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惹來滿堂大笑。
那人倒也不再拉著陸淵回去花樓喝酒,但擠眉弄眼地暗示陸淵回:“只瞧你這身板,日后娶了妻子,也是離不開你的。”
說罷,一眾人轉(zhuǎn)身離開。
待屋內(nèi)恢復(fù)清靜,陸淵回掀開棉被,在陶鋪中四處查看。
不許隨意歸家,只許寄銀錢,連寫信都不讓。
陸淵回在陶鋪探查許久,找到些蛛絲馬跡。
不久,因為陸淵回性情沉穩(wěn),不喜言語,一看便是能保守秘密的,便被調(diào)到了內(nèi)間。
當(dāng)陸淵回被引去更深的院子,看見猩紅的火光,噼里啪啦作響的鍛造聲音,才知此處并非是制造陶瓷瓦罐的陶鋪,而是鍛造兵器之所。
鐵器制造,由皇帝統(tǒng)一下令安排。而私自冶煉刀刃長劍,定然是有不軌的心思。
陸淵回垂眸,眼底一片深色。
茶舍中,江公子醒來后,已過了一日。
他周身酸痛難忍,臉上青紫交加,自然想找罪魁禍?zhǔn)姿阗~。
但羅父的名聲向來不好,家境平平,年歲又大了。
江公子即使找到羅父,也不能將其打死泄氣,不然還會惹上人命官司。
而且江公子素來不愿意和這種下九流的人物打交道,極其麻煩纏人。
江公子便將這怒火,牽連到說親的張家身上。
江公子添油加醋,說是張家有意隱瞞,才害的他落到被一個貨郎打傷,還丟了臉面。
江家父母自然心疼江公子,轉(zhuǎn)頭便給了張家難堪。
芝怡剛送走張清萍的長嫂,轉(zhuǎn)身看著張清萍臉色紅了又白。
芝怡不敢言語,只能站在旁邊,心里直打鼓。
張清萍的長嫂來到府上,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
長嫂是貴女出身,做不出大喊大叫的撒潑行徑,她只端起張清萍特意準(zhǔn)備好的茶水,語氣悠悠道:“這門婚事無論當(dāng)初是如何起的頭,終歸是妹妹你親口應(yīng)下的。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張家,都該好好過日子。
陸家顯赫,但我與你哥哥,也從未想過攀上一二,讓你給些好處。
但妹妹不該作弄家里人,你讓公公婆婆找合適的男子相看,只說事成之后,皆大歡喜。
但妹妹可沒提過,這女子身世幾何,家中人是否容易相處。
如今可好,公婆費心找到了江家,本想著結(jié)一門親事。
結(jié)果江公子因為相看受了傷,江家鬧著要給個說法。
公婆賠了銀子不算,還親自上門道歉,試圖緩和多年的關(guān)系,但被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
我說這許多,倒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公婆年紀(jì)大了,再受不得妹妹這些折騰。
妹妹日后若是無緊要的事情,便不必再……”
聽到張家父母受了折辱,張清萍心中微跳。
雖然張母曾經(jīng)以命相逼,但張清萍仍舊時刻惦念著她。
此時聽長嫂一番話,表面上輕輕柔柔,實則告誡她,日后不要再向張家求助。
張清萍心中委屈,不免將寶扇和陸淵回的傳言,說了出來。
長嫂放下那杯未動過的茶水,輕聲說道:“你雖然是陸老爺?shù)睦^室,但對于陸淵回的事情,尤其是婚事,實在不該太多插手�!�
張清萍皺眉:“他怎么能和別人相好,還是一個喪夫的女子?”
長嫂淡淡道:“陸淵回的性子,你素來是知道的。他若是不情不愿,你將那女子褪去衣裙,丟在他床榻上都無用。
但他若是愿意,你又怎么能攔得住呢?”
說罷,長嫂便起身離開,心中暗暗嘆氣。
張清萍為了一時之氣,卻連累了張家。
張清萍神色頹喪,她去尋過寶扇,想要質(zhì)問一番江公子的事情。
畢竟茶舍中,只有寶扇和江公子,江公子如何受的傷,只有寶扇最為清楚。
但開門的是珍珠,她只說寶扇從茶舍回來,便受了驚嚇,正臥床養(yǎng)病呢,不能見外人。
張清萍只得無功而返。
張清萍手撫眉心,只覺得焦頭爛額,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快,羅父便尋到了芝怡,只道他是寶扇的父親。
芝怡神色懨懨,輕揚(yáng)帕子,試圖將人趕走:“你是寶扇姑娘的父親,便去尋她,找我做什么�!�
羅父輕哼一聲,露出他在賭場中的無賴模樣:“你家夫人年紀(jì)不大,心思倒是歹毒�!�
芝怡心中慌亂,忙看了看四周,呵斥道:“你胡說什么!”
羅父不急不慌道:“我女兒寶扇住在陸家,是得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大人的允諾,輪不到一個繼室插手。
你家夫人見寶扇軟弱可欺,便想要哄騙她嫁給一個整日廝混在風(fēng)月場所的無能公子哥。
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寶扇莫不是要掉入你們的腌?H陷阱里去!”
羅父打量著芝怡:“聽聞陸夫人成親當(dāng)日,便對著陸指揮使大人,滿面愁緒,被人揣測是不是有舊情。
如今這般狠毒,怕不是因為陸指揮使對寶扇多有照顧,你家夫人嫉妒了罷。
好狠的心腸,嫉妒一個弱女子,便要將她推進(jìn)萬劫不復(fù)的火坑里面!”
羅父字字鏗鏘有力,將芝怡嚇得一身冷汗,忙將羅父迎進(jìn)府中,又將此事告訴張清萍。
張清萍對陸淵回有余情,在府中如何都不要緊。
若是傳了出去,被眾人口口相傳,可就說不清了……
張清萍面如菜色,她本想著寶扇性子綿軟,隨意將她許給江公子,疏遠(yuǎn)她和陸淵回的關(guān)系,此事便了結(jié)。
張清萍沒有想到,竟然惹出了這許多麻煩。
尤其是站在堂下的羅父,一瞧便是個貪得無厭的,極其不好打發(fā)。
張清萍不欲和羅父多言語,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澳闳绾尾拍荛]上嘴?”
羅父目露精光,晃了晃自己缺指的手掌。
張清萍嫌惡地轉(zhuǎn)過身去。
羅父只道:“因為江公子出言不遜,寶扇受驚,我也傷到了手。
這般便不能下田做活,可我家里還有一家老小,該如何是好�!�
斷指自然和江公子無關(guān),羅父那日將江公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江公子哪里還能傷得了羅父。
但羅父想要從張清萍手中騙些銀錢,便將這斷指,記在江公子身上。
羅父知道,像張清萍這般貴女出身的,自然不會去仔細(xì)打聽,到底那日,羅父傷了多少。江公子自然也只會訴說自己的傷勢。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知道,羅父究竟有沒有受傷。
張清萍微微示意,芝怡便拿出兩枚銀錠,想要搪塞羅父。
羅父輕嗤一聲:“兩枚銀錠,寶扇自然可以給我,我還來尋陸夫人做甚?”
張清萍面色難堪,索性讓芝怡將一木匣的銀錠,都塞給羅父。
沉甸甸的木匣落到手中,羅父這才收起臉上的嘲諷。
但他站在原地,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而盯著張清萍手腕上的玉鐲子,連聲稱贊道:“陸夫人手上的玉鐲,清透瑩潤,真是美麗�!�
張清萍緊抿著唇,褪下手上的玉鐲,扔給羅父。
羅父這才笑盈盈地表示:“陸夫人善心。”
待羅父走后,張清萍只覺得心中委屈。
想她未出閣前,是京城有名的貴女,從未有過什么磨難。
不能嫁給陸淵回,便是張清萍此生最大的苦楚�?墒侨缃瘛齾s被一個卑賤無比的貨郎威脅了。往日里,若是在張家,這般人物定然近不得她的身。
可剛剛,她卻要親自打發(fā),忍受著那貪婪小人的暗暗警告,這著實讓張清萍覺得無比難堪。
她趴在酸枝紅木椅上,好生痛哭了一場。
待陸淵回查清陶鋪的幕后主人,便準(zhǔn)備回到京城復(fù)命。
但陶鋪中人,分外警戒,發(fā)覺了陸淵回的異常。
尋常百姓,沉默寡言者有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陸淵回一般沉穩(wěn)的心境。
因此不待陸淵回離開,便有一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他。
陸淵回來到陶鋪,為了不引人起疑,便沒有佩戴繡春刀。
但陶鋪中剛剛淬煉的兵器,隨處可見。
陸淵回便隨手拿起一柄長刀,以抵抗眾人的進(jìn)攻。
刀光凜冽,有火星四濺。
幾柄刀刃押在陸淵回的長刀上,皆是用盡了全力,幾乎要將陸淵回纖細(xì)強(qiáng)勁的腰,壓得彎曲。
白光閃爍,只需要再壓低一寸,便能在陸淵回的脖頸處,留下細(xì)長的血痕。
對方面上露出暢快的表情,揚(yáng)聲說道:“不曾想錦衣衛(wèi)指揮使,竟然會死在我的手下,當(dāng)真是榮幸至極�!�
陸淵回握著長刀的手掌輕顫,身上穿著的外袍散亂,衣襟外翻,一張明黃色的紙張,似枯萎的落葉,顫抖著墜落下來。
一聲輕笑聲響起。
“這是……平安符?陸指揮使也信這等玩意兒,殊不知求神拜佛,不如求求我,還能給陸大人留個全尸�!�
那人嗤笑著,長靴便要踩到平安符上面。
但他的腳,終歸沒有落下,便兩眼圓睜著向后倒去。
頹勢頃刻間被扭轉(zhuǎn),陸淵回既然已經(jīng)知道陶鋪的主人是誰,自然不需要再留他們的性命。
四周,一片寂靜。
陸淵回輕咳,嘴角滲出一絲血,他抬起手抹去,又將掉落在地面的平安符拾起。
明黃色被朱紅浸透。
陸淵回心道:鬼神不可信,只是求心安罷了。
但再如何,也是他的東西,哪里容許旁人踐踏。
第223章
世界九(二十)
陸淵回趕到京城復(fù)命,天子得知私自冶煉兵器之人,便是自己的血緣兄弟,甚至膝下的幾個皇子,也參與其中。天子震怒,他大權(quán)在握,隨著年歲漸長,便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不禁開始揣測起來:先是偷偷制造兵器,那下一步呢,怕是聚集士兵,包圍皇城,威脅他這個皇帝讓位了罷。
天子氣極,不禁出聲詰問道:“平日里衣食穿用,太傅教導(dǎo),一個也沒短缺了他們。如今卻……當(dāng)真是臣不臣,子不子!”
滿座寂靜,皆無人膽敢回應(yīng)天子的話語。
盛怒之下,天子立即下令,鏟除那冶煉兵器的陶鋪,將所有武器收歸國庫。而幕后之人,則暫時收監(jiān),看其是否悔改,再另行處置。安排好這一切,天子癱坐在龍椅上,心中覺出一股莫名的空虛來。連血緣親情都不可相信,如今,他又該相信誰?
天子輕抬眼睛,將目光落到堂下站著的陸淵回身上。即使相隔數(shù)尺,陸淵回帶著淡淡的血腥氣味,還是傳到了天子的鼻尖。
天子神色閃過沉思,陸淵回單槍匹馬探查此事,其中艱辛危險,可見一斑。
但陸淵回稟告幕后之人時,只是陳述實情,半點抱怨傷勢之意都無。
天子頓時精神一振,他的確有可以信賴之人,滿朝文武大臣,唯有陸卿,永遠(yuǎn)不會背叛他。
許多隱秘之事,交給錦衣衛(wèi)處置,卻不能宣之于口背后的原因。
因此使錦衣衛(wèi)背上了許多罵名,但從未見到過錦衣衛(wèi)眾人有不臣之心。
錦衣衛(wèi)……天子最忠誠而鋒利的一把刀,永遠(yuǎn)是刀刃面向敵人,刀背朝著天子。
天子看著陸淵回的視線,逐漸柔和下來,隨之吩咐道:“陸卿此行勞苦功高,身上又有負(fù)傷,便好生歸家修養(yǎng)。”
陸淵回拱手道謝。
陸淵回剛回到北鎮(zhèn)撫司,內(nèi)侍便眉眼帶著恭敬,將天子的旨意頒下,賞賜如同流水般進(jìn)了北鎮(zhèn)撫司。
內(nèi)侍臉上笑盈盈地,站在陸淵回身旁感慨道:“即使是宮中最得寵的娘娘,也沒讓陛下這般上心過�!�
說罷,內(nèi)侍覺得不妥,堂堂錦衣衛(wèi)指揮使,自然不喜和一個妃子相提并論。內(nèi)侍連忙找補(bǔ)道:“陸指揮使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陸淵回神色如常:“言重了。”
看著琳瑯滿目的賞賜,大到紅珊瑚寶石屏風(fēng),小到腰帶上的配飾,都是精挑細(xì)選的珍品。
旁人若得了天子這般賞賜,難免會喜形于色,洋洋自得起來。
但陸淵回清楚,這是天子因為陶鋪一事,內(nèi)心不安穩(wěn),便記憶起錦衣衛(wèi)的忠心耿耿來,有意籠絡(luò)。
陸淵回吩咐,將這些賞賜,拿出一部分分給其他錦衣衛(wèi),其余的便收到他的私庫中。
天子的賞賜中,有一件用金絲銀線串連玉髓珠而成的手串,個頭大小一般無二,又圓潤生溫。
聽聞這玉髓珠手串,內(nèi)里鑲嵌的有舍利子,陸淵回將其放在鼻下,果真隱隱有檀木香氣傳來。
這般微涼的觸感,此時節(jié)最適合佩戴。
陸淵回便想起了寶扇,她那樣纖細(xì)柔軟的手腕,戴上這玉髓珠手串,再去小佛堂祈福誦經(jīng),定然更顯誠意。
陸家門外。
看到陸淵回的身影,門房面上一驚,心中暗暗叫苦:少爺怎么今日便回來了。
陸淵回抬腳便進(jìn),隨口問道:“寶扇可在府中?”
門房擦著額頭的冷汗,不過片刻,心中便有了計較。
和性命相比,芝怡給的那些小恩小惠,便算不得什么。
門房向來是懂得趨利避害的,心中已經(jīng)有計較,他便撲騰一聲跪在地面,滿臉慌張。
“寶扇姑娘……如今很不好�!�
陸淵回神色微冷。
門房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張清萍邀約寶扇出府小聚。
但回來后,寶扇便病倒了,待在小院中,閉門不出。
可今日,張清萍似乎是受到什么刺激,直接命人打開了寶扇的小院。
張清萍雖然無權(quán),但畢竟有主母的身份,如何也比寶扇一個亡夫的女子尊貴。
眾多丫鬟小廝自然聽命,如今,張清萍興許已經(jīng)闖入其中了。
門房也是破門闖入的助力之一,如今看到陸淵回冷凝的臉色,他主動走上前去,為陸淵回領(lǐng)路。
張清萍確實是不勝其擾,羅父是天生的無賴胚子,拿了銀錢卻不信守承諾,三天兩頭的來找張清萍索要銀錢。
張清萍沒有管家權(quán),自然動不了陸家的銀子,便只能拿自己的嫁妝私庫來貼補(bǔ)。
但羅父看著到手越來越少的銀錢,臉上的神色越發(fā)不屑,昨日拿了銀子后,竟然端詳張清萍許久,嗤笑道。
“陸夫人這般容貌,如何能與我兒寶扇相比。
男子貪戀美色,陸夫人若是想要挽回陸指揮使的心,不如投胎轉(zhuǎn)世,或者換張漂亮的臉皮,來的更快些�!�
如此恥辱,張清萍怎么能忍耐下。陸淵回的移情別戀、羅父的威脅,讓張清萍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到一切的根源,腦袋里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若是寶扇沒了,一切都能恢復(fù)如初。
張清萍闖入小院,寶扇正端著一盞蓮藕排骨湯,小口抿著。
她深知裝病會惹人非議,索性直接真「病」了。真實的謊言,便是要連身邊人,以及自己,都一并欺騙了。
寶扇臉色微白,青絲松松垮垮的,如同云霧般綴在腦袋后面,唇瓣泛著水潤的光澤,聽到門外的響聲后,握著湯匙的柔荑微頓,嬌怯怯地抬眸看去。
看到是張清萍,寶扇掀開身上的錦被想要起身,珍珠連忙去攙扶她。
但張清萍已經(jīng)走到床榻旁邊,她強(qiáng)硬地抬起寶扇的下頜,目光逡巡著寶扇姣好的臉蛋。
冰涼的蔻甲貼在臉上,寶扇身子一顫,瓷碗輕輕地滾落下來,屋內(nèi)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
“夫人?”
寶扇的聲音中滿是不知所措,透著懵懂無知。
可這副樣子,越發(fā)讓張清萍覺得可惡,她被張家疏遠(yuǎn),被羅父勒索,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寶扇卻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
張清萍松開寶扇,那精致小巧的下頜,留下了大片的紅痕,斑斑點點的,加上寶扇雙眸盈淚,越發(fā)顯得可憐兮兮。
“狐媚子!”
話音剛落下,陸淵回便走了進(jìn)來。他神色平緩,兩只漆黑的眸子,宛如星子。
陸淵回似是來的匆忙,腰間還佩戴著繡春刀,不曾卸下。
張清萍眼中一熱,下意識地想到從前,朝著陸淵回迎去,口中喚著:“淵回……”
但陸淵回卻徑直掠過她,走到了寶扇身旁,他俯身瞧看著寶扇,問道:“疼嗎?”
寶扇搖頭,想要撲進(jìn)陸淵回的懷里,尋求依靠。
但因為屋內(nèi)有旁人在,便只是揚(yáng)起柔荑,輕扯著陸淵回的腰帶,聲音細(xì)如蚊哼:“大人,你回來了……”
思念之情,無需過多言語,只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綿綿情意。
那澄凈的眼眸中,只倒映著陸淵回的身影,水光晃動,陸淵回的身子也隨著搖晃。
陸淵回移開視線,看向剛匆匆趕到的趙管事。
“父親讀書久了,竟連管家都不會了�!�
趙管事聞言,頓時冷汗涔涔,連忙道:“老爺忙碌朝政,知道夫人來此,立即便讓我前來查看�!�
陸淵回垂眸,看著緊緊攥著自己腰帶的柔荑,眼神微暗。
聽到趙管事的分辯,陸淵回輕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
他這位父親,向來是不將旁人的喜怒哀樂放在眼中,張清萍此舉,便是有陸老爺?shù)姆趴v在其中。
不然,一個無權(quán)的主母,如何能讓眾人聽令。
趙管事的腰,頓時彎地更深了。他稍使眼色,便讓人帶走了張清萍。
趙管事輕抬起眼眸,看著依偎在陸淵回身旁,一副楚楚可憐姿態(tài)的寶扇,緩緩開口道:“夫人此舉有錯,但也是被逼的緊了,才……”
陸淵回握住寶扇纖細(xì)的手腕,柔若無骨,膚如凝脂。
他輕輕一動,便將懷中的玉髓珠手串,戴至那瑩潤的手腕處。
趙管事見陸淵回不理會他,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夫人鬼迷心竅,對寶扇姑娘做了錯事。
但寶扇姑娘的父親,貪得無厭,這才使夫人強(qiáng)行闖入院中。
若是夫人有錯,只占七分,另外三分……”
寶扇躲在陸淵回身后,捏著陸淵回腰帶的指骨泛白,聽到趙管事這番話,她輕輕松開,喃喃細(xì)語道:“爹……他不會的……”
趙管事還要在說,但對上陸淵回古井無波的眼神時,身子頓時一顫,連忙告辭。
珍珠也退出屋子,只留陸淵回和寶扇在屋中。
寶扇低垂著腦袋,想要為自己的父親辯解,她知道羅父不是個好父親,沉溺賭場,從未真正憐惜過她這個女兒。
不過,那可是她的父親,怎么會做出,以自己女兒受過的傷害,來謀取錢財?shù)氖虑槟亍?br />
寶扇不愿相信,但又找不出理由,便只能干巴巴地說著:“爹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做的……”
像是在說服陸淵回,但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陸淵回不喜寶扇哭泣,這讓他眉骨揚(yáng)起。
陸淵回不懂女子的心思,他母親便是如此,為了陸老爺哭泣,為了他哭泣,最終傷了身子。
亡夫魏茂,羅父,和其他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人物。都能惹得寶扇紅了眼圈,輕聲啜泣。
陸淵回握住寶扇的手腕,仔細(xì)摩挲著上面的玉髓珠手串,溫潤細(xì)膩的觸感,讓陸淵回的心境逐漸平靜下來。
他開口問道:“我回來了,你不歡喜嗎?”
寶扇忙搖頭,原本紛亂松垮的鬢發(fā),越發(fā)散開,她聲音中帶著哭泣后的顫音:“不,大人回來,我歡喜的�!�
唯恐讓陸淵回誤會了自己,寶扇連忙停下哭泣。
但哭泣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克制,她輕聲抽噎著,胸脯仍舊起伏不定,眼眸中懸著一滴淚珠。
寶扇雙眸帶著洇濕的紅意,美眸中滿是真誠:“我想讓大人平安歸來。”
陸淵回?fù)P起手,用手背抹掉寶扇眼眶中的那滴淚珠,清淺的濕意,從陸淵回的手掌上滑落。
陸淵回的手掌,因為常年握緊繡春刀,帶著沙礫般的粗糙感,撫上寶扇的臉頰,便能留下一片紅痕。
但寶扇卻并不在意,她側(cè)過臉頰,讓自己的臉蛋,緊貼在陸淵回的掌心,姿態(tài)溫順。
“大人。”
似是情人之間的呢喃,綿柔酥軟,仿佛放在蜜水中,浸泡了許多時辰。
陸淵回摩挲著寶扇的臉頰,完全不同于他的肌膚,至柔至軟。
陸淵回輕聲應(yīng)道:“我知道�!�
他日夜兼程回到京城,空蕩蕩的心中,會浮現(xiàn)寶扇的身影,記憶著還有人惦念著他,牽掛著他。
知道他平安歸來,定然歡喜。
第224章
世界九(二十一)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仿佛有安靜的水流在緩緩流動,靜謐無聲。陸淵回的掌心,撫弄著寶扇的臉頰,指腹滑過那細(xì)膩如豆腐的肌膚。
雖然并沒有過多的言語,但陸淵回只覺得心中平穩(wěn),仿佛在海面漂浮不定、顛簸起伏的船只,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歸所。
陸淵回目光輕移,看著寶扇柔弱不堪的身段,我見猶憐的臉蛋,只覺得奇怪的緊。寶扇這般綿軟性子的人,好似精致的瓷器一般脆弱,一點小小的打擊,便能讓她慌神�?善沁@樣嬌弱的女子,陸淵回在她身上,卻得到了暖融的溫度。被寶扇全心全意地依靠,惦念著,他這只隨風(fēng)飄動的紙鳶,便憑空生出了一條纖細(xì)的繩,握在那綿軟的柔荑中,被她掌控方向。
陸淵回知道自己情緣淡薄,無論是親情,還是男女之情。但當(dāng)數(shù)柄刀刃要逼近他的脖頸,五臟六腑都在痛時,陸淵回心中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若他身死,寶扇可曾會為他啜泣,就如同為了魏茂一般。
兒女情長并不是陸淵回的全部,僅僅能困擾他一瞬。下一刻,陸淵回便奮力反擊,將那些圍攻他的人,毫不留情地了結(jié)性命。
夕陽落下,落日余暉灑在陸淵回的身上,他冷冷地看著滿地狼藉,孤傲的神情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抹寂寞。陸淵回扯動嘴角,喉嚨間發(fā)出輕笑。
只是,終究不會像對待魏茂那般,痛徹心扉,日夜惦念,整日跪在小佛堂前,祈求魏茂能夠安穩(wěn)轉(zhuǎn)生。
畢竟,陸淵回又不是寶扇的夫。何等痛苦,能與喪夫之痛相比擬。
寬闊的手掌,被柔若無骨的素手覆蓋。
帶著涼意的玉髓珠手串,緊緊地貼在陸淵回的手背,壓出圓潤的紅痕。
寶扇的手小,堪堪覆著陸淵回的一半,她的柔荑不知是怎么生的,軟綿綿地似一團(tuán)棉花,觸之,便覺得輕飄飄的。
寶扇纖長的眼睫輕顫,目光純凈,她像是有疑惑,腦袋略微偏了偏,惹得陸淵回的掌心,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大人所贈,我很歡喜。是大人買來的嗎?”
陸淵回否認(rèn)道:“是陛下賞賜�!�
聞言,寶扇的眼眸中閃過落寞,但很快又變得熠熠生輝,滿是仰慕地望著陸淵回:“能得陛下賞賜,大人真是能干�!�
如此直接的稱贊,還是陸淵回頭次聽到,他眸色微僵,收回了手掌。
寶扇卻靠近了陸淵回,她并不直接鉆進(jìn)陸淵回的懷抱中,只虛虛地依偎在陸淵回的肩頭,如同一只稚嫩的鳥雀,攀附著讓她覺得安心的樹枝。
“只待在大人身邊,便覺得心安……這世間果真奇妙,既有如大人一般,英勇非凡,所向披靡的人物,也有我這般無用之人……不知何時,我也能如同大人一般�!�
寶扇輕輕地靠在陸淵回的肩膀上,語氣中滿是落寞。陸淵回沉聲道:“不必如此�!�
他試著稱贊寶扇:“你很好�!�
心底善良,待人親和。仿佛一切美好的詞語,都能堆砌到寶扇身上。
但陸淵回只是用了「你很好」,便堪堪結(jié)束。不過寶扇顯然被這句話安撫,她眉眼彎彎,暫時忘記了不快的事情,柔聲說道:“大人亦好。”
陸淵回陪著寶扇去了小佛堂,寶扇身子仍舊有些虛弱,路途上,陸淵回攙扶幾次,寶扇才免于腳步踉蹌。
寶扇跪在蒲團(tuán)上,往銅盆中遞了些福紙。
素來不信鬼神的陸淵回,跪在寶扇身旁的蒲團(tuán)上,他雙手合攏,閉上眼眸,薄唇微動,不知在祈求些什么。
再睜開眼睛時,陸淵回的眸中多了清明和篤定。
他轉(zhuǎn)身看向?qū)毶�,寶扇仍舊在虔誠地誦讀經(jīng)書,柔軟的唇瓣張合,露出編貝般瑩白的齒,以及那小巧柔軟的舌。
寶扇的聲音,原本便是清靈悅耳,此時因為口中誦讀的是經(jīng)書,更多了一分古韻。
身披金光的佛像,立在正中央,端的是肅穆莊嚴(yán)。
小佛堂中,連垂落的紗幔,都是厚重的暗紅色,叫人生不出半分褻瀆的心思來。
但陸淵回看了寶扇許久,他以深沉的視線,描摹著寶扇的眉眼,瓊姿花貌。
誦讀經(jīng)書的清樂聲音,并沒有使陸淵回平心靜氣。
窗外偶爾響起的悠長蟬鳴,才是陸淵回此時的心緒。
寶扇是生的這樣柔美,連貼在她臉頰處的發(fā)絲,都柔軟可愛。
她靜靜地誦讀著經(jīng)書,語罷,睜開美眸輕聲說道。
“大人,我為你求了福氣�!�
陸淵回喉嚨艱澀,他勉強(qiáng)發(fā)出正常的聲音詢問:“求的什么?”
瓷白如玉的臉頰,頓時浮現(xiàn)出羞怯的紅暈,寶扇怯怯地回道:“愿大人得償所愿,諸事順?biāo)臁!?br />
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傳來轟鳴聲,陸淵回已經(jīng)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風(fēng)吹開窗欞的聲音,擾亂人心的蟬鳴,燃燒殆盡的長燭倒在香爐中的聲音……
陸淵回只看得到,那柔軟的唇瓣輕輕張開,要他得償所愿。
他心中所愿,是什么?
陸淵回?zé)o暇去想,他仿佛不受理性控制,只憑本能做事。
在寶扇的輕呼聲中,陸淵回?fù)碜×怂?br />
纖細(xì)柔韌的腰肢,此刻被陸淵回的手中掌握。
陸淵回俯身,視線朝著寶扇纖長脆弱的脖頸處掠過,往下看去。
除了綿軟的腰肢,他一手可握的,還有不少物件……
“大人……唔……”
在寶扇輕顫的美眸中,陸淵回含著那只花瓣般的柔唇,仿佛糯米團(tuán)子般,香甜可口,回味無窮。
寶扇被陸淵回攬在懷里,長袖垂落,露出藕白的手臂,那蔥白的手指,緊緊地攥著陸淵回的外袍,弄出一片凌亂不堪的褶皺。
明明是陸淵回主動,他卻行為生澀,頗為生疏地含著寶扇的唇瓣,發(fā)出的嘖嘖響聲,讓寶扇兩頰緋紅,羞憤欲死。
小佛堂是清靜的地方,陸淵回卻向來不相信鬼神之說,反而在此地,將寶扇抱緊。
陸淵回的手掌,在寶扇單薄柔弱的背上,輕輕摩挲,粗糙的掌心,隔著薄衫,讓寶扇身子發(fā)顫。
她的唇瓣,已經(jīng)被陸淵回含的殷紅如血,幾乎喘不過氣來。
只是下一瞬間,陸淵回便無師自通,以舌相抵,敲動寶扇的唇齒,以極其強(qiáng)硬的姿態(tài),擠占寶扇的領(lǐng)地。糾纏不休,直至藕斷絲連。
寶扇是抵不過陸淵回的力氣的,她虛弱無力地靠在陸淵回的胸膛上,感受著緊繃的肌肉,緊實的腰腹,心中砰砰直跳。
“不可以的,大人,放開我……”
但陸淵回怎么會放開,他正自得其樂,覺出男女之間相處的趣味來,定然不會輕易松手。
陸淵回想起,他在陶鋪中,那些男子湊到他面前,擠眉弄眼說的葷話。
原本是污穢不堪的東西,現(xiàn)如今卻成了一把烈火,在陸淵回身子中燃燒地轟轟烈烈的。
陸淵回一手掐著寶扇的細(xì)腰,另外一只手則撫弄著寶扇的青絲。
她生的一副極其美好的發(fā)絲,如同綢緞般柔順,透著晃眼的黑色。
陸淵回對此愛不釋手,仿佛調(diào)弄小貓一般,用梳理青絲的動作,安撫著寶扇。
寶扇緊攥著陸淵回外袍的素手,逐漸失去了力氣,緩緩地滑落到陸淵回的勁腰處,變掙扎為依靠。
陸淵回松開了寶扇的唇瓣,在那纖細(xì)的脖頸處輕啄,留下點點艷麗的紅色。
纖長的如同天鵝般的脖頸,在陸淵回的撫弄下,微微揚(yáng)起,露出瑩潤的潔白。
光滑細(xì)膩的玉石上,被覆上斑駁的痕跡。
寶扇無力抵抗,但她眼角帶著淚珠,露出迷茫的神色,顯然是不明白,為什么她信賴。
作為依靠的陸淵回,會突然做出這般行徑來。
陸淵回俯身,吻去了寶扇眼尾的淚珠,他舌頭一卷,平日里平靜沉穩(wěn)的臉上,此時顯露出幾分意亂情迷。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寶扇,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滿是讓人看不懂的深色。
“是苦的。”
“你討厭我。”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語氣。
寶扇幾乎要被他剝光,外面穿著的罩衫,被拋到地面上。
素色衣裙雖然還穿在身上,但松松垮垮,凌亂的不成樣子。而寶扇單薄的肩頭,都已經(jīng)泄露出來,且落滿了啃咬的痕跡。
至于陸淵回的身上,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他周身的衣袍,都皺成一團(tuán),下裳更是不能穿了。
任憑是誰,此時若是闖進(jìn)來,都會責(zé)怪兩人,竟然在小佛堂做出這等不堪的事情來。
迷亂的思緒,仍舊殘留在陸淵回的腦袋里面。
但陸淵回并不想將此事,歸咎于什么一時沖動,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什么。
過去是,如今也是。
寶扇聽到陸淵回關(guān)于「討厭」的詢問,黛眉蹙起,露出憂愁之色,全然不知自己如今,有多么誘人不自知。
她這般綿軟的性子,若是被旁人做了此事,定然要恨透了那人,心中郁郁,但這人……
是陸淵回,是收留她,保護(hù)她的陸淵回,寶扇怎么能狠心責(zé)怪。
于是,在陸淵回深邃的目光中,寶扇輕輕搖頭,用那張不知被陸淵回輕吻過多少次的唇瓣,柔聲道:“我不會討厭大人的。”
說罷,寶扇垂下腦袋,眉眼中滿是自責(zé):“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錯事,惹得大人做出這般……”
陸淵回又一次堵住寶扇的唇瓣,掌心撫著柔軟,聲音沉穩(wěn),帶著安撫:“和你無關(guān),是我無端起了這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