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嗯�！毙媳卣镜剿赃叄D(zhuǎn)頭看著四周。
“你站這里。”邱時跳下巖石，把位置讓給他。
邢必站了上去。
“其實視野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改變，”邱時看著他，“不過這里最高。”
邢必沒說話，靜靜地看著遠處。
“能看很遠吧，”邱時說，“大吧，天高吧�！�
“謝謝�！毙媳卣f。
“不客氣�！鼻駮r說。
邢必笑了笑。
“跟我這么客氣我都不知道說什么了�！鼻駮r說。
“你是個很好的人�！毙媳卣f。
“聽著不像好話，”邱時說，“感覺說完我就可以去死了，這幾天一個個都覺得我要去送死了�！�
“不要輕易共情生化體。”邢必突然說。
“嗯？”邱時愣了愣。
“會影響你對他們的判斷，”邢必說，“情感就是弱點。”
“什么意思？”邱時問。
“我們無限接近人類，意味著，我們有可能是趙旅，是肖磊，”邢必看著他，“也有可能是張齊峰，是龍先生，是將軍�！�
邱時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像我的嗎？”
邢必頓了頓，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很少�！�
“邢必，”邱時蹲下，拉過圍巾遮好臉，“你是怎么判斷對錯的？”
“生存面前，沒有誰能正確判斷，”邢必說，“有人靠情感，有人靠理智�！�
一早保障署的車就遠遠停在了隧道口，趙旅進屋叫邱時起床的時候，邱時發(fā)現(xiàn)邢必沒在屋里。
“我操，”他嚇得腿都有些發(fā)軟，“邢必人呢？”
“山尖兒上呢，”趙旅說，“我半夜起來尿尿，一回頭發(fā)現(xiàn)那上頭站個人，嚇得我差點兒尿褲子上，早上我出來剛想打個噴嚏，一回頭他還他媽在那上頭杵著。”
邱時雖然有些不能理解，但還是松了口氣，起身把衣服套上了：“那你噴嚏出來了沒？”
“憋沒了，”趙旅說，“也不急，你們走了我再打吧�！�
“人都沒起來吧？”邱時走出門，回頭往上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在山尖兒上，就是昨晚他帶邢必站的位置。
“要叫他們起來嗎？”趙旅問。
“不用，”邱時說，“他們又該覺得這是見我的最后一面了�！�
“一樣，現(xiàn)在不見，他們就覺得昨天晚上是見你的最后一面，”趙旅說，“肖磊一早就在山腳蹲了，等著跟你道別呢。”
“照顧好自己。”邱時沖山尖兒那邊揮了揮手。
上面的人影動了，順著山脊開始往下走，速度很快，落腳很穩(wěn)。
“媽的這人是什么級別的保鏢，”趙旅仰頭半張著嘴，“這不得是龍先生的貼身保鏢�。俊�
“我從上邊兒下來不也這樣嗎？”邱時說。
“你現(xiàn)在下來是這樣，但是第一次是摔下來的，胳膊摔斷了，”趙旅說，“他這最多也就是你昨天帶上去一次展示你地盤吧�！�
“我摔下來的時候才多大！”邱時說。
“我就隨便感嘆一下，”趙旅說，“時哥，別吃醋�！�
“滾。”邱時說。
趙旅瞪著他，突然一伸手抱住了他，在他后背上用力拍著，啪啪啪啪地一通狂拍之后轉(zhuǎn)身快步走開了：“走吧，不送了�！�
邢必很快回到了掩體，邱時也沒問他又跑上去干嘛，只是遞了件外套給他，帶著他穿過清晨安靜的掩體。
他的摩托車停在山腳下，肖磊就蹲在車旁邊。
“我們開車過去，”邱時掀開偽裝網(wǎng)，跨上車，示意邢必坐后頭，“一會兒趙旅會過去把車開回來�！�
邢必坐到了他身后。
“走了�！鼻駮r腿撐著地，伸手在蹲著的肖磊腦袋上拍了兩下。
肖磊沒出聲。
邱時發(fā)動車子，猛地一擰油門，引擎發(fā)出轟鳴，車子沖出去的瞬間，身后一片塵土飛揚。
邢必伸手在他腰上摟了一把才沒被甩下車。
肖磊終于發(fā)出了聲音，車跑出去老遠了還能聽到他正“呸呸呸”地往外吐沙子。
邱時笑了起來。
“反應(yīng)挺快，”他說，“居然沒掉下去。”
“這點兒反應(yīng)還是有的。”邢必說。
李風(fēng)坐在車里，看到他倆上車，把腿邊的兩個很大的背包踢到他們面前：“給你們的裝備，衣服，衣服都是按邱時的品味挑的，還有藥品，需要用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武器出發(fā)前會給你們�！�
“有車嗎？”邱時問，“這玩意兒背身上，沒走到地方先累死了�！�
“有，”李風(fēng)說，“但是可能開不到地方�！�
“有山嗎？”邱時皺皺眉，“他們軍隊那些能爬的車弄一個就行。”
“有河�！毙媳卣f。
“那車能變成船嗎？”邱時問。
“不能�！崩铒L(fēng)說，“到那兒之后我們這邊資料就不全了，要怎么走就看邢必了�！�
“怎么過河？”邱時轉(zhuǎn)頭問邢必，“有橋嗎？”
“沒有，游過去�！毙媳卣f。
“我操�！鼻駮r擰著眉轉(zhuǎn)開了頭。
“你泡水會短路嗎？”邢必問。
李風(fēng)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你祖宗，”邱時說，“我不會游泳。”
“有救生衣。”李風(fēng)笑著指了指包。
“你肚子不疼了？”邱時看著他。
“還行，”李風(fēng)說，“比鼻子好得快。”
實驗室，吳館長帶著一組技術(shù)人員已經(jīng)在等著了，他們要給邢必設(shè)定時間，按邱時的理解，就是倒計時關(guān)機。
“二十八天�！眳丘^長說，“無論任務(wù)能不能完成，人能不能帶回來，資料能探查到多少，甚至是不管到?jīng)]到地方，必須在這個時間里回來�！�
“如果沒回來呢？”邱時問，“我們要是讓人逮了超過二十八天了呢？”
“三個月內(nèi)回來不會造成損傷�！眳丘^長說。
“知道了�！鼻駮r看了一眼站在玻璃罩子里正接受檢查的邢必。
一個技術(shù)人員走過來，拉起邱時的胳膊，用一把長得跟槍似的東西往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手臂上有細小尖銳的短暫疼痛。
“又他媽是什么？”邱時看著微微有些滲血的手臂，往衣服上蹭了蹭。
“控制器，通訊器，一個總控裝置，”李風(fēng)說，“你現(xiàn)在可以自主控制視網(wǎng)膜地圖，可以跟指揮部直接聯(lián)系……”
“指揮部是誰？”邱時問，“你嗎？”
“你想換成張署長也行，”李風(fēng)說，“換成徐上校也可以�！�
“就你吧。”邱時說。
準備工作漫長而枯燥，雖然并不復(fù)雜，但吳館長如同洗腦一般不斷重復(fù)著簡單的流程，重復(fù)著任務(wù)原則，重復(fù)著搭檔處置原則，讓人心煩意亂。
“差不多了，”邱時說，“我腦袋快炸了。”
“都記住了吧？”吳館長問。
“記住了，”邱時說，“我記不住還有邢必呢�！�
邢必在一邊沒有說話。
“必須你記住�！眳丘^長強調(diào)。
“知道了�！鼻駮r明白吳館長這句話的意思，那些流程，那些原則，有一半是針對邢必的約束。
“去領(lǐng)武器彈藥�！崩铒L(fēng)說。
這次的武器比之前任務(wù)的時候用的那些又要先進不少，主要是小巧了很多，能方便地藏在衣服和靴筒里。
“挺舍得，”邱時看了李風(fēng)一眼，“費了不少勁爭取來的吧？”
“不要起沖突，”李風(fēng)低聲交待他，“保證你倆的安全�！�
“嗯�！鼻駮r應(yīng)著。
“有機會盡量多接觸，搞清他們的目的，”李風(fēng)說，“云城不能再有戰(zhàn)爭了�！�
第16章
意義
東林鎮(zhèn)在云城的東北方向，
所以他們沒有從大黑山那邊的隧道出口離開，而是要從林地那邊穿出叢林。
也就是從之前的黑色巢穴旁邊往北再向東。
“這門都沒出去就得讓人打回來了。”邱時說。
“避開巢穴�！倍鷻C里傳來李風(fēng)的聲音。
“謝謝你的廢話，”邱時說，
“這一路都有人監(jiān)聽嗎？”
“是的，
”李風(fēng)說，
“技術(shù)組會有人記錄一下，吳館長和張署長會在，
你們?nèi)绻椅�，我也會在，不過……吳館長的估計是二十個小時左右你的任務(wù)系統(tǒng)就會跟我們斷開聯(lián)系了，
只有新植入的那個通話裝置能繼續(xù)維持�！�
“挺好。”邱時說。
“準備好了就出發(fā)吧�！崩铒L(fēng)說。
張署長給他們弄來了一輛很不錯的車，
看著像縮小版的大黑車，
據(jù)李風(fēng)的說法，
這車車型很古老，但性能很好，云城軍隊里有很多新車型，
這個型號是一直從戰(zhàn)爭年代就保留下來一直沒有停產(chǎn)的。
在邱時看來，這車幾乎沒有任何電子設(shè)備，跟李風(fēng)平時坐的那輛有八百個屏幕的車相比，
原始得很，看著也就是比他們收尸的車結(jié)實些。
“車架底盤都牛，
通過性好，防彈，
好修�！崩铒L(fēng)總結(jié)的優(yōu)點。
“誰修？”邱時把背包扔到車后座上，
“我們收尸那車壞了都是趙旅修�！�
“邢必會�！崩铒L(fēng)說。
邱時看了邢必一眼：“他以前穿西服的，
還會修車？”
“基本技能�！崩铒L(fēng)說。
“行吧，
”邱時發(fā)動了車子，
聽了聽聲音，“還成，出發(fā)了，還用申請一下出發(fā)嗎，別一會兒出去了城防署追著我打�！�
“這車有電子通行標。”李風(fēng)說，“走吧，一路平安�！�
車從一號巢穴的那個通道開了出去，附近已經(jīng)一個人都沒有了。
一號巢穴他們能一眼看到的部分已經(jīng)完全枯萎，像是密林中的一場大病，留下了一塊可能得百十年才能完全愈合的巨大傷疤。
邱時在小臂位置摸了一下，眼前出現(xiàn)了地圖，上面能看到繞開巢穴往東林鎮(zhèn)去的路。
“這個地圖一會兒超出范圍了，你就得給我導(dǎo)航了�！鼻駮r說。
“現(xiàn)在也可以。”邢必說。
“我怕附近有什么埋伏，我得看著點兒地圖，”邱時說，“沒準兒鄧葉葉就跟著呢�！�
“沒有�！毙媳乜粗巴�。
“確定？”邱時看了他一眼。
“百分之九十九點七確定�！毙媳卣f。
“也就是說還有零點三個鄧葉葉有可能在附近。”邱時說。
邢必沒說話，靠著車窗笑了起來：“吳館長說你上過學(xué)。”
“怎么了，外城有個難民學(xué)校，”邱時說，“我這個換算有什么問題嗎？”
“那可能鄧葉葉的一根手指頭在后頭跟著吧�！毙媳卣f。
邱時笑著打了一把方向，繞開了前面的一塊巖石。
“云城附近都沒有他們的蹤跡，”李風(fēng)的聲音傳來，“跟鄧葉葉有關(guān)的人都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除了少量逃走的，都已經(jīng)被監(jiān)視起來了，云城周邊范圍內(nèi)都是安全的。”
“怎么監(jiān)視的？”邱時問。
“就是字面意思的監(jiān)視，”李風(fēng)說，“這個時間點上不可能抓人，我會盡量保證你們的安全。”
“前面一百米有個坑，”邢必說，“靠左通行�！�
“你是看見了還是記得？”邱時問。
“記得�！毙媳卣f。
不能再嘲笑邢必是小方塊兒腦子了，這么多年地型還能記個大概不奇怪，但連距離都能記得這么精準，是真的挺厲害。
看地圖，距離的確就是一百米，一個地陷形成的坑，看上去左右都能通行，但開過了之后就發(fā)現(xiàn)，右邊緊接著就是臺階式的陡降，車過是能過，但估計得磕著舌頭。
密林里的這條路，基本就是以前的河道，云城把上游截斷了水引進內(nèi)城，這里就干涸了。
這條路開車并不好走，左搖右擺的，邢必不得不一直抓著頂上的把手。
“你也不給點兒提示了，”邱時說，“哪兒有石頭哪兒有坑的說一下，我也好提前避避�！�
“沒有精準到這個程度�！毙媳卣f。
“那你腦子質(zhì)量還是不行�！鼻駮r說。
“前方五米巖石，向右避行有坑，向左避行兩米有巖石�！毙媳卣f。
“……這什么意思。”邱時皺了皺眉。
車子一陣瘋狂顛簸之后，邢必看了他一眼：“意思就是怎么開都避不掉�！�
“我謝謝你�！鼻駮r說。
“路過三號巢穴的時候接近一下。”耳機里突然傳來了張署長的聲音。
“我們不經(jīng)過三號巢穴，”邱時說，“三號巢穴往東，我們現(xiàn)在得往北。”
“接到徐上校指令，路過三號巢穴接近一下，我們對三號的數(shù)據(jù)收集不足，”張署長再次重復(fù)，“邢必現(xiàn)在是共生體，去試一下�！�
邱時眉頭擰著，非常不爽：“我們無法確定需要多少時間能到東林再返回，路上的時間不能浪費�！�
“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三次，”張署長說，“任務(wù)內(nèi)容臨時變動，并不影響。”
“李風(fēng)？”邱時咬著牙，這種時候這人居然不出聲了。
“徐上校有權(quán)力對任務(wù)做臨時微調(diào)�！崩铒L(fēng)開口，聽聲音似乎也不是太爽。
“這他媽是微調(diào)嗎？”邱時說。
“邢必，”李風(fēng)說，“想個辦法……過去�！�
邱時看了邢必一眼，不知道為什么李風(fēng)這句話要跟他說，而且還說的是一句廢話。
“收到�！毙媳鼗卮穑瑳_邱時打了個手勢，指了指三號巢穴的方向。
“操�！鼻駮r瞪著他罵了一句，猶豫了兩秒之后，還是往那邊打了方向。
理智讓他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邢必，但眼下他也沒有時間去猶豫和爭執(zhí)，打肯定打不過，控制了邢必剩自己一個人又去不了東林鎮(zhèn)，加上自己那幫兄弟還被控制著，現(xiàn)在這種有監(jiān)聽的狀態(tài)也沒辦法多問，只能迅速做出決定。
唯一能確定的，邢必不是一個只嚴格服從指令的二三級生化體，他有自己的判斷，從接觸到現(xiàn)在，他始終冷靜穩(wěn)定，而耽誤了時間對誰都沒好處……
三號巢穴在一號和二號巢穴后面，更東邊的位置，完全不順路，專程開過去估計得有個兩小時，如果路上再碰到生化體，在邢必能應(yīng)付的情況下，返回不按原路也得三小時以上。
邱時憋著一肚子火，也不管路況了，在巖石和密林交錯的路上把車開得飛快，車顛得屁股就沒多少時間是挨著座椅的。
邢必一直看著窗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感受什么。
那邊張署長時不時會出聲確定一下他們的實時位置，對徐上校的指令執(zhí)行得相當賣力，看得出來張署長并不在意他們能不能到達東林，也不在意他們能不能探清對方的情況和意圖，至于胡小嶺，那更是從未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這人心里一直在質(zhì)疑邢必的可控性，對于邱時這個收尸人搭檔，跟徐上校一樣，他也滿滿的全是鄙夷，只希望快一些推進共生體實驗。
邱時感覺自己在他們眼里，恐怕真的只是一味藥。
車開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剛繞過二號巢穴，距離三號還有不算近的距離，地圖上方出現(xiàn)了一個疑似生化體的信號。
“正前方，”邱時松了松腳下的油門，報出坐標，“疑似生……”
這句話沒說完的時候，邢必突然把左手伸了過來，掌心貼在了他脖子后面，邱時愣了愣，沒明白他這是要干什么。
“化體�！闭f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猛地注意到通話出現(xiàn)了雜音。
“什么？”那邊張署長似乎沒有聽清。
“停車查看�！毙媳卣f著移開了貼在了他頸后的手掌，雜音消失了。
邱時看著他，邢必說完這句話之后坐在車里并沒有動。
“……好像有……”邱時開口，邢必的掌心再次貼上來時，雜音再次出現(xiàn)，“干擾……”
“關(guān)了�！毙媳貍�(cè)過臉，聲音很低，幾乎只有口型。
邱時頓了一秒，在手臂位置摸了一下，關(guān)掉了通信地圖，眼前的地圖消失了，耳機里的聲音也消失了。
“前面那個生化體怎么辦�！彼兜舳鷻C。
“左前方有路，”邢必收回了手，“他追不上車。”
邱時一腳油門踩下去，往左前方?jīng)_過去，果然看到了一條稍微寬一些的雜石路，一路斜著向下，路邊有很多倒下的枯樹，這是泥石流形成的一條路。
一直沖到了最下方向，按邢必的指揮，他們開始往偏北的方向繼續(xù)前進。
屁股砸座椅地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之后，邱時才問了一句：“甩掉了嗎？”
“甩掉了�！毙媳卣f。
邱時把車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他：“有解釋嗎？”
“哪一部分？”邢必問。
“干擾怎么做到的？”邱時視線往他左手上掃過。
邢必把左手伸了過來，張開手掌的時候，邱時看到了他掌心透出來的隱約的黑色。
“這他媽……”邱時愣住了。
“只是試一下，”邢必把手放到自己眼前，低頭看著，“距離夠近的話，有可能會造成干擾�！�
“李風(fēng)怎么知道的，你跟他說了嗎？”邱時問。
“他不知道，”邢必說，“他也是賭一把，看我有沒有辦法不去。”
“他們還是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的，那個總控制系統(tǒng)我關(guān)不掉�！鼻駮r說。
“二十分鐘了也沒有聯(lián)系，”邢必說，“說明他已經(jīng)處理好了，如果有情況，會有人聯(lián)系你，要威脅你，也會有人聯(lián)系你。”
“現(xiàn)在開始就不用地圖的話，就只能靠你了，”邱時靠著椅背輕輕嘆了口氣，偏過頭看著他，“我還能相信你嗎？”
“能�！毙媳卣f。
邱時沉默了一會兒：“好吧。”
車子重新往前開出去的時候，他又問了一句：“你選擇相信一個人是依靠什么來判斷？”
“你呢？”邢必反問。
“直覺。”邱時說。
“邏輯�！毙媳卣f。
“一通分析嗎？”邱時問。
“嗯，在我的小方塊兒腦子里一通分析�！毙媳卣f。
邱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笑了起來：“那個小方塊兒到底是什么？”
“維持身體生化反應(yīng)的裝置�！毙媳卣f。
“那不就是電池！”邱時說。
“對，我其實是一個太陽能機器人�！毙媳卣f。
“總算說實話了�！鼻駮r說，車子磕過兩個坑之后再次進入密林，在林木之間尋找著能夠通行的路，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承認，這輛車的性能的確是好。
慢慢適應(yīng)了這種艱難的行進方式之后，邱時才慢慢有時間騰出腦子來思考。
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你那個手。”
“嗯，不一定什么時候能看到黑色�！毙媳卣f著把手又伸了過來。
邱時看到他左手掌心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的膚色，松了口氣，但很快又皺了皺眉：“那這玩意兒以后要是全身都是，你不就……”
“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嗎�！毙媳卣f。
邱時聽著有點兒好笑，但想笑的時候又笑不出來。
“不會的�！毙媳卣f。
“這么確定？”邱時說。
“除了一號巢穴的那個感染源，”邢必說，“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生化體共生之后有明顯變化�！�
邱時分心琢磨了一下這句話，前面同時出現(xiàn)了兩個水流沖擊坑，他來不及看清該往哪兒避開，對著其中一個坑直沖了過去，車輪卡進了坑里，他的臉差點兒拍到方向盤上。
“可控的？”他轉(zhuǎn)頭看著邢必，“對生化體來說，這玩意兒是可控的？”
“我開吧�！毙媳卮蜷_車門下了車。
“是這意思嗎？”邱時也下了車。
“有可能，”邢必說，“但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
邱時沒說話，換到了副駕坐著，邢必很熟練地把車從坑里倒了出來，繼續(xù)往前開。
邢必也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前方的路，大概真的是記得很多路的細節(jié)，這路在這些年里沒有太大變化，車開得比之前邱時開的時候穩(wěn)了不少。
邱時跟著車的晃動一直在琢磨，感覺自己都快睡著了的時候才開口問了一句：“邢必，你這次的具體任務(wù)是什么？”
邢必笑了笑。
“笑什么，”邱時說，“笑我總算想起來這個問題了？”
“協(xié)助你到東林鎮(zhèn)并保證你安全返回�！毙媳卣f。
“不止�！鼻駮r說。
“接觸對方共生體，盡量多地了解共生體特性�！毙媳卣f。
“這任務(wù)是將軍那邊的決定嗎？”邱時問。
“龍先生的決定�！毙媳卣f。
“不是說我們這樣的搭檔是沒什么用的么，”邱時擰著眉，“怎么這么個任務(wù)還需要龍先生來決定了？”
“我們是沒什么用，但共生生存的形式很重要，這么多年來的第一次接觸也很重要�！毙媳卣f。
“操。”邱時閉了閉眼睛，“那你知道我的任務(wù)是什么嗎？”
“找回胡小嶺�！毙媳卣f。
“你的任務(wù)里還有這一項嗎？”邱時轉(zhuǎn)頭看著他。
“有�！毙媳卣f。
“你把別的任務(wù)告訴我，是違規(guī)的嗎？”邱時又問。
“沒有說不能告訴你�！毙媳鼗卮�。
“但是我不問，你就不會說�！鼻駮r說。
“嗯。”邢必應(yīng)了一聲。
邱時沒再出聲，感覺心里有點兒堵得慌。
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讓他很無力，還有隱約的絕望，他的焦慮，他的執(zhí)念，他在意的事情，都只存在于他“個人”的范圍之內(nèi)。
邱時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是因為車突然停下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前方的景象讓他一驚，順手就摸出了靴筒里的槍。
有些昏暗的林子里，七八個人一字排開站在他們車前方，手里都拿著武器，有木棍，有自制的矛，居然還有兩把長槍。
“難民？”邱時低聲問。
“嗯。”邢必應(yīng)著。
邱時往他們臉上掃了一圈，打開了車門，對面的人立馬緊張起來，槍口對準了他。
但邱時沒有停頓，直接下了車。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他太熟悉了，無論看著有多兇狠，但眼神里都藏著茫然和絕望，還有些許企求。
在企求什么，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這樣的人哪怕手里拿著槍，也沒有任何殺傷力，他們這兩支槍根本沒殺過人，這是他們打獵用的，而從槍的狀態(tài)來看，邱時甚至基本能確定這槍里就沒有子彈。
“哪兒來的？”邱時手里拿著槍，但是手臂垂著，并沒有舉起來。
“你哪兒來的！”舉著槍的一個中年男人聲音很大地反問他。
“去云城嗎�！鼻駮r沒回答他。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他旁邊的一個拿著棍子的女人小聲答了一聲：“是的�！�
太遠了，而且這條路太難走了，這邊的密林，如果沒有準確的導(dǎo)航，他們這樣走過去，百分之百會在林子里迷路然后死掉。
這就是為什么這么多年，難民幾乎都是從大黑山隧道那邊進的城，那邊是荒原，相對來說，路上不被餓死渴死不倒霉碰上叢林，到達云城的幾率比從北邊過來要高得多。
邱時看著這些人的臉，就像看著一群已經(jīng)死去的人。
身后的林子里傳來了一聲野獸的動靜，聽著像是野豬。
邱時有些猶豫。
一直在車上坐著沒動的邢必突然下了車，從車窗那邊看了他一眼：“我去。”
邢必消失在了身后的林子里。
邱時跟這幫難民面對面地站著，對方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他也不想跟這群“死人”有什么太多的交流。
林子里的野豬發(fā)出了很短暫的一聲嘶鳴就沒了動靜。
接著邢必就拖著一頭巨大的野豬走了回來。
這野豬的個頭兒，就憑眼前這幾個一看就已經(jīng)餓了很長時間的難民，兩支沒有子彈的槍，別說殺了這頭豬，就追著豬生啃都追不上。
邢必把野豬扔在了旁邊的空地上，拉開車門上了車。
“讓一下�！鼻駮r說完也上了車。
這些人慢慢地垂下了手里的武器，有些迷茫地退開了。
邢必發(fā)動車子從他們中間穿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就那么站在窗外看著他們，沒有人再說話，沒有道謝，沒有詢問，甚至沒有人再問一句，到云城還有多遠。
也許大家都清楚結(jié)局。
“是不是沒有什么意義？”邱時靠著椅背，看著窗外不斷晃動著掠過的樹影。
“什么？”邢必說。
“怎么突然聽不懂了，不是會搶答的嗎，不是你思考過的問題了嗎？”邱時問。
邢必笑了笑。
“有沒有意義？”邱時又問。
“分情況�！毙媳卣f。
“嗯？”邱時往他那邊側(cè)了側(cè)身體，看著他。
“剛才有意義，”邢必說，“如果是你自己，沒意義。”
“為什么？”邱時問。
“因為需要足夠快，你殺那頭野豬要用的時間更長，”邢必說，“說不定會受傷……”
“放屁，”邱時針對后半句進行了拒絕，“我有槍�！�
“開槍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開槍的情況下，”邢必說，“你需要更長的時間，你不在的時候，他們還有可能搶走你的車，你車上的物資，會浪費你的時間�！�
“嗯�！鼻駮r應(yīng)了一聲。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的確連車都不會停。
“我會不會有點兒虛偽？”邱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