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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做我們這一行的,本來就很難處理好家庭關(guān)系。我跟我老公大學就認識了,感情一直很好,沒吵過一句嘴,后來跟他連兒子都生了,結(jié)果就因為我工作的事要鬧離婚�!�

    周瑾吃驚地看向于丹。

    “當年我正處理一樁強奸殺人案和一樁出軌殺妻案,導致回到家,一看見老公就煩,怎么看他都不順眼……”

    周瑾聽著有些好笑。

    于丹立刻糾正她:“現(xiàn)在聽是不是像笑話?其實將工作情緒帶入家庭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他后來跟我說,根本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冷落他,所以那段時間他一直很沮喪……

    夫妻間有了隔閡,什么雞毛蒜皮的事吵不起來?而且各占各的理,誰也不服輸,到最后吵累了,心想直接離婚算了,既然過得這么辛苦,何必互相折磨呢?”

    周瑾說:“不過你們還是和好了�!�

    “能不和好嗎?”于丹點點頭,說,“你見過我老公的,長得又高又壯,一米八的大漢,大晚上喝醉酒了跑到重案組來鬧,抱著我腿一邊哭一邊罵,問我為什么非得離婚,男人需要關(guān)愛也有錯嗎……”

    于丹提起這件事就哭笑不得,捂著臉搖搖頭,“我才知道我讓他那么痛苦,別說離婚,那時候我連辭職的念頭都有了�!�

    周瑾:“……”

    她的忽視,也讓江寒聲很痛苦。

    “其實只要感情沒有破裂,一切都好說�!庇诘ふf,“你跟江教授也是。你想想,東城區(qū)、豐州區(qū)的那些警察,誰不拿你老公當寶貝一樣供著?就說劉局,來重案組督辦個案子,天天都想挖墻腳。江教授隔三差五來咱們組里過問案子,難道是因為他看上譚隊了?還不是因為你在這里�!�

    “丹姐,你就別開我玩笑了�!�

    周瑾忍俊不禁,可聽于丹說起江寒聲的這些事,她心里又很甜蜜。

    于丹揭開創(chuàng)可貼,幫周瑾貼好傷口,不禁埋怨道道:“但這件事是他做得不對,再怎么吃醋,也不能這樣傷害你。你怎么不揍他?上次那什么友誼賽,一男同志本來還沒怎么樣,你上來一腳絆住腿,兩下直接把人給摁了,這身手去哪兒了?”

    周瑾說:“怕他告我家暴�!�

    “……”于丹噗地笑出聲來,“別怕,你是警察,他不敢還手。”

    跟于丹聊到最后,周瑾的心情輕松了很多,白慘慘的臉終于有了點潤紅色。

    江寒聲提離婚,周瑾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她失去過周川,失去過蔣誠,一次、兩次,都讓她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她不想再受這種無力無能的折磨,她不想再失去江寒聲。

    所以當于丹寬慰她,只要兩個人感情還在,一切都好處理時,周瑾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都是江寒聲在遷就她。

    與江寒聲結(jié)婚前,兩個人有次約到公園見面,時間定在下午兩點,見面后隨便走走,再去附近的電影院看一場電影,等到了晚上,兩人一起去餐廳吃個飯就回家。

    這是江寒聲一手計劃的行程。

    他沒有戀愛經(jīng)驗,連約會都安排得非常老套,沒有新意,但好在也不會讓人反感。

    周瑾那天正好休息,江寒聲卻不是,要抽出這一下午的時間去跟周瑾見面,需要他提前完成很多工作。

    可他甘之如飴。

    他對待約會很認真,周瑾也不好意思含糊,到了下午一點鐘,特意換上一身裙子,穿著高跟鞋,正要出門赴約的時候,重案組一通電話就打來,說是有了案子,要下現(xiàn)場。

    周瑾沒辦法,就跟江寒聲打電話說,不然就改天再約。

    江寒聲似乎很期待這次約會,就說:“我可以等�!�

    周瑾想著看完現(xiàn)場就撤,結(jié)果現(xiàn)場情況很復雜,周瑾又跟進了指紋鑒定和DNA鑒定,一直折騰到下午六點鐘,剛剛松一口氣,才忽然想起來被她遺忘的約會。

    她再聯(lián)系江寒聲時,想要取消這次約會,江寒聲說自己還在原地等,原以為下一秒他就會大發(fā)雷霆,但是江寒聲語氣還是那么斯文。

    他問她是不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不能見面。

    周瑾忙說:“沒有,就是太晚了,怕耽誤你的時間�!�

    “沒關(guān)系�!苯曀坪跣α诵�,就說,“今天天氣很熱,我看附近還有冰淇淋賣,你要不要吃?”

    周瑾心中的退堂鼓打得正響亮,聽到他這樣問,一刻也坐不住了,一邊往公園趕一邊說:“要!”

    等兩人真見到面,已經(jīng)到了晚上七點鐘,江寒聲就在公園的長椅上,足足等了她五個小時。

    他穿得很休閑,短袖長褲,坐在長椅中,在黯淡的天光中,俊得有些醒目。

    周瑾跑到他面前,扶著膝蓋喘氣,喊他:“江教授。”

    “怎么跑那么急?”江寒聲讓她坐下,把手里捧著的冰淇淋杯遞給她,蠻不好意思地跟她說,“抱歉,好像有點化了……”

    “正好,我愛吃�!敝荑趺磿訔夁@個?累了一天,正渴得要死,奪過來就吃。

    她說:“對不起啊,讓你等那么久。你生我的氣,我能理解�!�

    周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被愧疚折磨到了頂峰,江寒聲微微笑了一下,將她從“頂峰”慢慢安放回去。

    他說:“沒有很久,我也沒有生氣,因為想到可以跟你見面,我很開心。”

    江寒聲說這話的語氣并不曖昧,聲線又那么清淡,仿佛只是在很真誠地陳述一件事實,可周瑾聽得臉上一熱,心里怦怦跳了跳。

    她那時候忽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她想,如果眼前這個男人愿意跟她求婚的話,那她一定會答應。

    他的耐心、體貼,還有無底線似的遷就,都讓周瑾很喜歡很喜歡。

    她不想失去這樣的江寒聲。

    她仰在椅子里,正想著該怎么解決這件事,手機屏幕就亮了一亮。

    彈出一條消息,是王彭澤發(fā)來的。

    「寒聲在我這里�!�

    ……

    王彭澤的妻子去世以后,他就單獨住在一棟老式樓房里,這里離研究室比較近。

    江寒聲以前在省廳工作的時候,經(jīng)常過來陪王彭澤吃飯,偶爾也會留宿,所以家里還留著一些他以前的舊衣服。

    王彭澤知道他愛干凈,把衣服放在洗衣機里稍微洗了洗,又快速烘干。

    期間王彭澤問他餓不餓,雖然沒有得到回答,王彭澤估摸著他也沒吃什么飯。

    正好他兒媳婦上次包了些小餛飩,專門送來給他放冰箱了,王彭澤擰開灶臺,給他下了碗餛飩。

    全程江寒聲就坐在沙發(fā)里,又成了悶葫蘆罐似的一聲不吭。

    王彭澤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說;王彭澤又問是不是跟周瑾鬧得不愉快了,他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

    王彭澤了解江寒聲的性格,從一開始不指望從他嘴里說出太多的話,尋思半天,戴上老花鏡,瞇著眼,給周瑾發(fā)了一條短信。

    王彭澤用膝蓋懟了他一下,說:“餛飩煮好了,自己去盛�!�

    江寒聲說:“我沒什么胃口�!�

    王彭澤老眉一橫,氣道:“小狗崽子,跟自己老婆吵架,跑我這里鬧絕食?”

    不一會兒,王彭澤收到短信提示的聲音,他瞅了瞅,哼笑了聲,把自己的手機丟給他,說:“看看看看,有沒有胃口�!�

    江寒聲瞥見手機上顯示周瑾的名字,頓時用手按住屏幕,有些惱羞成怒道:“老師,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王彭澤打斷他,道,“我歲數(shù)大了,可沒那么多工夫陪你再瞎折騰個五六年�!�

    “……”

    江寒聲將手機握了又握,像是做好了準備,才低頭去看消息的內(nèi)容。

    「王老師,對不起,給您添搜摳摳號:一八七六二四一六捌三煩了�!�

    「我跟寒聲有些誤會�!�

    「等他心情好一點,我去把他接回來�!�

    江寒聲:“……”

    王彭澤眼見看他僵了半天的后背和肩膀放松了一下,他揶揄地問:“現(xiàn)在有胃口吃餛飩了嗎?去,給我也盛一碗出來�!�

    江寒聲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也沒回信息,放下手機后就徑直去了廚房。

    王彭澤摘下眼鏡,仰在沙發(fā)上嘆道:“唉,沒出息啊�!�

    108

    周瑾晚上沒回家,索性就睡在宿舍里湊合了一宿。睡到第二天上午,有人哐哐敲門,周瑾以為打雷,整個人一下就醒了。

    她先是迷蒙一陣,看窗外天色果然陰沉沉的,又聽到敲門聲,才反應過來有人。

    她穿上鞋去開門。

    因為腳剛被玻璃扎過,雖然傷口不深,但走起路來還是疼。她一瘸一拐挪到門前,拉開門,高大的身影便籠罩下來。

    她抬頭,見是蔣誠,今天罕見穿了一整套警服。他摘了警帽,頭發(fā)打上發(fā)膠,額頭與眉目露出來,五官顯得格外英俊,因此肅整的警服到他身上,也給穿出了風流倜儻的味道。

    蔣誠手臂撐在門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周瑾,問:“你真睡在這兒?”

    周瑾見是蔣誠,煩心事鋪天蓋地襲來,也提不起多大精神,說:“我加班�!�

    她又瘸又拐地去拿外套穿上。蔣誠看她走路不太對勁,問:“腳怎么了?”

    周瑾說:“沒事。”

    蔣誠攔在門口,周瑾側(cè)身想要出去,蔣誠握住她的雙臂,又重新將周瑾推回來。

    兩人離得近了些,蔣誠身上煙味淡了很多,警服上有肥皂那種特殊的清香。

    “小五,你能別這樣對我嗎?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不喜歡我,我認了,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不做戀人,連說句話都不行?”

    “我沒有�!�

    蔣誠輕佻地看著她,“真沒有?”

    周瑾看他又擺出以前那副無賴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踢了他一腳,“真沒有!我就是有點累了。”

    蔣誠抱著吃痛的地方,佯裝疼道:“我這是新制服,弄臟了你給我洗么?”

    周瑾有些好奇,問:“哪兒找來的?”

    蔣誠站好,往后退了兩三步,立正站好,問她:“讓丹姐給我準備的,怎么樣?像不像你以前夢中情人的樣子?”

    他跟姚衛(wèi)海說過,無論如何,也想以警察的身份,回去再見一見周瑾。

    所以他站在這里,接受周瑾目光的檢閱。

    周瑾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說:“很好看。”

    蔣誠:“……你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

    此時,一位警察跑上來,對蔣誠說:“蔣警官,那邊已經(jīng)準備好了,譚隊叫你下去。”

    他看了眼周瑾也在,又說:“師姐,正好,譚隊也在找你�!�

    蔣誠遙遙招了下手,“好,這就過去。”

    周瑾穿上外套,盡量忍著腳下的疼痛,讓人看不出異樣,說:“走吧�!�

    周瑾和蔣誠一起來到了監(jiān)控室,譚史明先跟蔣誠握了握手,又把目光落到周瑾身上,哼道:“報告寫得不錯�!�

    周瑾眼睛一彎,“以后能出外勤了嗎?”

    “看你表現(xiàn)�!弊T史明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認可,轉(zhuǎn)向蔣誠說,“我們需要你指認視頻中參與非法貿(mào)易的人員�!�

    蔣誠說:“沒問題。”

    緊接著,一排一排的嫌犯依次走進指認室,蔣誠從中指認了恒運物流中參與非法貿(mào)易的主干人員,一共三個,之后分別帶進審訊室。

    他們?nèi)齻人一開始什么都不說,即便是面對交易視頻這樣的證據(jù),他們也是裝瘋賣傻,一問三不知。

    越是逼問,他們越是動搖,心理防線壓到最后的極限,他們死死守住,長久沒有開口。

    譚史明估摸著他們的精神已經(jīng)被磨耗得差不多了,最后讓蔣誠親自進去負責審問。

    當蔣誠穿著警服,進到審訊室,那被羈押的男人看到蔣誠,結(jié)結(jié)實實一愣,下意識喊了聲:“阿誠?”

    蔣誠懶懶笑起來,過去給他遞了一支煙,說:“老熟人了,就不用做自我介紹了吧。”

    他沒有接過煙,蔣誠也不著急,把凳子拉到男人面前。

    蔣誠說:“現(xiàn)在說,還有立功的機會,說不定還有命活著出獄,看到孫子孫女出生。等其他人交代完了,你就沒這種機會了�!�

    “你嚇唬我?”

    審訊的囚徒困境,男人多多少少還是懂一些的。

    “我跟你講道理而已,我們雖然身份立場不同,可少說認識也有三年了,我不想看你們往死路上走�!笔Y誠說,“賀老板收到風聲立刻就潛逃了,他通知過你嗎?到了這個地步,何必苦苦撐著為他扛雷?而且警方要是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jù),不會做出那么大動作來搞恒運物流�!�

    “……”

    蔣誠假裝看了一眼時間,“相信他們那邊審訊應該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了�!�

    “我真沒想到你會是臥底�!蹦悄腥讼袷且幌孪胪�,可他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笑笑道,“你夠拼,上次交易警察打了你一槍,我親眼看著你上手術(shù)臺,真是差點……蔣誠,算你命大,差點你就死了。如果那時候你死了該有多好,我們也不會有今天�!�

    蔣誠說:“沒有我,還會有其他人,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你就該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是,你說得對�!蹦腥诵α诵�,叼上煙,示意蔣誠給他點上火,說,“我交代�!�

    ……

    審訊完畢,蔣誠從審訊室出來,就去見了譚史明。

    除了對非法貿(mào)易的事實拿到一份口供以外,蔣誠還從他們口中得到一條重要線索。

    金港行動那天,原計劃是賀武該去接頭,可是那天他讓蔣誠代他去了,自己則一直在瑞祥大酒店吃飯。

    警方一直認為,金港行動是戚嚴針對姚衛(wèi)海展開的報復行動,而實際上,那天賀武在瑞祥大酒店招待了一個緬甸來的國際掮客,與他談定了一筆毒品交易。

    中國禁毒一向嚴格,國內(nèi)市場始終狹小,戚嚴剛剛接替老蝎的位置,急于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他真正看中的是國際市場,而這場交易,則是他打開海外市場的敲門磚。

    “還記得我之前提到的那個制毒工廠么?他們現(xiàn)在應該正為了這筆海外交易,在日夜不停地出貨�!笔Y誠說,“警方這邊拔了一個內(nèi)鬼,他們沒了眼睛,只能知道我們在重點盤查恒運物流�,F(xiàn)在是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的最好時機�!�

    譚史明說:“你能確定工廠的具體位置?”

    “我記在這里,不會忘�!笔Y誠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次行動,我有兩個要求,希望譚隊能答應�!�

    譚史明正色道:“你說�!�

    “第一,給我一個行動組,由我親自帶隊抓人;第二……”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周瑾,說,“我要周瑾做我的副手�!�

    109

    譚史明沉吟片刻,權(quán)衡再三,對蔣誠說:“我能理解你想親手逮捕罪犯的心情,不過,蔣誠,你還沒有正式恢復警察身份,只能以證人的身份參與本次行動�!�

    蔣誠攥起拳頭,眼神冷冷的,始終沒有說話。

    譚史明說:“至于第二點,我可以讓周瑾負責保護你的安全,等確定工廠的具體位置以后,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蔣誠沉默不語,半晌后,他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

    譚史明眉頭一沉,義正辭嚴地回答他:“蔣誠,這是警隊的紀律,你只能服從。”

    蔣誠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譚史明,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答案。

    他是在黑暗當中沉浸了多年的人,眼神陰郁起來,渾身有徹頭徹尾的冰冷

    淡淡的光線灑下來,也未能掃開他眼窩處的陰影,仿佛那是他一輩子撕也撕不破、掙也掙不脫的黑暗。

    譚史明立場很堅決,轉(zhuǎn)頭問周瑾,“保護他的任務交給你,負責前期的偵查行動,除此之外,不要節(jié)外生枝。周瑾,別讓師父失望。”

    整個警隊中,蔣誠唯一信賴的人就是周瑾,她是最合適的人選。

    周瑾沒有猶豫,點頭道:“收到�!�

    譚史明又將目光投向蔣誠,等候他最終的意見。

    蔣誠與周瑾對視片刻,周瑾沖他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讓步妥協(xié)。

    僵持了一陣,蔣誠逐漸收斂起身上那股強烈的鋒銳勁,神色恢復如常。

    他將警帽摘下,扣在胸前,極不正經(jīng)地鞠了一躬,笑道:“收到,收到�!�

    譚史明接下來還要跟市公安局以及副市長做行動報告,揮揮手,遣他們兩個人出去。

    離開組長辦公室,蔣誠跟周瑾隨口抱怨說:“你到重案組,就跟這么一個老古板做事?他為難過你么?”

    周瑾說:“我?guī)煾钙馐怯擦它c兒,但不會隨便為難人,不許說我?guī)煾笁脑��!?br />
    蔣誠懶懶一笑,“護成這樣?看來他對你是真好�!�

    蔣誠掏出煙盒,瞅了瞅周瑾還在身邊,又放回兜里。

    周瑾低著頭正看手機,不一會兒對方就回過來電話,她沒有立刻接,而是看了眼蔣誠。

    “江寒聲?”蔣誠猜測著,很快又發(fā)出一聲模糊的笑,他指了指走廊盡頭的衛(wèi)生間,說,“回頭見。”

    蔣誠走后,周瑾一邊接電話一邊拐去樓梯道,倚著開了半扇的窗戶,窗外潮濕的雨氣撲面而來。

    周瑾笑了笑,率先開口問:“聽說嫂子生啦?”

    那頭打來電話的人是詹韋,道:“你們重案組最近忙什么?給你發(fā)消息都不見回�!�

    “還是老樣子�!敝荑D了頓,很快補充了一句,“快忙完了,抄了一個物流公司,是樁大案,現(xiàn)在坐等升職加薪�!�

    詹韋哈哈一笑,“這么厲害?恭喜,恭喜。那周小妹接下來有沒有空閑時間,喝一杯你小侄子的滿月酒?”

    “我一定會去的�!敝荑f,“我要謝謝你,這些年為我哥哥的案子操了不少心。”

    詹韋說:“跟我客氣什么。其實我挺希望這時候周川能在場的,他來不了了,你就代他來吧�!�

    詹韋給她發(fā)了一封電子請柬,要在淮沙市南山莊園舉辦滿月酒宴,他娶得是書記的女兒,女方家里從政,家境殷實,在省會淮沙頗有名望。

    因著外公對這孩子很疼愛,排場自然大了一些。

    周瑾對此不怎么在意,看著地址琢磨片刻,問:“那你以前在特警隊的同事也會去嗎?”

    “817”劫槍案發(fā)以后,特警支隊內(nèi)部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該整編的整編,該調(diào)職的調(diào)職,大家都各自分散了。

    詹韋解釋道:“他們都是大忙人,不一定賞臉�!�

    周瑾笑道:“我就想著,他們認識我哥,碰見了隨便聊聊也好。我哥當年就要當上副支隊長了,他是不是特別受歡迎?”

    詹韋嘆了一聲,道:“是啊,你哥這個人簡直不講道理,跟上司天天拍桌子吵架,我平常還勸著他別那么耿直,沒想到隊長偏偏就喜歡他那臭脾氣�!�

    “我哥還會吵架?”

    “他對你當然不發(fā)脾氣�!闭岔f說,“在隊里可兇得很,我們都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了,他也不講情面�!�

    “怎么不講情面了?”

    “特警隊訓練,他做教輔,我晚上偷偷吃口零食他都不讓,管教小孩一樣管教我�!�

    回憶起往昔的趣事,詹韋笑聲很亮。

    周瑾也勉強笑了幾聲,問:“像我哥會做出來的事。那他肯定也跟人結(jié)了不少怨,我哥……以前有沒有什么仇家?”

    詹韋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說:“你哥能有什么仇家�!�

    “……”

    詹韋聽她遲遲沒有回應,喚道:“周瑾?”

    周瑾忙說:“等見面再聊�!�

    詹韋:“好�!�

    ……

    蔣誠進到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他雙手撐著洗手臺上,涼絲絲的水珠順著他線條英挺的臉頰滑下來。

    他心底有些難以控制的狂躁,他長呼了幾口氣,隨手擦去水珠,從兜里掏出那包煙,抽了一根咬在嘴里。

    點燃。

    打火機“啪”的一聲,聲音那么小,可在寂靜中又那么響亮。

    蔣誠若有所思地盯著熒熒火苗,不一會兒,滅掉,又重新按下。

    火焰仿佛在跳躍。

    蔣誠將火機握住,朝著面前斜下方的位置,輕輕擬了聲:“砰�!�

    他笑起來,笑聲很奇怪,帶著輕微的戰(zhàn)栗。

    門外腳步聲近了,周瑾問:“蔣誠,你還在里面嗎?”

    蔣誠再狠抽了幾口煙,摁滅后就走了出去。

    周瑾在等他。

    蔣誠看她接完了電話,就說:“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江寒聲來查崗?他好像對自己很沒有信心。”

    周瑾口吻多了些警告,說:“請你對他客氣一點�!�

    蔣誠看她板起臉來,馬上舉手投降,“我又沒怎么樣,這么兇巴巴的干什么?”

    “走了�!敝荑f,“我讓人送你回去,等我?guī)煾赶乱徊街噶睢!?br />
    蔣誠服從一切安排,“好�!�

    ……

    淮沙也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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