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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他干干凈凈的,站在她身邊,陪她走過余生。

    算了。

    他轉(zhuǎn)念又一想,他不該捆綁她的下輩子,她值得更好的人。

    算了。

    沈培延最后的意識,停留在葉璇剛進(jìn)公司那年,天很冷,她被上司退回了七次方案,沒忍住哭了。后來他去接她,給她帶了塊烤紅薯和一杯豆?jié){。

    她特容易滿足的拉著他的手,在路燈下笑得像朵花。

    真心漂亮。

    后來她坐在長椅上,邊吃邊哈著熱氣,吐槽著她那個該死的上司,說到最后又有點(diǎn)委屈。她一委屈起來,眼睛里有些霧氣,在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是淚。

    別哭啊。

    車輛的防火裝置開啟,發(fā)出滴滴響聲,煙霧繚繞,沈培延急促喘息,身體的疼痛已經(jīng)感知不到,腦海中的思緒越來越模糊070709不清。

    別哭啊葉璇……

    別哭。

    怪心疼的。

    ……

    葉璇收到沈培延出車禍的消息時,還正在杜莘和宗閆這里。

    沈培延出車禍,生死未卜,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

    不僅如此,他行駛的車輛后,帶了一批貨。

    那批違禁貨,足以他在牢里做幾年的。

    聽到消息,說實(shí)話,葉璇是會有些情緒的。但不是痛快解脫,更不可能是憐憫心疼,而是一種連她自己也想不透的情緒,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感慨。

    曾經(jīng)那樣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自食惡果,有了這樣的結(jié)局。

    她只是突然回憶起第一次見沈培延的場景。

    她幫著籌辦新生晚會,忙得不可開交。

    沈培延在旁邊的球場上打了一晚上的球,也看了她一晚上。

    最后,終于被三五個好友慫恿著來找她要聯(lián)系方式。

    少年青澀的第一次動真心。

    他們連發(fā)消息都是兩個宿舍的人在助攻,第一次約會時,他局促碰向她的手,畢業(yè)后他們剛找到工作,疲憊的在地鐵上靠著腦袋熟睡的畫面,如走馬燈歷歷閃過。

    或許不如不見。

    下輩子,就別再遇見了。

    這輩子,最好也別再相見。

    “也是個可憐人。”宗閆給她倒了杯青葡萄酒,“不是說他那個一直看不上璇姐的媽也癱瘓了,這就叫惡有惡報�!�

    說起這個,杜莘撇嘴,“我見過他媽兩次,神經(jīng)病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是清北的老教師。”

    葉璇想了想,這么說:“因?yàn)樗皇歉邔W(xué)歷,不代表高素質(zhì),別因?yàn)橐粋職業(yè)對一個人產(chǎn)生濾鏡�!�

    這倒也是。

    杜莘贊同點(diǎn)頭,“就像許嫻,神經(jīng)病一個,誒——許嫻她弟判了沒?”

    葉璇將杯底的果汁酒喝干,“在走手續(xù)了�!�

    杜莘瞪眼,“真招了?”

    “沒招�!比~璇喝完,抄抄手,起身,“但證據(jù)齊全,無論他招不招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走了。”

    杜莘說:“去哪呀�!�

    “跟我家屬上趟山,去趟寺里凈化一下心靈�!比~璇擺擺手,“別送了你倆�!�

    杜莘和宗閆同時笑了。

    杜莘:“沒人送你嗷,別自戀�!�

    宗閆:“下次帶著你家屬來璇姐,我這多了個新三樣�!�

    五月花芳菲,葉璇出門,看到了恭候她多時的秦郅誠。

    她罕見的露出孩子氣,撲倒秦郅誠身上,布料簌簌聲響,她笑盈盈,眼睛也很亮,“等我多久啦。”

    “不多。十二分四秒六。”秦郅誠單手摟著她的腰,說話間低眸掃了眼手機(jī),“現(xiàn)在是十二分七秒九了�!�

    葉璇失笑,“你不該當(dāng)秦郅誠,而該去當(dāng)計時員,為國效力�!�

    秦郅誠很有時間觀念,這她一直知道。

    他們這個職業(yè),也的確是爭分奪秒的工作。

    上山前,秦郅誠收到了消息,是大哥秦郅源發(fā)來的。

    【許嫻跟王老三談成了,下半年估計就要嫁過去了�!�

    許家丟了秦家這座靠山,如今大勢已去,趙副院長本家只剩女兒一個,兒子過不了幾日就要被判,為了維持整個中醫(yī)院,不得不“賣女求榮”。

    王老三王爍家底豐厚,雖說是二婚,但祖上也算跟醫(yī)療打過交道,人脈少不了。

    不多時,秦郅源又發(fā)來一條。

    【她想見你�!�

    秦郅誠正要回絕,大哥又發(fā)來一條。

    【不過我給回絕了�!�

    “……”

    【秦郅誠:說話不喘氣會死。】

    【秦郅源:不會嗎?】

    秦郅源發(fā)這條消息的時候,幾乎能想象到他那位弟弟臉上的表情。

    他輕哂,重新抬眸,看向桌對面的趙副院長。

    對方正和王家探討著婚事。

    秦郅源來這里,是坐鎮(zhèn),是體面,也是給過世的許父一個交代。

    這個世道,就算真的絕裂了,也得有人唱白臉,不然說出去要說秦家泯滅人性,說好要替許父許家照顧一輩子,卻是個白眼狼。

    所以他來不過是走個過場。

    許嫻的情緒出了很大的問題,自那天撕破臉后,待在家中沒出過門。

    她走來,望了眼秦郅源,就知道秦郅誠連最后一面也不跟見她。

    甘心嗎?當(dāng)然不,可還能怎樣呢。

    弟弟不是弟弟,還被判了刑,媽媽年事已高,整個許家要靠她撐起來,她就是再有執(zhí)念,也要為整個家撐起來。

    她走去走廊,看見了保姆正帶著培培在后院玩。

    許嫻下意識想過去,保姆看到她猛地警惕起來,抱緊懷中的培培,寸步不離。

    “許小姐還是別過來了,不然萬一出點(diǎn)什么事,回家不好跟老夫人交代�!�

    保姆也不理解大先生為什么要她把培培帶來,她是一點(diǎn)都不愿再見這許嫻,連這么小個孩子都肯下毒手。

    許嫻腳步一滯,沉默。

    培培自顧自玩著,并沒被影響到。

    他穿著金絲縷馬甲衫,盤扣白襯里繡著竹子,新中式風(fēng)格,像個文氣的小少爺,鮮活又熱鬧的蹦蹦跳跳著。

    看著這一幕,許嫻緊抿住唇。

    她是個利己主義,從前從未真正意識到害人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她的世界向來以自己為中心,不會去在乎任何人,她只想靠近秦郅誠。

    卻沒想過,她會給這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

    許嫻心底竟有些慚愧的思緒誕生,她不敢再去看培培,抽身走回,走到陰涼處下?lián)沃樱噲D緩解心口的悶澀。

    “許嫻阿姨——”

    培培突然朝她跑來,令保姆和許嫻都是一怔,保姆忙喚。

    “培培!”

    小家伙熱熱鬧鬧的,高興地小臉也紅撲撲,抓著一片葉子給她,“不要不開心啦,培培把最好看的送給你�!�

    許嫻頓了下,接過。

    卻突然捂住嘴,她慌張錯開身,低著頭不受克制的潸然落淚。

    培培顯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眨了眨眼,懵怔的抬頭看她。

    轉(zhuǎn)瞬被保姆攔腰抱起,抱走。

    “壞事做盡,現(xiàn)在后悔,許嫻小姐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了點(diǎn)�!�

    保姆的話猶在耳,刺著許嫻的心。

    她自以為心已成頑石,無堅不摧,卻會被小人兒最純善的話打動,幡然醒悟。

    只可惜,就像保姆說的。

    為時已晚。

    她現(xiàn)在的局面,就是她得的報。

    ……

    靈泉寺前幾天過年時被一位攝像師拍下,發(fā)在社交媒體火了。

    來往的香客絡(luò)繹不絕,院內(nèi)香火繁盛。

    葉璇牽著秦郅誠的手,步步邁過高門檻。

    春光明媚,寺廟檐鈴隨風(fēng)輕輕起,她腳步也輕快,溫和說:“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小時候在這兒長大的�!�

    第137章

    眼前所見

    秦郅誠說:“你跟我說,你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葉璇失笑,想起他倆那時候作為上下屬明槍暗箭的互懟,“這倒是,那時候秦總還說,你是往我身上壓五指山的那個人�!�

    秦郅誠也笑,“這話放在如今看來也不假。”

    什么不急?

    葉璇想起昨晚上,的確是有個五指山覆上來。

    她耳尖微紅,羞惱,“秦郅誠,佛門凈地�!�

    “葉璇�!彼步兴�,淡淡暼她一眼,一臉云淡風(fēng)輕,“我說的是我跟你的性格,你想的是什么�!�

    “……”

    香客實(shí)在太多,往常的三叩九拜做的也不得不快一些。

    兩人在各個大殿都拜了拜。

    葉璇看他嫻熟的叩拜姿勢,心想他果真常來此處。

    后又一想,有錢人大都有信仰,也正常。

    跪拜完,葉璇又牽著秦郅誠的手,像東道主似的,帶他游遍了大半個寺廟,“小時候我在這里常常抓泥鰍,還有這里,這里之前一直有一棵小草,我一直想知道長大是什么樣,但是一直沒長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刨了,再見也沒見到�!�

    她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他也耐心的聽著,從未出聲打斷。

    直到看見了熟悉的主持。

    秦郅誠向?qū)Ψ捷p輕頷首,葉璇一怔看過去,也彎了下腰,“主持,慧覺法師呢?”

    小七抱著自己的新袍子匆匆跨步而來,搶答,“慧覺法師在誦經(jīng)呢!葉施主,好久不見�!�

    他不過是想葉璇,所以才湊來搶話。

    葉璇笑,親昵低頭看他,“小七有沒有想我。”

    小七臉有點(diǎn)羞紅,后退半步,不吭聲。

    隨后,他偷偷瞄一眼秦郅誠,過幾秒,又偷偷瞄一眼,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怕趕不上誦經(jīng),葉璇又牽著秦郅誠的手往前快步著走了一截,終于走到大殿外。

    佛光普照,殿外誦經(jīng)的聲音在殿外壞繞。

    空氣中檀香涌動,讓人不覺心神靜下來。

    葉璇在蒲團(tuán)上跪下,雙手虔誠合十。

    他們跪在一處,身形相伴,別樣契合。

    不知過了多久,誦經(jīng)聲終于結(jié)束,圍聚的香客們也都紛紛散去,葉璇卻仍然跪在那個地方?jīng)]有動彈,她闔著眼,輕輕吸了口氣。

    “我這輩子命運(yùn)坎坷,孑然一身,最慘的時候是位老和尚賞給了我口飯吃,我才終于活下來,所以我很信命�!�

    她小時候,每次聽經(jīng)跪拜時,都會在想其他大人這時候在想什么。

    但等她長大之后,才終于理解那句萬般法相皆為空。什么都沒有想,才是最原始、最純真的本我。

    多少人追求了一生,生命的意義,到頭來不過皆是空。

    而眼前所見,方即為真。

    她緩緩睜開眼,所映入眼前的不是她以為的大殿,而是秦郅誠。

    葉璇的心跳慢了半拍,眼皮跟著顫動。

    秦郅誠的內(nèi)搭是件羊絨淺毛衣,比他平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多了些溫淡氣息,他的眼眸瞳仁在光的照耀下褐了幾分,他講,“信命的葉小姐,來領(lǐng)取你的命運(yùn)�!�

    葉璇順著他的動作向下,看到了那桶觀音靈簽。

    她手指尖又是忍不住顫了下,忽然有點(diǎn)緊張,抿起唇來,“……別這么正式,萬一……”

    秦郅誠三分安撫,“試試看,別怕�!�

    葉璇的確沒想怕,但偏偏他把這桶簽冠上了“命運(yùn)”的意義,一念之間,生死只在一根簽,她是真有點(diǎn)手抖。

    然后,手抖的葉小姐抖著手接受了她的命運(yùn)——

    她抽出了一根,幼稚的閉眼別臉,不敢看,遞給秦郅誠,“是什么�!�

    秦郅誠沒搭話,輕輕哂笑了聲。

    她整張臉都皺巴到一起,眼睛閉得緊緊的,“是什么呀。”

    得不到回應(yīng),她終于按捺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看到秦郅誠的神情。他的神色在光的沐浴下柔和得不像他。

    這副表情,想來應(yīng)該不會是壞簽。

    她歪頭,湊過去看。

    第一百八簽,上上,丑宮。

    自盡苦難白龍鄉(xiāng),幾年疑慮變?yōu)橄�。今朝得到江南地,拔盡浮云見太陽。

    是上上,是撥盡浮云,是見了太陽。

    葉璇看的忽然有點(diǎn)熱淚盈眶,她揩去眼角那點(diǎn)熱意,真的有感覺被治愈到。

    “好莫名其妙啊�!彼中τ譄o奈,嘟囔道。

    他莫名其妙拿了桶簽給她抽,還莫名其妙說命運(yùn),她莫名其妙被嚇得夠嗆,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被感動。

    秦郅誠大概也沒想到她會被簽詞感動,輕哂著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濕。

    “葉璇,你別太可愛。”

    葉璇沖他挑了下眉,“誰讓我就是足夠有魅力,見過的人都會被我所迷上�!�

    她的玩笑話,卻被秦郅誠用一種很認(rèn)真的語氣對待,“這是實(shí)話�!�

    他們?nèi)チ撕笤�,等著見慧覺法師。

    但得到慧覺法師要休息的消息,就沒想著再打擾,準(zhǔn)備離開了。

    結(jié)果轉(zhuǎn)身要走,寢房的門突然開了。

    慧覺法師站在其中,葉璇溫柔叫了聲,“慧覺法師�!�

    秦郅誠也轉(zhuǎn)身,“爺爺�!�

    “……”葉璇看他,壓低聲音,“你別亂認(rèn)親戚,這么喜歡當(dāng)孫子回去當(dāng)我的,別沖撞了法師�!�

    秦郅誠看上去比她還無奈。

    “他真是我爺爺�!�

    “?”

    “施主,這里已經(jīng)沒有你要找的人�!被塾X法師如是說。

    慧覺法師早已超脫世俗之外,脫離五欲六塵,沒了親情羈絆,自然也不會是誰的親人。

    秦郅誠頷首:“我只是,想來帶她來見您。”

    慧覺法師叫兩人進(jìn)來喝了杯茶。

    依舊是沉默寡言的慧覺法師,依舊是沉默寡言的秦郅誠。

    到此刻,葉璇才知道她到底犯了一個人生多么大的蠢事。

    她居然沒看出這倆人是爺孫……

    長得明明就是像的,舉手投足之間也氣度相仿。

    救助她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她合法老公的爺爺,這到底是什么緣分,而這樣的緣分在身邊,她竟然從未察覺。

    但是此刻,另外兩人都很鎮(zhèn)定,葉璇自然也要忍著發(fā)問的心,鎮(zhèn)定的跟著他們一起喝茶。

    急啊……

    癢啊……

    難受啊……

    這倆人怎么光喝茶不嘮嗑啊。

    葉璇實(shí)在忍不住,扭頭看秦郅誠,“你怎么沒和我說過�!�

    秦郅誠:“你沒問過�!�

    “哦�!比~璇又扭頭,想問慧覺法師,看到對方那清寂漠然正喝茶的模樣,硬是咽回去了。

    爺孫相見,竟是一句話都沒說。

    葉璇壓著八卦的心,只好想著等回了家再問秦郅誠。

    他們不宜多待,也不該再打擾慧覺法師,道別后兩人起身,離開。

    葉璇跟在秦郅誠身后,突然迎面一陣風(fēng)而來。

    樹葉簌簌作響,那棵盤根錯節(jié),巨大的千年古樹在風(fēng)的催動下,搖動著枝葉,葉在空中飛舞,落滿地。

    葉璇盯著前面的人,綠00腦海中忽然閃過幾個畫面。

    幼時的、年少的,快要被她忘卻的塵封了的記憶。

    她走了幾步,腳步突然停下來。

    慢慢的,站在原地,不動。

    “李宗乾�!�

    葉璇這樣叫他。

    前方的秦郅誠也停下了腳步,頓住。

    “我們,是不是在很久之前見過�!比~璇默了默,眼前有霧氣,她笑,“是你吧,那個小孩,還有,我大學(xué)時候,那個會莫名其妙對我好的李宗乾師哥�!�

    ……

    第138章

    酸苦辣咸

    在葉璇的世界,李宗乾、包括那個小孩都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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