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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照進一縷,又很快被回彈的門板隔絕開。

    懷姣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嘈雜聲音,垂著腦袋,手里的叉子無意識攪了攪紙盤里已經(jīng)有些軟塌的奶油。

    身旁的皮質(zhì)沙發(fā)往下陷了陷,連帶著懷姣坐著的位置也往一側(cè)偏移了些。

    懷姣轉(zhuǎn)過頭,

    看到剛剛進門的虞放,在他左手邊坐下。

    包房混亂又晦暗的燈光,

    使得懷姣無法看清對方的臉,

    只能隱約感覺到,他臉上的表情既模糊,又奇怪。

    正前方的大屏幕上,

    歌曲MV鏡頭切換的明亮光影晃過他的臉,

    將他臉上糾結(jié)一般緊皺的眉眼,照了個清楚。

    懷姣慢慢收回視線,

    抿了下唇角。

    “陸炎之呢?”

    他聽到虞放別別扭扭的聲音,小聲在問他。

    “不知道�!睉焰燮ご怪�,似乎不太想搭理對方。

    “還生氣呢?”

    好像看出了懷姣的態(tài)度,

    虞放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他,

    嘴上快速道,

    “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嗎,怎么氣性這么大?”

    懷姣還是沒理他,

    手上攪得軟塌塌的奶油再也無法入口一般,

    被擺回面前的茶幾上,

    懷姣拿出手機,

    翻了翻,好像打定主意不跟這個人有任何溝通。

    “誒,你別不理我啊,我再跟你道個歉,行不行?”

    “這次認認真真的,保證再也不……”

    “聊什么呢?”虞放脫口而出、還未完成的一句保證,被剛剛放下麥克風從臺上下來的某個人打斷。

    那人似乎跟兩個人極為熟悉一樣,喝了點兒酒,又唱了首撕心裂肺的歌,此時情緒正高,大咧咧在兩人身旁坐下,開口就揚聲指點道:“就一點小摩擦,各退一步算了,虞放一直就說話不好聽,懷姣你多擔待著點兒,都一個部門的,以后學校里還要天天見呢,現(xiàn)在鬧成這樣多不好看�!�

    懷姣側(cè)過頭,認出了這個人。

    普通又油膩的面孔,每次各種活動聚餐里,最愛摻和點評某些私人話題的一個男部長。

    不出意外,大概也點評過懷姣。

    男部長看到懷姣看向他,好像得到重視一般,更來勁了一些,一雙丑陋的三角眼亮了亮,拖著調(diào)子,再次提出自己的高見:“實在不行,你明年實習的時候,讓虞放給你想想辦法,隨便進個他家什么公司�!�

    “有他罩著你,畢業(yè)之后你還用想什么?隨你是想做主播還是想干什么,你只要開個口,虞放他能不幫你?”

    虞放原本跟懷姣說著話,被打斷還有些不爽的。

    但隨著對方明顯不太靠譜的話音落下,身旁的懷姣,卻好似真的聽進去了一般,蹙起眉,輕微抿住下唇的動作——

    虞放表情一頓,順勢閉上了嘴。

    “我,現(xiàn)在還沒有考慮這么多……”懷姣舔了下嘴唇,顫顫垂下眼,薄薄的眼皮遮擋住眼珠。

    “你都大二了,可以開始考慮了�!�

    那人盯著懷姣猶豫的臉,假意嘆了口氣,乘勝追擊道:“你現(xiàn)在剛做主播好像是能掙著錢,但你沒個靠山,一個人能單干多久?平臺不是吃干飯的,你享受他們的資源流量,就得付出點兒代價……”

    “哎,有些內(nèi)幕我不想跟你透露的,平臺公會那些壓榨合約,不簽約就限流雪藏。你又長得漂亮,又乖,以后你那些金……給你打賞的榜上大哥,拿這些拿捏要挾你,非要見你,非要跟你發(fā)生點兒什么的時候,你能找誰?你能怎么辦?”

    “是,他們現(xiàn)在好像是沒強迫你干什么,好像是對你挺好�!�

    “但是你自己想想,這世上哪兒來那么多沒理由又純粹的喜歡�!�

    “說白了,那都不是什么大哥,那就是你客戶。”

    ——媽的,丑b你再侮辱我們試試呢?

    ——受不了了!炸了!我對老婆的真心天地可鑒!如有任何雜質(zhì),天打雷劈!寶寶你不準聽�。�!

    ——小姣の笑顏,是莪今生最大の守護,侮辱者,死——

    “我不是嚇唬你啊,是這種事兒在主播圈實在太常見了,就是行業(yè)潛規(guī)則,稍微對這行有點了解的都清楚,不信你上網(wǎng)查查,或者你問問虞放,虞放他家就有這種專簽主播的經(jīng)紀公司……”

    懷姣要使勁咬住嘴唇,才能不在彈幕暴怒般的炸鍋刷屏下,笑出聲來。

    他面上表情慌亂,看上去卻是一副真有些信以為真的模樣,在對方話音下,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低聲、短促,朝虞放張了張,“……真的?”

    虞放眼皮跳了跳,被懷姣切切盯著。

    半晌,才模糊“嗯”了聲。

    ……

    作為和好、和冰釋前嫌的見證,那杯晃出杯沿的酒,被遞到懷姣的面前。

    虞放手腕半抬著,一只手緊緊捏著杯底。

    耳邊是持續(xù)嘈雜的KTV聚會現(xiàn)場,面前懷姣正對著他的側(cè)臉,和不住顫動的眼睫,在包房變換莫名的絢麗燈光下,顯得既晃眼……

    又可憐。

    他喝酒時總是皺著眉,好像總也難以適應這樣刺激的酒精氣味。

    虞放難以控制地回想到,對方第一次喝酒,好像也是因為他們。

    他明確表達過拒絕,只是沒什么用,他們只戲謔笑著讓他及早適應。

    弱小的人沒有話語權(quán),他的推拒和不喜歡不會被任何人在意。

    手中突然空了一瞬,虞放的心里無端端感覺到些許慌意,從未有過的慌,甚至他的手指,也隨著被拿走的酒杯,無意識往前伸了伸——

    只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被身后的另一個人按住。

    虞放側(cè)眼,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旁邊的孟行軻,即使在這樣嘈雜昏暗的包間里,對方眉眼里的興奮,也難以掩藏。

    視線交錯間,虞放皺了下眉,牙根緊咬著,轉(zhuǎn)頭繼續(xù)看向懷姣。

    懷姣也蹙著眉,正垂眸盯著手中的酒。

    他不是在猶豫什么,也不是想反悔,而是……

    眼前酒杯上,一只看不見的,冷冰冰的手,正攏著他的手背,蓋在杯口,擋著他。

    聲音也和手一樣的冷,【酒里有東西。】

    懷姣眨了眨眼睛,小聲回他:【我知道…】

    他搭上8701如機械一般,毫無溫度的手指,抿唇,圓翹的鼻尖輕微皺了皺,【我不太能喝酒,所以你一會兒要保護我。】

    8701手指停住。

    最后只說:【好�!�

    ……

    陸炎之回到包房的時候,懷姣的腦袋已經(jīng)感到些許的眩暈。

    “怎么了?”好似被他異常發(fā)紅的臉頰嚇到,陸炎之坐下身,表情緊張地喚了他兩聲,“喝酒了嗎?臉怎么這么紅?”

    “嗯,喝了一點、暈……”

    兩人的對話,讓身側(cè)一直盯著他們的虞放,神色莫名緊繃。

    陸炎之轉(zhuǎn)過頭快速瞥了他一眼。

    “要上去休息會兒嗎?要不要喝點水?”

    陸炎之伸手碰了下懷姣的額頭,皺眉道:“你喝太多了,這里的酒度數(shù)高,你喝不了……”

    “要休息、”懷姣打斷他。

    懷姣扶住陸炎之的手臂,小心坐正,腦子卻有些糊涂了似的,又一字一頓,恍惚說道:“要上廁所、和休息……先上廁所……”

    他連手指都很燙,抽了骨頭一樣,軟塌塌搭著陸炎之的小臂。

    陸炎之從認識懷姣開始,很少被懷姣這樣貼近倚靠過。

    他無端端的,心里麻得厲害。

    一時竟也像喝了酒似的,說話都跟著懷姣顛倒起來,“那,先去衛(wèi)生間?再去休息?”

    懷姣“嗯”了聲,不再說話了。

    走廊外,一直倚墻靠著的某個人,低著頭,帶著銀戒的手指,胡亂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

    原本安靜的走廊空間,隨著再次打開的包房門,涌入一瞬的吵鬧。

    沈承遇十分敏銳地直起身,快速朝那邊看過去。

    他看到陸炎之扶著一個人,從包房里走出來,男人身體背對著走廊這頭,似乎打算往樓上走。

    那人半趴在他肩膀上,雖然看不到臉,但只從穿著體型都能清楚認出,那就是懷姣。

    沈承遇表情微變。

    正要抬步跟上去,下一秒,卻看到伏在陸炎之肩側(cè)的懷姣,朝他微微抬起點臉——

    兩人快速對視了一秒,沈承遇愣了愣,還未等看懂對方的視線,緊接著,不遠處包房的門又再次被打開。

    虞放和孟行軻兩人,同時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們腳步倉促,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緊跟上前面的陸炎之。

    沈承遇要是再看不出幾人有鬼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只他還是沒搞清楚,懷姣到底打算怎么做。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聊天界面顯示著他先前和懷姣臨時加上的好友。

    除去一連串毫無回復的綠色對話框,最上面一條,是懷姣唯一給他發(fā)的一句——

    【等一等】

    所以沈承遇克制著所有煩躁和沖動,一直等在外面,等著懷姣的回復。

    ……

    懷姣只從進門前的倉促一眼,大概看清了別墅三樓的具體相貌。

    一條走廊,隔開酒店房間一般的幾扇房門。不像個別墅,倒像某種高級酒店一般,處處透著奇怪。甚至連房門都無法上鎖。

    懷姣是在進門后才察覺的。

    他借著酒意,和大腦的昏勁,假裝警惕地將陸炎之擋在門外,“我要休息了……”

    陸炎之有些無奈地被他推出去,嘴上還在問他:“晚上要叫你起來嗎?要不要給你拿睡衣……”

    懷姣的回答是直接把門關(guān)上。

    進門后,他馬上換了幅較為清醒的面孔,抿著早有些發(fā)白的嘴唇,反身摁住了門把手。

    他小心翼翼,正打算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地將門打上反鎖時,才遲遲注意到,這扇門根本就鎖不上。

    【沙發(fā)�!�

    延遲揮發(fā)的藥物作用,讓懷姣幾乎頭昏腦熱地聽從著8701的指令,走向一旁的沙發(fā)。他彎下腰,脫力半伏在沙發(fā)扶手上,靠著8701的幫助,勉強推動它,將門抵住。

    懷姣晃了晃腦袋,極力保持著清醒。

    【床頭柜,左邊。】

    過于直白的提醒,讓懷姣哪怕在身體這樣奇怪的狀態(tài)里,也晃了晃神,下意識軟下了肩膀。

    【8701,】懷姣手腳虛軟地挪到那張豪華大床的左邊床頭柜前,曲膝跪坐下來。他的心臟“咚咚”劇烈跳動著,不是為即將發(fā)現(xiàn)什么,而是因為藥物作用,生理性地心跳劇烈,【我不舒服……】

    冰塊一樣冷冰冰的一只手,突兀撫上懷姣發(fā)紅滾燙的臉頰。

    微有些硬的機械拇指,極輕地,揉了揉他沁出汗珠的柔軟鼻尖。

    懷姣脫力一般,整個腦袋耷拉在系統(tǒng)的手上。紅粉一片的臉頰肉,軟綿綿擠壓著8701冰冷而寬大的掌心。

    連鼻腔里呼出的氣體,都是燙的。

    【沒事,很快就好�!�

    似乎系統(tǒng)的機械手臂,真的有一些降溫的作用,懷姣只趴了幾秒,就隱約感覺到臉上的溫度好似降了一些。

    他很快打起一點精神。

    懷姣清楚眼下沒有太多能容得下他多磨蹭的時間。

    稍好一點后,他就坐直了身體,沒有任何多余猶豫地,直接伸手拉開了面前的抽屜——

    臥室燈光底下,驟然露出來的琳瑯物品,和各種小瓶裝的奇怪藥品,雜亂擺在里面。

    懷姣微微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顫著手指,繼續(xù)拉開第二層……

    第二層只有一樣東西,一個四四方方的金屬匣子,空蕩蕩擺在那兒。

    懷姣掌心濡濕,努力克制住直涌心頭的嘔吐感,將那個金屬盒拿出來。細白的手指微曲著,撥開鎖扣。

    “啪嗒”一聲,匣子彈開了。

    視線中,一左一右,還未拆開的兩支針劑,冰冷鑲嵌在匣子里。

    懷姣瞳孔都瑟縮一瞬。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半小時內(nèi),改完發(fā)。

    第224章

    奇怪的他(二更)

    224

    發(fā)白的嘴唇,

    下意識張了張,懷姣盯著手上的匣子,正在愣神時——身后,

    緊閉的臥室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咚咚——”

    “懷姣,你好點了嗎?”

    隔著門板,陸炎之關(guān)切的詢問聲,自門外響起。緊隨其后的,

    還有另外兩道異常壓低的熟悉嗓音。

    “進去啊,堵這兒干嘛?”

    “催什么……”

    陸炎之看著他們,

    好似有些疑惑,

    “你倆來這兒做什么?”

    “……”

    門外安靜了兩秒。

    懷姣緊緊盯著那扇被沙發(fā)抵住的那扇,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他恍然間意識到,整個別墅三層,

    好像根本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從無法關(guān)緊的房門、到完全不屑于去上鎖的床頭抽屜。

    似乎明確顯露出,這群人無法無天的底氣,

    和有恃無恐的態(tài)度。

    懷姣回過神,看著面前打開的屜柜里,那些明顯有問題的種種物品和針劑。

    動作快于頭腦的,

    他從褲子口袋里摸出手機,

    手指哆嗦著劃開屏幕,

    點開相機——對著那些雜亂的藥物,那些標注在瓶身、完全不認識的奇怪字母,

    快速、仔細地,

    拍攝下來。

    鏡頭隨著他顫動的手腕晃了晃,

    最后按下結(jié)束。

    “咚咚咚”,

    門外的敲門聲,又大了一些。

    “懷姣?”陸炎之遲疑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醒了嗎?”

    懷姣快速看了眼屏幕右上角。

    手機上是有信號的,但是眼下,遠離城區(qū)的豪華別墅,和眼前僅僅靠沙發(fā)們抵住的臥室大門,哪怕報警,警察來的這段時間里,也沒有留給他足夠安全的逃脫空間。

    懷姣站起身,盯著面前隨著敲門聲輕微震顫的臥室大門,腳步倉皇,往后退了兩步。

    身后是封死的落地窗,阻隔著他倒退的腳步。

    【衛(wèi)生間,有窗戶�!�8701嗓音沉穩(wěn),再次提醒道。

    好似瞬間找到主心骨,隨著8701的話音落下,懷姣想也不想地,直接就往衛(wèi)生間里跑去。

    門外的幾個人好像也遲遲意識到屋里的情況有些不對,他們對視一眼,驟然抬高音量,“懷姣?”

    伴隨著門把扭動的聲音,下一秒,門內(nèi)明顯感受到的阻力,讓陸炎之眉心緊蹙,重重往里推去——

    “懷姣?你在里面嗎?!”

    金屬門把手在下壓時,恰好卡在了沙發(fā)靠背上。

    這也導致門外的人無法第一時間推開它,只能來回用力地推搡幾下,卻剛好為門內(nèi)的懷姣,拖延了一點時間。

    懷姣躲進廁所里,隔著兩扇門,陸炎之和虞放幾人堵在門外,一直“咚咚”敲著門。

    驚悚片一樣,還在不斷喊著他的名字。

    懷姣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牙關(guān)哆嗦著轉(zhuǎn)過頭,卻看到三樓客房的衛(wèi)生間里,極為詭異地,安裝著大片大片的全身鏡,就連頭頂上也是面完整的鏡子。

    懷姣手撐著墻壁,被汗水濡濕的手心,拖著水痕、拂過鏡面。

    浴室里,迷宮一般,四面八方都映照著他倉皇瘦削的身形,和紅得怪異的一張臉。

    懷姣再也不敢看下去。

    他順著8701的指引,找到浴簾后的那扇通風窗。

    四方的玻璃窗,只能往上推開一半,懷姣要踩著浴缸的邊沿,努力踮起腳尖,才能勉強爬上去一點。

    誰成想窗戶實在有點高,懷姣腦袋暈暈的,又使不上勁兒。

    【我上不去、8701——】

    他一雙手扒在窗沿,也不知道先下來、或者踩一下旁邊的浴缸龍頭借借力,只一雙腿筆直往下吊著,腳尖懸空蹬了蹬,慌得亂叫。

    8701好像嘆了口氣。

    懷姣感覺到有人扶著他的腿,托住了他。

    怕他撞到似的,一只手扶在他的額頭上。

    下一秒,他被人往上一推,緊接著,半個腦袋都從窗戶里鉆了出去——

    ……

    沈承遇給屈項他們發(fā)了信息,讓他們別玩了,趕緊出來。

    季斯千今晚聚會請了太多他們不熟的人,隨便遇到一個都是季斯千朋友,此時三樓樓梯口也站著幾個,說不清是不是特意守在那兒。

    沈承遇不想跟這群人直接起正面沖突,不是打不過,是怕自己真動起手來,揍得太狠后面不好收場。

    更主要是、懷姣今晚還一副有自己計劃的樣子。沈承遇就怕自己一沖動,本來順利的事情,因為他動手,最后又落了下風。

    只他又實在放心不下懷姣。

    沈承遇避開大廳那群喝得爛醉的人,一個人站在二樓的露天看臺上。

    季斯千從里面路過,抬手跟他打了聲招呼,沈承遇挑眉,做出一副煙癮犯了的樣子,從口袋里摸出根煙,點上。

    季斯千識趣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頭走了。

    沈承遇哪有心情抽什么煙,等沒人了,他飛快轉(zhuǎn)過身,手扶在露天看臺的欄桿上,緊皺眉,思考著從這兒爬上三樓的可行性。

    三樓房間的落地窗是打不開,但是臥室旁邊,連接著浴室的位置,卻開著扇通風窗。

    沈承遇看了眼,順便比了比兩層樓的高度,正要仔細看看那扇窗的位置時,頭一抬、視線一瞥——

    只看到那扇小小的玻璃窗上,一雙細伶伶手,搭了出來——

    隨后,又鉆出顆黑黝黝的腦袋,接著,半邊肩膀都擠了出來。

    銀白的月光底下,對方也看到了他,那雙呈著光暈的圓眼睛,先是一愣,很快又變得濕漉漉的。

    懷姣趴在窄窄的窗沿上,細白手指扶著墻壁,鉆出來,想也沒想地,直接就往外跳——

    沈承遇慌忙中“操”了一聲。

    他手忙腳亂地叼著煙,將人接了個滿懷,“操、這么高跳下來?你瘋了……”

    沈承遇一陣心驚肉跳,摟著懷姣心臟都快跳出來。

    趴在他身上的人,跟加熱了的暖寶寶似的,渾身滾燙滾燙。

    還在細細發(fā)著抖。

    沈承遇以為他失手撞到哪兒了,又或者是受什么欺負了,嘴里未完的指責驟然止住,他倉促低下頭,正要著急去問時,懷里的人卻有了新的動作。

    “走、”懷姣拽住了他的頭發(fā)。

    腦子里過載的熱量,讓懷姣此刻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些許的控制,他手指沒輕沒重的,揪著沈承遇的一縷金毛,像揪著匹馬一樣,嘴上恍惚道:“駕,去警局、”

    沈承遇:“……”

    ……

    沈承遇沒有立馬就帶懷姣去警局。

    因為他能感覺到懷姣此刻的狀態(tài)十分不對,遠離別墅區(qū)的空曠小道上,懷姣蜷在他的副駕駛上,昏沉耷拉著腦袋。

    “你是不是發(fā)燒了?”前面抱著他時,那股穿透衣物的不尋常熱度,讓沈承遇不得不多想。

    但也沒往下藥那方面去想。

    他們一群人怎么說都只是學生,沈承遇那個階層,圈子干凈,自己脾氣也怪,不太接觸這么些爛事。

    他只以為懷姣喝了酒,或者是受涼發(fā)燒了,手伸過去,剛想探探他的額頭,試試他溫度的時候……卻忽然被面前垂著腦袋的人,抓住了手指。

    抓著他的手軟綿綿的,又燙,又沒點力氣。

    懷姣還抬起雙黑潤潤的眼睛,蹙眉問他:“你干嘛……”

    沈承遇莫名其妙,喉嚨咽了咽,正想解釋一句什么,被抓著的那只手,卻又突然被松開。

    隨后發(fā)生的場景,讓沈承遇瞳孔放大,后腦都木了下。

    因為慣性落到座椅上的手,被懷姣抬起膝蓋,坐住。

    并起的腿彎,交錯著,夾著他的手臂,小心磨了磨。

    好像想找個舒服的位置。

    沈承遇手上是有戒指的,堅硬突起的銀戒,陷入一片潮熱之中——懷姣膝蓋并得很緊,牛仔褲包裹的微肉大腿也同樣并得很緊,嘴巴開開合合地,坐著他的手,表情茫然,說了幾個字。

    耳邊似有微風刮過,沈承遇在那一瞬間,整個人如同被電棒打了一樣,愣在那兒不說,連呼吸都停了停。

    他想不通。

    眼前這么張乖乖的小臉,是怎么能說出這么、亂七八糟的一句話。

    他說了荒唐的話,自己又很快忘記。

    只貓一樣的,整個人掛在沈承遇的手臂上。

    因為潮濕,和后挪的動作,連帶著沈承遇卡在指骨上的戒指,都被蹭得……脫落了一瞬。

    “喂、我的戒指……”

    沈承遇心跳如擂鼓,明明被坐住手的是他,清醒的也是他。

    此刻他卻像比懷姣還熱似的,整個腦門上都是汗,漂染過的金發(fā)被沾濕成一縷縷,透明的汗珠順著鬢角,和緊繃的下頜線,滴答滾落在跑車的皮質(zhì)座椅上。

    連著懷姣坐得微陷的地方,匯成一汪淺淺的水灘。

    沈承遇從沒這么荒唐過,哪怕連打無數(shù)場比賽、做一整天的強度訓練,也沒出過這么多的汗。

    周遭荒野一樣的寂靜戶外,除了跑車前燈,沒有一絲亮光的空曠小道上,此刻只有他和懷姣兩個人。

    二十來歲戀愛都沒談過的男大學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實際上慌得不行,他那雙曾經(jīng)只用來打球的手,此時被懷姣軟乎乎坐著。骨節(jié)分明、輕微凸起的手掌脈絡(luò),像硌到這個人似的,讓對方忍不住一直皺著眉,嘴巴也微微抿著。

    沈承遇只看著他那副皺眉的樣子,就也同樣忍不住、只想湊過去親他……

    “我,讓你坐,你別打我�!�

    明明沒有被這個人打過,但沈承遇說這話的時候,莫名其妙,鼻梁還有點麻。

    甚至目光緊盯著懷姣,語氣強硬,再次重復了一遍,“你坐我手上可以,我現(xiàn)在要親你,你別打我�!�

    ……

    只是沈承遇最后還是沒有親到懷姣。

    他實在做不出乘人之危的事。

    抽出來的手掌搭在方向盤中間,車標上都印著一連串的濕痕。高熱、滾燙的額頭磕在方向盤上,胸口的吊墜隨著劇烈的心跳聲,晃悠碰撞著。

    沈承遇偏著臉,視線都不敢多看右邊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不出門,在家把更新補上。

    (藥物殘留會很久,不會這么快過期的!�。�

    第225章

    奇怪的他

    225

    懷姣只感覺自己好像昏昏睡了一覺,

    時間沒有過去很久,大概半小時都不到,醒來的時候,

    他甚至還坐在沈承遇的車上。

    銀色的超跑停在靠近城區(qū)的公路邊上。

    身上的藥效還沒有完全退去,懷姣的腦袋仍是半昏半沉的,手摸上去照樣滾燙,特別那一張臉,看著仍舊紅得厲害。

    只是比起先那種連身體都無法操控的恍惚狀態(tài),

    此時他的意識,明顯清醒了許多。

    肩膀上披著件眼熟的衣服,

    似乎是之前沈承遇身上的那件。

    藥物影響下,

    腦子里碎片一般混沌混亂的記憶,在夜晚冷風吹拂中,逐漸、一一拼湊起來。

    懷姣猛然睜大眼睛,

    似乎一下想起了些什么,

    還有些失力的手,慌張摸向口袋里的手機。

    身上披著的沈承遇的寬大襯衣,

    滑落下來。重新點亮的屏幕,定格在先前匆忙關(guān)上的拍攝界面,懷姣手指發(fā)軟,

    緊張打開相冊——還好,

    他拍的那些東西都還在。

    只手機完好無損之余,

    還多了幾通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

    懷姣正要點開去看……

    “大哥……”

    耳邊突然傳來的聲音,

    讓正在翻看手機的懷姣嚇得肩膀一抖,

    打了個哆嗦,

    他倉促轉(zhuǎn)過頭,

    卻看到了左側(cè)駕駛位上,一張要死不活的臉……

    真正的要死不活。

    原本抓著造型、打理整齊的一頭金發(fā),詭異四翹著,像被誰糟亂抓過,露出半邊額頭。

    那張總是桀驁張揚的俊臉,此刻青紅交加,繃著青筋的額角,磕在略帶濕痕的方向盤上,高挺鼻尖上都是汗。

    他仿佛剛做了場什么高強度的訓練似的,看上去比頭昏腦漲的懷姣,還那個些。

    沈承遇薄薄的眼皮往上抬著,“我他媽手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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