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蔣馳：……
李遲舒：……
我第一次在十八歲的李遲舒臉上看到了無語到近乎幽怨的神色。
“喝嘛。”我一臉坦蕩往沙發(fā)背一靠，叮囑道，“喝不完別硬撐，我?guī)湍愫��！?br />
蔣馳在一邊咬牙切齒：“差不多得了啊——”
李遲舒低頭看看酒杯，安安靜靜捧著杯子仰頭一倒，喝完了剩下的酒。
我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等他放下杯子擦過嘴，我才問：“感覺怎么樣？”
李遲舒似乎感受到了我壓制著的那幾分緊張，目光在我雙眼間逡巡兩秒，認(rèn)真回答我：“有點(diǎn)辣�！�
“沒了？”我問，“有沒有不舒服？”
蔣馳的聲音再度傳過來：“差——不——多——行——了——”
我不予理睬，只看見李遲舒搖頭，思考著對我說：“我覺得我再喝一些也可以�！�
“不喝了。”我背上他的書包，給蔣馳遞了個眼色，“回去晚了土豆該想你了�！�
“對噢，土豆�！崩钸t舒聽見這兩個字，要回家的步子倒是沒有猶豫。
到了家李遲舒跟土豆玩了半個多小時再去洗的澡，蔣馳跟我打了兩把游戲，等我送人出去才看見李遲舒正坐在游戲房門口那個走廊上的吊椅上發(fā)呆。
“在想什么？”
我挨著他坐下，吊椅沉了沉，李遲舒回神，訥訥望著我，忽然問：“沈抱山，你小時候……是什么樣？”
“我小時候？”我想了想，“咱們床頭的那個相框，那就是我小時候，你看過的�！�
李遲舒意識到自己表達(dá)得不夠準(zhǔn)確，手指漫無目的在空中比劃著：“我的意思是……你的童年�！�
我明白他想問什么了。
李遲舒對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的好奇總是先從沈抱山開始。沈抱山的一日三餐、沈抱山的喜怒哀樂、沈抱山的行事準(zhǔn)則、沈抱山的習(xí)慣、沈抱山的目標(biāo)、沈抱山的過去。好像只要了解了沈抱山，世界上的其他未知他都有了探索的勇氣。
“我的童年啊……”我往地上蹬了一腳，讓吊椅搖擺起來，“你讓我想想。”
我的視線從天花板飄到走廊盡頭那個挨著花園的房間，那是我的琴房，自從高三過后就很少被踏足的地方。
“直接給你看好了�！蔽覡恐钸t舒離開吊椅走向盡頭，“看了你就知道了�！�
李遲舒一路被我推著往前走，我握住他的肩，從身后慢慢給他開門，開燈。
房里吊燈亮起來時，李遲舒的腳步頓在門口。
我聽見他淺淺吸了口氣，隨即像忘了呼吸。
不得不承認(rèn)我媽給我安置的琴房確實不小，里頭并行擺了兩架鋼琴，一架屬于家用老師，在我上高中以后就擱置了。
旁邊兩個木柜是我媽專門請一個非遺傳承老師傅做的，用來裝我的從小到大獲得的那些獎杯，入流的不入流的，亂七八糟的獎都有一個專門的席位。落地窗外是家后面的花園，另外兩面墻則掛滿了我的照片，每一張都用專門的和柜子配套的相框裱起來，大部分是我在練琴和獲獎時我媽抓拍的，其他事情的照片又在其他的房間。
我推著李遲舒邊走邊看。
“這個，是我四歲我媽帶我去店里挑鋼琴，我第一次摸上去的時候我媽偷拍的。”
“這個是我第一次坐上去。”
“這張是我在家第一次上鋼琴課”我往窗邊一指，“就在那個位置。”
“這個是我第一次因為不想練琴撒潑，哭得丑死了。不夠我媽拍的�！蔽倚Φ�，“我媽恨不得她眼里直接長個照相機(jī)�！�
李遲舒也跟著我笑。
他的眼睛閃動著，目光在一張張照片上流動，來來回回地看，就像在辨認(rèn)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沈抱山。
“真好�！彼驹谖疑砬�，仰頭凝視著照片墻，“你媽媽很愛你。她記得你所有的……”
他思索著，在找一個合適的說法：“榮耀�！�
李遲舒又重復(fù)一遍，我看見他后腦勺點(diǎn)了點(diǎn)：“嗯，她記得你所有的榮耀。她很愛你。”
“是喔。”我從后面環(huán)抱住他的脖子，抬起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在他發(fā)旋上打轉(zhuǎn)，“李遲舒你知道嗎，記得住所有的榮耀是愛，記得你所有的遺憾也是愛�！�
李遲舒似懂非懂地應(yīng)和：“唔�！�
我無奈敲敲他的頭頂：“你有時候真是笨死了�！�
“唔……�。俊�
我把他轉(zhuǎn)過來面向我：“李遲舒，以后你所有的榮耀我也會記得的，你的照片會和我一起掛滿這個房間……還有別的房間，別的房子�！�
他又開始揪自己腿邊的褲料，直著眼睛問：“你也會給我這樣拍照嗎？”
“我會�！蔽艺f，“如果你想，我的媽媽也會�！�
李遲舒一愣：“也會什么？”
“也會給你拍照，記住你的榮耀。你的快樂，你所有值得被記住的時刻。”
我說：“她也會像愛我一樣愛你�！�
李遲舒怔怔的。
“你不知道嗎？”我告訴他，“媽媽會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小孩。而李遲舒呢，是最值得被人喜歡的小孩。誰見了你都會愛你的�！�
我想我需要在李遲舒每天醒來時都說一遍這句話，這樣才能讓如此呆板而不信任世界的他相信這是一個事實。
我的腦子里閃現(xiàn)這個想法的時候，人已經(jīng)抱著李遲舒吻到隔壁書房的床上去了。
他在我離開他雙唇的間隙大口地喘氣，兩只手交疊在肚子上，之前攝入的一點(diǎn)點(diǎn)酒精似乎在這時起了作用，讓李遲舒的語言系統(tǒng)也變得紊亂。
他說：“沈抱山，我肚子里好像有鹿在跑�！�
“那不是鹿�！蔽艺f，“李遲舒，人的肚子里不會有奔跑的鹿。”
他眨眼：“那是什么？我覺得它動得很快�！�
“是心跳和喜歡。”
我又吻了上去，牽引著李遲舒環(huán)抱住我的腰，帶著他的手摸向我的上衣口袋。
他摸到里面的避孕套，沒有拿出來，只捻著包裝袋問：“這是什么？”
我已經(jīng)握住他的膝窩向兩邊打開，一下一下親著他的臉和耳朵：“避孕套。”
這樣的知識對李遲舒而言還是太超前了，他此時大概料到我和他要做什么事情，但是沒有料到這樣的事情需要用到這樣的東西。
李遲舒抱在我嵴背上的手摸到我后肩，語無倫次：“我……我應(yīng)該不會懷孕。”
我差點(diǎn)沒繃住，還是笑出了聲，同時伸手卷起他的睡衣衣擺，手掌探進(jìn)去，往上，再往上。
“不用應(yīng)該，你確實不會懷孕�！蔽疑陨云饋硪稽c(diǎn)，低眼看著他，“但這個還有別的用處�！比簡T里商量暑假去哪兒呢！就你裝死，非得我找上門！怎么還在睡��？死后不夠你睡的？”
我回頭瞅著房間門，壓低聲音：“小聲點(diǎn)。”
“小聲什么？問你去哪兒呢�！�
“都行�！蔽易聊プ聊�，又說，“再說吧，我回頭問問李遲舒�！�
蔣馳沒反應(yīng)過來：“李遲舒也要一起去？”
我打了個呵欠，撓了撓頭發(fā)：“李遲舒不一定跟你們一起去，但我總得問問他什么時候想跟我去哪，我好安排時間啊�！�
蔣馳不滿：“李遲舒李遲舒……地球沒李遲舒不能轉(zhuǎn)了是不是？”
我回身去吧臺找水：“地球能不能轉(zhuǎn)我不知道，反正沒李遲舒我不能轉(zhuǎn)了�！�
“你不能轉(zhuǎn)了……”蔣馳翻著白眼，說著說著又開始咧個大嘴陰陽怪氣，“人家還要問問李遲舒——”
我“嘖”了一聲，又朝房間門瞥了一眼，聽著里頭沒動靜，對蔣馳重申：“叫你小聲點(diǎn)兒。”
他終于瞧出點(diǎn)不對勁：“咋？李遲舒也在睡？沒看出來他那么懶啊�！�
“少放屁。”我喝了口涼水，稍微來了點(diǎn)精神，“他今天五點(diǎn)過才睡�！�
“五點(diǎn)？”蔣馳難以置信地看向李遲舒的房門，“不是……你們昨晚干嗎去了��？”
阿姨早上煎的三明治也放在臥室外頭吧臺上，這會兒已經(jīng)涼了。我拿起來咬了一口，盯著蔣馳不說話。
“……”
“……”
從蔣馳瞬息萬變的驚恐和憤怒眼神里我覺得他應(yīng)該摸索到了答案。
“你們……”
他伸出一根指頭，又變成五根：“五點(diǎn)……”
我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抬腳朝三樓去。
“沈抱山……你當(dāng)真屬虎的……”
“你畜生啊……”
我回頭看向他：“你也屬虎�！�
蔣馳一愣。
我笑了笑：“你怎么不畜生？是不想嗎？”
30
前情源自wb小段子日常：
李遲舒高一到高三的各科筆記被沈抱山拿到他們小區(qū)群宣傳，最后各科林林總總賣了小一萬塊錢。
李遲舒拿著錢第一件事是給爸爸媽媽的墓地買了很漂亮的兩束花，第二件事是給沈抱山買了一支鋼筆。他覺得沈抱山什么都不缺，唯一能用長久性代替一次性使用的東西就是筆。給沈抱山買只鋼筆，這樣就讓自己送的禮物看起來對沈抱山而言不至于空有意義沒有作用。
然后李遲舒給自己買了一個能拍照的二手智能手機(jī)。過去那個小靈通從初中用到高中，幾乎除了打電話和發(fā)信息其他的功能都近乎報廢，買了新的二手手機(jī)，他也可以給沈抱山拍照，用沈抱山當(dāng)自己的壁紙。李遲舒知道沈抱山其實很早就想給自己換手機(jī)了，但是他沒表現(xiàn)出過這方面的想法，沈抱山也就不提。在非必要的事情上沈抱山萬事以他的意愿為先。
結(jié)果在剛剛畢業(yè)那段日子，準(zhǔn)確來說是拿完成績單那個晚上開始，李遲舒本來是打算那個晚上睡前把鋼筆給沈抱山的，結(jié)果后面人被干懵了根本沒想起來。
這個后面不是指當(dāng)晚到第二天凌晨五點(diǎn)，而是后面連續(xù)好多天。
沈抱山憋了太久剛開葷根本沒個上限，李遲舒每天晚上如臨大敵——但也臨不了多久，沒幾分鐘就被沈抱山從“臨”的狀態(tài)抽離出去，失神到直接沒工夫想別的東西。
他也旁敲側(cè)擊暗示過沈抱山：“聽說人太重欲了好像不是很好噢……”
這小子白天滿口答應(yīng)，晚上油鹽不進(jìn)。
終于李遲舒受不了了，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表達(dá)抗議。
于是在沈抱山為他做飯的一個中午，他拿著自己新買的智能手機(jī)悄悄靠近，在沈抱山耳邊循環(huán)播放了一首《清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