少數的親朋好友,陳默說去的人不多。可是讓朱自強再次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現在了他眼前,官復原職的葉志平親自主持婚禮,作為大江縣紀委書記,通常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更別提當什么主持人了,而豬腦殼的老婆鄭忠敏竟然是王文和的外甥女!聽到這樣的介紹,朱自強腦子里嗡嗡作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唐開貴在場,李明秀在場,易寒香也在場。豬腦殼顯得神采飛揚,看到朱自強的時候,笑得異常響亮:“朱局長來了!讓寒舍篷壁生輝��!”他叫這聲朱局長的時候,完全沒有因為親弟弟的到來透出由衷的興奮,反倒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朱自強看著篷壁生輝的新房,進口彩電、冰箱、紅木家具,進口的裝修材料,看著這些東西上銘刻的外語標記,朱自強的心仿佛掉進了冰窟。這些東西以市價估計不會少于二十萬!豬腦殼哪來那么多錢?豬腦殼憑什么請得動縣里的主要領導們?豬腦殼跟這些人是什么關系?
朱自強怔在當場,所有人都看著他,那一瞬間,朱自強恨不得挖個地縫鉆進去,豬腦殼的笑容顯得那樣猙獰,易寒香美麗的外表竟然如此邪惡,朱自強強忍著內心的驚濤駭浪,臉色略顯蒼白,但依然蕩起一絲微笑:“恭喜你!終于大功告成!我祝你們兩口子幸福美滿!”然后很有禮貌地跟在座的大江縣領導們一一握手交流,進口的高檔音響播放著喜慶的曲子,此時此刻,朱自強的腦海里出現母親的怒容,一如當年破口痛罵豬腦殼時的樣子,朱自強的心仿佛被一把尖刀扎破,仿佛有一只手把他的心揉來搓去。新娘子很漂亮,朱自強走到她面前,掏出用紅包裝好的禮金:“嫂子,你今天是最漂亮的!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請笑納�!�
鄭忠敏看看豬腦殼,新郎沖她點點頭,這才收下,朱自強送完禮金后,再次跟人握握手道別,王文和瞇著眼睛,叮囑他一路小心,唐開貴點點頭,李明秀則皮笑肉不笑的挽留幾句,葉志平沒有說話,拍拍他的肩頭了事,易寒香看著他,他也看著易寒香,臉上的微笑不停,主動對易寒香說:“易書記再見!”
易寒香沒笑,也沒板著臉,很平淡地回了一句“再見�!�
(很多熱心的同志提醒俺,不能亂寫,既然要寫實就要多看看,等等,人弄清楚組織程序,老葉在此萬分感謝眾家兄弟!第五卷的情節(jié)異常曲折,大家先不要蓋棺定論,繼續(xù)往下看,要找問題,最好找前邊滴!最后,老葉說說最近在忙什么,我在練習飛刀絕技!主要是針對那些三心二意,白看書不投票滴家伙!小葉飛刀,例不虛發(fā)!)
第140章
玉成
朱自強的心里翻江倒海般折騰,這幫人簡直太囂張了!他來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利用媒體的作用,把此次大江人代會的鬧劇給曝光出去�?墒悄菢右粊�,自己的政治生涯就將面臨結束,所謂家丑不可外揚,除非他朱自強在中央有強力后臺,不然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現在終于明白了!白武和劉學境不可能為了他搞出這么大的動靜。雖說白武把豬肝拉攏到手下,在曲高的房地產和運輸業(yè)撈了不少錢,但他應該不至于為此大動肝火。朱自強第一次感到心寒,冷嗖嗖的讓他極不自在,大江的事情可能連白武都不清楚,朱自強明白,自己未能當選縣長,白武之前頂多是知道此事,他根本沒有必要插手,白武要收拾自己,簡直太容易了,完全可以把自己扔到一個閑職上養(yǎng)老,對上對下都能說得過去,他沒有理由,也不屑于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那么,樂國慶和張哲兩人就大有問題!兩人是曲市的一二把手,如果沒有他們的授意,鬧劇怎么可能如此順當?黑幕啊……這兩人很清楚他跟省里兩大巨頭的關系,見上邊沒反應,兩人就暗地里對朱自強動手。除了他們外,還有誰?豬腦殼肯定是重要角色,那朱有財呢?陳字奇呢?易寒香在其間份量如何?
樂國慶是書記,張哲是市長,這兩個老同學怎么會這樣糊涂?朱自強在心里不斷地設問,再進行換位思考,很快他就掌握到了事情的關鍵——利益!
錢的利益和權的利益。封殺朱自強有兩大好處,一是不讓朱自強揭開大江的黑幕;二是搬開個人政途上的絆腳石,要說之前的朱自強不過是小科,對兩人構不成任何威脅,可他在田園的政績已經蓋上了中央的大印。之所以把朱自強調到大江,也正是由于大江屬于兩人完全掌控的范圍。王文和、唐開貴、李明秀一伙,馬達死,把得力干將宋信培調過去抓緊政治果實,然后又調一名能員易寒香接任。
現在想來,易寒香只是在功勛縣掛職的副書記,沒干過常務書記怎么可能直接當正職?朱自強在心里展開自我批評,作為一名黨員,一名走上領導崗位的黨干部,怎么能如此迷信關系、后臺、背景的作用?一廂情愿地以為易寒香背景非凡,不調查,不研究,憑著感覺走,這才會導致今天大敗虧輸的局面。
豬腦殼啊豬腦殼,還是小看了你!這些年還以為他在修身養(yǎng)性,沒想到是韜光養(yǎng)晦,暗暗地蓄積力量。真不愧是一個媽養(yǎng)大的!朱自強覺得好笑,他并沒有因為豬腦殼的得意忘形而惱怒,相反,他覺得很有趣。父母死后,就是三兄弟,豬肝現在已經是曲高政協委員,下一步很有可能參加市人大代表的選舉。豬肝有錢,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豬腦殼卻不顯山不露水,悄悄在大江經營了一圈勢力,可惜豬肝洗白得太快了,不然豬腦殼想在曲高搞點什么小動作,肯定瞞不過他。而且豬腦殼顯然選錯了團體,跟著這幫人,在地方上肯定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只要事情一捅破,樹到猢猻散,就算壓也要壓死你個小人事局長!
想到豬肝,朱自強猛地驚出一身冷汗,如果豬腦殼發(fā)難,會放過豬肝嗎?他倒不是怕豬腦殼有什么手段,他怕的是樂國慶和張哲兩人。連自己都差點被他們掀落馬下,這個土管局長,看樣子是白武的授意了。可豬肝沒有什么政治基礎,如何招架這兩人的陰招?想到這里,他讓洛永以最快速度趕回曲高。
可惜他還是去晚了一步!豬肝已經被公安逮捕!豬肝的婆娘抱著兒子朱永樂哭成了淚人兒,朱自強自己落到這般田地他都能不動聲色,可是豬肝一出事,他心里頓時怒氣橫生!
“小永,你把我二嫂送到春江去。”
“馬上?”
朱自強道:“馬上!”轉頭對豬肝婆娘道:“二嫂,你帶著永樂先上春江,這里的事交給我處理。放心,沒事的!”
豬肝婆娘點點頭,開始收拾衣物。朱自強掏出手機給吳飛打了個電話,然后叮囑洛永:“路上小心點,到了春江就給我個電話,你跟玉煙說,我過兩天就上來�!闭f完就先行離開。
吳飛的樣子有些疲憊,剛一見面他就搖頭道:“沒辦法,現在人都不讓看�!敝熳詮姴灰詾橐�,他心頭的怒火已經平熄下來了,現在不能亂,更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自己一亂,就正中他人下懷!
朱自強對吳飛道:“你只要注意一件事情,就是不能讓他們對豬肝動刑!最多明天,我求人把豬肝弄走!”
吳飛有些吃驚地看著朱自強:“怎么弄?”
朱自強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他們想讓我亂了章法,老子偏偏不上當,我反過來讓他們亂作一團!幸好**還在春江,他們暫時拿豬肝沒辦法,就怕把狗街的人調上來指認,特別是被豬肝砍過的那兩口子,一旦認出來了,牽涉的面就大了!”
吳飛憂心忡忡地對朱自強說:“那怎么辦呢?”
朱自強臉色凝重地說:“和他們比時間!誰快誰就贏了,你趕快去,以你的身份,豬肝又是政協委員,他們不敢拿你怎么樣�!眳秋w點點頭,匆忙走了。
朱自強先給李子騰打電話,對于這個胖哥哥,他選擇性地把事情說了,李子騰現在是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主抓刑偵和隊伍建設。他需要李子騰打招呼,不能讓別人在看守所動豬肝一指頭!
接著又給章郁打電話,章郁現在調到省紀委,朱自強老調重調一回,沒想到章郁在電話里馬上就回答,他正要親自下來接豬肝。朱自強一時沒反應過來,章郁提醒道:“白家哥哥吩咐的,我這邊把人送走,你也離開曲高,你在大江的事情上邊都知道了!你小子,吃了這么大暗虧都不吭聲兒?下次再這樣知情不報,小心我收拾你!”
掛了電話后,朱自強久久難以平息,他在猶豫要不要給白武打個電話,畢竟讓章郁插手豬肝的事情,他覺得不太合適,他求章郁,那是無奈之舉,李子騰會不會幫忙他沒把握,這個胖子太圓滑了!
章郁絕對是個正直的人,而且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萬一被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賭一把!白武敢叫章郁出面,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聽章郁的意思,他下來接豬肝是借口,真正要處理的應該是大江縣的事情。再一聯想到章郁現在的身份,朱自強不禁對白武暗暗欽佩!
正當朱自強打算撥通白武的電話時,手機響了,剛好是白武打來的:“朱自強?”
“是我,武哥�!�
“下邊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自強長吸一口氣,緩緩地把大江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絲毫不隱瞞地交待得清清楚楚。白武聽完后在電話里沉默了半天,可能他也被這樣的情況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朱自強沒有提及豬腦殼,也沒有提到樂國慶和張哲,他知道沒必要枉作小人,畢竟有些事情只是他的猜測。
他也沒有問白武是怎么知道豬肝出事的,而白武對于大江的事情究竟了解多少,或者說涉及多少?他也沒有問。因為還有一個劉學境,朱自強相信,白武不會讓劉學境有機可乘!
“自強,到春江來吧。反貪反腐搞得再好也不利于你今后的發(fā)展,來幫我搞世博會,只有兩年時間了,你再不來,一切都晚了�!�
朱自強沒再猶豫:“好,我聽武哥的。”
凌晨四點整,章郁帶領九個人抵達曲高,朱自強一直沒睡,章郁到后直接就去市公安局看守所,以省紀委檢查組的名義把豬肝提了出來。事情馬上就驚動了市公安局和樂國慶,聽說是章郁要人,樂國慶咬咬牙,讓公安放人。
朱自強等章郁帶著豬肝到后,還沒來得及感謝,章郁就示意想單獨談談,豬肝很識趣地溜到別的房間睡覺。
“先跟我說說大江的主要情況。”章郁沒有客套,開門見山地問起來。
朱自強整理了一下思緒,他見章郁已經拿出了一個小的錄音機,失聲笑道:“哥哥,沒必要吧?”
章郁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記不住�!�
朱自強見他按下了錄音鍵,開始緩緩地說:“大江自九一年開始投入基礎建設和地方經濟發(fā)展扶持資金,據我了解,大江縣氮肥廠問題最嚴重,該廠始建于一九八一年,前期建設資金五百萬左右,建成后生產規(guī)模較小,年產不到一千噸,八五年進行了第一次技改,投入資金三百五十萬,但收效甚微。九二年進行第二次擴建技改,投入了四千萬,廠子的土地使用面積倒是擴大不少,修了幾幢廠房和職工宿舍,但是生產車間里還是原來的陳舊設備,年產量只提高了五百噸。粗略估計,二次技改最多使用了一千萬。九六年進行第三次技改,投入三千萬,這些錢只建了幾大個倉庫,工廠依然如舊。其他的就是扶貧項目了,這些項目倒還完了世行扶貧貸款,但屬于國家財政劃撥的部分,作為失敗項目已經被處理得蹤影全無,還有正在建設的大江水電站,這個不用我多說,一竿子插進去就能捅死幾十人。”
章郁皺著眉頭,低聲嘆道:“問題嚴重了!我們接到的舉報跟你說的出入不大,沒想到全國貧困縣竟然出了這樣一起大案。自強,你沒選上縣長反而是件好事啊,不然這次就要受到牽連,哪怕沒你什么事,它也是個污點,你知道黨內的規(guī)矩,班子里只要有一個出事,書記和縣長多少都會受到影響。另外,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朱自強迎著章郁的眼睛,毫不退縮,章郁看看豬肝的房間,輕聲道:“你哥的這事兒啊,我勸你還是不要存有僥幸心理,雖然白老大罩著,但對你個人來說,反而是個麻煩,你現在已經是正處了,升副廳的時候,只要有人舉報,就有可能卡死你!再說你二哥的事本來就不大,你完全用不著拼命地捂蓋子,有些事情是越捂越臭。所以我勸你啊,趁著這次有人發(fā)難,順水推舟,把這件事情撇開�!�
朱自強還沒有開口,豬肝已經沖了出來,看著兩人,章郁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他這么說有破壞人家兄弟感情的嫌疑,豬肝瞪著眼,有些惱火地吼道:“老三!你是不是要聽章大哥的?你不會把我送去坐牢吧?”
朱自強有些難為情地沖章郁笑笑,轉頭對豬肝說:“你吵什么吵?你曉得什么呀!你知道現在豬腦殼有多得意?我早就叫你別去見他,你非但不聽,還以為把豬腦殼嚇得夠嗆。你動動腦子吧!公安為什么突然就找到你了?你當人家吃多了撐的!”
豬肝臉色一下就變得青白起來,赤黃的眼珠子瞪得溜圓:“我明白了!老三,牢我不會去坐,當哥哥的這兩年一直幫不到你,現在反而給你添麻煩。對付豬腦殼這種人,沒什么講究!”說完轉身就要出門,朱自強飛快地沖過去,豬肝一閃身就讓開了,兩兄弟動作快若閃電,完全忘了屋里還有章郁的存在。
等朱自強一把扣住豬肝的肩膀,章郁這才傻傻地說:“狗日……你們會功夫!”
這時豬肝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塊刀片卡在自己脖子上:“老三你放不放手?”
鋒利的刀片已經卡進外皮,血珠沿著豬肝黝黑的脖子往下滾,朱自強閉上眼,他知道豬肝的脾氣,不放手,這一刀肯定劃下去,刀片下青色的動脈血管清晰可見。朱自強放開手,哀聲求道:“二哥!”
豬肝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紅紅的:“三兒,我不快活!我上不了臺面,當不成啥子**正派人,整天西裝革履的讓我難受,我有錢但是我難受!老子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你知道我要去哪兒。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朱自強搖搖頭,他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從小到大,豬肝都喜歡呼朋喚友,成群結伙地打架斗毆,喜歡爭強斗狠,喜歡跟人大碗喝酒。這兩年白武把他漂白了,利用他撈了不少好處,豬肝也從中賺得不少,可是他天性如此,現在過著有錢人的生活,每天就是開著車接老婆孩子,偶爾去上上班,從春江回來,他依然經營建筑公司,春江的電腦公司交給了**。這樣的生活讓豬肝非常郁悶,今天公安的突然沖進家里,看著老婆和孩子嚇得驚叫,他終于忍不住了!
豬肝說他不快活,整天提心吊膽,裝得很累;豬肝說他不快活,吃喝不愁,卻度日如年。
朱自強明白,豬肝這一去,曲高從此又多了個黑道惡霸�?墒撬惺裁崔k法呢?他能眼睜睜地看著豬肝手上的刀片劃下去嗎?
第141章
脫身
“生活是一團麻,那也是麻繩擰成的花,生活是一根線,也有那解不開的小疙瘩呀,生活是一條路,怎能沒有坑坑洼洼,生活是一杯酒,飽含著人生酸甜苦辣,生活像七彩緞,那也是一幅難描的畫,生活是一片霞,卻又常把那寒風苦雨灑呀,生活是一條藤,總結著幾顆苦澀的瓜,生活是一首歌,吟唱著人生悲喜交加的苦樂年華……”
整個卡拉OK的大堂沒留下幾個人,上衛(wèi)生間的,出外打電話的,接電話的,買煙的,反正大伙都已經形成共識,只要朱自強一唱歌,全體脫逃。
要說朱自強這人也真是個異類,長得俊秀帥氣,有學識,有魄力,有本事,偏偏不會唱歌跳舞,現在整個單位的女同事都被他踩怕了。
朱自強剛來春江世博園建設委員會的時候,那些女人個個爭著教他跳舞,可兩個月過后,朱自強想要請人跳舞已經非常吃力了,本單位女士絕對不給面子,堅決推辭不跳!有說感冒的,有說心情不好的,還有說來三號的!搞得朱自強非常沒面子,可是面子事小,腳疼事大啊,女同胞們寧肯得罪朱自強,也不愿意活受罪。
只有跟其他單位聯誼,或者那些建筑承包老板們請客時招呼來的女性外,再沒有認識朱自強的女性敢跟他跳舞。
朱自強“大象腳”的名號從此不脛而走,舞跳不成,歌也唱得難聽,偏偏他每次來都要唱《苦樂年華》,而且是用搖滾唱法,跑調不說,偶爾還要鬼喊辣叫幾聲,卡拉OK里的音響經常讓他弄得嗡嗡呻吟,可誰讓他是副主任呢?大家忍著吧,再難聽也聽著,強奸耳朵罷了!
可朱自強的歌聲不止是強奸而已,還有虐待走向,聽他唱歌的人有幾種狀況:一是全身雞皮疙瘩,汗毛直豎,仿佛置身十八層地獄,耳邊全是冤魂野鬼在嚎叫;第二種是腦癱白癡患者,目瞪口呆,周圍全是磨刀磨盆的舊社會藝人,各種刮噪的聲音此起彼伏;第三種是狂暴壓抑類,比如朱自強正在唱某人的專長曲子,而某人剛好聽到原本美妙的歌曲被他唱得一塌糊涂時,那種想殺人的沖動簡直難以忍耐!
還有一種癥狀屬于咬牙切齒,痛恨不已類,這屬于通病,不論是不是本單位人員,只要身在卡拉OK里,聽到朱自強唱歌就有種沖動:上去按翻他,狠狠地跺幾腳,再扇他幾個大耳刮子,省得看他唱得陶醉不已,自得其樂,飄飄然的屌樣!唱得難聽就算了,干嘛還自以為是歌唱家?時而單拳揮出,時而深情無比,時而裝純真可愛,間或還要來兩句“謝謝大家!請給我一點掌聲!耶……”如果掌聲可以化成有形的刀影,那么小朱同志早就被尸解成無數碎片了。
朱自強唱歌是出了名的“噪聲制造者,獨門絕技——魔音貫耳!”朱自強跳舞是公認的“大象走馬路,當壓路機使�!�
朱自強的女兒朱茵已經九個月了,再有兩個月滿周歲,一九九八年三月八日,三八婦女節(jié),朱自強和楊少華在家里充分肯定婦女能頂半邊天的精神,兩個大男人挽起衣袖,系上圍袖,替換下楊玉煙母女倆,外婆、媽媽、女兒,三個老中小女性呆在客廳里,享受屬于她們的節(jié)日。
小朱茵生得白白嫩嫩,剛剛冒出一小點門牙,流著口水咿咿呀呀地滿屋子亂爬,從五官來看,小朱茵長得極像朱自強,特別是眼睛和鼻子,完全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父女兩人把頭挨在一起,四只黑溜溜的眼睛一起轉動。
朱自強的廚技不是蓋的,也許除了唱歌跳舞讓人特別揪心外,作為一個男人,他算是非常優(yōu)秀了!春節(jié)前從曲高市土管局調到彩云省“九九春江世博園”建設委員會(以下簡稱世建委)擔當副主任,行政級別仍然是正處級,比省建委低半級,世博會成立了一個專門的領導部門——世博園管理委員會,由省長白武親自兼職主任。中央撥了十五億專項資金用于建設世界園藝博覽會,彩云省財政廳和春江市財政局分別負責路、水、電以及周邊綠化工程,同時省內各地、洲、市都要到博覽會參與建設富有本地民俗特色的園藝項目,以此組合成彩云館。
世博園建設至今,已有五十七個國家和國際報名參展,大部分已經進駐會場,前期建設工作已經準備就緒,現在世建委是全省最忙碌的一個部門,拋開這四十七家外賓,單國內各大中小城市就有好幾十個,這些城市也要加入到世博會,各方面的建設的協調、組織、分配工作讓世建委的工作人員忙得口舌生瘡。
幸好除了世建委,管委會還設有籌備委員會,下設工作組,辦公室,以及專門外聯事務辦公室,楊玉煙就在外聯辦當副主任,兩口子同時投身到世博園建設的大潮里,孩子只有交給楊少華夫婦,至于楊玉虎,連續(xù)三次在春江走失,把老兩口嚇個半死,玉煙萬不得已之下,只得與父母商議,決定把他送到青山醫(yī)院,那兒是專門針對神經病、弱智者進行研究的醫(yī)療機構,有專業(yè)的醫(yī)生進行看護。
朱自強得知后強烈反對過,楊玉煙只好親自把他帶到青山醫(yī)院,讓他親眼看看楊玉虎在里邊如何快樂,當朱自強見到玉慮與幾個跟他差不多的智障兒結成了好朋友時,他也隨之打消了反對念頭。也許在這里玉虎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也只有這里才會有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