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致遠你也忙,你別老來我們小區(qū),”
他就站在門口,身子頎長,腰很細。他是林慕德的兒子,可是她好像從來不怕他。碧荷貼著電梯,只是嘆氣,“你這樣我感覺你在監(jiān)視我。”
陳子謙還在。
“我在樓上看見的�!�
電梯上升得很快,他側頭看她說話。電梯門打開了,重新裝修過的共用門廳氣質非凡,他攔著門讓她先出去,“碧荷以前我不懂事,對不起你——”
“唉你不用說這些——多少年了。”
“現(xiàn)在你這樣,我也很難過�!�
他在這里,碧荷走出電梯站在門廳和他說話,沒有開門的意思。男人的悔過對于她沒有意義,兩個人就在攝像頭下,碧荷抬著頭看著他俊美的臉,男人提著兩袋東西,表情沉穩(wěn),“我最近有點時間,也想回國看看。正好你也出了事,我就搬到了這里�!�
他抬了抬下巴,碧荷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向了另外一側的豪華大門,“昨天我就已經(jīng)搬過來了�!�
女人一臉的驚訝震驚驚恐各色表情匯成一盤的表情,甚至還吸了一口氣。男人只是提著袋子笑意吟吟,“中午你做什么吃?”
0046
46.真可憐
46.
“我中午不吃飯�!�
敏銳的女人一口堵住了他意欲出口的話,又伸手去搶他手里的米袋。男人手一提,躲開了。她轉身伸手去解開了指紋鎖,然后又去搶自己的袋子。腦袋就在面前,兩個人扯了幾秒,她的手指擦過了他的手掌——癢癢的,又是一麻,男人的手頓了一秒,到底還是松手讓她拿走了。把袋子拎進了屋,她邁步進了房間,“砰”!門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合上了,發(fā)出了一聲響。
這拒絕,赤裸裸的,明目張膽。
梁碧荷不做飯給他吃了。
微微焦躁不知道從何而起,男人站在門口伸手去按她的門鈴。按了幾下里面不為所動,他又伸手去敲門,勉強忍住了踹門的沖動——哪怕知道她不會開,可是也總覺得要制造點噪音騷擾她才好。
砰砰砰。
砰砰砰。
門鈴響過門板又在響,碧荷丟下兩個袋子捂著耳朵進了臥室。關上了門,那聲音似乎還若隱若現(xiàn)。又過了幾分鐘——那聲音終于消失了。
林致遠居然買了隔壁的房子。
買了隔壁房子的居然就是林致遠。
這個念頭在腦里揮之不去,碧荷突然覺得有些驚恐,又覺得很心累。十八年沒見,他突然回來,一副好像想要和她再續(xù)前緣的樣子——他的這些舉動,逼得她不得不這么想。陳子謙又突然就那么走了。眼里有些淚,她又想自己在想什么呢?覆水難收。哪怕十八年她和他有過不可告人的親密關系,他如今到底只是十八年沒見的男人。買這套房子的錢對于他可能也不算什么。這些年他在美國做什么?經(jīng)歷了什么?有過什么經(jīng)歷什么故事?功成名就了為什么又要突然起興回來找她?如果說他要坑她,她也是不信的——可是要是是拍電視的話,他必然是在美國有什么未盡的故事,說不定已婚離異在美國聲名狼藉再也找不到老婆之類的。
她如今只想帶大晨晨,沒有其他想法了。她甚至有點想搬走的沖動,可是又想到自己是一個人——一個人吶,這個念頭,又讓她泄氣。
她搬不動家具,也不想再去租房子。她想躲避這個鄰居,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了心氣。
外面終于安靜了。
碧荷試探著走出臥室,客廳也終于恢復了寧靜。不吃飯是不可能的,拿碗先把廚房剩下的一點點米倒了出來,然后又打開了剛提回來的米袋舀了一碗米。頓了頓,她又把蝦子倒在了水盆里,等著晚上再做給晨晨吃。
中午她就隨便吃點就行了。
冰箱里還有陳子謙帶回來的酸肉。吃一點,少一點,就像是他這個人,最終還是要一點點的消失在她生活里。
砰砰砰!砰砰砰!
飯做好了,酸肉也蒸好了。一個人坐在桌前夾了一塊酸肉慢慢的品著,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碧荷端著碗一聲不吭,充耳不聞。
“碧荷,碧荷!”外面有男人的聲音。
碧荷又吃了幾口米飯,悶悶的。
“碧荷你過來給我看看,”外面有聲音傳來,十分誠懇,“你說煮飯是先放水還是先放米?”
碧荷吸了一口氣,剛要回答,又咬了牙忍住了。
“碧荷我中午沒飯吃——”
“林致遠你是不是有�。俊睂嵲谑侨虩o可忍,碧荷放下筷子站在門口喊他,“你不是有司機嗎?你讓你司機去給你買�!�
他怎么可能沒飯吃?她雖然不懂富豪可是江湖上有富豪的傳說,她看過無名,某黑科技繼承人公子出門有四個助理十六個保鏢,她也是知道的。雖然林致遠一直在國內沒什么八卦~大概是他沒有人家黑科技公司公子有錢的緣故~可是他肯定也是應該有助理什么的。
外面有聲音回答,“我沒司機的。”
“呵�!北毯珊橇艘豢跉猓瑧械美硭�,又要轉身離開。
“碧荷我今天中午真的沒飯吃,你過來幫我煮飯——”
“沒空!”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外面又沒聲音了。
碧荷坐回桌前,又咬了一口酸肉。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氣到了,嘴里的食物好像都沒有了剛剛別樣的風味。
勉強吃了幾口,她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趴在貓眼上看。貓眼旁邊白糊糊的一片,好像還有人在。
有病啊這個人。
真可憐,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
吸氣,咔噠。
門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人影果然就在門口站著�?匆娝_門,男人轉過身來,笑吟吟的。
“你點外賣吃啊�!彼f。
“我不吃外賣�!彼f。
“你讓人送�!�
“沒人,我一個人過來的�!�
“有病�!彼吐暪緡仯罩T把沒有吱聲。中午她一個人吃飯,沒有做多的菜。陳子謙給她的酸肉,她也不想給任何人吃。
男人還在對面看著她。
“碧荷你去我那邊幫我看看,”他說,“我現(xiàn)在還餓著呢。”
0047
47.釣蝦
47.
門開著,攝像頭在頭頂閃著紅光。
塑料凳子貼著門檻,男人捧著一碗米飯拿著筷子坐在凳子上,長腿微彎。掌心的碗是白瓷的,勾了一些綠色的紋。屋門大開著,里面還有呯呯嘭嘭炒菜的聲音。
米飯上好像有些酸肉粉,他拿著筷子點了一些嘗了嘗。有些酸,又有些澀。
過度加工的食物,他家里其實是不吃的。是真的有些餓了。又吃了一口白米飯,他又對著門里喊,“碧荷你中午蒸酸肉了?”
“沒有!”里面有人回復,似乎還有些怒氣沖沖。男人神色不動,又低頭刨了一口米飯。這么奇異的在門口吃飯方式他一輩子沒遇到過,不過此刻心里不僅沒有生氣,還覺得很有些意思。此刻門開著,沒有被允許進入的他一步跨入也很簡單;但是顯然他要跨入的,不只是這物理意義的一道門檻,而是其他的什么東西。
他知道自己必須等待。
華爾街十八年,審視,預測,布局,等待。好的獵人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一切成型。在打破信息壁壘之后,時間才是他們這群人無法掌握的東西——大浪淘盡,時間才是他們最終的敵人。必須要等待時間的逝去或者某一刻的到來,這需要耐心和高超的判斷技巧。
吃了幾口白米飯之后,廚房里有裝盤的聲音。又過了幾秒,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穿著白衣黑褲,眼睛圓圓的。她把又一個塑料凳子放在了他面前,然后又放了一碟西紅柿炒蛋在了凳子上面,熱氣騰騰。
“碧荷辛苦你了。”
看了看這盤單獨為他炒得菜,他抬起頭,笑意吟吟,表達對她辛苦的感謝。
對面的女人嘴唇抿了抿,聽到他的感恩臉上似乎有些動容,又壓下去了——還是那個心性單純聽不得別人感謝或者哀求的梁碧荷啊。
“趕緊吃。”她只是說,有些故意的硬邦邦的意思,又轉身離開了。
“好�!彼粗D身的背影,只是說。
是真的餓了。他是真的沒吃飯,這種事情做不得假。如果自己都騙不過,還想騙過誰呢?男人把西紅柿炒蛋撥了一些到碗里,微酸的湯汁混到了米飯里,還有酸肉的氣息。他在美國這些年好吃好喝,這個星球上只有想不到?jīng)]有得不到的食物——男人咽下了嘴里的米,要是家里的廚師敢給他或者老頭吃這個,估計十五分鐘之后廚師的行李就會出現(xiàn)在大街上。
不過這是梁碧荷親手給他做的,帶著熟悉的味道,似乎能安撫人心。她高中的時候會做很多飯給他吃。其實他什么都吃過了,現(xiàn)在又突然覺得回家吃她做的更好。
是不是早就該回來找她了?
炒蛋里什么還有什么東西。
咬起來有些微彈,淡淡的鮮味。男人端起盤子又看了看,撥了撥,又嘗了一口。
“還放了蝦,”他又笑,想起了今早口袋里提的那袋子蝦。這蝦切碎了,泡在汁里,是梁碧荷新開發(fā)的口味。她其實沒走遠,如今就在對面的客廳里也坐在凳子上看他,隔著鏤空的隔斷幾何屏風,眼睛圓圓的。
她已經(jīng)是單身了——這飯里似乎加了什么奇怪的激素,男人甚至覺得背心都開始發(fā)熱了起來。
單身了。
又恢復以前了。
還特意給他加了料的菜。
女人嗯了一聲,沒有回答。
“碧荷你去過南美洲沒有?”男人坐在門口,一邊吃著飯一邊和她說話,“那邊有好大的龍蝦。”
看了看她露在外面的白胳膊,他咽下了米和蝦,“比你的胳膊還大。以后我們一起去釣蝦——”
他是不是該買游艇了?以前是覺得反正有得蹭——好哥們的,就是自己的。
“林致遠你胡說八道什么!”
這句話又不知道哪里惹到她,女人卻一下子站了起來,柳眉倒豎,臉色臊紅,又開始罵他,“我和你又沒有關系,你吃了飯趕緊走,少來騷擾我,我才不出國!”
0048
48.蜜桃
48.
被她罵了一頓的男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門口吃完飯,然后把碗遞給她,然后又接了個電話,那邊好像是他爸——然后他掛了電話,說是還有事要回S市。
“碧荷我待會要回一趟S市,”碧荷拿著碗去廚房,那個人在門口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北毯纱蜷_了水龍頭,心里一跳,又酸又澀。他好像還是以前的樣子,沒什么架子,也很溫和健談。
可是不是十八年前了啊,如今大家經(jīng)歷太多,真的不一樣了。
“你還缺點啥我給你帶過來,”他的聲音又傳來,“我盡量晚上早點回來。今晚是卓文的壽宴,”他說著話,就像是家常,“這個月他滿六十了,今天在君華辦。碧荷其實你有時間其實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卓文,也是一個企業(yè)家,也是做地產(chǎn)的,大名鼎鼎碧荷肯定知道。男人說了幾句,聲音頓了頓,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提議倒是個好想法。不如今天就讓梁碧荷順便見見媽和老頭子,是不是下個月就可以辦婚禮了?嗯晚上還一起住喻園~他倒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晚上可以順便住一起,畢竟都是成年男女了。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干梁碧荷了,剛剛那白晃晃的手臂在眼前晃,身體確實有些躁動難耐。
今晚保證能干她十次八次,把這幾天的念想都補上。他對她有強烈的性欲,這會兒都還硬著。就是那個小孩有點煩,拖油瓶兒——
“我不去的�!睆N房里有人果然回答,“我待會還要去接孩子。”
男人面無表情,沒有再說話。
洗碗,收拾。碧荷走出去的時候,他還在門口站著,碧荷看了看他。一身休閑裝,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看起來質地良好,又氣宇軒昂。
眉目俊美,看起來又格外的好相處,就好像以前一樣。
“你先去忙吧�!彼f,又是一個逐客令。
“有事給我打電話,”他說,“重東西別自己拿,等我晚上回來,小心閃著腰�!�
是回來,不是過來。
“那也不用�!彼夭换貋怼@隔壁的房子對于他,其實也未必是“回來”。
“對了,隔壁房子的密碼是,”他突然又說了六個數(shù)字,碧荷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是你的生日�!彼粗�,“你有空過去坐坐,幫我看看房子�!�
林致遠終于走了,還把房子密碼告訴了她。
碧荷關上門,又看了看角落里他提過來的那箱子水果。她把箱子打開了,里面是幾串葡萄,綠綠的,晶瑩剔透。擰下來一顆洗了洗嘗嘗,甜得剛剛好。
她面無表情。拿出了一串洗了晾好,剩下的都包好放到了冰箱里。隔壁的房子密碼是她的生日——這個人做了說了那么多,他的想法現(xiàn)在于她恐怕也已經(jīng)是司馬昭之心,彰顯在很多的地方。只是他的熱切突如其來,總有一種古怪的味道,讓人覺得失真又迷幻。
陳子謙明明上周還在的。
她一邊拿著剪刀剔蝦線一邊又想,又覺得心疼了起來。林致遠第一次回來見面的時候,陳子謙還專門開車去S市接她。她的日子明明還好著,一眼望得到頭。這兩個月卻又翻天覆地,到底是怎么了。
手機響了起來。碧荷掏出來看看,是表弟媳婦張靜。
“喂。”她說。這個表弟媳婦和表弟劉順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就結婚,已經(jīng)兩三年了。如今房價很高,兩家人掏空六個錢包才勉強在近郊買了個二室上車。不像她和陳子謙——心里又酸了起來。那時候他們買房都早,壓力小很多。
“嫂子�!蹦沁呎f,“明晚你有空不,明天你和晨晨一起來我們這邊吃飯,我買點牛肉和魚丸,還有晨晨愛吃的蝦。明天你帶著晨晨過來,我讓劉順下了班就去接你們,吃完再送你們回家�!�
陳子謙的事,總是勞累親戚朋友很多。
這大概是劉順的意思。明明他自己都還是剛剛結婚的年輕人,現(xiàn)在卻要開始關心她這個帶著孩子的未亡人姐姐。碧荷也不想老待家里了,也許是不想老被人蹭飯——她說一聲“好。”
“林董事長您好您好~稀客稀客,蓬蓽生輝�!�
“卓總好,生日快樂�!�
“林太好久不見,小林總?真是虎父無犬子……”
“卓總好。”
大廳廣闊,父母就在前方挽著手入場,男人落后半步,燈光照耀在休閑衫上,他面色不動,笑意吟吟。掃過了一圈大廳,感覺有幾個視線落在身上,他微微一笑。這是卓總的生日宴~老頭子的生意伙伴,也是同行。邀請的賓客挺多,都是生意上的人。
他不回國,可是這群人卻經(jīng)常去彼岸,并不妨礙大家熟識。
熟練的寒暄,入座。頭頂燈光明亮,又有人端著酒杯來敬酒。地產(chǎn)業(yè)三十年野蠻生長,大浪淘沙,如今又行業(yè)變遷,只留下了廖廖幾顆金沙碩果。
這邊父親和愛陶藝的方總交談甚歡,母親今天上了正裝,耳垂上的紅鉆在燈光下微微擺動,也和不知道哪里的客人舉杯微笑,男人坐在椅子上,又有人認出來他來——是B行的同行,舉著杯過來了。
這些場合猶如他吃飯喝水,過去的十八年三天一場,男人熟練的和B行同行交流著紐約趣事,心里卻突然又閃過了那條白胳膊。
梁碧荷在這里其實也很好,至少他現(xiàn)在可以摸摸她的白胳膊。她眼睛圓圓的。當然肯定不是十八年前照片的模樣了。身體機能上的衰退,細胞染色體端粒越來越短,哪怕天意去年已經(jīng)成功發(fā)射了宇宙航天器,可是靈魂和肉體分離依然是這個星球上進展緩慢的難題。
然而他也不是十八年的模樣了。
如今十八年后的梁碧荷充滿了成熟的性誘惑,看不見的桌布下男人的休閑鞋微微動了動,又和來人輕輕碰杯。
酒液微晃。
薄唇輕輕抿了一口酒。
他咽下酒,感受著酒液滑過了喉嚨。他已經(jīng)能想象到她成熟多汁的身體是多么美好,要是這顆蜜桃在他的身下——母親已經(jīng)走開了幾步,又有其他的朋友舉杯過來——白色的裙子,有人的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
母親笑吟吟的轉過頭來。
男人挑了挑眉,也扭過頭,眉目含笑。一個十八歲的白裙少女看著他燈光下英俊無匹的臉,眼睛明亮,俏臉一下子粉紅。
他勾起了薄唇。
“這是林董事長家的公子——”
“華爾街——”
“哈佛。”
“對沖基金。”
“全球十大投資人——”
“琳達你其實喊哥哥剛剛好�!�
母親端著杯,站在一旁笑彎了眼,紅鉆在耳邊閃了閃。
這耳環(huán),給梁碧荷戴,好像也不錯。
“您好�!�
一向擅長變被動為主動的男人站了起來,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下巴微抬,嘴角微勾,人模狗樣,風度翩翩。視線從少女懷春的臉上掠過,他微笑,“這位是——”
0049
49.代孕
49.
參加一次生日宴,多了一個電話號碼。
在紅鉆耳環(huán)的晃動下男人從善如流的掏出了手機,“互相留個聯(lián)系方式”“請教下留學的問題”。男人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笑吟吟的表示自己已經(jīng)畢業(yè)多年,對如今的留學政策簽證規(guī)定已經(jīng)毫不了解,留學服務機構倒是可以推薦幾個。琳達的母親——那個叫什么王太太的笑意吟吟,看他的目光里滿意已經(jīng)化成實質流淌了出來。
“你的微信——”
“我不用微信�!彼鬼�。什么垃圾軟件他都不用的,發(fā)信息經(jīng)常都沒人回。
幾百人的通訊錄名單里倒是多了一個。
“你申請一個呀,”女孩說著話,十分熱情,“這個聯(lián)系很方便的�!�
“不用。”他笑。
“年輕人有空也可以一起逛逛,交流交流,”母親站在一邊微笑,耳環(huán)晃啊晃啊,又和王太太說話,“年輕人的事,其實我們也不懂——”
“是啊是啊。”王太太笑。
酒盡人散。
庫里南緩緩從酒店開出的時候,母親還坐在前排撥弄著她的包包。父親喝了幾杯酒,閉著眼睛閉目養(yǎng)神,些微的酒氣。
當年父親停薪留職下海創(chuàng)業(yè),也是經(jīng)歷過一番苦累。這十來年喝酒才越來越少,前二十年父親也是酒精沙場。如今這幾杯的量——
似乎察覺到什么,父親在此刻睜開了眼。
“我和你媽上個月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倒是沒什么大問題,”父親聲音沉穩(wěn),果然沒有醉意。
“那就好。”母親還在前面整理絲巾,耳環(huán)上的紅鉆晃晃,男人只是笑。
老頭子身體不錯,看起來還能再戰(zhàn)沙場五十年。他在美國財源廣進,其實也不那么急著繼承家業(yè)。
父親呼了一口氣,氣息綿長。
“致遠今年你也三十六了,”
車窗外霓虹燈后退,父親的聲音又響起,“我和你媽結婚那年,才剛滿二十二。現(xiàn)在你們這代年輕人的事情,我們這一代人是不懂了。你在美國也有你的事業(yè),我和你媽也不了解你的生活�!�
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車上,笑意吟吟,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扶手,父親接下來的話他感覺自己早就已經(jīng)猜到了,“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是搞什么不婚主義了。不想結婚,要享受單身,”
母親已經(jīng)轉過頭來,父親的聲音還在響起,“還有些人,想要孩子,都去找什么代孕——”
男人挑了挑眉。
“我和你母親也是開明的人。”沉默了幾秒,父親的話回蕩在車廂里,擲地有聲,“明年后年我也六十了,親戚朋友那么多,總是躲不過要辦一場。老家那邊也要重開宗祠編族譜。我們家里人丁少,要是你自己有想法——”
“呵�!笔种盖昧饲梅鍪�,男人心里有些煩躁,卻又想起了誰。那個誰還有個拖油瓶,想來是很能生。他只是呵了一聲,“爸您老當益壯,在這方面思想還挺開明�!�
父親母親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臉上,兒子抬著頭微笑,神色自若,“可是我不一樣,我呢,一直就是個傳統(tǒng)的人。代孕這種事情,我的思想里,是堅決不接受的�!�
如果不是特定的人生的,那孩子也只是個細胞集合體,拿來有什么用處?
父親母親的目光還在自己臉上,男人的手指又敲了敲,想起了梁碧荷好像也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
修訂族譜啊。
“張叔前面路口把我放一下,”
車廂把黑夜隔絕車外,男人突然想起了四樓的燈光,那里似乎有格外的溫暖在吸引著他,已經(jīng)不想陪父母回家了,他只是說,“我的車開過來了嗎?”
“開過來了,停在明華路,”張叔是家里用了幾十年的老人了,為人沉穩(wěn),話少性悶,聞言只答,“林總您要的大米水果和海鮮我也放在后備箱的�!�
0050
50.沒到那一步嘛
50.
“這是要去哪里玩嗎?燒烤?”
庫里南停在路邊,男人下車的時候,引來了兩個路人的側目。父親坐在車里表情嚴肅一言不發(fā),母親倒是扭過頭來,笑吟吟的問了一句。
兒子雖然回國了,但是也是三天兩頭不著家。不過做父母的也都很忙就是了。
“不燒烤�!蹦腥艘彩切σ饕鞯模瑳]有隱瞞什么的意思,“我去趟J市�!�
“哦,”母親想起來什么,“上次陳書記還說——”
“不是陳書記�!蹦腥舜驍嗔四赣H,只是笑,“一點私事�!�
最近怎么老往J市跑?前段時間不是還又捐錢又舉辦什么同學會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墒且矝]等來兒子繼續(xù)說話,于是她說,“對了剛剛那個琳達——”
“沒興趣�!边@次兒子的意見格外的分明,臉上分明還是笑著的,卻已經(jīng)開始揮手往車庫走去了,“不適合�!�
哪里不適合?上次去美國,做母親的還在書架看到了他收集的圖冊。里面都是穿著比基尼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右上角還打這著分。兒子是男人——有這種圖冊,母親其實覺得挺正常。
一直等到他身影消失在建筑里,庫里南這才慢慢開始往前滑動,依稀還能看見坐在前排的貴婦回頭往后排的男人說著什么。男人點了點頭。億萬富豪顯然也有心事,兒子太優(yōu)秀——優(yōu)秀是十分優(yōu)秀了,在哪個方面父親都是滿意的。就是喜歡玩兒。前幾年還多多少少交了幾個女朋友,有貌的,有才的,才貌雙全的,或者才貌都沒但是兒子就是莫名喜歡的;只是無論是父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最后都幾個月偶爾一年兩年都無疾而終。這下好了,最近幾年,甚至連個正經(jīng)女朋友都沒有了。
“財產(chǎn)還是要留給孫子�!避嚴镉腥苏f話,擲地有聲,“要說是全捐了——我還是到不了那個境界,還是俗人,沒到那一步吶�!�
“致遠說要我們拿錢給他搞什么辦公室投資基金還是慈善基金,老林你不是已經(jīng)點頭了?”有女人笑。雖然丈夫以前也說“捐獻給國家”,可是國家不也還沒到那一步嘛。
“那不一樣�!蹦腥说穆曇粽f。
車里安靜了幾秒
“還好是自己兒子。”男人又說,“建房子我懂,他說的那些金融我還真不太懂。不過兒子嘛,他要就給他了,不給他給誰?”
把晨晨接回家的時候,外面還熱著。廚房外面的那顆大樹上還有知了叫個不停。房子太大,空調只開了客廳和臥室。廚房里開著火,碧荷挑著蝦線,覺得身上的汗向水龍頭一樣關不住。
米飯也好了,水也開了。把蝦下了鍋,又炒了一個白菜肉沫,碧荷又把冰箱里剩下的最后幾片酸肉蒸上了。香味散發(fā)了出來,等碧荷端著簡單的飯菜上了桌子,兒子已經(jīng)聽了媽媽的招呼,洗好手在凳子上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