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回家。”她低聲。
深夜,弄堂無人。
徐白想要敲門,石鋮叫她別動。他知道她肯定不愿意驚醒她母親和妹妹。
他隨身帶著的小匕首,在大門上撥弄幾下,門栓從里面開了。
石鋮瞧見她脫了鞋,悄無聲息上樓去了。
回去路上,石鋮情緒很復(fù)雜。
親信中,師座最信任的是祁平。因為祁平腦子靈活、做事狠辣,又忠誠。最重要的事,師座肯定先交給祁平去辦。
祁平也從來沒出過差錯。
最近事情多而忙,他們要收拾滕勇,要搶占羅家洋行的生意,每件事都很棘手,師座卻在俱樂部無聊消遣。
祁平很著急,他把徐白接了過來。
把蕭令烜送到飯店,石鋮才詫異問祁平:“你做什么?”
“師座想要她�!逼钇秸f。
石鋮:“這我看得出來�!�
作為忠心耿耿的下屬,怎么會看不出長官的欲望?
蕭令烜一向坦誠,內(nèi)心的欲念也遮掩不住。
“但師座不想動手,她是大小姐的家庭教師。她肯定也不愿意,師座最討厭在這種事上強人所難�!笔呌终f。
“……這件事不做完,師座沒心思忙正事�!逼钇秸f。
石鋮:“你當(dāng)心弄巧成拙�!�
現(xiàn)在,師座腦殼被打破,事情肯定不順利,不知道算不算祁平估算失敗。
這場風(fēng)波,也不知何時可以平息。
蕭令烜從軍醫(yī)院回來,頭上剃掉了一塊頭發(fā),縫了四針。
第二天,徐白沒上工,也沒打電話給蕭珠。
蕭珠等到了上午九點,有點著急。
蕭令烜坐在樓下沙發(fā)里,蕭珠也瞧見了他的頭:“你怎么了?”
“小傷。”他說。
又道,“你的老師呢?”
“還沒來,我派人去問問�!彼f。
蕭令烜沉默。
徐白那邊,只說昨日回去太晚,睡過頭了。
她親自給蕭珠打了個電話。
“你今天原本也只有半天的課。我剛醒,人還是迷糊的。晚上還有事,就不過去了,下次周末我給你補�!毙彀渍f。
蕭珠:“好,你休息�!�
她掛了電話。
蕭令烜問她:“她怎么說?”
“你居然關(guān)心我的課業(yè)?”蕭珠不解,“你要干嘛?你昨天接徐姐姐出去,是做什么?”
“她怎么說的?”蕭令烜猛然拔高了聲音。
蕭珠:“……說今天曠工,周末補�!�
周末補……
就是還會來。
蕭令烜提著的心,落回了幾分。
這件事,簡直叫他顏面掃地。
沉吟片刻,蕭令烜站起身,他要去找徐白。
蕭四爺這輩子都沒逃避過問題。
第069章
我自己負責(zé)
徐白半下午還窩在床上。
她沒有看書,只是目光放空發(fā)呆。
今天是正月初九,天氣陰冷。晚上要去杏花齋赴約,蕭珩要退親。
原本是極大的喜事,卻因為昨晚,徐白情緒低沉到了極致。
母親敲門。
“歲歲,四爺?shù)母惫僭陂T口,說四爺要見你�!蹦赣H說。
徐白猛然坐起身。
一動,身上疼,她吸了口氣。
“好,我馬上來�!毙彀渍f,“請他稍等,我還沒有洗漱。”
母親下樓,把這話告訴了石鋮。
半個小時后,徐白才出現(xiàn)在弄堂口。
弄堂口停靠一輛黑漆汽車,寬大又氣派。
后座的男人閉目養(yǎng)神。
徐白敲了敲車窗,待他睜開眼,她這才拉開后座車門,上了車。
“四爺�!彼吐暣蛘泻�。
蕭令烜看向她。
沉默。
車廂里有她身上的氣味,如想象中香甜。
“昨晚……”
“四爺,昨晚很抱歉,我不該打您一巴掌�!毙彀紫乳_了口。
她臉色蒼白,但聲音鎮(zhèn)定。一如她初次去他那里找差事,看得出她很緊張,可她把這些緊張都壓得很好。
她說話,禮貌周到,尾音略微拖長一點。
“我知道,您當(dāng)時喝醉了,誤會我是其他人。我不該睡著,沒有來得及解釋。都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件事我也有責(zé)任�!毙彀椎馈�
蕭令烜又沉默。
徐白還說,“昨晚,其實也沒真的發(fā)生什么�!�
蕭令烜輕輕吐了一口氣:“你這么想的?”
“是。”徐白說。
“很好�!笔捔顭@道。
聲音冰冷,意味不明。
“此事總歸有點尷尬。”徐白又道,“我理解您可能不想見到我,我請一周的假,可以嗎?”
“可以�!笔捔顭@道,“如果你想要什么補償,可以提出來。我的人把你騙過去,此事我承擔(dān)�!�
徐白:“咱們達成共識,我就很滿意。我仍珍惜這份差事,我也知道四爺您對我并無那方面的想法。咱們說通達了,就是最好的補償�!�
蕭令烜微微頷首。
徐白:“我先回去了�!�
“徐白�!�
“您說�!�
“你確定,昨晚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他問。
徐白心中一突。
“沒有�!彼穑浅?隙�,沒有半分遲疑。
“親吻不算?”他又問,“在你眼里,親吻什么也不算?”
徐白梗住。
“這是稀松平常的事嗎?”他還問。
徐白:“您覺得呢?”
蕭令烜臉色肉眼可見難看。
徐白見他沉默挺長時間,似乎沒話要說,便道:“再見四爺。我請假的事,也會打電話告訴阿寶�!�
她闊步回了家。
徐白坐在書桌前,手指松了又放,放了又松。
她以為局面會無比糟糕。
然而,絕境中也有生機。
今天是徐白和蕭珩退婚的日子,這段關(guān)系要結(jié)束了,她身上少一個負擔(dān)。
下午四點,徐白還沒有更衣梳妝,蕭珩就來了。
他拿了地契、支票。
“給你的�!彼f。
徐白先看地契,是新建的小洋樓,那邊雖然位置偏,但洋房都是簇新的,距離妹妹學(xué)校更近。
四萬大洋的支票,則是蕭珩自己簽的。
“已經(jīng)跟銀行打過招呼,這個支票開給你的�!笔掔裾f,“我已經(jīng)在銀行報過了你的名字,你不用排隊等就可以轉(zhuǎn)存。”
徐白道謝。
她心里隱約感覺不太對。
不是說,這筆錢由大帥給嗎?
怎么到頭來,簽支票的人還是蕭珩?
徐白看一眼蕭珩。
蕭珩眉目依舊疏離,回視她,目光沒有溫度:“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不是,沒怎么睡好�!毙彀椎馈�
蕭珩:“你緊張?”
“心里有事就睡不著�!毙彀渍f。
蕭珩不再說什么。
他送完了支票,卻不是等徐白一起去飯店。
他說:“汽車在門口,副官會送你。你慢慢梳妝,我先去餐廳,接我父母�!�
徐白點頭。
她眼皮不停跳。
她又看那支票。
徐白把它放在抽屜里,上鎖,開始更衣梳妝。
她臉色真難看。
化妝的時候,徐白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頸上有個紅痕,像是……
方才,蕭珩好像盯著她這里看了好幾眼。
徐白呼氣、吸氣,來回七八次,才把亂七八糟的憤怒拋開,繼續(xù)化妝。
她上了個淡妝,更衣,下午五點半才出門。
等她趕到杏花齋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大帥似乎也是剛到。
遠遠的,徐白瞧見蕭珩和大帥在回廊上聊天,父子倆心情似乎都不錯。
一場退親,搞得如此隆重,比結(jié)親還要慎重。
明明是離散,卻又人人滿意。
徐白想到這里,沒覺得可悲,而是有點好笑。
大帥和蕭珩往包廂去了,徐白沒喊他們,只是隨著副官往里走。
路過方才大帥站的地方,徐白目光敏銳,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什么東西,掉在旁邊的枯草上。
她彎腰撿起來。
是一個玉質(zhì)的護身符。
一般都是貼身戴著的。
大帥丟了這個東西,估計很著急。徐白就把它撿起來,放在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她稍后一步進包廂。
大帥和蕭珩卻不在,不知他們從哪里拐彎了;包廂內(nèi),只大帥夫人。
大帥夫人臉上笑意濃郁:“歲歲,坐伯母這里。”
徐白坐到她身邊。
“往后,你時常到帥府去玩。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伯母很疼你的。”大帥夫人說。
徐白微笑,非常得體:“伯母別嫌我叨擾,我肯定常去問安。”
“豈會?”大帥夫人笑道,然后褪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鐲子,“這個送給你�!�
“伯母,不用……”
“收下吧,這是我的心意�!贝髱浄蛉苏f。
徐白便說長輩賜不敢辭,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沒有過分推辭收下了這個鐲子。
片刻后,蕭珩和大帥才進來。
兩人臉上也帶著幾分喜悅。
徐白站起身,恭敬叫了聲大帥。
她想把護身符給大帥。但大帥與她閑談起來,不好打斷,竟是一時沒機會說。
侍者陸陸續(xù)續(xù)上菜。
蕭珩走到徐白身邊,對她說:“歲歲,你出來一下,我有句話單獨跟你聊。”
“就在這里說吧�!贝髱浄蛉说馈�
蕭珩:“一句私密話�!�
他先走出了包廂,還取走了徐白的大衣。
徐白跟著他出來,他把大衣披在她身上。
蕭珩沒有在門口聊,而是領(lǐng)著徐白,繞過回廊往后面竹林拐。
他們站的位置,正好是包廂的后窗處。從他這個方向,可以瞧見大帥坐著的地方。
“歲歲,你今天開心嗎?”蕭珩問她。
第070章
少帥的毒
夜風(fēng)冷,寒意從袖底沁入,直上心頭。
徐白聽了蕭珩的話,沒有任何情緒回答他:“我今天很開心�!�
“看著不像,心事重重�!彼�。
他的聲音,比夜風(fēng)更涼。
吻她的時候,呼吸也是炙燙的。然而離開幾步之遙,徐白就感受不到半分溫暖。
“我自己的私事,不與這件事相關(guān)�!毙彀椎�。
“你的私事,跟我四叔有關(guān)系嗎?”他問。
徐白猛然看向他。
燈光在樹影之外,蕭珩的臉在暗處,表情看不真切。
“沒有關(guān)系�!毙彀卓聪蛩拔易约旱氖�,和任何人都無關(guān)�;厝グ伞!�
蕭珩拉住她的手。
他沒動,而是指了指包廂的窗口:“歲歲,你看�!�
徐白順著他的手望過去。
大帥正在與夫人閑話,談不上多開心,表情卻是難得放松。
“我很討厭旁人替我做主�!彼麑π彀渍f,“不管是我的父母,還是你。我的婚姻,你們都替我決定好了。”
“我決定不了,在這件事里,我比你更弱……”
她的話說到這里,聲音突然被定住,因為蕭珩抬起了槍。
距離有點遠,匣子槍又太沉重,可他一只手舉起來,恍若不覺。
幾乎只是一個呼吸的瞬間,扳機扣動。
徐白順著那子彈滑動的方向,瞧見包廂里的大帥蕭令燁,一頭栽在餐桌上。
后腦一個黑洞,隱隱冒煙,血半晌都沒有沁出來。
蕭珩的手何時微微一動,是被匣子槍的后座力帶的,徐白的身子也重重一顫。
人落入了他懷里。
一聲槍響后,是萬籟俱寂。
片刻才是大帥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徐白被蕭珩帶著,閃到了假山之后,匣子槍被他順手扔進了金陵湖。
大帥夫人的哭喊,招來了大帥的副官。
聲浪越來越急,徐白透不上氣,她的呼吸似乎被一只手重重捏住。
蕭珩附耳:“你是我的幫兇了,歲歲�!�
徐白站不穩(wěn)。
蕭珩摟住她的腰:“聽說,同流合污的感情,更長遠深邃。往后,咱們是一條心吧?”
又說,“不會有人相信我殺了大帥。一旦有了風(fēng)聲,我可以脫身,你可以嗎?你母親、你弟妹,會不會被你牽連?”
徐白定定看著他。
假山后的翠竹,被寒風(fēng)吹得簌簌,竹影如鬼魅招展。
“歲歲,你下定決心站哪邊了嗎?”他又問。
徐白耳邊,還是槍聲震動,半晌耳鳴才消失。
“我知道�!彼穆曇簦约郝犞碱澏�。
“吻一下我,表達你的誠意。”蕭珩說。
徐白微微踮腳,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下。
蕭珩回吻,吮吸了下她的唇:“很好。”
又對她道,“往后,別讓旁人親你。今天是咱們正式商議結(jié)婚的日子,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