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賀武見鬼六落下風,朝蔣誠又開了一槍,這一槍打歪,在這充斥著汽油味與酒味的猝然引起一場熊熊大火。
幾乎是在眨眼間,火苗吞噬著汽油,猛地燒起來。火勢越漲越高,不遠處有油桶爆裂,灼熱的熱浪滾滾噴涌而出!
前路被堵著,四周又燃燒起來,賀武走投無路,握著槍就往樓梯上跑。蔣誠毫不猶豫,爬起來拔腿就追上去。
賀武又朝他連續(xù)開了好幾槍,直到子彈被打空,也沒能阻止得了蔣誠的追勢。
賀武站在這塊樓臺處,轉(zhuǎn)身看向逐漸接近過來的蔣誠。
賀武身后是欄桿,欄桿后就是肆意洶涌的火海,熱浪灼得他汗珠滾滾。他退無可退,腦子飛快地思考著對策。
蔣誠已經(jīng)接近精疲力竭,他捂著流血的手臂,步伐又沉重又緩慢,可還是那么執(zhí)著地,一步一步將賀武逼到絕路。
他低聲說:“別掙扎了,投降吧,賀老板……”
賀武笑得臉頰的肉都在發(fā)顫,有些可怖猙獰,他說:“蔣誠,你好像一條瘋狗�!�
“我就當是夸獎了�!笔Y誠無力地笑了笑,說,“你槍里沒子彈了,扔掉,把手舉起來,還能少挨一頓揍�!�
賀武不能打,沒了槍,根本不是蔣誠對手。
“好,好,我認輸�!�
賀武將槍丟到火海當中,舉起雙手投降。
欄桿上纏著麻繩,蔣誠解開一根,去捆住賀武的雙手,一邊綁一邊問:“老蝎呢?”
賀武:“你沒看到么?他根本不在這里�!�
蔣誠:“他在哪兒?”
賀武:“不知道。”
蔣誠冷笑一聲,“等進了審訊室,你就會知道了�!�
捆好賀武,蔣誠垂眼一望,樓下火舌亂舞,濃煙翻滾,再待下去不是被燒死,就是被熏死。
刺鼻濃烈的黑煙沖得他一陣窒息,他用袖子捂住口鼻,眼睛迅速環(huán)視四周,注意到廠房二層的玻璃窗,這是他們眼下唯一的生路。
蔣誠怕賀武跑,將繩子另一頭綁在自己的手,從貨箱上卸下來一塊木板,指示賀武爬上去,將窗戶敲碎。
賀武沒有照做,像是在盤算著什么。
正在此時,蔣誠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蔣誠!”
是周瑾?
蔣誠心臟猛地突突跳起來,他跑到欄桿處往下望去,就見周瑾頭罩著警服,不顧火勢地沖進來。
燒起來的警服被她很快扔掉,廠房里洶涌的火與煙灼得她的眼睛一疼。
周瑾抬臂擋了擋,再喊:“蔣誠,你在哪兒?”
飛灰咽進她的口腔中,窒息和灼熱雙重煎熬,令周瑾咳喘不已。
蔣誠驚道:“小五!”
周瑾抬頭,正好與他對視,只是隔著距離,又有滾滾濃煙模糊視線,蔣誠很快就看不見周瑾了。
蔣誠轉(zhuǎn)身要下去,這時賀武突然瞪紅眼睛,突然撲過來,喝道:“一起死吧!”
蔣誠側(cè)身躲開他的沖撞,賀武沒有一絲停頓,直接翻過欄桿往下跳去。
兩個人手腕與手腕相綁著,巨大的下墜力猛地將蔣誠一拽,蔣誠身體重重撞向欄桿,下意識反手拉住繩子。
賀武抬著頭,陰側(cè)側(cè)地沖他狂笑。蔣誠使出渾身力氣,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漲紅,死死地拉住那根繩子。
吱呀。
破舊生銹的欄桿發(fā)出松動的刺響,兩個人都在空中搖搖欲墜。
蔣誠知道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從兜里抽出一把折疊刀,彈開,試圖去割斷繩子。
蹦!
在割斷繩子的一瞬間,攔住蔣誠的力量也全盤崩潰,欄桿隨著賀武一起跌落,同時撲空的還有蔣誠。
身體完全失重的那一刻,蔣誠感到一股焚風撲面而來,很燙,能把人燒得灰飛煙滅。
這么多年來,他頭次感到那么深的恐懼,他才知道自己還是想活著,至少不能就這么死了。
嘭!
這是身體砸在地面發(fā)出的悶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嘩啦”鐵銹欄桿落地的聲音。鐵欄砸到被燒得焦黑的貨箱,轟隆隆一起倒下,徹底埋葬了賀武。
蔣誠閉著眼,意想而來的墜落沒有到來,他從茫然中看見自己腳下火海在肆虐狂舞,抬頭,就見周瑾滿是淚痕的臉。
周瑾不敢松一口力氣,她此刻什么都不敢想,拼著渾身解數(shù),只有一個念頭
這次,她抓住了。
救贖。
112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瞬間爆發(fā)出的力量簡直驚人,把蔣誠往上拉。
蔣誠也反手握住她的腕,另一手攀住樓臺邊緣,忍著劇痛,一撐一跳,周瑾拉著他往后仰過去。
兩個人齊雙雙倒在地上。
蔣誠喉嚨里像是含著血腥氣,不斷粗喘著,他略撐起上半身,看向躺在地上的周瑾。
周瑾喘得更厲害,胸膛劇烈起伏,因為力量爆發(fā)到極致,導致肌肉神經(jīng)紊亂,她的手指發(fā)著抖。
空氣里熱風騰騰,蒸得這里像籠屜一樣,可蔣誠后背卻起了一身虛汗。
劫后余生的慶幸讓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那顆虎牙一露,隱約看得出他少年時代的神采飛揚。
他嗆笑著說:“你個怪力女,怎么這么悍啊……”
聽他還敢笑,周瑾提起力氣往他腿上踹了好幾下,大罵道:“還笑,王八蛋……你對不起我,對不起爸媽,那就好好活著,這算什么?!孟俊峰替你換來的命,你拿去作踐!”
“王八蛋,王八蛋!”
蔣誠腳腕剛剛受過傷,被她踢中一腳,條件反射般抱住膝,疼痛是那么的真實,他顧不上疼,反而一臉笑意,連聲討?zhàn)垺?br />
周瑾尚且心有余悸,氣得眼淚直淌,現(xiàn)在看到蔣誠活生生的,還有心思插科打諢,一直緊繃的心弦很快松下來。
她終于也笑了一聲,抬手抹抹臉上的淚。
樓下又發(fā)出一連串“嘭嘭”的炸裂聲,整個廠房似乎就岌岌可危。
蔣誠率先站起來,拉起周瑾,道:“快走。”
他們爬上貨箱,打碎二樓的窗戶,玻璃碎裂,因為沒了繩子,只能硬跳,周瑾找到墻壁下堆積著木材的地方,說:“我先跳。”
她一點也不猶豫,穿過窗戶,率先跳下去。好在這里木材堆得高,她跳到上面,慣性帶得她往下滾去,周瑾控制著力量,一個翻身,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
蔣誠也跳到那堆木材上,可他的腳踝骨剛剛被鬼六踩得快要骨折,落地的重力讓那只隱約作痛的腳踝突然崩裂開一陣巨痛!
他膝蓋一軟,猛地從上面跌下來,周瑾想接都來不及,蔣誠重重摔倒在地。
那瞬間,他耳朵里嗡嗡鳴響,腦子空茫茫一片。
周瑾趕忙從地上扶他起來,把蔣誠架到自己肩膀上,問道:“還能走么?”
蔣誠咽著喉嚨里干澀的疼痛,緩釋著短暫的暈眩,回答道:“可以,我沒事�!�
就在此時,前方走過來三個人影。
夜色已濃,廠房里的熒熒火光照不亮這處黑暗,周瑾一時很難看清來者是誰,一開始以為是特警隊的支援到了。
對面一束手電筒的光直沖沖地打過來,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她感覺到不對,蔣誠比她反應更迅速,攬著周瑾往木材堆后一躲。
“砰砰砰!”
三槍打得木屑飛揚。
“是警察�!庇袀男人警惕著說,“七叔,你先走!”
周瑾心中大驚,蔣誠卻很快判斷出了那是誰,“老蝎的手下。”
聽到老蝎的名字,周瑾渾身的血液一下涌至四肢百骸,她眼瞳縮了縮,咬起牙,想都不想,立刻沖了出去!
原本來了三個人,現(xiàn)在就留下一個西裝革履的保鏢墊后。
他剛剛回身,纖瘦高挑的身影忽地沖到眼前,側(cè)身出腿一記回旋踢,直接踢飛他手中的槍!
一拳打過來,周瑾眼疾手快地握住,挽上他的大臂,順著拳力出擊的方向一個過肩摔,將那保鏢猛摔在地。
這一系列的突襲不過發(fā)生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那人被摔得腦袋陣陣發(fā)懵,意識不清醒。
蔣誠過來,迅速按住那保鏢。
周瑾將手銬丟給他,抿起唇,一向秀氣的面容多了些狠色,她說:“我去追。”
蔣誠與她對視片刻,他本該勸她,卻沒說出口。
蔣誠最終點了點頭:“這里交給我�!�
周瑾轉(zhuǎn)身拔腿就追上去。
她一路狂奔,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七叔和他另外一個保鏢跑到廠房旁邊,扯開一輛紅色轎車的遮塵布,鉆進去,立刻發(fā)動引擎。
她跑過去,明明已經(jīng)拉住車門,卻被猛然沖出去的車身狠狠甩開!
她倒在地上滾了兩周,差一點,就差一點,車輪就可以碾爛她的腿。
周瑾手上、臉上全是擦傷后的血絲,她掙扎著爬起來,準備開自己那輛越野車去追。
恰在此刻,一道雪白的車燈忽然打過來。
周瑾下意識抬手遮了遮眼睛,就聽見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尖銳的轟鳴,那黑色的車身甩出一個漂亮的漂移,車尾橫掃而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周瑾面前。
車窗打開,透過風,透過夜,周瑾看到那張熟悉至極的面孔。
她愣了一瞬。
黑色毛衣襯得男人臉頰更加白,冷森森的白,在這黑夜中,江寒聲就像夜的使者,降臨在此時此地。
他眼尾狹長,目光帶著淺淡的鋒利,對周瑾說:“上車。”
周瑾愣了一瞬,不多想,拉開車門,一頭鉆進副駕駛。
江寒聲目光追著那輛紅色轎車的車尾,車速在逐漸加快。
副駕駛的車窗還開著,周圍一切聲音那么明晰。
周瑾聽到紛亂的槍聲,工廠中似乎還在激烈火拼;有警笛聲,一起追來的警車就在她的后方;還有車窗外轟轟呼嘯的風聲……
一切聲音交織激蕩,雜亂到了極點,反而在她耳朵里漸漸模糊、隱退,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撞擊著胸腔
怦怦,怦怦。
“你怎么……”
她想問,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可想到這樣的問題,她問過很多次。
周瑾唇哆嗦一下,話就哽住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到江寒聲跟她承諾過的話。
「查案是你的職責。盡我所能地保護你,也是我身為丈夫的責任。」
她從前當江寒聲在說甜言蜜語,會臉紅,會心動,可到了眼下這種危險關頭,他真在踐行他說過的每一句諾言時,周瑾只覺得無盡的心酸與恐懼。
江寒聲神色陰冷,開車沖出工廠,追著紅色轎車,在路況顛簸的盤山公路上疾馳。
前方閃爍著紅藍燈光,直直刺破匡山黑暗的夜空,那是警方設置在山路上的盤查關卡。
紅色轎車絲毫沒有減速,車速一路飆升,引擎聲仿佛野獸在山林中咆哮。
負責盤查的警察眼前被遠光燈閃了一閃,心中大為驚慌,紛紛撲到路側(cè),躲開極速沖來的轎車。
速度之快,再晚一點,他們就會被撞飛。
轎車沒有撞到人,直接撞開堵著前路的兩輛警車,繼續(xù)往山下逃竄!
江寒聲眉眼一沉,將油門踩到底,車輛優(yōu)越的性能在此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江寒聲死死咬住紅色轎車尾端,寸步不離。
正當他準備超車別停時,紅色轎車一打方向盤,車身一歪,瞬間堵住江寒聲超車路線。
他迫不得已點剎,稍稍拉開一段距離。
一紅一黑,一前一后,仿佛極限賽車般,在盤山公路上狂飆追逐。
車窗呼呼的狂風吹著周瑾的發(fā),刺得她心酸眼熱,她盯著前方紅色轎車的尾燈,卻卻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七叔看警車被甩開一大截,身后這輛黑車卻咬得那么緊,心浮氣躁間,怒火沖上了腦門,他掏槍,朝著車窗砰砰砰狂打三槍!
江寒聲一見槍口,在危險籠罩之中,沉穩(wěn)下心神,握著方向盤調(diào)整行駛路線,車身晃動,致使一槍打空,一槍打在發(fā)動機罩上,金屬碰撞,濺起剎那火花。
還有一槍打穿擋風玻璃的中央,以子彈孔為中心點,玻璃頓時酥裂開來!
玻璃巨大碎裂聲猛地炸開,周瑾抱頭俯身閃躲。
剛才險些被卷入車底,周瑾都無畏,然而此刻她的心幾乎懸到喉嚨,為江寒聲的到來,也為前路莫名的恐懼。
時至此刻,她總算明白,每一次、每一次風險潛存的行動中,江寒聲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情看著她出任務的,總算明白江寒聲為什么會用那種幾乎痛苦的語調(diào)對她說
「你想想我,好不好?」
周瑾氣得想哭,眼圈紅著,恨道:“你不該來!”
江寒聲情緒沒有起伏,而是問:“那要停車嗎?”
周瑾咬咬牙。
江寒聲分出神,側(cè)目看了周瑾一眼。她手上、臉上全是大大小小細碎的傷痕,狼狽的,也是鮮艷的,眼睛亮得灼人,像是火焰在燒。
他知道她的答案,目光重新直視向前方。
凌厲的夜風透過擋風玻璃灌進來,輕輕吹起他的頭發(fā),黯淡的光線勾勒著他側(cè)臉俊美的線條。
周瑾看他冷峻的面容下,似乎有一種無法撼動的沉穩(wěn)與冷靜。
江寒聲說:“相信我�!�
113月亮跳出云層,照亮盤山公路,勾勒出黑色車身極富肌肉感的線條,如同一只叢林中追逐羚羊的獵豹。
輪胎與地面摩擦出陣陣嘯叫,尖銳刺耳。
周瑾知道他們手里還有槍,就算極限別停車輛,也很有可能在過程中遭受槍擊。
遠處警笛叫囂,支援就在不遠處,始終追不上;如果放任七叔他們闖破下一個關卡,加大緝捕難度不說,在這過程中,又不知會不會再有犧牲。
犧牲。
她怕聽到這兩個字。
周瑾瞇起眼睛,看到前方紅色轎車上還有架著兩條放行李的橫杠,這就意味著有抓力點。
她沉住心思,按下她身側(cè)的車窗,問江寒聲:“能不能追上?”
江寒聲似乎已經(jīng)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里沁出冷汗,說話卻出乎意料的鎮(zhèn)定。
他說:“下一個彎道�!�
周瑾:“好�!�
她揉了揉自己僵硬發(fā)疼的手腕,貼到江寒聲身邊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那么匆忙,那么輕淺。
“回頭再跟你算賬�!�
周瑾說完,雙手伸出窗外,扒住車頂,纖瘦的身體如游魚一樣竄上去。
她跪在車上,山風狂號,吹得她頭發(fā)凌亂狂舞,風力強勁噎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周瑾心臟狂跳,積蓄多年的怨恨、憤怒還有冤屈,似乎在這一刻全都從心底深處涌出來,燒得渾身血液一下沸騰起來,在她身體里四處沖撞
她想,她不能恐懼,也不能退縮。
趁著前方一個大彎道,江寒聲再踩油門,從外側(cè)繞上,逼著紅色轎車只能緊靠在山路內(nèi)側(cè)行駛。
引擎聲叫囂著,兩輛車一路齊頭并進,誰也無法變道。
七叔側(cè)首望去,正好與主駕駛室的男人對視,那人烏黑的眼睛盯過來時,給人一種沒有情緒、如同機器般冰冷的錯覺。
七叔認識這張面孔,暗暗罵了一句陰魂不散,心底無比憎惡,抬起槍口就對準江寒聲。
千鈞一發(fā)間,車頂上“嘭”的一聲,像是什么東西砸下來!
車身輕微震蕩,驚得七叔一抬頭,全然忘記開槍。
跳車前,周瑾還有點心慌,因為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平安無事,可想到七叔會趁機對江寒聲開槍,便定住心神,毅然決然地縱身一躍!
她跳上紅色轎車車頂,速度帶來的慣性差點把她甩下去,周瑾反應迅速,雙手死死抓住橫桿,手臂每一寸肌肉都繃緊到極限!
夜里的風透著森寒,狂卷呼嘯而過時,周瑾仿佛是浸在懸河當中,被激涌的暗流裹挾、沖蕩
她咬著牙,拼盡渾身解數(shù),穩(wěn)住重心,再一個翻身,迫近車窗那側(cè)。
七叔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一抹黑影猛地籠罩下來,往他胸口狠踹一腳。
七叔整個人向后仰去,手握著上了膛的槍一偏,突然走火,黑漆漆的車廂中如雷光般閃了閃。
“砰砰”兩槍,打在車頂上。
周瑾進車廂,直接撲向七叔,按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擰,槍陡然掉在車座下面。
七叔年紀大了不錯,然而也不是吃素的,現(xiàn)在被逼到這個地步,眼睛漲紅,突然間發(fā)了狠。
他右手一攥,指關節(jié)亂響,拳頭如鐵錘般,往周瑾肚子上猛搗數(shù)拳。
周瑾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巨大的痛苦頓時將周瑾的力量卸掉。
七叔掐住她的脖子,一個擰身,將周瑾的頭按到窗戶外。
一陣鋪天蓋地的窒息感涌來,周瑾被掐得難以呼吸,視野漸漸模糊,她看不見七叔的臉,只能看見明晃晃的冷月,聽見呼啦啦的夜風狂響。
周瑾瞳孔里放大、渙散,耳鳴聲尖銳。
“周瑾!”
江寒聲右手在輕微發(fā)抖,沒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保持冷靜,思考間,往山側(cè)打了一下方向盤。
在高速行駛中,一丁點角度的偏移也會給側(cè)方的車輛帶來極大的威脅。
負責開車的保鏢以為江寒聲要強行別車,下意識往山路內(nèi)側(cè)打方向盤躲避。
車身猛地向右一晃,車前頭擦著山路內(nèi)側(cè)的欄桿,鐵與石摩擦出的火花四處飛濺!
慣力作用下,七叔重心偏移,身體往前一傾,掐著周瑾的手勁一下松了大半。
周瑾趁機屈膝,往他腹部一頂一蹬,七叔后背重重撞到另一側(cè)的車門上。
七叔一松手,凜冽的寒氣爭先恐后地灌進周瑾的喉管,她劇烈地咳著,渾身克制不住地痙攣起來。
周瑾好不容易平復呼吸,捂住充斥著血腥氣的脖子,坐起來,在渾渾噩噩中與七叔對視一眼。
七叔眼睛斜去下方,她的視線也跟了過去,發(fā)現(xiàn)是槍!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同時去奪,七叔先快一步拿到,周瑾眼疾手快,雙手抓住他的手腕與槍。
黑洞洞的槍口就在周瑾耳側(cè),再偏一點,再偏一點就能對準她的眼睛。
雙方力量迸發(fā),來回僵持,周瑾掰住七叔的手,一點一點偏離槍口的方向。
七叔咬緊牙關,不忿輸?shù)�,兇狠地瞪著周瑾,一松力道,巧奪槍支,趁勢將周瑾推倒在主副駕駛的空隙之間,對準她的頭再次開槍!
周瑾迅猛地打偏槍口,子彈瞬發(fā)時偏了軌跡,一下打穿了駕駛位上保鏢的頭顱。
鮮血噴濺到周瑾臉上,熱燙的溫度激得她渾身一抖,腦袋空白。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周瑾和七叔齊齊愣住了。
方向盤失去控制,開始左右亂轉(zhuǎn),車身搖晃著,右向擦過內(nèi)側(cè)欄桿,又左向撞了一下江寒聲的車。
這時兩輛車已經(jīng)瀕臨最極限的行駛速度,盤山公路,彎道過后,又迎來一個新的大彎道,此刻就在前方。
而前方的前方就是懸崖。
情勢越來越危急,江寒聲想也不想,踩油門超到前方,猛打方向盤,黑車利落地橫切過去,一下別住紅色轎車的車頭。
猛烈的撞擊下,車門瞬間變形,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啦啦的白氣。
周瑾推開七叔,果斷爬起來,去駕駛位擠開那個保鏢,掌住方向盤。
她預備踩剎車時,七叔喊著“滾開”,伸手搶方向盤,車身一下失控,猛地往內(nèi)側(cè)的山壁撞去!
在撞擊前的一剎那,周瑾眼睛還在望著江寒聲。
她想
為什么兩個人最后一面都是在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