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直到新年后的第一個周末,周氏突然爆出周朗夜將與韓琳訂婚的消息,喬蓁這才明白白輝經(jīng)歷了什么。
訂婚的流程走得很快,官方消息一出,隔周就要舉行儀式,地點定在平州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就連請?zhí)桶槭侄Y的樣子都一同公布出來了,每一件小物器都透出奢豪多金的氣息。
喬蓁覺得自己在娛樂圈里摸爬滾打這么些年,早該練得八風(fēng)不動穩(wěn)如泰山了�?墒钱�(dāng)她瀏覽完相關(guān)新聞,收起手機,再想到白輝的一瞬,仍然真心替這個小孩感到不值。
周朗夜的風(fēng)度翩翩英俊迷人,喬蓁當(dāng)然是見識過的,只是這個男人的心思全不在感情上。白輝跟著周朗夜的這些年,沒有要求對方給過什么,他自己卻在一場愛的錯覺里越陷越深。
喬蓁坐在辦公椅里出了一會兒神,而后給白輝發(fā)了一條信息,裝作無事地問:今天拍戲怎么樣?記得回賓館以后要喝一袋抗病毒沖劑。
小高事先告訴過喬蓁,白輝今晚有一場雨中被告白的戲。盡管拍攝地點位于沿海城市,冬季氣候相對溫暖,但是不到十度的夜間溫度加上反復(fù)淋雨,難免是要受些苦。
白輝的演技沒什么可挑剔的,和他搭戲的女演員卻讓導(dǎo)演很頭疼,不單口條不順,表情也太過猙獰。白輝只能陪著對方一遍一遍重來,最后好歹過了一條。
片場助理立刻一擁而上,舉著毛巾給他擦水,白輝嘴上說著謝謝,神情卻有些空洞。待到坐車返回賓館的路上,他才好像突然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凍得沒有知覺了,啞著聲讓司機開暖氣,車?yán)锖芸彀l(fā)出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悶響,可他還是蜷在座位里抖個不停。
小高工作盡責(zé),一進房間就催促他去洗個熱水澡,又幫他泡了沖劑,盯著他喝下。
白輝的手機里塞滿了一天未讀的信息,還有周朗夜打來的幾個未接來電。
他匆匆掃了屏幕一眼,就把手機扔在床上不愿多看。那杯太熱的沖劑讓他無端地頭昏腦漲,小高看出他臉色不好,跟在后面憂心忡忡地問他,“感覺怎么樣�。恳灰俸纫槐�?”
他揮了揮手,說,“你去休息吧我沒事。”
說完,反手掩上浴室門,又胡亂地脫掉衣服,進了淋浴間。水流從花灑里傾落而下,白輝伸手扶著墻磚,垂著頭,呆呆地在熱水下站了很久。
周朗夜訂婚了,新人卻不是他。
這種電影里的爛俗橋段,很快就要在現(xiàn)實中上演。盡管白輝從點頭答應(yīng)“不走”的那一刻開始,就知道終將面對這一天,也曾一再地給自己洗腦——只是訂個婚而已,就像簽一份合同談一筆生意,與感情無關(guān)。
可是當(dāng)他看到訂婚請柬上印著“永浴愛河”的字樣,和那些代表祝福的伴手禮,還是無法抑制地感到背叛和心痛。不管找什么理由掩蓋,白輝心里清楚,這份曾讓他無比珍視的初戀已經(jīng)變質(zhì)了。滿園的小蒼蘭變作一地殘花敗柳,他和周朗夜從此就是一段合法婚姻之外的地下情,茍且而不堪。
他在浴室里洗了很長時間,反復(fù)搓揉身上每一寸皮膚,卻還是覺得自己很臟。
直到聽見小高在外面敲門,揚著聲問他,“你還好嗎?我擔(dān)心你在里面暈倒了。”
他才倏忽醒悟過來,停止了近乎自殘式的清洗方式,回應(yīng)小高,“回去休息吧,我馬上就出來�!�
白輝已經(jīng)無處可逃,外面的新聞網(wǎng)上鋪天蓋地都是兩大權(quán)貴家族聯(lián)姻的報道。盡管他不愿面對,也不可能在這間小浴室里躲一輩子。最后他草草吹干頭發(fā),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回到房間,小高已經(jīng)識趣離開了。
茶幾上放著他還沒吃的晚餐,床上的手機又開始頻頻閃動。
一周前白輝離開平州時,周朗夜要他一再地保證過,會每天接聽電話回復(fù)短信。白輝盯著那只手機看了幾秒,走過去把它撈起來。
——接我電話,好嗎?
——還在拍戲嗎?回到賓館告訴我,我打給你。
——我就在家里,沒去別的地方,我們通個電話吧。
周朗夜發(fā)來的信息顯得姿態(tài)很低。白輝越看越難受,握著手機,慢慢在床邊蹲下去,把自己縮成了很小的一團。
又過了幾分鐘,他稍微從那種壓抑的情緒里緩過來一點,還是乖乖地給周朗夜回撥了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似乎一直在等他。
周朗夜先問他拍戲辛不辛苦,又說買了他喜歡的甜點和水果,明天就空運過來。他們聊了些稀疏平常的事,沒有人談及今天的新聞,也沒有人提起一周后的訂婚儀式。
最后是白輝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周朗夜便沒有再與他多聊。結(jié)束通話前,周朗夜很溫柔地和他說“”,過去白輝的回應(yīng)總是“,我愛你”,可是今晚他猶豫了片刻,只說了一聲“”。
手機另端的男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但最終沒有勉強白輝,也沒有多問什么,就這樣掛斷了電話。
白輝坐在地上,背靠著床腳,打開自己的,很慢地輸入了一行字。
——很想對五年前的自己說:不要輕易動心,不要成為這么丑陋難看的大人。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追更,雖然文很虐,還是要說一聲新年快樂,愛你們~
第37章
鬧夠了嗎
白輝并不知道,因為顧慮他的感受,周朗夜暗中做了些安排。訂婚宴這天,周韓兩家沒有邀請任何媒體到場,只是在事后發(fā)布了幾張現(xiàn)場照片。
周朗夜身著杰尼亞西裝,韓琳穿著Vera
Wang的新季禮服,儼然一對合襯璧人,持著香檳與到場賓客把酒言歡。
這四五張照片毫無意外地登上了各大媒體的首頁頭條。就算白輝身在外地拍戲,仍然避無可避。
他和周朗夜的關(guān)系持續(xù)兩年多了,圈子里不少人都有耳聞。像白輝這樣單靠一兩部作品就能迅速躋身一線的年輕演員實在罕見,要說他背后沒有資本運作或是金主扶持,誰也不會相信。
如今金主公開婚約,對方是家世赫赫的千金小姐,白輝淪落為揮之即去的枕邊情人,難免處境尷尬。
消息登出的同天,劇組的幾個年輕演員總是有意地在白輝周圍舉著手機,暢聊周韓兩家的聯(lián)姻——又是夸韓琳美貌出眾,又是夸周朗夜氣度不凡。白輝坐在后面的一張椅子里默默聽著,一言不發(fā),小高卻在一旁氣得臉色發(fā)白。
其中一個扮演十八線配角的男演員突然揚聲說,“周總這種家世,自然要配一個身份相當(dāng)?shù)奶趺纯吹蒙夏切┡来补蛱虻男⊙輪T。”
小高陡然起身,白輝將他一把拽住。
“去哪兒?”白輝面上無波無瀾,沉聲問他。
小高氣極了,雙手攥緊成拳,說,“想去撕爛那些臟嘴�!�
白輝反而笑了笑,挑起眼瞼看他,“然后呢?我的助理片場打人上了娛樂版頭條,你說我是揚眉吐氣了,還是貽笑大方?”
小高不肯坐回去,陰著一張臉,也不說話。
白輝又勸他,“坐吧,還要我給您搬椅子嗎?”
眼看著化妝師過來給白輝補妝了,小高不好再拗著,從白輝手里脫出去,說,“我給你拿點水喝�!�
白輝有點擔(dān)心地盯著他,好在小高只是在經(jīng)過那幾人時狠狠剜了他們一眼,沒做什么出格的舉動,白輝這才松了一口氣,配合著化妝師的要求閉眼補妝。
——這樣的話從今往后還不知道要聽上多少遍,白輝暗想,早點習(xí)慣了也好。但愿自己能早日煉成一尊金剛不壞之身。
可是在他閉起雙眼的一瞬,那幾張訂婚照卻頻頻在腦中閃現(xiàn),每一張場景都熠熠生輝,每一張都好似情投意合,刺得白輝渾身生疼。
直到化妝師說,“哎呀對不起,是不是筆刷扎著眼睛了�!�
白輝倏然睜眼,一滴淚從他泛紅的眼眶中滑落。
化妝師怔了一下,白輝臉上卻毫無情緒的痕跡,平聲說,“沒事,這兩天風(fēng)沙太大,眼睛有點過敏了。”
-
一周后,白輝的戲殺青了。
收了花束,拍完合影,他沒在劇組多留,收拾行李返回平州。
登上飛機才發(fā)覺整個商務(wù)艙都被周朗夜包下了,原本12座的前艙里只有他和小高兩名乘客。
等候的空乘畢恭畢敬地將他引至座位邊,小高湊到白輝跟前,有些得意地說,“周總特意囑咐了讓您好好休息,不讓其他人打擾你。”
不過是一趟不到四小時的國內(nèi)航線,實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白輝沒說什么,撿了個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小高也很識趣,自覺去坐了另一排座位。
準(zhǔn)備起飛前,白輝在關(guān)閉手機信號時看到白翎和梁青野一前一后發(fā)給他的信息。
白翎:這次回平州不要再住周朗夜那里了吧?姐姐給你安排了住處。
梁青野:小白,我剛從冰島取景回來,看到了新聞......你還好嗎?
白輝有些茫然地對著屏幕摁了幾個字,又一一刪掉,最后什么也沒發(fā),把手機切到飛行模式,塞進了隨身的包里。
大概是因為商務(wù)艙里沒有別的客人,空乘就顯得格外殷勤,不斷地上前詢問白輝要不要喝點什么吃點什么。白輝起先說不用謝謝,后來一個轉(zhuǎn)念,陸續(xù)要了幾次酒。
他本來是個酒量不怎么好的人,平時一兩杯啤酒就會有明顯的醉意,這次卻好像被賦予了某種神奇的空中魔法,前前后后喝了將近三罐啤酒,仍然覺得自己神思清敏。
小高在前排睡得很沉,對于后排發(fā)生的一切毫無知覺,也沒人來制止白輝的放肆。直到走下飛機以后,空腹喝酒的那股后勁突然全上來了,白輝坐在周朗夜派來的車?yán)铮共蛔〉匾魂嚮璩痢?br />
也不知是什么情緒在暗中慫恿著,他倏忽生出一個很不理智的念頭,繼而伸手拍著前排的座椅靠背,對司機說,“送我去周總的公司�!�
司機遲疑了一下,說,“白先生,周總讓我把您送回青屏半山�!�
白輝卻少有地強硬了一次,“送我去他公司�!�
司機不敢再爭辯,立刻轉(zhuǎn)道往城南方向駛?cè)ァ?br />
夜?jié)u漸深了,白輝隔著車窗看著外面一閃而過的街道和建筑,覺得這座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好像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陌生難辨。
司機把他送到華訊影業(yè)樓下,白輝下車時仰頭望了一眼暗沉的天空,無邊夜色都落入他眼中,卻不見一絲星光。一月的冷風(fēng)吹刮在臉上,好像也沒有讓他清醒一點。
他把行李留在車上,戴了一張口罩遮臉,從內(nèi)部員工通道進入,又從皮夾里找出周朗夜給過他的一張通行證,直接進了總裁專用電梯。
直達電梯的爬升速度很快,失重的感覺猛地翻涌起來,白輝扶著廂壁忍住愈演愈烈的胃痛。
電梯門打開以后,他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前臺秘書起身問他,“這位先生,您有預(yù)約嗎?”
白輝一雙懶倦的眸子從發(fā)絲下抬起,正巧周朗夜的助理陶芝帶著文件從旁經(jīng)過,白輝微偏過頭,他們就這樣對視了一眼。
“小白��?”陶芝一下停住,難以置信地看著身穿羽絨服和破洞牛仔褲的青年。
白輝從來沒有不請自來過,今天這是怎么了?
“你來找周總嗎?”陶芝一邊打量他,一邊以手勢示意一旁的前臺秘書不必再盤問,轉(zhuǎn)而對白輝說,“周總還在開會,要不你在貴賓室里等一等?”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算不上怠慢。換作任何時候,白輝都應(yīng)該欣然接受。
但今晚不一樣,他喝了酒,經(jīng)歷了一番舟車勞頓,醉得厲害,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了。
他口齒含混地說,“我現(xiàn)在...就要見他......”
不等陶芝勸阻,白輝抬頭看見前面就有一個掛著會議室銅牌的房間,直覺周朗夜就在里面,立刻走了過去。
陶芝叫他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有點慌亂地跟在后面,準(zhǔn)備見機行事。
周朗夜今晚正和幾個副總商討下一年的影視計劃,他剛從周維琛那里接手華訊影業(yè),千頭萬緒需要整合。這半個月里除了應(yīng)付和韓琳的那場訂婚宴,其余時間他基本都扎在公司,忙得分身乏術(shù)。
會議室的厚重隔音門被突然推開的一瞬,室內(nèi)的幾個高管都從各自的筆電前抬起了頭。
一個戴著口罩,身形修長的青年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推門進來,眾人一時都傻了。周朗夜蹙眉看著長桌對面的白輝,隨即把手里的文件扔在了桌上。
陶芝一路小跑,緊跟著進入會議室,又迅速將門在自己身后掩上。她雖然沒有膽量攔住自家老板身邊這位受寵多時的紅人,至少可以讓這件事別在公司內(nèi)蔓延發(fā)酵,變得不可收拾。
“學(xué)長...”白輝半瞇著眼,伸手扶著會議桌,望向快有一月不見的周朗夜,“恭喜你,訂婚了......”
在座的其中一個副總已經(jīng)認出了白輝,有點詫異地站起來,想把他拉走,卻被周朗夜叫停。
“新聞我都看了...評論里一水地夸你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白輝邊說邊笑,又抬手在耳后拽了一下,把那副讓他覺得呼吸不暢的口罩給摘了,隨即露出一張清冷俊美的臉。
陶芝站在后面冷汗直冒,白輝一直乖乖被周朗夜藏在身后,從沒見他有過什么張揚顯露的舉動,這次該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沖到公司里鬧上這么一出?
周朗夜站了起來,經(jīng)過幾個副總的座位時,沉聲說,“手機都收起來,今晚的事不準(zhǔn)往外說,先散會�!�
他走完半圈長桌,來到白輝身邊,伸手要扶他,反被白輝用力推了一下。
幾個副總不敢多留,紛紛收拾東西,起身往外走。
白輝腳下站立不穩(wěn),推開周朗夜時牽連得自己一個踉蹌,被周朗夜眼疾手快地攬住了。
陶芝最后一個帶上門出去。偌大的一間會議室里,就剩了周朗夜和白輝兩人。
“鬧夠了嗎?”男人冷聲問他。
白輝兀自笑著,抬眸看向?qū)Ψ�,�?......怎么,你生氣了?”
“氣我給你丟臉了是不是?”他又問,繼而因為突然涌上的惡心感而蹙眉干咽了一下。
周朗夜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眉心擰緊,“喝了多少酒?”
白輝沖他晃了晃手指,“不多,飛機上三瓶啤的......”
周朗夜暗想,高聰這個助理居然放任白輝在飛機上連喝三罐啤酒,也是可以考慮開除了。
但他沒法跟一個喝醉了的傻子生氣,拎著白輝往外走,說,“先回家。”
白輝一手掰著桌沿,渾渾噩噩想要掙脫,“不走,我不回去�!�
“我回去做什么?跟你小別勝新婚么?”他掙扎得厲害,聲音半啞,聽來有種讓人心疼的無助,“你不是才婚了么,我還給你買了訂婚賀禮,就在樓下的車?yán)?.....”
任是周朗夜有再大的脾氣這時也發(fā)作不出來了,他知道白輝這段時間有意躲著自己,也知道這小孩獨自在外面忍受著什么指指點點,這時只能耐著性子哄人。
“你見著我了,也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鬧騰了,現(xiàn)在消氣了么?”
白輝將周朗夜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用力抹開,連退了幾步,沖周朗夜搖頭笑道,“學(xué)長,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身后有一把椅子擋著路,白輝沒注意,腳下被椅子腿絆了一下,索性就坐到了地上。
周朗夜跟著蹲了下來,蹲在離白輝兩三步的地方。
會議室里暖氣充足,外面是南方城市陰冷潮濕的一月隆冬,這里卻常年保持著恒溫26度的舒適環(huán)境。
周朗夜穿著襯衣西褲,手搭在膝上,露出袖中的名貴腕表,盡管他已忙碌了一整天,從頭到腳仍然絲毫不亂。
白輝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狽的模樣,心意忽然消沉了下去。原本他在來的路上也積壓了滿腹的委屈,要對眼前這個男人發(fā)作,此刻卻都不想再提了。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說吧。”
周朗夜卻拿出了少見的耐心,好像要聽他的心里話。
白輝看著他,內(nèi)心一番掙扎,最后只淡淡講了一句,“朗夜哥,下次我不會來了�!�
——只是因為還愛著,只是因為太在乎,才會喪失理智胡攪蠻纏。等到愛耗盡的時候,離開和告別都是悄無聲息的。
周朗夜似乎聽出了一點言外之意,也看著白輝,說,“我沒有怪你�!�
白輝的嘴角牽了牽,笑不由衷,卻聽得周朗夜又道,“下次來之前給我打電話,我讓陶芝去接你�!�
做情人做到他這個份上,剛剛當(dāng)眾掃了金主的面子,還能得到“下次再來”的允準(zhǔn),也算是攢足了恃寵而驕的資本吧。
白輝突然后悔來了這里,撐著腿想要站起。周朗夜先他一步起身,將他拉進懷里。
“小高和我說了�!敝芾室挂幻嬲f著,一面為白輝攏起了散開的外套,“你在劇組過得不容易,想沖我發(fā)泄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
白輝心里抗拒,卻沒有力氣再推開男人。
他想要的是一份有尊嚴(yán)的、能夠開誠布公的愛,卻只是一再從周朗夜這里得到不能見光又難以拒絕的縱容寵溺。
離開的話其實已數(shù)次滑到白輝唇邊,今天拿醉酒做借口闖進會議室,他大概也想著就這樣把事情搞砸了,周朗夜一氣之下讓他滾,他們之間索性斷個干干凈凈。
可是男人又一次把他安撫住了,扣著他的臉迫使他抬頭,問,“還生氣嗎?”
白輝心里滿是自我厭棄,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說,“……不氣了�!�
作者有話說:
對小白這樣感情純度很高的人來說,進退兩難是最消耗真心的吧。
ps:過年上了必讀很開心,謝謝大家~
第38章
愛過、可是也該清醒了
大約二十分鐘后,等候在外面的陶芝看見會議室的門開了。
周朗夜先走出來,白輝隨在他身側(cè),口罩已經(jīng)戴回臉上,略長的頭發(fā)遮著他的眼,看樣子較之先前平靜了許多。
陶芝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暗暗慶幸剛才自己沒有對白輝橫加阻攔,這個小孩在老板心中到底是有些不一樣的。
周朗夜走到她跟前,吩咐,“今天我早點下班,你把會議紀(jì)要整理以后發(fā)給我�!�
陶芝點頭應(yīng)好,又問,“我通知司機在樓下等您?”
周朗夜說,“不用了,我自己開車。”
陶芝目送他和白輝走向了電梯間,坐在一旁的前臺秘書忍不住探出身來,小聲問她,“芝芝姐,那不是我們公司簽的藝人白輝么?和周總是什么關(guān)系呀?”
陶芝睨了她一眼,說,“專心做你的事吧,老板的私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折返回辦公室的路上,陶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恒鑫大樓第一次見到白輝的場景。那時的白輝還是戲劇學(xué)院的大一新生,擠在一片群演里顯得格外出挑,身上有種難以掩飾的鋒芒意氣。
可是今日與他再見,陶芝覺得他眉目間的光彩好像黯淡了,不再是那個恣意飛揚的少年。穿著一身黑衣黑褲,反襯得面色蒼白,也顯出幾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憂郁。
陶芝坐進轉(zhuǎn)椅里,打開筆電,看見工作備忘錄里還寫著“商務(wù)艙全包”和“小白落地,接機”兩行字。這些都是周朗夜囑咐她記下的,只有在事關(guān)白輝這個人時,行事冷靜的周朗夜好像才會流露難得一見的柔情。
陶芝嘆了一口氣,想象不出這其中的輾轉(zhuǎn)糾葛會是多么傷人,一面翻出今天的會議內(nèi)容開始著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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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輝自從上車以后,腸胃的不適感就愈發(fā)強烈,車輛行駛帶來小幅度的顛簸,他蜷坐在副駕座里,強忍著喉間欲嘔的沖動。
周朗夜開了一段路,轉(zhuǎn)頭見他眉心擰緊,一只手壓著胃部,于是問他,“要不要去給你買點藥?”
白輝起先搖頭,又忍耐了幾分鐘,突然一手掩嘴一手猛拍車門示意停車。周朗夜立刻變道減速,靠向了一旁的人行道。
還不待車身停穩(wěn),白輝就推門而下,踉蹌幾步?jīng)_到街邊的綠化隔離帶邊,跪地吐了起來。
周朗夜連忙從車?yán)锬贸鲆黄克�,繞過車頭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給他撫背。
白輝在飛機上沒吃晚餐,只是吐出了一些水狀的白沫。周朗夜把水瓶遞給他,他抖著手接過來,連喝帶嗆咽了半口,又撐著地干嘔了一會,最后終于止住了。
周朗夜返回車?yán)锍榱思埥斫o他擦臉,又幫他撣了撣膝蓋處沾上的泥,本意想說他兩句,讓他以后不敢再這樣喝酒胡鬧,卻又狠不下心,抬手把羽絨服上的連帽拉起來扣在他頭上,在帽子的掩護下捏了一把他的臉,說,“當(dāng)心又有狗仔偷拍你,回家吧�!�
白輝拿著瓶子,另只手里攥著紙巾團,側(cè)身上了車,后來全程沒有再說話,靠在座椅里就連呼吸都壓抑得很輕微。
到家已是深夜十點了,車庫門邊放著司機送來的兩件行李。周朗夜不讓白輝提箱子,催促他進屋休息。
白輝換了鞋,站在玄關(guān)等他,周朗夜把箱子放下后,對他說,“你去洗個澡,我給你熱點粥。”
白輝的胃痛稍微好些了,回到熟悉的環(huán)境里也讓他的情緒趨于平穩(wěn)。他正要開口,周朗夜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男人沒有刻意避著白輝,可是當(dāng)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卻讓他們兩人都愣了一下。
是韓琳。
白輝的視線立刻從手機上移開,故作鎮(zhèn)定地說,“你忙吧,我先去洗澡�!闭f完就轉(zhuǎn)身進了屋。
周朗夜沒有接電話,跟在白輝身后一同進屋,幫他把沿途的燈都擰亮了。白輝繼續(xù)往樓上去,他站在下面問,“箱子里有你要用的東西嗎?我給你提上來�!�
白輝臉上的神情還算平靜,回頭看了周朗夜一眼,淡聲說,”放著吧,我自己來�!�
后來周朗夜有沒有回撥韓琳的那通電話,白輝沒再追問。
他從浴室出來時,發(fā)覺兩只箱子并排立在衣帽間里,臥室床頭柜上還放了一碗粥,正徐徐地冒著熱氣。白輝走過去端起碗,坐在床邊小口地喝粥,不一會兒周朗夜進來了,拿著一碟通體軟黃的提子蒸糕,對他說,“這個比較容易消化,再吃點吧�!�
盡管白輝沒什么胃口,也沒有拂他的好意,喝完粥以后又撕了半塊蒸糕,強迫自己嚼碎以后咽下。
周朗夜守著他吃了些東西,然后以一種商量的口氣和他說,“明晚有一個慈善酒會�!�
余下的半句話,周朗夜沒有說完。白輝心中了然,低頭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塊糕,說,“你和韓琳去吧,已經(jīng)訂婚了,這種事情是免不了的�!響B(tài)大方而得體,沒有半點生氣或阻撓的意思。
周朗夜似乎松了一口氣,揉了揉他的頭,說,“我會早點回來,晚飯就不要等我了。”
后來他們一同睡下,白輝有意地往床邊多挪了一點,和周朗夜之間隔出一段距離。周朗夜有些霸道地把他拉回來,卻以一種溫和低沉的聲音對他說,“今晚不碰你,睡吧�!�
周朗夜的懷抱很暖,而白輝身上缺少溫度。他在男人的禁錮中躺了一會,終于忍不住說,“學(xué)長,我不知道這樣下去還可以堅持多久......”
周朗夜把他抱得更緊了些,說,“很快了,我保證。等一切結(jié)束以后,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白輝在黑暗中茫然地睜著眼,懷疑周朗夜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蛟S他們根本不在一個頻道,只是白輝自以為可以為愛堅持,而周朗夜自以為可以給他答案。
后來白輝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周朗夜低聲說了一句,“我讓喬蓁把你準(zhǔn)備接的下一部戲給推了。不要總想著離我那么遠,最近我晚上都睡不好,擔(dān)心你不會回來了�!�
這樣的深夜告白是白輝沒有聽過的,和平常那個深藏不露的周朗夜判若兩人。
可是混沌的困意已經(jīng)把白輝籠住了,他沒能從夢境邊緣掙脫,只是在睡去前迷迷糊糊地問自己,原來周朗夜也是會害怕失去的,但他的這一點害怕,及得上白輝曾經(jīng)承受的十分之一么?
這一晚白輝睡得很深,夢到了許多以前的事——周朗夜給他補課、他們在恒新大樓里重逢、白輝對周朗夜說“就在今晚吧”然后把自己交付出去,還有一些讓白輝面紅心跳的畫面......
白輝有時仿佛知道自己在做夢,有時又渾然不覺地去往更深層的夢境。每一處場景里都有周朗夜的身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始終不能擺脫,反而讓白輝生出一種想要逃離的恐慌。
當(dāng)夢中的周朗夜對他說”輝兒我要訂婚了”,白輝終于受驚醒來。天色已大亮,別墅里很靜,周朗夜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上班了,床的另一邊放了一只很大的絨毛玩具。
白輝盯著那只大熊愣了很久,好像不能相信這是周朗夜會給他買的禮物。然后慢慢地摸過去,在泰迪熊身上靠了一會。
他舉起手機和公仔拍了一張自拍,又把這張合影收藏在手機相冊里。最后登上自己的小號,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愛過、可是也該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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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以后,白輝好像又變成了周朗夜最初認識的那個少年。溫和安靜,不爭不搶,滿心裝著周朗夜,別的什么也不計較。
他會配合周朗夜的安排,甚至不惜頂著流言,出面為周家的品牌站臺;也總是為周朗夜等門,捱到很晚就為了陪男人吃頓飯;周朗夜出席場面上的活動,大都帶著韓琳前往,事后讓助理陶芝買些禮物補償白輝,白輝大概并不喜歡那些奢侈品,卻也應(yīng)著”謝謝”收下了……
周朗夜既有公司的事需要操心,私下還與沈卓加速著收購的進程,本來也無暇多顧。安撫白輝就像安撫養(yǎng)在手邊的寵物,難免有幾分不經(jīng)心的敷衍。
他當(dāng)然不知道白輝經(jīng)歷著什么,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嘲笑白輝以色侍人的身份,不知道白家?guī)缀跖c白輝鬧到了脫離關(guān)系的程度,甚至不知道就因為他的專斷獨行,白輝錯過了一部千載難逢的好片,與一位國際名導(dǎo)的合作失之交臂。
同樣的,他也不知道白輝已經(jīng)決意離開他,只是為了陪他走完這段對于周朗夜而言最艱難的路,才一再地忍耐下來。
周朗夜固然有周朗夜的不易,29歲的他周旋于各種關(guān)系之中,要扛得住明槍,也獨自吞下了不少暗箭,見慣了人情的涼薄與唯利是圖,一顆心千瘡百孔,白輝大概是唯一能將傷口縫合的那根線。
眼看著六月就快到了,周氏半年度的總結(jié)會議舉行在即。
周朗夜近來與沈卓頻頻見了幾次,盡管事情千頭萬緒,可是也到了一觸即發(fā)的時候。
這天他提早一些下班,回家途中繞道去了一趟賣場,進入其中一間名品店后,導(dǎo)購迎上來,問他,“先生,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周朗夜兩手插兜,掃視一圈陳列的柜臺,說,“看看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