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過于簡短的字,像一根根針,從指尖刺入。
它們在林思睿的皮膚下,戳破血肉,穿刺每一根神經(jīng),痛不欲生。
林思睿自詡聰明,從未想過江別會發(fā)現(xiàn)。
可他不僅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忠,還看穿了自己的卑劣的欲望。
在她沉溺于走在成功的鋼絲上,江別就已經(jīng)離場。
曾經(jīng)設想過無數(shù)次江別發(fā)現(xiàn)真相時,他憤怒的質問,絕望的淚水,通通都沒有出現(xiàn)。
有的只是極為體面,鄭重地分開。
就好像,江別從告白時就看到了注定分開的結局。
又好像,從始至終,投入這段感情的只有她自己。
念頭一出現(xiàn),便如雜草般瘋長,林思睿怎么都無法遏制,滿心野望變成荒蕪,她痛苦地抱住頭,發(fā)出嘶啞的哭嚎。
江別曾說過,愛的反面是恨。
江別怎么可以不恨自己,怎么可以不憤怒,怎么可以就這樣輕飄飄地走了呢?
淚眼把世界變成下雨的玻璃窗。
透過模糊的光,林思�;氐搅藘簳r被父親推倒的雨夜。
“你就是個累贅!”
而那雙溫暖干燥的手,這次沒有抓住她,就在雨中漸漸消散。
她徹徹底底成了一個人。
是她太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林思睿木然地從地上起身,跌跌撞撞的再次回到臥室。
抽屜第三層,江別送她的表還留著,牛皮表帶邊緣已經(jīng)磨損,表盤也不似當初那般光亮。
可除此以外,這只表沒有任何問題,一直忠誠地記錄著他們在一起的時間。
她輕輕捧起那只表,玻璃表蓋下,指針安靜地停駐。
“思思,以后要是表停了�!苯瓌e從身后抱住她,雙手握住表冠輕輕轉動:“就像這樣轉動,就可以上發(fā)條,讓時間重新走起來�!�
林思睿緩緩轉動表冠,一下又一下,她滿懷希望地盯著表盤,可指針始終紋絲不動。
林思睿再坐不住,拿著表狂奔下樓,開著車搜索鐘表店。
京城五十八家鐘表店,她從清晨奔波到深夜,可拿到表的老板都只是搖了搖頭。
還有人勸她:“您手上的這支理查德,購買五十只這個表了,沒必要再修�!�
林思睿卻好像聽不見似的,紅著眼不停地重復:
“多少錢能修?你開個價,我都給。”
不是沒有人動心,但這表的型號實在太老,加上沒有收藏價值,沒有哪家店會存它的配件。
在她放下表的那一刻,在她沉淪的那一刻。
這表,就壞了。
就像她和江別一樣。
林思睿沒有再為難店老板,渾渾噩噩拿著表開車在京城亂逛。
不知不覺,竟然走回了買表的地方,她心中涌起一絲希望,或許那里能修好呢?
林思睿拿起表盒朝緊閉的店門跑去,店里沒有人,也沒有留電話。
沒關系,她現(xiàn)在有大把時間可以等,只要表能修好就行。
她坐回車上躺下,過去像暴走的幻燈片不停閃回,一會兒是江別帶她買表時,低頭測量表帶的溫柔,一會兒又是江別推開包廂時冷淡的眉眼,一會兒又是江別笑著問她,真的愿意跟自己結婚嗎?
記憶的最后,定格在那天江別通宵未眠,通紅的雙眼上,
他說:“如果一塊表走得不準,那它每一秒都是錯的,還不如停了�!�
“不!”林思睿從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窗外的街道已經(jīng)變得熱鬧起來。
但鐘表店依舊沒開。
她連忙下車攔住個買早餐的學生詢問:“同學,你好,我想問問你知道這家鐘表店什么時候開門嗎?”
學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家店三個月沒開門了�!�
林思睿心頭一緊,“那你知道老板電話嗎?”
“不知道,但知道也沒用,聽說老板是移民走了……”
她最后的一絲希望也被斬斷。
“誒,你是不是林思睿?打SC的那個……”
林思睿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學生一嗓子喊出,周邊看過她比賽的人都涌了過來。
層層疊疊,像是黑色浪潮,將她吞沒。
林思睿抬頭看向人群,他們興奮的不停地打著招呼,許多人還打開直播,直播間名字就叫:[備賽期偶遇林神]。
很快熱度便上來了,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里趕來。
曾經(jīng),這是她的榮耀,她自信從容享受這種被仰慕的目光。
可此刻,她呼吸急促,望著眼前朝自己走來的人群,頭也不回地逃上車。
一腳油門,頂級豪車的引擎發(fā)出巨大嗡鳴,她沖出了黑色浪潮。
她在公路上疾馳,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該逃去哪里,只是不斷地逃。
不知開了多久,手機突然響起。
是江別打來的電話嗎?
林思睿下意識地伸手去撈副駕扔著的手機,就在這時,一輛車朝她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