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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姚黃:“人太多了,大熱天的我也懶得擠,反正在家里也能聽見。”

    留惠王爺在書房看書,姚黃與高娘子、阿吉在西院前頭擺了一張小桌,三人一邊聽戲一邊嗑瓜子。

    將近晌午,齊家的賓客漸漸到齊,齊員外還專門派了一個孫子來知會廖家眾人,于是眾人簡單收拾收拾便出了門。

    姚黃娘仨被引去了齊家后院,趙璲因為秀才的身份以及那幅畫被齊員外奉為上賓,連帶著廖郎中父子三個以及兩個干兒子學(xué)徒都被請到了堂屋,同桌的是本鎮(zhèn)另外兩位頗有身份的人:何秀才與他的舉人兒子何文賓。

    張岳、王棟分別坐在了何家父子旁邊的位置。

    在何文賓心里,這就是兩個隨時都敢殺人的兇犯苗子,他有心斥責卻無力反抗,只能僵硬地坐著。

    何秀才比兒子還膽小,眼珠子都不敢亂轉(zhuǎn)。

    這父子倆過于異常,趙璲看向飛泉。

    飛泉偏頭,低聲解釋道:“二十那早,朱氏高聲聒噪擾了二嫂好眠,我叫他們過去警告了一番�!�

    趙璲對朱氏的聲音有印象,確實很聒噪,張岳二人的手段可能有些過了,但情有可原。

    [65]065

    齊家后院。

    廖家的女眷只有高娘子帶著姚黃、阿吉娘三個,一席八人,齊員外的續(xù)弦呂氏除了親自作陪外,還安排了本鎮(zhèn)里正夫人婆媳、何秀才的媳婦朱氏與女兒何文綺。

    朱氏的脾氣再招人不喜或嫉恨,何秀才、何文賓父子倆的功名都在那里擺著,何文賓更有可能考中進士做官,因此本鎮(zhèn)百姓面上都很是捧著何家。

    今日的朱氏卻一改之前的趾高氣揚,主動搭話的時候特別少,就算有人跟她攀談,她也會時不時地往廖家婆媳那邊偷瞄。

    姚黃沒在意朱氏,她這邊也一堆應(yīng)酬呢。

    “小姚,我們鎮(zhèn)住著舒服吧,我看你家秀才郎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俊得我每次碰面都覺得看不夠�!�

    姚黃:“舒服,這邊山秀水美的,我只后悔沒早點搬過來�!�

    另有人起哄:“跟山水沒關(guān)系,是我們這的雞頭參好,我看你們二叔天天都在收雞頭參,除了做藥,家里沒少燉湯熬粥吧?”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羨慕起廖家的財氣來。

    姚黃聽了一圈,這才知道那些其貌不揚酷似生姜的雞頭參居然要賣百文一斤,比雞鴨魚肉都貴!

    “這還只是生吃的,據(jù)說炮制好的干雞頭參能賣五六錢銀子一斤,年份高的更貴,可惜我們本地人不懂得炮制,只能把辛辛苦苦進山挖來的雞頭參賤賣給來收貨的藥材販子,一代代挖下來,山里的雞頭參越來越少,藥材販子們來得都沒那么勤了。”

    “是啊,我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村里鎮(zhèn)上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隨時都可以去山里挖些雞頭參熬湯補補,輪到咱們,自己去挖挖不著,只能等著那些膽大的村人去深山里找,唉,人家費了那么大力氣,當然要高價賣出來。

    “還是廖郎中實誠,愿意給高價收年份高的雞頭參,比那些不知哪來的野販子強多了!”

    高娘子越聽越替廖郎中冒汗,王妃會不會覺得廖郎中在拿王府的銀子裝善人?

    她湊到王妃耳邊,低聲解釋道:“我聽老廖說過,他出的價只比小販高了兩成,無論煲湯還是拿來做藥都比在城里買便宜多得多。”

    姚黃笑道:“應(yīng)該的,大家采藥也不容易。”

    女眷們這邊的席面吃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姚黃回到東院,惠王爺都換上中衣在她床上等著歇晌了。

    大概是嫌黑色帳子丑,惠王爺用了兩次就讓她收起來了,反正白日做這事已經(jīng)開了頭,惠王爺不用再矜持。

    姚黃先去西屋簡單擦擦,穿著一套白底粉邊的綾衣坐在床邊,一邊通發(fā)一邊跟惠王爺講雞頭參的價錢:“所以說我是真的跟著二爺享福了,不然哪能三天兩頭地喝補湯,又是雞又是雞頭參的,那么一鍋湯算下來就得一兩銀子。”

    趙璲早就發(fā)現(xiàn)了,王妃喜歡聊天,大多時候并不需要他搭話,只要聽著就行。

    王妃的嗓音輕軟,王妃的神色鮮活生動,用詞樸實無華卻很耐聽。

    “哎,二爺喝酒了?”

    姚黃忽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氣。

    趙璲偏頭,道:“眾人為齊員外敬酒時,我淺酌了一口。”

    姚黃一手拿梳子,一手將惠王爺歪過去的俊臉掰過來:“我又沒嫌你,你這點酒氣我還覺得挺好聞的,受不了的是我爹我哥跟人拼酒帶回來的那種濃濃酒氣,熏死人了�!�

    趙璲:“漱過口。”

    漱口喝茶,奈何酒氣頑固,居然還有殘留。

    姚黃掃眼惠王爺?shù)淖齑�,這回輪到她偏頭了,紅著臉道:“漱不漱與我何干�!彼植桓H嘴。

    趙璲:“”

    目光定在她嫣紅豐盈的唇瓣上,復(fù)又挪開。

    有些事情是新婚夜夫妻圓房時必須做的,他是王爺,王妃縱使心里嫌棄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

    待彼此的身體熟悉了,趙璲知道王妃能從他的那些舉動中得到樂趣,所以他可以隨性而為。

    唇齒相依能有什么樂趣?

    趙璲想象不出來,也就是現(xiàn)在,他會對王妃生出此念,換個女人如此暗示他,趙璲會動怒。

    只是,沒有樂趣的多余親密,他能接受處處都如牡丹花一樣嬌艷甜美的王妃,王妃能接受他嗎?

    趙璲不想在她眼里看出任何勉強,沒有把握又非必要,那便保持原狀就好。

    .

    黃昏時分,姚黃沿著河岸一直將惠王爺推到了南面的山腳下,這里是一處小山頭,從此往東往西往南還連著無數(shù)個高高矮矮的山頭,視野所及最雄偉巍峨值得登高望遠的一座山頭離靈山鎮(zhèn)約莫有十幾里的路程,正因為靈山鎮(zhèn)附近沒有名山奇峰,這座小鎮(zhèn)才不如靈山山腳一圈的其他鎮(zhèn)子富庶。

    趙璲朝高處的山峰望去。

    姚黃推著輪椅,見惠王爺?shù)谝淮芜@么長時間又如此動作明顯地眺望群山,便覺得惠王爺是想爬山了。

    姚黃很想滿足惠王爺?shù)倪@個心愿,可靈山適合游人攀爬的名峰都修了石階,輪椅走不了,附近的這些山頭看著矮,其實也有百十丈高,山里還都是山民們常年砍柴打獵采藥踩出來的坎坷不平的山路,姚黃力氣再大,也得推上大半天累得汗水打濕衣裳無比狼狽才能單獨將惠王爺推上去。

    姚黃不認為惠王爺會享受這樣的登山之旅,不光是不想折騰她,換成青靄飛泉或是別的侍衛(wèi),惠王爺都不是那種折騰別人取悅自己的性子。

    見惠王爺越望越久,姚黃想了想,道:“二爺,據(jù)說這種深山老林最容易出妖靈精怪,你說世上真有靈獸靈草修煉成精嗎?還是那些話本子純粹是胡編亂造的?”

    趙璲:“我不信鬼神仙妖之說�!�

    姚黃:“以前一堆皇帝愛吃仙丹,我還以為皇帝們消息靈通,真有成仙的法子呢�!�

    趙璲:“只是一些大補的丹藥,民間傳為仙丹而已�!�

    姚黃:“我倒希望世上真有神仙,這樣才有神仙顯靈滿足我一些癡心妄想的機會。”

    惠王爺不再看山了,瞥向身后:“你想求神仙何事?”

    姚黃:“當然是長生不老,我這么美的容貌,才舍不得將來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還有二爺,最好也能一直這么俊下去�!�

    提到他時,趙璲的血涼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如常。

    “哎,還是換個地方吧,我怕神仙沒來倒竄出個女妖,話本里面的女妖最喜歡二爺這樣的俊書生了。”

    調(diào)轉(zhuǎn)輪椅,姚黃一邊嘀咕一邊快步離去。

    趙璲:“”

    夜幕降臨,王妃回后院睡下了,廖郎中才穿過兩家前院中間的月洞門,來為惠王殿下推拿。

    趙璲問:“靈山黃精為何效用更佳?”

    這個效用并非他親自體會出來的,而是趙璲在醫(yī)書上見過舊朝名醫(yī)記載。

    廖郎中已經(jīng)習慣近來惠王爺偶爾的談興了,思量道:“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藥材亦是如此,應(yīng)該是靈山的土質(zhì)更適合黃精的生長與藥性積累�!�

    他能辨認藥材的年份與優(yōu)良,至于靈山的土到底好在何處,廖郎中就說不清楚了。

    趙璲:“王妃聽人言,以前靈山上的黃精并不罕見,因連年采挖才日漸稀有,這是否說明,靈山黃精本身易于存活繁衍?”

    廖郎中:“是,山民不去挖的話,黃精應(yīng)該能一長一大片,只是山珍野味都是無主之物,既然能賣錢,山民們肯定見到就會采挖,留在那里只會便宜后來者�!�

    趙璲:“我看這一帶都是荒山野嶺,若能開荒種藥,周邊百姓便能多一樣營生之法,同時為各地供應(yīng)更多的良藥�!�

    廖郎中這才明白王爺在操心什么,嘆道:“百姓們大多勤儉,黃精賣得那么貴,如果只是開荒便能種植,百姓們肯定早就去開了,定是黃精種起來還有很多難處,百姓們發(fā)現(xiàn)自己種不出來或種不好,才絕了這個念頭。”

    “再有,靈山是名山不是荒山,官府治理嚴格,禁止百姓隨意伐木�!�

    趙璲:“黃精能長在深山里頭,足見它喜陰怕旱,所以開荒時無需砍伐高樹,只要清理林間的雜草灌木便可。這只是我的猜測,明日我會調(diào)李得春與幾個侍衛(wèi)過來,讓他們?nèi)ド嚼锊轵烖S精的種植之法,待他下山,你二人可多加探討。”

    李得春便是王府的另一位李郎中。

    廖郎中:“是,我等一定用心辦妥此事�!�

    .

    姚黃并不知道惠王爺對外吩咐了什么,這日早上結(jié)束曬日后,惠王爺去看書了,姚黃來了西院,在廚房找到了坐在小板凳上看火的高娘子。

    姚黃免了她的禮,瞅瞅蓋著鍋蓋的大鍋,好奇道:“這么早,嬸子在準備什么耗功夫的吃食?”

    高娘子笑道:“不是吃食,老廖不是一直在收雞頭參嗎,先前燉湯用的都是三四年年份的,老廖說這樣的直接拿來燉湯滋補也不可惜,但是長了五年的雞頭參藥性足了,最好攢多了拿來炮制成干,那樣藥性更足調(diào)理起來也更滋補,這不,攢了十幾斤了,讓我一鍋都煮了�!�

    姚黃掀開鍋蓋瞧瞧,果然滿滿一大鍋的洗干凈的雞頭參。

    “光煮就行了?”

    “早呢,說是要煮九次曬九次,第一次煮就要煮三個時辰,白天曬晚上陰的,說起來都嫌麻煩,所以附近的村民們都是直接賣生的�!�

    姚黃:“他收藥材倒是不累,嬸子可有的忙了�!�

    高娘子:“他回來了會幫忙,阿吉青靄飛泉也都會替我分擔,沒多累的!”

    麻煩歸麻煩,無論生黃精還是制好的黃精,每次燉湯都有的剩,高娘子人在廚房最吃香,又能拿工錢又能跟著主子們一起滋補,所以再麻煩她也樂意干。

    過了幾日,廖家西院來了客人,乃廖郎中的好友李郎中,說是要帶兩個學(xué)徒進山尋藥,因此在廖家借宿。

    姚黃去瞧了一圈熱鬧,跑來東院書房問惠王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趙璲簡單跟王妃講了講。

    姚黃:“”

    所以那天惠王爺盯著山看是在琢磨如何種黃精,不是為了爬山?

    驚訝過后,姚黃深深地松了口氣,因為她已經(jīng)暗暗琢磨好幾天了,還是沒能琢磨出輕輕松松將惠王爺推上山頂?shù)姆ㄗ印?br />
    坐到惠王爺身邊,姚黃笑道:“真能種的話,二爺要包個山頭做藥材生意嗎?”

    她知道王府也有很多鋪面田莊,每年的進項比惠王爺?shù)木舻撨多。

    趙璲:“不是,此事需由知縣帶頭,鼓勵當?shù)匕傩臻_荒,雞頭參至少五年入藥,只有住得近的百姓才能長期照料。”

    姚黃懂了,惠王爺?shù)胗涬u頭參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造福靈山一帶的百姓。

    [66]066

    李郎中三人七月初四到的靈山鎮(zhèn),初五上午雇了一位熟悉山中情況的采藥人,備齊干糧就出發(fā)了。

    靈山里面散布著一些小村落,李郎中一行人可以白日尋找黃精,晚上去村民家中借宿。

    初九這日,一早天就陰沉沉的,沒多久就下起暴雨來。

    曬不成日頭,惠王爺坐在堂屋看書,姚黃沒這個雅興,一手撐傘一手抱著金寶去了西院。

    西院后院只住著高娘子一人,東廂房改成了水房,兩宅子的人沐浴用水都是這邊燒的,西廂房改成了洗衣房,留著在家里浣洗王爺王妃的綢緞衣裳與被面,里頭還撐了幾排晾衣架,綢緞金貴,不能放在烈日底下暴曬。

    姚黃過來時,高娘子與阿吉分別坐著一個小板凳,正在西廂房洗衣。

    姚黃站在門口,先將金寶放下去,小家伙立即撒歡似的在里頭跑了一圈。

    高娘子看向低頭收傘的王妃。

    王妃穿著一套尋常的布衣襦裙,腳上踩著一雙在集市上買的木屐,外頭雨大,王妃一路小跑著過來,一雙腳都沾了水。她正看著,王妃扶著門框朝外面伸出左腳,嘩啦啦的雨水頓時一通沖刷在王妃的腳面,沖走濺在上面的幾點泥巴,只剩蔥白似的細嫩腳背,五個腳指頭都染了大紅色的蔻丹,紅果子似的勾得人犯饞。

    想到什么,高娘子關(guān)心道:“夫人月事快來了吧,我去燒盆熱水給夫人泡泡腳,免得涼著�!�

    姚黃笑道:“不用燒,我可沒那么嬌氣,阿吉知道的,每年夏天我不知道要淌多少回水�!�

    沖好腳,阿吉也將一塊兒粗布鋪在了門檻上,姚黃就坐在這里,一邊看兩人洗衣裳一邊閑聊。

    雨水反倒顯得這里更靜,冷不丁的,隔壁齊家驟然傳來一聲婦人的怒叫:“憑什么啊,憑什么大郎二郎三郎都可以去靈山書院讀書,四郎就去不得,只能在鎮(zhèn)上的私塾湊合?”

    是呂氏的聲音!

    姚黃三個互視一眼,同時豎起了耳朵,膽子越來越大的金寶更是跑過來,準備朝外面叫兩嗓子。

    姚黃按住金寶的腦袋,繼續(xù)辨認齊家的聲音。

    回應(yīng)呂氏的那人聲音很低,一點都聽不見,隨后呂氏再次怒道:“你少誆我,去年三郎明明也沒考進書院,全靠大郎跟那邊熟了打通的關(guān)系,你還拿了五兩銀子給他送人情,今年四郎跟三郎考得差不多,那你再給大郎五兩銀子,讓他去打點啊!是你說的,他們雖然不是出自一個親祖母卻也是自家兄弟,他為什么只幫親弟弟不幫堂弟!”

    齊員外還是沒有聲音,老人家也不像會扯著嗓子跟人對峙的脾氣,但因為呂氏提到了齊大家的孩子,齊大媳婦開口了,聲音又高又洪亮:“母親這叫什么話,都是自家弟弟,大郎肯定希望弟弟們都有出息,三郎去年沒考好是因為染了風寒,大郎特意帶他過去又答了先生出的新題目,答得好書院才破例收了三郎。四郎,母親您自己說說,四郎平時功課如何,就算帶他去補考他能行嗎?考得太差,書院才不會為了五兩十兩的銀子通融,咱們家又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呂氏:“你給我閉嘴!我跟你爹說話還輪不到你插言!”

    齊大媳婦:“別的事我不管,母親冤枉大郎不講兄弟情義就是不行�!�

    呂氏:“天殺的啊,我當初怎么被你裝出來的老實模樣騙了,早知道你是個潑婦,我才不會娶你進門!”

    齊大媳婦笑:“我給齊家生了三個讀書郎,母親該高興你眼光好才對�!�

    呂氏:“走,你們倆給我一起上,今兒個不撕爛她的嘴我”

    齊大媳婦:“來啊,我看哪個敢跟我動手!”

    姚黃目瞪口呆。

    阿吉悄聲道:“齊大媳婦兩條膀子可結(jié)實了,我敢說呂氏婆媳三個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高娘子:“是啊,那身板眼神一看就不好招惹,當年肯定很會裝笨,不然呂氏才不會傻到給自己找個厲害的繼子媳婦。”

    齊家的爭吵還在繼續(xù),但從始至終都沒有聽見齊員外的聲音。

    姚黃一直在西院待到高娘子要去做飯了才回東院去見惠王爺。

    堂屋北面,趙璲坐在輪椅上,看著王妃先放金寶下來再收傘沖腳,待王妃要進來了,他提前收回視線。

    姚黃:“剛剛齊家吵得可兇了,二爺聽見沒?”

    趙璲搖頭,他在西屋撐了半個時辰的扶欄,之后休息沐浴更衣,才坐過來沒多久。

    姚黃當他一直在看書,走過來搶走佛經(jīng)放到長幾上,再將輪椅推到堂屋門前正對著院子:“就知道看書,也不怕把眼睛看壞了�!�

    說完,她提了一把椅子放到惠王爺身邊,挨著他坐下,給他講齊家的爛官司。

    惠王爺?shù)谝淮未驍嗔送蹂拈e聊,看著她濕漉漉的雙足道:“先去擦干�!�

    姚黃笑道:“你怎么跟嬸子一樣愛操心,我就喜歡這樣的涼快。”

    說著,她把雙腳伸出木屐,轉(zhuǎn)個身將雙腿橫搭在惠王爺?shù)南ドw上,故意晃了晃腳。

    趙璲看了一會兒,忽然握住王妃的左腳,觸手清清涼涼。

    他取出袖口的帕子,覆在王妃的腳背。

    姚黃:“這帕子二爺還會繼續(xù)用來擦臉嗎?”

    趙璲:“不會,送你了�!�

    姚黃瞪他:“我才不要擦腳帕子,你送我一條香的。”

    趙璲:“”

    等他將王妃的兩只腳擦干,帕子完全濕了,姚黃見他不知道要將帕子放在何處,笑著搶過來,穿上木屐走到屋檐下,雙手往外一伸就著雨水洗了帕子,雨水滴滴答答的,又打濕了她的腳面。

    趙璲想,王妃一定是故意的。

    重新坐下來,姚黃想到了還在山里的李郎中三人,難免有些憂心:“這么大的雨,不知他們是在村人家避雨,還是被困在了山上�!�

    趙璲:“早上便是陰天,他們應(yīng)該不會出門�!�

    七月十四,李郎中一行人回來了,李郎中先洗漱一番換過衣裳,再通過前院的月洞門來拜見王爺。

    姚黃也想知道此事的進展,坐在惠王爺身邊一起聽。

    防著大門外有人路過扒門縫往里偷看,飛泉從外面帶上了堂屋的門。

    李郎中朝王爺王妃見過禮,低聲道:“靈山外圍的黃精確實不多了,只剩一些一兩年的幼苗,我等連日來查看過七座山頭的黃精幼苗,多生于陰濕地帶的樹林邊緣,周圍土壤濕潤多腐葉,足夠蔭蔽卻又能照到樹枝間透下來的光�!�

    “我去問了問山里的采藥之家,他們在深山里找到的多年黃精也長在陰濕的樹林邊緣,這大概就是采藥人在自家種不好黃精的緣故�!�

    “按照采藥人試過的法子,黃精可以切根種也可以采收種子種植,我想先在山里挑一塊兒林地開荒試試,現(xiàn)在埋根、播種,仿著野黃精長出來的地方在藥田上面撒一層腐葉,明年再觀察一年,如果田里的黃精能發(fā)芽且長勢正常,二爺便可傳開此法了。”

    趙璲:“嗯,先開四分地,旁邊蓋間房子,你且?guī)苏樟现�,回京前我會找人接管�!?br />
    李郎中道是,見王爺沒有別的吩咐,告退了。

    姚黃好奇問:“二爺準備找誰接管?”

    趙璲:“靈山縣知縣�!�

    姚黃想到附近那么多的山頭,再想想黃精的價格,推測道:“如果這事真能辦成,應(yīng)該是份大政績吧?”

    趙璲默認。

    姚黃:“法子是二爺想出來的,何不你自己繼續(xù)擔著?這可是造福靈山幾代甚至今后代代百姓的大功德,讓知縣做了,將來人人稱贊那知縣,我受不了,我想百姓們都知道這是二爺?shù)闹饕�,都記著二爺�(shù)暮�。�?br />
    趙璲:“這一帶本就是靈山縣治地,就算我是王爺,也無權(quán)直接越過知縣開荒種藥�!�

    姚黃只有個靠動刀動槍封官的武夫爹,不懂文官的事,可她知道,惠王爺有個坐擁天下的皇帝老爹。

    湊到惠王爺身邊,姚黃小聲道:“想管事還不簡單,王爺去跟父皇說啊,朝廷不是年年都往外面派些欽差嗎,靈山縣那么多知縣都沒動過在山上種黃精的念頭,只有王爺既有富民之心又有富民之智,父皇知道了,肯定愿意讓你繼續(xù)主持這事�!�

    趙璲垂眸:“此事一旦開頭,至少要耗時五載,我沒有那個精力,由知縣承接最合適。”

    姚黃低頭,撥弄自己的指頭。

    趙璲看著王妃的指頭,道:“父皇并不知道你我來了靈山避暑,我也無意讓他知曉,知縣那里我會交待他自行給朝廷遞折子,瞞下我的參與,回京之后,你不要說漏嘴,最好岳父岳母那里也不要提及�!�

    王妃抬起頭,眼里寫滿了“吃虧”。

    趙璲握住她的手,開解道:“你不要光想著事成的好處,首先李得春的耕種之法未必可行,即便可行,說服百姓相信鼓勵他們開荒也要耗費數(shù)月之久才能成功,開荒后還要傳授百姓耕種之法,要時時監(jiān)管藥苗長勢,長達五年勞神費力。我只是臨時起意,真正落實的是知縣,知縣敢接下來,得了政績便該是他的�!�

    王妃還是嘟著嘴。

    趙璲:“再有,知縣需要政績升官,我已經(jīng)貴為王爺,何需這點錦上添花的政績?”

    十八歲他主動請纓趕赴戰(zhàn)場,為的是一展所能為國效力,并非要在父皇那里證明什么。

    腿廢之前,趙璲沒想過要爭那個位子,現(xiàn)在,他更不會想。

    他只要有人接下此事真正去推行此事,不需要任何美名或功勞。

    姚黃無法反駁惠王爺。

    可她就是不痛快,京城那么多人都把惠王當廢人,事實是惠王一點都不廢,他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

    [67]067

    因為王妃不太高興,雖然今日是十四,晚上趙璲還是來了后院。

    王府的屋子里擺了各種精美的燭臺,全部點起來燈光明亮,來靈山避暑行李以衣裳、書籍為主,燭臺都是廖郎中在鎮(zhèn)上新添置的,所以姚黃這邊就擺了四盞,燈光昏黃柔和。

    惠王爺自己不想邀功,確實也不差這份功績升官發(fā)財,姚黃替他憋屈一會兒也就過去了,這會兒看著燈下更顯俊美的夫君,姚黃疑惑問:“今晚二爺怎么自己破了規(guī)矩?”

    趙璲看著王妃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的臉色,沉默片刻道:“明日中元,想著你一個人可能睡不安穩(wěn)。”

    中元節(jié),百姓又習慣稱之為鬼節(jié),有的人不會太當回事,有的人天一黑真不敢出門。

    姚黃屬于膽大的,小時候她還故意披散著頭發(fā)裝鬼去嚇唬喜歡喊她“小黃”、“阿黃”的那些玩伴。

    可誤會惠王爺想爬山的那天,姚黃自己說的怕山里有妖怪,惠王爺居然信以為真還特意來陪她

    “二爺真體貼�!�

    姚黃索性裝出安心的模樣,高興地將惠王爺推到架子床前。

    前兩日來的月事,午后歇晌夫妻倆都很老實地單純睡覺,今晚肯定也不會做什么。

    夜晚的靈山鎮(zhèn)確實很涼快,蓋上一層薄被,姚黃靠在惠王爺?shù)膽牙�,只覺得暖和舒服。

    “明晚河邊應(yīng)該都是放河燈的人,我們也去放吧?”

    對小孩子以及家里近期沒有親人去世的年輕人來說,中元夜放河燈與上元節(jié)賞花燈差不多,都是一樁熱鬧。

    趙璲:“嗯�!�

    姚黃:“那我們自己做?鋪子里賣的都一樣,飄到燈堆里一下子就分不清了。”

    趙璲:“你會做?”

    姚黃:“會啊,不過我只會做最簡單的那種,就是用幾根篾條弄個方方正正的架子定在薄木板上,周圍糊一圈燈紙,里面再插根蠟�!�

    趙璲看著床頂:“我沒做過�!�

    姚黃幾度進宮了,料想那樣規(guī)矩重重的地方貴人與宮人們都不會亂放河燈,惠王爺又沒有能帶著他一起廝混的玩伴,別說自己做了,可能連見都沒見過。

    她撐起身子,笑著看他:“我來做架子,裁好燈紙后二爺在上面畫點什么吧,有了你的畫,我做的尋常河燈都會變成雅燈�!�

    趙璲同意了。

    次日是個艷陽天,到了上午該陪惠王爺曬日的時候,姚黃推著惠王爺去了主街,在臨時擺出很多河燈賣的鋪子里買齊了做河燈要用的底板、篾條、桐油、燈紙等物。

    王妃挑挑揀揀,趙璲看向攤子上擺好的成品河燈,有彩紙折疊的蓮花燈,也有王妃描述的那種紙糊方燈,大多做工粗糙簡陋,也有幾盞手藝精良的,燈紙上便多了工工整整的祭文祝詞或簡單的繪圖。

    買齊東西,夫妻倆回了東院,書房里面飛泉、青靄提前備好了王妃要用的剪刀、漿糊以及王爺要用的文房四寶以及各色顏料。

    做燈架是個手藝活,這次姚黃想做的精致些,耗時便會更久。

    趙璲看著王妃收拾篾條,問:“你想畫什么,或題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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