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冷眼看去,只見她臉上雖然還掛著淚痕,但臉上已是一抹討好的笑容,連看向我的目光都是怯生生的,像雛鳥一般。
我心里暗嘆了一聲,若不是連旌提前告訴我,這個玉奴與京中諸多變故有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恐怕她這幅模樣早就騙得我卸下心防了。
想到這里,我硬下心腸,不再打量玉奴,只低頭撥弄著絲弦。別的不說,這彈琵琶,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有趣些,好像,也沒什么難的。
手指輪轉間,時光流逝飛逝,不知不覺,我便與玉奴對坐了整個下午,直到侍女來勸我用晚膳,我才舒了一口氣,緩緩按住了手下的琴弦。
玉奴見我停手,忙站了起來,帶著笑對我說道:
“殿下真是聰慧啊,奴家學琵琶多年,還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殿下這般進步飛速�!�
我聽了玉奴的話,淡淡地笑了笑,也站起身來,走到了她面前。玉奴看著我有些瑟縮,忍不住向后半退了一步,我伸手捏住她的下頜,強迫玉奴看向我,她又紅了眼眶,卻咬著下唇,不肯落下淚來。
我看著她這幅模樣,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沉聲對她說道:
“本宮不會苛待你,但是,你也要給本宮安分些,可不要妄想著,那賀蘭公子能把你救出去�!�
7.
第二日,賀蘭連旌癡迷教坊樂姬,被老侯爺?shù)醮蛄艘活D的消息便不脛而走。而我為此醋意橫飛,不惜闖入教坊搶人,更是鬧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
如云艫哥哥所說的,連旌為了陪我“演一演”,也沒辦法好好養(yǎng)傷,一旦沒人看管,他便從侯府里溜出來,一瘸一拐地想辦法入宮來見我。
宮中都傳言,說他見我是假,想借機見那玉奴姑娘一眼才是真。也不怪宮中人人都如此多嘴,我有時,演起吃醋來很是入戲,有幾回,甚至把連旌都唬住了,他以為我真的心里難受,差點就忍不住要把一切挑明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瞞不住父皇和母后,他們二人將連旌好好數(shù)落了一番,又命我趕緊將玉奴送出宮去安置,我也不說話,只是抱著琵琶坐下來,給父皇彈了一曲夾生半熟的《郁輪袍》。
一曲彈畢,父皇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卻說不出話來,我走到父皇膝前跪下,仰著臉對他說:
“父皇,女兒會將玉奴送出宮去的,但是,這《郁輪袍》已經學了一半了,父皇可否容她教完?再過三個月就是您的生辰了,女兒想獻上一曲,為父皇祝壽�!�
父皇低頭嘆了口氣,伸手拉起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道:
“綰絲,父皇不在乎你會不會彈琵琶,父皇只是不想你難過。朕的綰絲這樣好,天下什么樣的男兒配不上,你何苦要為了一個賀蘭連旌這樣辛苦呢?已經為他學了十二年的武藝,如今又要為了他學琵琶,你日日看著那個樂姬,心里就當真不會難受嗎?”
若是前幾日,我沒能在練武場旁遇到連旌,沒能聽他親口說出對我的心意,我現(xiàn)在,怕是早已難受死了。
可是,那天,他拖著滿身的傷,連站都站不穩(wěn),卻還一心不想放我離開,他那句“我舍不得你”,夜夜都回現(xiàn)在我夢里,有他這句話,我實在無法更欣喜,又怎會覺得難受呢?
只可惜這些內情,我不能一一對父皇說明,我只能低下頭搪塞了幾句,父皇見我這幅樣子,又拉起我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著我磨起水泡的指尖,忍不住連連嘆氣,到最后,還是沒有逼我將玉奴送出宮。
我看著父皇這樣為我擔心,心有愧意,為了不辜負他的成全,更是日日苦練琵琶。也許,玉奴那日所說也并不全是恭維,我練起琵琶來,確實進益神速。
一個月后,我便練熟了《郁輪袍》,我和玉奴聯(lián)奏一曲,連母后聽過,都不由得嘆服。
她說,自從我的三姑母遠嫁之后,宮中,許久沒有聽過這樣精湛的琵琶聲了。
玉奴聽到我母后的稱贊,顯得有些惶恐,只抱著琵琶瑟縮了起來。
她也在宮中住了些時日了,與宮人們都混熟了,宮中有不少人說玉奴姑娘心地善良,總能見到她將自己的分例和吃食,分給那些粗使的宮中奴婢。
這一個月來,她行事處處小心,我倒是看不出,她會私下謀劃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就這樣,我每天和玉奴一起練練琵琶,又跟偶爾進宮的連旌吃吃飛醋,風平浪靜的,就又過了一個月。
偶一日,我早上剛起床,便有臨淮侯府的人來見我,說師傅許久未見過我了,很是想念,只是不知我有沒有消氣,若是消氣了,她想入宮來看望我。
我聽了,便笑著說,哪有讓師傅來見我的道理,既然師傅想我了,我該去侯府探望師傅才是。
宮人為我備了馬,我一路向著臨淮侯府疾馳而去,心里卻有些緊張起來,師傅將我引去臨淮侯府,怕是因為連旌那里,有了進展。
我一入侯府,便被人引到了師傅的內房,推門進去,只見師傅、沈伯伯、云艫哥哥和連旌都在,地上,還跪著幾個五花大綁的下人。
連旌走到我身邊,將我輕輕攬入了他的懷里,師傅想開口,卻被沈伯伯攔了下來。我微微紅了臉,抬頭望著連旌,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連旌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
“這兩個月來,我一直在京中追查,玉奴不在了,她的下屬都有些慌亂,這幾個露出了馬腳,被我抓住了。母親審了審,他們便招了�!�
我聽了,忙追著連旌問道,他們究竟要做什么事情,連旌握住了我的手,皺緊了眉頭對我說道:
“他們計劃,在下個月陛下的生辰宴上,刺殺你父皇�!�
一瞬間,我感覺被人攥住了心臟,整個人都害怕得顫抖了起來,我緊緊地回握著連旌的手,不可置信地問他:
“你說什么?!”
8.
我抓住連旌的袖口,連聲問他,那玉奴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同伙又都在何處,憑她一個教坊司的小小樂姬,怎會有心謀劃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連旌說,他已經控制住了所有能夠被他查到的同謀,只是這些人身份各異,倒讓他一時摸不到頭緒。
我聽了連旌的話,雙腿不由得一軟,被他一把摟在懷中,這才沒有摔倒。
師傅見狀,也是快步上前,扶住了我的雙手。她安慰我說,好在連旌下手很快,已經掌握了不少線索,如今,雖然尚且不能將他們連根拔起,但已經大致掌控了這些人的行動計劃。有她在,禁軍一定會嚴密布防,定不會讓我父皇和母后出一點差池。
我握著師傅的手,問她,我該做些什么,師傅沖著我笑了笑,輕聲說道:
“都是連旌不好,一上來就說得這樣直白,都把我們綰絲嚇壞了,你放心,連旌他,已經制定了擒賊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需要你的配合……”
說罷,師傅附耳過來,將計劃細說與我聽,我聽過后,無一絲猶豫地點了點頭,轉身望著連旌說道:
“我信你,師傅說的,我一定照辦。到時候,玉奴一定會出現(xiàn)�!�
從臨淮侯府回來,一個月的時間很快便過了,轉眼,便到了父皇的生辰。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又仔細裝扮了一番,玉奴見到我心情好,便笑著對我說道:
“殿下今日打扮得格外出眾,簡直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