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路白菲不跟他吵，不接他的話茬，叫住一名路過的服務(wù)員買單，還把祁嘉送給臺上樂隊的那個莫名其妙的
888
元花籃也一并結(jié)了賬。然后抓著祁嘉的手，指腹習(xí)慣地伸進(jìn)袖口里，去摸他的手腕皮膚，確認(rèn)他沒有因為情緒波動而自殘，最后將祁嘉從酒吧里領(lǐng)了出去，給他開車門，等他坐進(jìn)副駕，自己才又繞過車頭上了車。
先前的那一片喧鬧嘈雜全都消失了，封閉的車內(nèi)坐著兩個無法和解的戀人。
路白菲不再說話，沉默地發(fā)動了引擎，朝著回家的方向開去。祁嘉卻在一種內(nèi)疚又憤懣的情緒夾擊下如坐針氈。
他明知道自己是錯的，可是一錯再錯之下，仿佛已不能回頭了。
現(xiàn)在讓他和路白菲道歉，他說不出口。被路白菲寵了這么久，不管占不占理，向來都是路白菲主動低頭。祁嘉根本不知道認(rèn)錯為何物。
路白菲開車連過了幾個路口，始終沒看祁嘉一眼，也沒有對他說半個字。祁嘉先前喝下的酒精，這時好像全都發(fā)作起來了，把他僅余的那一點(diǎn)口不擇言悉數(shù)翻騰了出來。
祁嘉想，是了，這就是路白菲這個人最讓自己討厭的地方。愛情里總是滴水不漏還委曲求全地做好人，現(xiàn)在把祁嘉逼成了不仁不義的那一個。
他望著車外浮動的夜景，心里被壓抑的情緒擰攪成一團(tuán)，面上卻不動聲色，說，“路白菲，你賤不賤吶�！�
路白菲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一緊。
“外面大把的小姑娘追著你叫老公老婆，你怎么就非得往我跟前湊�！�
祁嘉說著，偏頭卻見路白菲臉色有點(diǎn)變了。
“你知道我今晚后半夜，還約了人么？你還這么一廂情愿把我領(lǐng)回家？”
他一邊說著一邊突然伸手去摸路白菲的牛仔褲口袋。
路白菲正在開車，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低喝了一聲，“祁嘉！”
祁嘉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隔著布料摸他的腿，一面把他的手機(jī)掏了出來，然后駕輕就熟地輸入密碼，進(jìn)入軟件商城，開始下載一個交友軟件。
“你不相信是么？來、我給你看看......”
祁嘉心跳很快，呼吸也有點(diǎn)亂了，有個遙遠(yuǎn)縹緲的聲音叫他
“停手，別再繼續(xù)”，可他還是一意孤行地在屏幕上點(diǎn)了一串用戶名和密碼，繼而把屏幕舉到路白菲跟前。
轎車在路口的紅燈前停下，路白菲掃了一眼那個聊天頁面。
祁嘉就在他生日這晚，約了人見面，聊了些露骨的話，甚至在對方的要求下發(fā)出了一張自拍沒有露臉，拍的是下頜到前胸的位置。
祁嘉穿著的襯衣扣子解到了第三顆，露出漂亮勻稱的鎖骨，看得人無限遐思。
路白菲腦子轟的一下炸了。
前方的紅燈還在讀秒，他轉(zhuǎn)過身，一把擰住了祁嘉的手腕，將他舉起的手機(jī)強(qiáng)壓了下去，另只手旋即扣緊了祁嘉的臉頰。
祁嘉被他壓在椅背上，一張小臉全捏在他掌中，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路白菲的眼眶已經(jīng)隱隱泛紅了，那張自拍照踩痛了他在這份愛里僅存無幾的自尊心，他很慢很慢地說，“祁嘉，今天是我生日，就算我惹你生氣了，你能不能不這么對我...？”
說完以后，他微微偏過頭，似乎在強(qiáng)忍情緒。后面停著的幾輛車開始鳴笛催促他們啟動。
路白菲的情緒幾乎快到了一個臨界點(diǎn)，這場戀愛的重壓和祁嘉一再地越界已經(jīng)讓他感到無法承受。他也怕自己在一氣之下，對祁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他突然松開祁嘉，踩下油門，掛擋加速沖了出去，隨便找了一條街邊小巷鉆入，然后急剎停車，推開門，又反手重重將門關(guān)上，只身入了茫茫夜色中，把祁嘉獨(dú)自留在了車?yán)铩?br />
36
你還愛我的，對不對？
作者有話說：外面風(fēng)很大，層疊樹影把街燈投落的光搖曳成了滿地碎片。
路白菲下車關(guān)門的一瞬，車身也被他的憤怒拍得晃了晃。祁嘉眼睜睜看著他走遠(yuǎn)。
路白菲穿得單薄，或許是出門時太急了，都忘了拿件外套。
祁嘉在漆黑的車?yán)镒藥追昼�，想起在酒吧里路白菲摸著自己手腕的那一瞬明明已�?jīng)那么生氣了，卻還惦記著祁嘉是不是安然無恙。
細(xì)密的內(nèi)疚像針尖一樣扎在心里，祁嘉埋下頭，開始小聲地抽泣。
過了不知多久，這一次沒人來哄他
“不哭了”，祁嘉還是漸漸平靜下來，用車?yán)锏募埥砗鷣y地擦了臉。
路白菲離開時，手機(jī)留在了他這里，現(xiàn)在他也聯(lián)系不上路白菲。
凌晨一點(diǎn)的空曠街巷無人經(jīng)過，只有街燈下面的這一塊地方有些光亮，前路和后路全都黑著。路白菲帶著他的滿腔怒火走了，把一片瘆人的寂靜留給了祁嘉。
祁嘉坐得越久越惶恐，終于遠(yuǎn)遠(yuǎn)地見得一道身影穿過樹影而來。他先是有些期待地探起了身，而后發(fā)覺那個人并非路白菲。
對方似乎喝醉了，穿得衣衫不整，走路也踉踉蹌蹌。祁嘉沒有和他對視，余光瞥見他身形不穩(wěn)地從車邊晃悠過去，心里暗自松了口氣，突然聽得兩聲悶響從后方傳來。
祁嘉回頭去看，只見那個醉漢臉貼著車窗玻璃，正向后排窺探，一只手急促地拍著車門，嘴里不知叫嚷著什么。
祁嘉嚇了一跳，心里也有點(diǎn)慌了。對方雖不可能破窗而入，但他被困在車?yán)镆粫r也無法脫身。醉漢連拍帶叫地嚷嚷了幾句，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又開始粗暴地拉拽車門。
祁嘉攥緊了手機(jī)，甚至考慮起報警的可能性。那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坐在前排的他，扶著車身慢慢繞了過來，隔著玻璃指向祁嘉，醉醺醺地讓他開門。
路白菲就在這時回來了。
他其實沒有走遠(yuǎn)，雖然被祁嘉氣得厲害，但他也只是走到了巷口，在信號燈下等了兩輪，氣消了一半，最終沒有過街。
這么晚了，又是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路白菲不是那種一時沖動就不管不顧的人。他不能拿祁嘉的人身安全開玩笑，但他暫時也不想回去面對他。
用交友軟件勾搭陌生人，約了見面，還發(fā)去自拍......
路白菲不斷跟自己說，別想了別想了，再想就真是犯賤了。但他沒辦法，腦中全是祁嘉發(fā)出去的信息和自拍照，一遍一遍回放，就是停不下來。
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沒哭，但鼻腔發(fā)酸，喉嚨生疼，路白菲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而后他就聽見巷子里傳來隱隱約約叫嚷著
“開門”
的聲音，路白菲想起祁嘉還獨(dú)自在車?yán)锎悴桓业R，立刻轉(zhuǎn)身往回跑。
當(dāng)他趕到的時候，那個醉漢就守在副駕的車門外，正在使勁搖晃車門。路白菲一把扳住對方肩頭，厲聲問他，“這是我的車，你特么在干嘛��？”
醉漢愣了愣，手下的動作也隨之停了。
祁嘉一見路白菲現(xiàn)身，什么都顧不得了，推開車門就要出來，路白菲對他吼了一聲，“回車上待著！”
祁嘉沒聽他的話，還是執(zhí)意下了車。
那醉漢仗著自己身形健壯，和路白菲掰扯了幾把。路白菲擔(dān)心他轉(zhuǎn)而去攻擊祁嘉，都沒顧得上還手，揪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一旁帶開。
祁嘉從后面沖上來，先從背后朝著醉漢猛踹了一腳，又和路白菲聯(lián)手將其推撞到一堵磚墻上。那人本就腿腳不穩(wěn)，被大力推倒后一時沒有站起來，路白菲也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抓著祁嘉將他迅速拉回車?yán)�，然后發(fā)動轎車開出了小巷。
這里距離酒店公寓并不遠(yuǎn)，轉(zhuǎn)上主干道后，又過了兩個路口就到了公寓樓下。
路白菲把車開入地下車庫，停在了私人車位上。自從上車以后，祁嘉就一直看著他，但他沒看祁嘉，這時只淡淡說了一句，“下車吧�！�
說著，自己先推門去了。
祁嘉有些委屈地抿緊了唇，不管他先前做出什么過分的事，始終是受不了路白菲這么無視自己的。
路白菲走出去幾步，不見祁嘉下車，可是這一次他也不想再繼續(xù)驕縱著祁嘉了，就沒有回頭去看車?yán)锏那樾危恢弊叩诫娞葸�，摁了上行鍵。
其中一部電梯從大堂落下，電梯門緩緩張開，過了幾秒，又緩緩闔上。
路白菲最終沒有走進(jìn)去。
他折返回車邊，拉開了副駕那一側(cè)的門。
祁嘉仰頭看向他。祁嘉每每從這個角度看人，模樣都很容易讓路白菲心軟。
路白菲避開祁嘉的視線，探進(jìn)車?yán)铮褚酝芏鄷r候一樣，給祁嘉松開安全帶。
祁嘉一把將他抱住了，去吻他的臉。
他們靠得太近，路白菲聞到了祁嘉身上的香氣、酒精氣，還有從酒吧里沾染的煙味。他蹙了蹙眉，說的仍然是剛才那三個字，“下車吧�！�
說完，就抽身從車?yán)锍鰜怼?br />
祁嘉這下不敢再任性了，跟著下了車，和路白菲一起進(jìn)入電梯。
樓層數(shù)字在顯示屏上不斷地攀升變化，路白菲靠著轎廂而站，仍舊是一言不發(fā)。一直到他們兩人出了電梯，快要走到
1006
室的門口，路白菲才說，“明天我一早還要去學(xué)校，今晚就不住你家......”
話音未落，就被祁嘉一下推到一旁的墻上，然后被緊緊抱住了。
祁嘉把頭埋在他頸間，低聲說，“路白菲，你別生氣了。我一個人晚上睡不好覺，你不要走......”
這一晚發(fā)生了太多的事，路白菲感覺自己就快窒息了。他仰頭望著走廊的天花板，既沒辦法推開祁嘉，也不想給他想要回應(yīng)。
過去只要祁嘉一抱他，他就會抬手回抱，可是這一次他只是任由祁嘉抱著，而后對祁嘉說，“我們都冷靜一下，好么......”
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走廊上的聲控?zé)粢呀?jīng)滅了。祁嘉在昏暗中摸著他的臉，以自己的雙唇堵住他的唇，不讓他把話說完。
“哥，我給你準(zhǔn)備了蛋糕，還有你喜歡的黑膠唱片......
我們回去，把蛋糕吃了吧......”
祁嘉一邊說著，一邊倍感委屈地哭了。眼淚滑落到他們交纏著的唇舌間，苦澀的味道隨之在舌尖洇開。
路白菲閉了閉眼，心下不忍，終于還是伸手將祁嘉攬住。
他跟著祁嘉回到家里，在心神倦極之下，由著祁嘉給他補(bǔ)過一個遲來的生日。
燭影搖曳中，路白菲望著戀人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沒有許愿。
他始終沒想過分手，就算祁嘉折騰他，挑著他的痛處一再刺激他，他也愿意再給祁嘉機(jī)會，等他變得成熟。
他們吹滅了蠟燭，切出一小塊蛋糕。祁嘉用叉子挑出帶有漿果的其中一塊，準(zhǔn)備喂給路白菲時，路白菲抓住了祁嘉的手腕，看著他，慢慢地說，“嘉嘉，把那個軟件刪了，以后別再做這種事�！�
祁嘉的唇角勾了勾，說，“好。”
然后把蛋糕喂進(jìn)路白菲嘴里，又說，“我嘗嘗什么味道�！�
說完，傾身湊近，舔了舔路白菲唇上的奶油，對路白菲說，“哥，生日快樂�！�
祁嘉總是這樣，邪惡起來可以剜得人一身是傷，一旦可愛驕縱起來又讓人無力招架。
路白菲垂眸看著他粉嫩的舌尖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自己唇上舔過。終于他的一只手抬起，攬上了祁嘉的腰。
這是一整晚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與祁嘉親近。
祁嘉便心知他已經(jīng)消氣了，又軟著聲表態(tài)，“我會乖的�！�
繼而再要求，“哥，你還愛我的，對不對？”
他手里端著蛋糕，抬起一條腿，跨坐在路白菲腿上。
路白菲將他摁進(jìn)懷里，偏頭親吻他的發(fā)絲，說，“祁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