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色昏沉,寶扇仍舊坐在梳妝桌前。
幾個梳妝的丫鬟都道:這般晚了,蕭與?Z會不會不回來了,或者是回來了,但生出了什么變故。
種種猜測的話語落入寶扇的耳中,她眉目舒展,丁點苦惱都無。
直到劉方來傳話,丫鬟們才齊齊噤聲,推門喚寶扇。
寶扇站起身,她身姿嬌柔,腳步移動之間盡顯纖細姿態(tài),臉上并不見欣喜雀躍。
唯有緊握的手掌,泄露了她心中的緊張。
容不得寶扇猶豫糾結,劉方將寶扇領進屋內(nèi),便將屋門合上。
隔著木門,傳來劉方的聲音。
“大娘子說了,一切都憑小娘子的運道。”
憑借運道?王氏曾經(jīng)說過,羅娘子運道好,能用滴水之恩,換得蕭與?Z惦記牽掛。
如今這屋內(nèi)空空,只有床上意識不清的男子,和纖細柔弱的女子,這叫什么運道?
寶扇緩步上前,站在了蕭與?Z面前。上次,隔著溫泉池繚繞的霧氣,她看不清蕭與?Z的真容,如今可能夠看的真切。
纖細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寶扇的手指輕移,從蕭與?Z的額頭滑過,撫平他緊蹙的眉峰。
白皙中微微泛著粉色的手指,掠過高挺的鼻梁,最終落在了蕭與?Z的唇瓣上。
他似乎剛用了茶水,唇瓣格外水潤。寶扇側身一瞧,看到了桌上空空如也的瓷碗。
原來如此,果真是剛用了茶水,才會醉倒在此。
寶扇褪下繡鞋,小巧柔軟的足被羅襪包裹著,她邁上床榻,躺在了里側。
寶扇微微偏頭,便依偎在了蕭與?Z的胸膛上,她細聽著心臟跳動的聲音。
撲騰,撲騰。
想來和平日里一般,沉悶有力。
寶扇取下釵環(huán),青絲盡數(shù)披散在蕭與?Z的胸膛,其中幾縷鉆進了里衣中,緊緊貼在他的肌膚上。
寶扇的柔荑,同樣放在蕭與?Z的胸膛上,整個人幾乎貼在了蕭與?Z身上,模樣格外柔順乖巧。
第56章
世界三(七)
加了料的醒酒茶,漸漸在蕭與?Z體內(nèi)起了反應。
蕭與?Z只覺掉落于湖水中,身子不斷地向下沉去,周身被軟綿綿的水擁著,吐息漸漸變得不穩(wěn),他俊美的面龐浮現(xiàn)出一絲難耐,耳邊傳來水中鮫人般的呼喚。
“蕭郎……”
有傳聞曾經(jīng)言說在深海中,生有異常美貌的鮫人,這些鮫人在湖水江畔各色水域游蕩,以聲音做餌,誘得人心神蕩漾,自愿邁入深潭。
蕭與?Z素來不相信這些鬼怪傳說,若當真有神仙鬼魅,為何他幼時的期盼,一次都沒得到過回應。而鮫人之說,也被蕭與?Z當作漁夫出海時,無聊時一時興起的杜撰。但此時,耳畔響起的惑人聲音,嬌怯悅耳,似蜜糖般纏綿。如果不是水中鮫人的佳音,還有何人能發(fā)出?
蕭與?Z睜開了雙眼,醉意和昏沉交加,使得他眼前蒙上了一層白紗,只看得見模糊朦朧的身影。如云堆積的鬢發(fā)間,斜插一只海藍寶碎珠步搖,指甲大小的三枚珍珠鑲嵌其中,發(fā)出月光般皎潔的光芒。蕭與?Z瞧不清她的眉眼長相,但即使隔著眼前的白紗,也能猜測到她的美貌,只見那紅唇張張合合,喚著他的名字。
“蕭郎。”
蕭與?Z只覺得雙耳中,也仿佛蒙上了輕紗,周圍萬籟寂靜,只有那一聲「蕭郎」落入他的心上。
這般還好,王氏準備的湯水,不是讓蕭與?Z完全昏睡過去,而是意識不清。
不然她一個弱女子,對著沉睡的蕭與?Z,當真是手足無措。
寶扇柔聲喚著蕭與?Z,揚州城養(yǎng)成了她特有的吳儂軟語。
無論如何普通的話語,落到寶扇口中,便變成了嬌俏妙音。
何況她還特意軟了聲音,那聲音仿佛鳥雀的羽毛,在人心尖輕輕撥動,惹人耳尖發(fā)燙。
蕭與?Z手掌撐著床榻,坐直了身子,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瞧著寶扇,寶扇瞧他面容冷清,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
但寶扇忘記了,她此時正與蕭與?Z共用一張床榻,咫尺之地,還能往何處退卻。
如冰似雪的聲音響起,饒是旁人聽了,也瞧不出蕭與?Z的醉意:“你可是鮫人?”
寶扇耳尖微動,美眸輕顫,聽到蕭與?Z這番話,才確信他當真是醉了,她見識過蕭與?Z清醒時刻的模樣。
若是意識恢復,定然問不出這樣稚氣的話語。
蕭郎君說如何,便是如何。蕭與?Z若認定她是鮫人,寶扇便只能自認為鮫人。
蕭與?Z卻長臂一伸,手掌撫上她鬢間的海藍寶碎珠步搖,目光微沉,他手掌移動,滑到了寶扇的桃腮。
那里分外滑膩,猶如打磨的光滑無瑕疵的上品玉石。
因為飲過酒不久,蕭與?Z的身子是暖的,指尖也泛著暖意。
快要將人融化的溫暖,攀上了寶扇細長的脖頸。
蕭與?Z細細摩挲著,好似在品鑒大家的書畫名作,極為認真細致。
手掌微微收緊,寶扇的喉間不由得泄出一聲輕呼,蕭與?Z黑眸更沉了幾分,緊緊盯著白玉般的脖頸:這就是發(fā)出惑人聲音的地方嗎?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寶扇瞧蕭與?Z意識不清,怕是以為入了夢境,見到了鮫人,素手柔荑撫上蕭與?Z的手掌:“蕭郎,天色已晚,該休息了……”
她聲音綿軟,再加之兩頰似三月桃花,粉嫩嬌俏,春意綿綿,難免讓人浮想聯(lián)翩。
蕭與?Z無意識地重復道:“休息?”
“是。妾身替蕭郎更衣�!�
寶扇見蕭與?Z未露出抗拒的神色,便將手掌撫上他胸膛。
但當寶扇看到那白色的里衣,手掌一僵,不知道何時蕭與?Z已經(jīng)將外袍除去,里衣不能再褪,寶扇便將手掌向下,為蕭與?Z除去下衣。
蕭與?Z已是一副入寢的打扮,而寶扇還穿戴整齊,她面頰浮上丹霞,溫順地垂下腦袋,為自己解開身上的盤扣。
寬大的手掌覆蓋上寶扇的柔荑,寶扇輕顫著羽睫,抬頭瞧著手掌的主人。
蕭與?Z眉頭緊攏,他素日里奉行有來有往的道理規(guī)矩,寶扇為他換下衣衫,他也要按葫蘆畫瓢,照樣還回去。
手指修長,似宅院中栽種的青竹一般,枝節(jié)分明。
蕭與?Z的這雙手,平日里可作錦繡文章,繪制秀麗江山,持玉筆,握笏板……
但此時卻用在一柔弱女子身上,層層褪下她的衣衫裙裾。
纖細的腰帶已經(jīng)被蕭與?Z解開,虛虛地纏繞在手掌上。
蕭與?Z抬起眸子,瞧著眼前的美人佳景。
雪似的肌膚,比河蚌的皮肉還要嬌嫩,楊柳細腰,挺直修長的雙腿,因為羞怯而染上了淡淡的粉意。
蕭與?Z又想起了那鮫人的傳說,平日潛入深海,懵懂無知,一朝被世家公子所惑,費盡心力救下他后,卻被旁人搶了功勞。
無知的鮫人竟然不知道就此收心,將心力耗費降低至最少,反而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最終為了心愛之人,甘愿用美妙的嗓音,換取一雙可以行走的雙腿,真是可憐可笑。
寶扇周身上下,只剩下素色小衣,和遮掩不住雙腿的白色褻褲,她抱著雪臂,面上有幾分不知所措。
蕭與?Z卻突然欺身而上,將本就無路可退的寶扇逼迫到墻角。
他大手握緊寶扇的下頜,薄唇幾乎貼到了她的鼻尖。
“說話。”
寶扇被蕭與?Z眸中的灼熱怒意而驚嚇到,想要垂首。卻因為下頜處的疼痛,不得不直視著蕭與?Z。
“蕭郎……”
蕭與?Z讓寶扇說話,她便只能開口。但由于驚嚇,她的頭腦中一片迷蒙,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喊著「蕭郎」。
朱唇檀口近在眼前,蕭與?Z想起那令人惱火的傳說,愚蠢至極的鮫人,心中怒火更甚,垂首銜住那柔唇,將那嬌嬌怯怯的聲音盡數(shù)吞下。
還好,這只鮫人沒那么蠢,擁有了雙腿,還保留著聲音。
蕭與?Z曾經(jīng)沉入河水中,企圖自溺而亡,最后狼狽地從水中爬出,命沒丟掉。
反而學會了鳧水,尤其擅長吐息之術。
當他將吐息術法用在了寶扇身上,只叫寶扇沉溺于蕭與?Z的掠奪中,身子暖融融的,仿佛成了蜜糖甜水,幾乎要支撐不住。
但整個身子卻被蕭與?Z牢牢抱在懷里,掙脫不得。
待兩人分開時,唇瓣分離,絲絲銀線卻仍舊拉扯著兩人。
寶扇見到那番羞煞人的景象,心如鼓躁,面頰一片紅潮。
可是長夜漫漫,如此種種,只勉強算的上開胃小菜,正式宴會的膳食還未呈上,更別提還有令人口舌生津的甜湯,松軟甜膩的點心。
素色小衣系帶松散,七零八落地掛在寶扇的脖頸處,兩只飛舞的彩蝶沾染了大片的水痕,那水痕中心顏色最深,周圍則是雨露均沾。
水痕暗色覆蓋了小衣,連揉捏搓扯的褶皺,也讓這件剛剛制成的小衣顯得極其狼狽,怕是再也無法上身了。
既然是無法上身,那便被干凈利落地扯下來。美人玉膚,色如凝脂。世人皆道,男子好細腰,蕭與?Z素來不以為然。可當他的手掌滾燙,撫摸上纖細脆弱的腰肢,才知道他也是俗人一個。
筆直修長的雙腿似藤蔓般纏繞,勁腰繃緊,蕭與?Z緊皺眉峰,額頭掛著幾滴難耐的汗珠,他埋首于寶扇的脖頸間,汗珠掉落,滾到寶扇的肩窩,讓她身子一緊,下意識擁緊了蕭與?Z的背。
深海中沉浮波動,讓蕭與?Z想起了已經(jīng)快要淡忘的往事,他一貫冷峻的面容有了波動,在寶扇耳旁軟了聲音:“為何不救我?”
寶扇勉強睜開眼睛,瞧見蕭與?Z眉梢眼底的愁意,面帶疑惑:“救誰?”
腹部一陣溫熱,是飲下的醒酒茶在作祟,蕭與?Z意識越發(fā)迷茫,他恍惚記憶起。
曾幾何時,對于那些欺騙稚童的傳說,他也是信過的。
乞討的地方是在城門下,那里有茶棚,和一條細長的護城河。
來往的人會講些稀奇古怪的傳說故事,蕭與?Z為了緩解身上的饑餓疼痛,會轉(zhuǎn)移注意力聽他們的交談。
海中有鮫人,會在各處水域游動,河邊,湖泊。甚至是狹長的小溪流,都可能會有鮫人的身影,鮫人雖有惑人誘騙之輩。但也有生來懵懂,容易被蒙蔽的小鮫人。
若是朝著它們許下心愿,哪怕是良田萬頃,黃金百兩,愚蠢好騙的小鮫人也會心軟,跑去尋來珍寶,獻給許愿人。
當時只是個小乞丐的蕭與?Z不想要珍珠寶石,華服宅院,他只想有人來救他。
于是蕭與?Z站在護城河旁,祈求鮫人,救他出去。
他蕭與?Z不是恩怨不分的壞人,只要鮫人愿意救他出苦海,他定然傾盡一切回報。
可是城外的護城河尤其平靜,連波瀾都未泛起,蕭與?Z沒等來鮫人,他拼命一搏,自己離開了乞丐窩,漸漸開始明白,世人多薄情,唯有自己可以信任托付。
可是面對和他相擁,彼此深切糾纏不能分離的寶扇,蕭與?Z頭次將自己的怨念說出。
她烏發(fā)如墨,似海底生長的水草,周身如同珍珠般璀璨,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輝,更如同蚌肉,軟糯至極,她朱唇中吐露的聲音,像極了傳說中的靡靡之音,足以迷惑人心。
聽到這般無故的責問,寶扇蛾眉微蹙,面上滿是張皇失措,她輕輕起身,將花瓣似的柔唇,印在了蕭與?Z的眼角。
柔聲響起:“是我錯了,應該救你的。”
蕭與?Z面容一僵,堅不可破的心似乎裂開一角,他扯動嘴角,想朝著寶扇冷笑,卻怎么都做不出這個動作。
“我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蕭與?Z抿緊唇瓣,冷冷說道。
蕭與?Z嘴中的「不能輕易原諒」果真付諸實踐,將寶扇里里外外折騰了一宿。
直到寶扇聲音哭喊的嘶啞,蕭與?Z才堪堪停下,兩人彼此相擁,沉沉睡去。
次日,小廝站在屋外,絲毫不敢靠近,昨日院子里只留他一人守候,屋內(nèi)的動靜有多大,除卻屋內(nèi)的兩人,只有他最清楚。
小廝因此越發(fā)心驚膽戰(zhàn),動靜鬧騰越大,等蕭與?Z醒來,怒火也越重。
屋內(nèi),蕭與?Z強撐著發(fā)昏的腦袋,睜開雙眼,只覺得一面團子軟和的手掌正搭在他腰間。蕭與?Z神色冷靜,昨日**顛倒之事,盡數(shù)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他冷眼瞧著躺在他胸膛酣睡,面頰紅潤的寶扇,一眼認出了她是那日溫泉池水中的女子,眉峰越發(fā)冷淡。
第57章
世界三(八)
寶扇還未睜開雙眼,就覺察到一股寒冰似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逡巡。她緩緩睜開眼睛,雙眸帶著水意,眼尾潮紅,堪堪掛著一滴淚珠。
她聲音尚且?guī)е硢�,瞧見蕭與?Z眉眼中的冷意,身子一顫,怯生生喊了句:“蕭郎……”
一聲軟綿綿的話語,將兩人之間的寒意融化,周遭都散發(fā)著春日般的暖融。
蕭與?Z心中狐疑,已經(jīng)開始猜測起那日溫泉池中,是否是寶扇有意為之。
她似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輕咬著下唇,將那昨夜被細細品嘗,已然咬破了皮的柔唇,弄得越發(fā)可憐。
“是來伺候郎君的�!�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似是嘲諷。
寶扇瞬時臉色慘白,身子也開始輕輕顫抖。
蕭與?Z卻不懂憐香惜玉,嘴角上揚,掛著清淺的笑容,任憑是誰見了,都得稱贊一句君子端方如玉,可這笑意中帶著冷冽,緊接著吐露出下一句刺耳的話語。
“倒是慣會耍弄心機,上次入溫泉水中,這次竟上了床榻?”
他語氣平穩(wěn),不急不躁,絲毫沒有怒氣沖沖,偏叫人聽了后,只覺得渾身發(fā)抖。
寶扇強忍眼眶中的淚珠,坐直身子與蕭與?Z對視,她這副勉強忍耐的模樣,越發(fā)顯得可憐可愛,可寶扇渾然不知,貝齒輕啟:“都、都是妾身的錯�!�
說完這句話,寶扇便垂下腦袋,只露出一截白皙柔軟的脖頸。
寶扇若是厲聲反駁,哭鬧著聲稱蕭與?Z冤枉了她,或者賣弄小心機,討眼前人的歡心,蕭與?Z便會冷言冷語相向,任憑美人垂淚,也絕不心軟。
可寶扇性子軟弱,被人冷淡相待,也只知認錯,反而讓蕭與?Z覺得棘手。
她脖頸上還印著清晰的牙痕,是蕭與?Z的杰作,不知寶扇是存心還是無意,那牙印直愣愣對著蕭與?Z,在白玉般的肌膚上,分外顯眼。
蕭與?Z想起昨夜自己對于小鮫人的「報復」,便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一貫冷硬的心腸,見此場景,也說不出傷人的話。
蕭與?Z細細想來,寶扇這般愚笨軟綿的性子,怎么會想出溫泉池偶遇的法子。
更何況那日是他一時興起,連王氏都不知曉,何況寶扇一個初來乍到的。至于床榻歡好……蕭與?Z眉峰攏起,雖然他意識混亂,但能辨認出懷里的溫香軟玉,耳邊的嚶嚀之聲,那等事,是他不想停下,寶扇那時依偎在他的臂彎中,聲音軟了又軟,討好般輕吻他的眼尾,唇角,是他不愿意就此罷休。
將兩人鴛鴦交頸,春閨溫夢之事,全然推卸給一弱小女子,實乃小人所為。
蕭與?Z不自詡為君子,但更不齒于做小人。
他凝眉瞧著眼中包淚,一副軟弱模樣,等待受罰的寶扇,掀開錦被,起身下了床榻。
蕭與?Z周身上下,不著寸縷,他穿戴好了褻褲,勁腰寬肩背對著寶扇。
寶扇耳尖早已經(jīng)泛紅,此時強自忍耐著雙腿的綿軟無力,圓潤透著粉白的指尖,滑過蕭與?Z的腰際。
指尖下的身子一僵。
蕭與?Z轉(zhuǎn)過身,手掌攏住寶扇凝雪皓腕。
寶扇的臉,直面著蕭與?Z的腰腹,如山峰高聳,溝壑起伏,有一條暗色曲線,沒入深淵。
寶扇面頰緋紅,蕭與?Z拿起一旁的衣袍,披在身上。
蕭與?Z冷聲道:“你想要什么?”
僻靜寬闊的宅院?抑或是更加實用的金銀?
蕭與?Z都能給。
科舉致仕這條路,在本朝,從來都不只是需要發(fā)奮苦讀,頭懸梁錐刺股。
紙張,端硯,稍微好些的墨,都需要銀錢。
蕭與?Z不覺銅錢腐臭,也不認為經(jīng)商是下品。
他是貧寒子弟出身,在科舉中拔得頭籌,也積累下了幾間鋪子。
若是寶扇想求的是金銀,蕭與?Z也不會囊中羞澀。
但寶扇聞言,像是誤會了蕭與?Z的意思,以為他要驅(qū)趕自己離開,越發(fā)手足無措,輕顫著羽睫,軟聲道:“妾身只想陪伴郎君左右�!�
蕭與?Z斂眉看著她,好似在觀賞一只被人豢養(yǎng)的鳥雀,自幼被養(yǎng)在籠子里的鳥兒,習慣了順從聽話,有朝一日。即使打開籠子,鳥兒也只會抱緊翅膀,不敢飛出去。
寶扇便是習慣于被豢養(yǎng)的鳥。
寶扇手掌收緊,心中不安極了,直到聽到了蕭與?Z的聲音,才稍稍安定。
“如你所愿�!�
蕭與?Z打開門時,正與一臉慌張的小廝對了個正著。
小廝面上掛著討好的笑容,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蕭與?Z道:“自己去領罰。”
小廝面如土色,應了聲好。等蕭與?Z離開后,小廝才堪堪回過神:方才蕭與?Z只說讓他去領罰,那屋里那位小娘子呢,蕭郎君可沒說要她如何。
屋內(nèi)傳來柔聲輕呼,小廝只聽這聲音,身子便軟了大半,他連頭都不敢抬起,將頭彎的低低的:“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不只是破了,那般狼狽痕跡沾染在衣衫上,寶扇怎么敢再上身。
小廝聞言,霎時間面紅耳赤,只聽寶扇只言片語,便能猜測出昨夜的風光無限好,他急匆匆地離開,去喚丫鬟,一路上思緒漸漸平穩(wěn),心中暗自想道:這小娘子身姿動人,音似黃鸝,與蕭與?Z同臥一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羨慕哪個。
寶扇換上新衣裙,連腰間的系帶都不敢系緊,生怕碰到腰肢上的斑駁紅痕。
丫鬟彎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紅著一張臉來問寶扇:“小娘子,這衣裙缺了一條腰帶。”
寶扇眸光微閃,輕聲道:“或許是掉在哪個角落了,不打緊的�!�
丫鬟便將其他衣裳拿出屋子。
王氏端坐于上位,聽著小廝細細訴說昨日的荒唐事,身旁的丫鬟聽的春心萌動,暗暗蠢蠢欲動,心中遺憾:怎么不是她們頂替了寶扇,享受蕭郎君的疼愛,王氏連眉毛都未皺上分毫,瞧著小廝踉蹌的身姿,便知道他受了罰。
不只是小廝,昨日牽扯其中的,傳話的劉方,一眾丫鬟都領了罰。
膽敢算計主子,發(fā)賣出去也是不為過的。
最終還是王氏舍了臉面,保下了劉方和小廝,但幾十棍棒,卻是不能饒過的。
而眾人之中,唯有一人沒被責罰,便是寶扇。
寶扇走進屋內(nèi),軟了腰肢向王氏行禮。
王氏瞧她腰間系帶寬松,一步一行之間,宛如彩蝶飄舞。
寶扇坐下后,身旁的丫鬟立即端來了一盞熱湯,里面的用料都已經(jīng)被撇去,分不清是什么湯水。
王氏也不解釋是什么效用,只說寶扇成了好事,身上疲憊勞累,先用上一盞湯水。
寶扇端起瓷碗,垂下眸子,輕抿一口,一股子怪味道。
只論味道,說這湯水里面放的是傷人身子的藥草,怕是也有人信的。
何況寶扇沒名沒分,只是王氏為了鞏固地位買來的瘦馬。
雖說王氏昨日還對寶扇耳提面命,要她獲得寵愛。
但人心易變,沒準兒今日就生了妒忌與惡意,想一盞湯水要了眼前女子的性命。
但寶扇分毫不起疑,似乎剛才的輕抿湯水,只是在試探溫度。
她輕輕揚起修長白皙的脖頸,將湯水盡數(shù)喝下。
王氏古井無波的面容,這才有了幾分滿意。
“加了養(yǎng)身子的藥草,味道古怪,但勝在滋補身子。
你身子骨看著太過瘦弱,要好好將養(yǎng)才好孕育子嗣�!�
寶扇乖巧道:“妾身不懂這些,勞煩娘子費心�!�
王氏沒問昨日的細節(jié),怕是問了,寶扇也羞羞怯怯地說不出口。
她只細細叮囑寶扇,要仔細養(yǎng)護身子。
寶扇自然應是。
王氏瞧著寶扇身后的雪枝,目光微動:“郎君不常在府中,你可覺得無趣?”
寶扇自然不覺得王氏是閑話家常,方才故意冷著臉龐,讓丫鬟端湯水,試探寶扇是否會因為得了蕭與?Z親近,而不將她放在眼里。
王氏如此多疑,除了家族的教養(yǎng)習慣,怕是和那位外室女脫不了關系。
王氏想用寶扇來鞏固自身地位,又怕她學了那恃寵而驕的外室女,所以常常忍不住試探。
這會兒詢問寶扇可否無聊,大概是彈奏琵琶之事,被雪枝傳了出去。
王氏這才有意相問,試探寶扇是否能據(jù)實回答。
寶扇鴉睫輕垂,在白玉般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妾身在揚州時,學了琵琶。心不靜時,便會彈奏一曲�!�
這時若是說假話,自己一人見不到蕭與?Z,也不覺得無趣,故意諂媚討好王氏,矯揉造作的樣子反而會讓人生厭。若是率真直爽,直言說無聊,無趣。只會惹來輕視,偌大的宅院,你既然有幸進入,就該千恩萬謝,還要挑剔其中無趣,難免讓人腹誹:心比天高,可嘆命比紙薄。
因此,寶扇不說無趣與否,只挑揀王氏想聽的說。
她學過琵琶,會談曲唱曲,分不出心神思慮宅院空蕩,是否無趣。
王氏又囑咐了寶扇幾句,便讓她離開了。
行走至抄手游廊,寶扇望見林木蔥蔥,掩映著青磚石橋,橋下湖水清凌凌一片,無魚蝦嬉戲,往四周一瞧,周圍草木繁茂。
唯有湖水中格外冷清,未栽種荷花,也沒養(yǎng)護水草。
寶扇輕聲道:“那片湖水,瞧著是極深�!�
明明是清澈的如同銅鏡,光可照人,但卻一眼望不到底。
若是清淺的溪流,怕是一瞥就能瞧見水底的鵝卵石了。
丫鬟應聲道:“娘子說的不錯,那湖水瞧著清澈,但深達數(shù)尺,曾經(jīng)有人不小心墜落湖水中,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廝,腰間掛著麻繩,下水去撈,才堪堪將人救出來�!�
丫鬟不忘記叮囑寶扇:“小娘子萬萬離那湖水遠些,你這樣纖弱的身子,怕是掉進湖水中,連個水花都濺不起�!�
寶扇若有所思,又問道:“這湖水光禿禿的,為何不栽種些花草植物,增添生趣?”
她眸光微微閃動,像極了好奇心重的小娘子。
丫鬟不疑有他,知曉寶扇與蕭與?Z有幾分親近,便有意賣她個好,輕聲嘆道:“郎君他不喜水澤,連這湖水,都是迫于無奈,勉強修筑的�!�
第58章
世界三(九)
寶扇回了偏院,螺鈿紫檀五弦琵琶橫放于軟榻上,周身光滑柔亮,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一看便是被精心護養(yǎng)著的。寶扇素手輕輕撥弄著琴弦,發(fā)出碎玉般的清音。
寶扇柔軟的指尖,滑過緊繃的琴弦,叮咚響聲回蕩在耳邊。凡是喜好嫌惡,定然是有一番道理的。沒有生來便有的喜愛,也沒有憑空生出的憎惡。寶扇眉心微蹙,想起床笫之間,蕭與?Z曾脫口而出「鮫人」二字,又緊緊盯著自己鬢發(fā)間的海藍寶碎珠步搖出神,一時間腦海中仿佛撥云見霧,逐漸明了起來。
雪枝從屋外走進來,詢問寶扇想用些什么膳食。
寶扇瞥見她頭上的碧色玉簪,色澤通透,不似凡品,溫聲道:“這支玉簪,極為雅致�!�
雪枝手心微顫,側過身子,讓玉簪避開寶扇的視線:“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罷了�!�
寶扇瞧著她這副樣子,心中明了:這簪子大概是王氏的賞賜,獎賞雪枝的「忠心耿耿」「據(jù)實相告」。
寶扇黛眉微蹙:“方才用了湯水,不覺饑餓,只想嘗幾塊小點心。
如今是桂花開的正盛的時節(jié),若能將桂花洗凈,摻入面團中,再制成小點心,大約會有些趣味�!�
見雪枝一臉難色,寶扇輕聲問道:“可是有些為難?若是難辦成就罷了,少用一頓也不礙事的�!�
雪枝心頭微驚,王氏方才還囑咐要寶扇好好養(yǎng)護身子,她卻連膳食都沒用。
若王氏不滿追究下來,還是因為自己無能,不能弄些桂花制成的點心。雪枝強撐著應承了下來:“不為難,奴婢這就去安排�!�
看著雪枝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寶扇面上掛著冷意。
既然用了她的消息換了好處,不多費些心思腳力,怎么對得起發(fā)間的碧色玉簪呢。
她要的桂花制成的小點心,可不只是簡單的桂花糕,需要雪枝多費些腦筋來準備了。
桂花容易采摘,想出以桂花入糕點的趣味法子,可是要耗費心神。
自從雪枝被王氏責備,指到寶扇身邊,心中的不滿再也不敢顯露在臉上。
但總想著用她的消息換些好處,也該多辛苦辛苦,看身心疲憊后,還能否分出心神關注她的舉動。
待雪枝離開后,寶扇隨意找了個在偏院伺候的小丫鬟,幾句旁敲側擊,便問出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蕭與?Z極擅鳧水。
那他不喜水澤,便不會是因為懼怕。
這般傳聞,身為飽讀詩書的狀元郎應該是不信的,可他卻偏偏相信了,那這個故事便不是他現(xiàn)如今聽到的,大概是最懵懂無知的兒時。
蕭與?Z的兒時……
寶扇心中的猜測漸漸清晰。
原是有心病之人。
蕭與?Z行事極為認真,在公務上尤其明顯。
他朱筆一圈,隨后便在宣紙上寫下了一行蠅頭小楷,字體如同豌豆般大小。卻看得清筆畫勾連,隱隱帶著其特有的風骨。
字如其人,在同僚們眼中,蕭與?Z待人溫和,落筆寫字。卻極其冷峻,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蕭與?Z整理好幾卷書冊,一直微凝的眉峰才緩緩松開。
他將羊毫筆放在端硯上,手臂抬落之間,從袖口掉落細長絲帶。
眼瞧著那綰色絲帶就要墜落于端硯中,被墨汁沾染上痕跡,蕭與?Z伸出手掌,將絲帶握在了手心里。
他伸開手掌,卻發(fā)現(xiàn)這不是一條絲帶。而是女子的腰帶,昨日荒唐,被他纏繞在手腕上,徹夜未曾取下來過,今日忙碌于公務,竟然也沒察覺。
蕭與?Z眉峰中溝壑起伏,將手心的腰帶展平,微風吹起,腰帶更顯得飄逸,幾乎要從蕭與?Z手中飄走。
蕭與?Z握緊手心,將綰色腰帶牢牢抓住。他眉眼中盡是不解:這樣細的一條腰帶,是怎么懸掛于腰間。
白膩纖細的腰肢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蕭與?Z猛然一驚,如此裊裊細腰,自然是能夠系上的,是他見識淺薄。
下值時,熱情的同僚意欲攬上蕭與?Z的肩膀,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可要與我們同去飲酒作樂。”
蕭與?Z淡淡笑道:“家中諸事,實在難以抽身�!�
同僚還欲再勸,但瞧著蕭與?Z潭水般幽深的眸子,腹中想好的勸解言辭,通通都說不出口了。
幾個同僚站在一處,看著蕭與?Z的身影漸漸遠去,他身姿挺拔俊逸,行走移步間,盡顯文人風度。
人群中傳來輕嘆聲:“蕭郎君這番身姿品貌,讓我這般相貌平平者,越發(fā)無地自容了�!�
“前日我精挑細選了一鮮花,簪于發(fā)間,本是傲首挺胸,神氣滿滿,但見了狀元郎。
頓時覺得花沒了鮮活氣,心中的得意也無了�!�
本朝崇尚美貌,男子愛俊朗,女子喜嬌美。
且男子多以簪花為樂,只是蕭與?Z憑借樣貌,風頭極盛,在游街打馬時,便惹得其余兩位榜眼和探花心中澀然,這到了六部,暗自與蕭與?Z比較的人,越發(fā)多了起來。
同僚中冒出一聲嘀咕:“但今日的蕭郎君,瞧著與往日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說不清,像是多了些煙火氣�!�
雪枝將點心呈上時,已然過去了大半時辰,額頭隱約有汗珠的痕跡。
她將幾碟子點心放在桌上,解釋道:“點柴燒火費了不少功夫�!�
這話像是在表功勞,寶扇不接話,一雙美眸只盯著點心瞧。
這道是桂花碾磨成粉末,灑在半生的點心上,一同蒸好了的。
那道是用桂花制成花蜜,用花蜜水揉面團,制成的點心。
寶扇嘗了一個,很是可口,隨后每道點心都嘗了小小一個,便讓雪枝把偏院的人都喊了過來,將這些剩下的點心,盡數(shù)分了。
偏院里除了雪枝,往日里是跟在王氏身邊,現(xiàn)在陪著寶扇,見過不少好東西。
其余人平日里干的都是粗活,哪里用過這么精細的點心,連和面用的砂糖都是過了十幾遍篩子,直至送入口中,綿軟甜膩。眾人捧著點心,對寶扇謝了又謝。
若說屋內(nèi)有誰是不滿意的,那便是雪枝。
天曉得她弄來這些東西,費了多少功夫。
舍了臉面去求廚房的師傅,又拿出身上的體己錢去打點。
那師傅看銀錢給夠了,才施施然從凳子上站起來,凈手揉面。
她費心勞力是為的什么?還不是為了讓寶扇知道,因為她區(qū)區(qū)一句話,自己多費心神。
好讓寶扇將她視作可以信任的人,日后有什么親密言語,盡數(shù)告訴自己。自己才能用這些言語,去討好王氏。但寶扇卻恍若未覺,將點心分給眾人,還多分給自己一份。
雪枝握著手中的兩塊小巧精致的點心,只覺得心中郁郁,又不知該拿誰撒火,只能獨自忍受。
寶扇抱著琵琶,緩緩走上青磚石橋。此處有供人休憩的亭宇,寶扇揀了石凳坐下,素手輕弄,清靈的琵琶聲傳出。
此處林木環(huán)繞,深湖更顯幽靜,極其適宜練琵琶樂聲。
寶扇斂眉沉思,柔荑輕撫,琵琶聲動,唇瓣微啟,哼唱著揚州城的小調(diào)。
曲是人間曲,人非俗世人。
寶扇一襲素雅的裝扮,青絲被雕花銀簪挽起,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未被挽起的發(fā)絲則是如同瀑布般垂落,為的彈奏琵琶方便,也免得發(fā)絲被纏繞在琴弦上,寶扇將秀發(fā)收攏在一起,垂在胸前。
漆黑如墨的發(fā)絲,襯的那瑩潤的臉龐,越發(fā)小巧,盡顯溫順柔和。
她手腕處戴的也是銀鐲,上頭雕刻的不是花紋,是層層波浪,紛至沓來。
那銀鐲像是有些重,掛在纖細的皓月霜腕處,直直地向下墜去,讓人瞧了只覺得心驚,擔憂這銀鐲是否會傷了佳人身子。
美人一舉一動皆是美的,尤其是當她目光繾綣,只瞧著一處時,越發(fā)叫人羨慕起了那琵琶,明明是死物。卻能被美人握在手心,細細挑弄,慢慢把玩。
吳儂軟語,在嬌在俏。最是不經(jīng)意間的撒嬌賣癡,讓人心潮澎湃,面紅耳赤。
這首曲子分外簡單,是寶扇幼時便學會的一首曲調(diào)。
海中有鮫人,靜待良人歸。
可惜鮫人注定是等不到的,她的良人早已經(jīng)洞房花燭,好不快活。
抄手游廊下,蕭與?Z目光幽深,不知道已經(jīng)站了多久。
他看著亭子里的寶扇,清澈的湖面,倒映著寶扇柔順的模樣。
她口中的唱詞,與臨安城的官話有些區(qū)別,更為軟糯,但依稀可以聽明白里面的字句。
這種春閨怨詞,也只能流傳于小娘子口中了。
蕭與?Z擰著眉,暗道:愚蠢的鮫人。
蕭與?Z抬腳,朝著亭子走過去,距離寶扇越發(fā)近了,蕭與?Z將湖泊上兩人的倒影看的一清二楚。
裝扮簡單,一心彈奏琵琶的寶扇,全然未察覺有人接近,她這般無知無畏,倒是和傳說的小鮫人極其相似。
為了將傳聞增添幾分真切,茶鋪里的人總會說過「有人親眼見過云云」。據(jù)他所說,有人出海時親眼目睹過小鮫人的模樣,生的分外美貌。卻對外界一無所知,被祈愿人哭了幾滴淚,便開始心軟,滿口允諾祈愿人的心愿。
蕭與?Z站定,寶扇似有所覺,靜靜地抬起頭來。
見到蕭與?Z的身影,寶扇鴉睫輕顫,一雙美眸仿佛被泉水流過,格外清澈。
蕭與?Z這才分辨出,她生了雙杏眼,此時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好似林間迷路受驚的小鹿,又慌亂地垂下,叫人瞧不出她的神色。
但蕭與?Z猜測的到,那雙眸子,定然是慌亂的,不安的。
寶扇手心微緊,被緊繃的琴弦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