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路白菲的一只手搭在他膝上，捏了捏他的腿。

    他們當(dāng)下就是這種關(guān)系。一旦要得太多，就是祁嘉貪心，路白菲一律不給�？墒屈c到為止地哄一哄，權(quán)當(dāng)做調(diào)劑生活的情趣，路白菲尚且能給祁嘉這點耐心。

    這一晚他們做的時候，路白菲好像比以往兇狠許多，有種要把祁嘉掠奪干凈吃拆入腹的攻擊性。

    祁嘉最后少見地被逼哭了，臉埋在枕頭里，不給路白菲看。肩膀微微抽動著，指節(jié)伶仃地揪著被面，模樣的確有些可憐。

    后來路白菲給他喂水，祁嘉伸出一條細(xì)白的胳膊去拿杯子。

    杯子握在手里，良久，他慢慢抬起頭，眼睛紅紅的，說，“路白菲，你贏了�！�

    愛里總要有一個人先認(rèn)輸。

    這一次，換作祁嘉低頭。

    路白菲其實不會比祁嘉好受。

    可是路白菲藏得更深，祁嘉自己的心緒已是一團亂麻，所以看不出對方眼底的愛意與波瀾。

    還不到時候，路白菲也要用很大的毅力才勸住自己。祁嘉一身的邪性沒有剔干凈，日后還是要撲涌傷人的。

    祁嘉紅著眼說出

    “你贏了”，路白菲在那一瞬間也想把祁嘉要的全都給他。

    但他最終只是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揉了揉祁嘉的頭，問他，“怎么聽著這么不高興，你還想要什么？”

    祁嘉嗆了口水，盯著手里的玻璃杯，連抱怨都不敢了，說，“不要什么，這樣就好�！�

    當(dāng)晚祁嘉的氣憤是肉眼可見的：想要確定關(guān)系被無情拒絕，又不甘愿地被路白菲一直弄到半夜，睡覺時他抱緊著被子側(cè)躺在靠里的一邊，和路白菲之間隔了差不多一米遠(yuǎn)。

    可是待到第二天清早祁嘉睜開眼，發(fā)覺自己竟然又抱著路白菲睡了，蓋的還是路白菲的那床被子。

    路白菲把佛經(jīng)往床頭一放，摘下一側(cè)耳機，對祁嘉說，“人形抱枕抱得還舒服嗎？”

    祁嘉覺得自己徹底完了。昨晚分明那么生氣，最后竟然還是投到路白菲懷里了。路白菲是穿花柳片葉不沾，沒有非祁嘉不可的；但如果他們一朝緣盡，只怕祁嘉要跪著求路白菲回來。

    祁嘉一時間對自己無計可施，和路白菲之間沒有實際進展，這樣像是情人的關(guān)系又不得已維系了下去。

    路家父母按時回國了，路白菲卻沒有立即交接公司的事務(wù)。他接任父親路康的職務(wù)雖不到兩月，但是低調(diào)干練的行事已經(jīng)贏得集團上下的頗多擁躉。

    對于路白菲有意繼承家業(yè)，路康是求之不得的。這么些年路白菲游離在外，路康和白莎都沒能勸他回來，此次他能主動入職公司，一則是為了體恤父母，另一方面，就算路康和白莎不愿承認(rèn)，但也覺得到了必須聽路白菲攤牌的時候。

    路康花了幾天在家中倒時差，而后突然一天清晨，他叫來司機，讓送自己去一趟總公司。

    就在出發(fā)前，白莎跟著他上了車。

    路康勸她留在家里，白莎端端坐下了，系著安全帶，“我不想我老公和兒子在公司里打起來，到時候都沒人敢勸架，還是我去了才放心�！�

    路康拿她沒轍，沉著臉讓司機開車。

    這天路康與路白菲在頂層的辦公室里聊了近三個小時。誰也不知道那扇緊閉的門后發(fā)生了什么。

    白莎在一旁的休息室里等著，眼見一整層樓都被這場會面嚇得草木皆兵，她卻跟沒事一樣，只管喝茶看雜志。

    助理每隔半小時敲門進來給她添水，提著壺也揣著小心，敲門進入，或是想從白莎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可是白莎笑語盈盈的，像是一點不會擔(dān)心。

    臨近中午，她主動去敲辦公室的門，催促路康，“吃飯啦老公，醫(yī)生說了要你規(guī)律飲食作息�！�

    門很快從里面開了，路白菲站在門邊，繼而路康也走了出來，盡管面色不豫，但和白莎說話的口吻尚可，“走吧，吃飯�！�

    路白菲在一旁替父親扶著門，說，“媽，你們先去吃吧，我手頭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今晚我回家吃飯�！眱叭贿�是父慈子孝的樣子。

    白莎知道他們談妥了，卻不知道路白菲用什么說服了路康，心下惻然，可也沒有表露出來，捏了一下兒子的手，“晚上做你喜歡的菜�！�

    說完，便陪著路康走了。

    祁嘉近日心情持續(xù)低落，漸漸有種鴕鳥心態(tài)，很少再去過問路白菲的日常事務(wù)，對于發(fā)生在路氏總部的這次談話他也全然不知。

    而路白菲的工作干得愈發(fā)稱手，多了不少場面上的應(yīng)酬，偶爾還要回家陪陪父母，余給祁嘉的時間便越來越少。

    祁嘉窩了一肚子的火無處發(fā)泄，這晚又等著路白菲回家等到深夜。

    房門傳來響動時，他待在書房里看電腦，有些氣悶地不愿去迎接路白菲。

    不出半分鐘，路白菲松著領(lǐng)帶走進來，身上猶帶著些酒氣。

    “還沒睡�！�

    路白菲說，伸手摸到祁嘉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后頸，輕揉了揉。

    祁嘉抬起頭來，見到對方略顯疲憊的樣子，心又軟了，說，“我不困，你洗個澡早點睡吧�！�

    路白菲解下腕表，又掏出錢夾、手機等物，隨意扔在書桌上，然后轉(zhuǎn)身進了浴室。

    祁嘉走到窗邊，放下窗簾為睡覺做準(zhǔn)備，忽然聽得桌上的手機連續(xù)震動了幾下。

    起先他沒有多想，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正要把手機拿給路白菲，瞥見屏幕上浮起的一行字：路總，今天走太早了吧，都沒留下來陪我......

    祁嘉愣了愣，視線定住，信息卻又進來一條：我還訂了房間，下次你別急著走噢......

    祁嘉血涌上頭，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多一眼都不愿再看。

    而然他又越想越氣，無論如何都無法開解自己。

    這些時日以來，祁嘉陷在這段沒有回應(yīng)的感情里進退兩難，已經(jīng)積壓了太多情緒。這幾條信息仿佛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再也無法忍耐。

    過了約莫十分鐘，路白菲穿著浴袍，剛一推開浴室的門。一個黑影凌空拋砸過來，路白菲側(cè)身一讓，手機撞在墻上，又跌落地板，接連發(fā)出兩聲悶響。

    祁嘉站在距他三四步的地方，似乎暗暗咬著牙。

    路白菲好久沒見他發(fā)火了，神情微妙地掃了一眼地上的手機，說，“怎么回事？”

    祁嘉此刻故作的冷靜看起來不堪一擊，“外面都有人開著房在等你了，你還回來做什么�。俊�

    路白菲腦子一轉(zhuǎn)，大致猜到了緣由，今晚的聚會上似乎是有那么一兩位異性對自己表現(xiàn)得過度熱情。

    他不急于分辯什么，反而笑道，“這是我家，怎么我還不能回來了？”

    祁嘉沒想到他竟然連一個解釋都吝于給予自己，嘴張了張，還沒發(fā)出聲音，路白菲又道，“背著我看了信息，又摔手機出氣。祁嘉，這是以前那一套，怎么你還沒學(xué)乖呢。”

    就這一下，祁嘉整個人漸漸都冷掉了。

    他在原地呆站了會兒，再開口，聲音模糊得不似自己的。

    “就這樣吧，路白菲。”

    他說著，眼神也變得恍恍惚惚的，“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說完，似乎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疾步從路白菲跟前走過，有點踉蹌地出了書房，隨著腳步聲下樓遠(yuǎn)去，稍許便傳來房門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響。

    祁嘉走了。

    重逢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想要放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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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一支煙，聊表歉意

    作者有話說：路白菲就站在浴室門邊，沒有去追。這種曖昧短信本就是捕風(fēng)捉影的事，他和祁嘉要想背著對方出去尋歡作樂，八百年前就做了，何須留待今日。

    祁嘉借題發(fā)揮的成分居多，路白菲又怎么會不明白。近來是他冷淡了祁嘉，有時甚至要隔上兩三天才能見一面。

    以祁嘉那樣時時刻刻都要和自己膩在一起的性格，爆發(fā)是遲早的。今晚不摔東西，明天也會摔的。

    路白菲彎腰把手機拾起來，嘗試摁了開機鍵。

    祁嘉方才扔得狠，一點沒留力，手機屏幕已經(jīng)碎了，裂出一片網(wǎng)狀的線痕。屏幕勉強亮起來，那個姓余的女士發(fā)來的幾條曖昧信息赫然在目。

    路白菲想著祁嘉被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搖頭笑了笑。

    多久沒見這祖宗跟自己發(fā)火了？路白菲一回想，心也有點軟。

    說完全不擔(dān)心祁嘉，那是假的。

    路白菲去到書房，找出一個備用手機，給小區(qū)的保安隊長打了個電話，請他查查電梯監(jiān)控。

    自從路白菲入住這個小區(qū)，為了防止狗仔跟蹤，已經(jīng)私下聯(lián)絡(luò)好了保安隊長，查電梯監(jiān)控這種事沒什么難度，對方一口答應(yīng)下來。

    路白菲沒掛電話，在線等著，很快就聽得保安隊長口氣篤定地說，“十點以后就沒人從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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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層下來，可以跟你保證，路老師！要我派人上來看看嗎？”

    路白菲稍稍放心，說不必來人了，改天再來當(dāng)面道謝。然后收了線。

    祁嘉要氣多久，路白菲心里也沒數(shù)。

    現(xiàn)在事情剛發(fā)作，孰是孰非暫且不論，人在情緒上頭時總是沒法好好溝通的。路白菲既已確定祁嘉待在家里，至少沒有安全隱患。

    冷靜幾天也好，路白菲這樣想。睡前他給秘書去了個信，說自己在這個月底要休息兩天，讓行政那邊提前做好安排。

    自從這一晚過后，祁嘉就和路白菲冷戰(zhàn)上了。

    路白菲送他的那只腕表，他已連續(xù)三天沒戴。下班后也不回同個小區(qū)了，轉(zhuǎn)而去住自己買在公司附近的另一套房。

    說起來的確不是多大的事，應(yīng)酬場上人人都在追逐欲望，少不了傳遞各種曖昧暗示。祁嘉自己也接過這類信息。

    但他這次心里窩了火，難免遷怒在手機上，路白菲想來是把他的心思都看穿了，至今沒有主動挽回。

    祁嘉一連幾日吃不好也睡不好，總是想起自己摔手機的那一幕，眼看著到了周五，原本他與路白菲約定了這天傍晚要去一間新開的餐廳吃飯。

    現(xiàn)在去還是不去，祁嘉沒了主意。

    下午五點，他開了最后一場會議，其間面對幾位經(jīng)理的匯報頻頻走神，好不容易捱到散會，祁嘉返回辦公室，卻見辦公桌上放著一束花。

    花束不大，包裝得精致干凈。祁嘉拿起來一看，是一束被尤加利葉包裹的淺粉芍藥。

    記憶瞬間回溯，祁嘉對著花愣了愣，助理從門外探出頭，小聲地說，“路老師送來的，祁總�！�

    祁嘉又在辦公室里站了一會兒，手里一直拿著那束花。

    這是最后一次了，他突然這樣想。

    不論是花還是人，都不可能再有那樣的一場青春。

    很多年前，他去科大的學(xué)生活動中心看路白菲表演，就曾帶過一束芍藥，搭配著長綠的尤加利葉。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七年，這束花如今回到祁嘉手里。

    沒有附帶的紙卡，沒留任何字句，就只是花束而已。像一封空白的，跨越時間的長信。

    也像是重逢以后的路白菲，較之年輕時那些豐沛熱烈的表達，如今他有更多沉默的時候，祁嘉甚至覺得一度看不清他。

    現(xiàn)在想想，原是祁嘉紛紛擾擾，患得患失，在不斷地認(rèn)錯、道歉、彌補、糾結(jié)、試探，想盡各種辦法挽回和證明這份感情猶未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