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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問夏初嵐:“你要我過去解釋下么?”

    夏初嵐想一直避著也不是辦法,早晚要跟三叔說的。她下意識地拉著顧行簡的手臂說道:“您,您一會兒慢點說,不要嚇到三叔他們�!�

    顧行簡笑了一下:“知道了�!比缓筮~步往茶棚走去,夏初嵐和崇明便跟在他的后面。

    這個時間,茶棚里沒有什么生意�;镉嬈鸪蹩吹絹砹诉@么多客人,還很高興。后來看到這些人似乎起了爭執(zhí),本想上去勸一勸,畢竟他們是小本經(jīng)營。崇義連忙塞了一貫錢給他:“我們爺解決點私事,你們也正好歇一歇。”

    伙計拿了錢,心想這錢買下整個茶棚都夠了,便高高興興地忙自己的去了。

    夏柏青還在等顧居敬的解釋,聽到夏初嵐叫了聲“三叔”。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見顧行簡走在前面。他沒有見過顧行簡,只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夏初嵐的身上,口氣嚴厲了些:“嵐兒,這個人是誰?你為何跟他在一起?”

    顧行簡上前行禮:“今日是我約見初嵐,與我兄長他們無關。本想著擇日登門拜訪三叔,不想在這兒遇見了。”

    “你叫我什么?”夏柏青皺眉,質(zhì)問道,“你到底是誰?”

    顧行簡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是顧行簡,三叔的調(diào)令是我押字的�!�

    夏柏青先是整個人定住,然而猛地倒退幾步,險些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此人竟是當朝宰相顧行簡!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氣息有些不穩(wěn),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曾想去拜見宰相,卻害怕自己身份不夠,人家不見�?涩F(xiàn)在宰相就站在他面前!

    旁邊的夏靜月也抬手捂住嘴巴,差點驚呼出聲。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景下見到他。他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雖有身居高位的氣勢,卻溫潤儒雅,也沒什么架子。這人可是當世的絕才,她仰慕已久。他竟跟三姐姐在一起?

    “三叔若方便,請借一步說話�!鳖櫺泻喬�,客氣地說道。

    夏柏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顧行簡跟他說話,只是下意識地跟著他走。他活到這個歲數(shù),一直都是寵辱不驚的。就算當初被吳志遠整治到罷官,都沒有像今日一樣失態(tài)。

    顧行簡是什么人?民間的人可能只單純地仰慕他的鴻學,可只有在官場的人才知道,顧行簡這三個字到底意味著什么。他愿意抬舉的人,可以在官場平步青云。他厭棄的人,便會碾落成泥,眾人踩踏。

    夏初嵐看到三叔和夏靜月還是嚇到了,有些無奈。其實她自己剛得知顧行簡身份時,也十分震驚,只是當時在故作鎮(zhèn)定罷了。畢竟這個人,真的離他們的世界太遙遠了。她至今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側(cè)頭看見三叔畢恭畢敬地站在顧行簡的面前,拱手行禮。顧行簡非常溫和地與他說話,嘴角帶著親切的笑意。這個人其實很懂得拿捏與人相處的分寸,難怪在朝堂上游刃有余。

    他們的年歲其實相差得不是很多,只不過顧行簡看著很年輕,三叔卻兩鬢霜白,顯得年長許多。夏初嵐只要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先向三叔行禮,心里便有點甜。

    秦蘿走到夏初嵐的身邊,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看向夏靜月說道:“夏妹妹,這個是你三叔的女兒吧?長得好標致呢。”

    夏靜月被秦蘿夸得臉紅:“夫人過獎了,我哪里比得過三姐姐�!�

    “靜月,你就別謙虛了。秦姐姐不知道,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我強太多。而且棋藝更是得了我三叔的真?zhèn)�,已�?jīng)有人家上門提親了�!毕某鯈拐f道。

    秦蘿好奇地問道:“哦?是哪戶人家?”

    夏靜月的臉更紅了:“是吳皇后家族的旁支,還沒有功名在身,不過今年是要考科舉的。三姐姐別亂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秦蘿笑道:“妹妹如此才貌,他若不挑你,是他的損失。何況你以后有個宰相做姐夫,還有你姐姐幫忙,不會嫁不到好人家的�!�

    夏靜月下意識地抬眸看了夏初嵐一眼,夏初嵐無奈道:“秦姐姐就別打趣我了�!�

    這時,顧居敬在旁邊叫道:“阿蘿,我們該回去了�!�

    秦蘿無奈,知道自己懷了身孕,二爺看得緊,只能對夏初嵐兩姐妹說道:“我得走了,下回再聊。”

    ……

    等夏初嵐跟著夏柏青回到住處,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

    夏柏青面容嚴峻,單獨叫了夏初嵐到堂屋里說話。柳氏低聲問夏靜月:“你爹爹跟你三姐姐怎么了?你們分開出門,怎么撞到一塊兒去了?”

    夏靜月拉著柳氏說道:“娘,我跟您說,您千萬別嚇到。宰相要娶三姐姐!”

    柳氏果然嚇到了,踉蹌一步,幸虧夏靜月扶住她。

    她按著胸口:“你,你說的是真的?”

    夏靜月點頭道:“千真萬確。我跟爹爹還撞見宰相跟三姐姐在一起,他跟爹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呢,恐怕爹爹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

    柳氏搖了搖頭,顯然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其實連夏靜月自己都沒緩過勁來。畢竟本來是個遠在天邊的大人物,一下子要變成姐夫了。只是不知道爹爹會跟三姐姐說什么呢?

    夏柏青坐在堂屋里,沉吟了片刻才抬頭看向夏初嵐:“嵐兒,你可想好了?顧相絕不是個簡單的人。憑他的本事,什么樣的女子都娶得。可是他脅迫于你?”

    夏初嵐知道三叔是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的,并沒有因為對方是顧行簡而上趕著巴結(jié)。她心頭一暖,搖頭道:“三叔,他沒有脅迫我。我是真的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

    夏柏青嘆了口氣:“嵐兒,他畢竟比你年長許多,而且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你可考慮過將來之事?”

    夏初嵐行禮道:“三叔,以后的事,我會跟他共同面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還請您成全�!�

    夏初嵐知道,顧行簡的確比她年長了許多,將來可能會走在她的前面。但她并不是需要男人的庇護才能活下去的人。對于她來說,能一起走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參與過彼此的人生,沒有留下遺憾。何況以后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也許她這縷莫名其妙占了別人身體的魂魄,才是短命的那個。

    夏柏青端起杯子,默默喝了口水。侄女三年前就脫胎換骨了,許多次在夏家面臨難關的時候,她都是家里的主心骨,從沒有埋怨過苦,堅強得讓人心疼。

    那人說,日后會愛她護她。這點他倒是不懷疑。

    終于有一個人,有能力將她護在羽翼之下,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件幸事。畢竟,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啊。

    “我知道了。我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毕陌厍嘧詈笳f道,“這件事,由我寫信給你娘說吧�!�

    “多謝三叔。”夏初嵐由衷地說道。

    第五十六章

    夏柏青負手回到房中,

    愁容還未舒展開。

    柳氏早就在房中等他,迎上前問道:“老爺,

    三姑娘跟宰相的事情,

    是真的嗎?她是如何能認得宰相的?他們之間,可差了不小的年歲啊�!�

    夏柏青坐下來道:“他們在紹興的時候就認識了。大郎喜宴的時候,

    顧相跟顧二爺一起來的,

    當時他被停官,不欲聲張,

    所以做了偽裝。我提醒過嵐兒了,可嵐兒說他們是兩情相悅,

    不在乎這些�!�

    柳氏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按理說攀上宰相這樣的事,

    是他們這種小戶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陡然間要結(jié)上這樣一門姻親,

    日后也不知道如何與他們相處。一想到當朝宰相要叫她三嬸,她就莫名地心慌,覺得承受不起。

    她問道:“宰相是要娶嵐兒做妻子?”

    夏柏青點頭道:“是做正妻。顧相風華出眾,

    與嵐兒看著也算般配。他若是肯抬舉嵐兒,別說夏家上下的男兒全都可以為官,

    甚至能夠平步青云。假以時日,夏家必能躍升為顯赫一方的大族�!�

    柳氏聽他這么說,喃喃道:“莫非老爺您能夠復官也是因為嵐兒?”

    夏柏青心想,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他握著柳氏的手,讓她在身旁坐下:“起初我也是這么想的,還動了辭官的念頭,

    免得以后有人說閑話。但顧相著實厲害,他只跟我聊了一會兒,便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說提拔我當官不是因為嵐兒。而且為了嵐兒和夏家的以后著想,我更應該好好地當這個官。”

    柳氏倒沒想到宰相會為夏初嵐想得這么周到,心中也覺得踏實了些。夏初嵐年輕貌美,很多男人包括英國公世子,都是貪戀她的美貌,未必動了真心,嫁過去也會受委屈。畢竟他們這樣的出身,跟宰相的身份,實在相差太多了。如果沒有宰相的庇護,夏初嵐必定艱難。

    “顧相說過陣子便會讓媒人上門去提親。我先寫封信告訴大嫂,免得她沒有準備,到時候嚇到。你不知道,今日顧相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真是……”夏柏青想起自己那時在茶棚的失態(tài),搖了搖頭�;畹竭@把年紀,還從未受過如此大的驚嚇。他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當朝的宰相會叫自己一聲“三叔”。

    柳氏幫夏柏青磨墨,想起夏靜月的事,又問道:“您今日去相看那年輕人,覺得如何?”

    夏柏青一邊寫信一邊說道:“很不錯。月兒也覺得滿意,等我寫完信便派人去繼先那兒,讓他問問吳家的意思�!�

    柳氏知道夏柏青的性子,從來都是先人后己。不過聽到他對吳均贊賞有加,便知道這個年輕人肯定差不了。

    明月高掛,中元節(jié)前后,都中的佛寺都會廣做法事,吸引了鄰近的香客和信徒聚集在一起。都城近郊佛寺眾多,比平中間,蕭儉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像得了兩個寶貝一樣,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早就備好了一塊上等的玉佩,但沒想到是兩個孩子,也不知道該給哪個,只能先不拿出來了。

    顧老夫人懷抱著男嬰,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盼了這么多年,老五也算是有后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個女嬰,覺得是她把弟弟帶來的,也有點喜歡她了。

    這時候,潘時令從產(chǎn)房內(nèi)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顧行簡對他說道:“潘醫(yī)官,多謝了。改日定備厚禮到府上�!�

    潘時令俊雅地笑了笑:“下官分內(nèi)的事,相爺不必客氣。只是夫人耗費太多體力,已經(jīng)睡過去了,好在身體沒有大礙。等他們收拾好,相爺就可以進去看望了�!�

    “有勞。府中備了薄酒薄菜,南伯,快帶潘醫(yī)官去偏廳休息�!鳖櫺泻喕仡^吩咐道,南伯臉上還掛著大大的笑容,也顧不上看兩個小家伙,領著潘醫(yī)官走了。

    顧行簡走進產(chǎn)房里,此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趙嬤嬤也不敢點太亮的燈,只留了一盞燭燈。思安掛好帳子,轉(zhuǎn)身對顧行簡行了個禮,輕聲道:“夫人身體還很虛弱。醫(yī)官說讓她好好睡一覺�!�

    顧行簡同樣輕聲應道:“我知道,你們都辛苦了,去吃些東西休息吧。這里交給我來照看�!�

    思安依言退出去,好在有驚無險,她還沒來得及看兩個小家伙呢。

    顧行簡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她的臉上沒什么血色,頭發(fā)也被汗?jié)�,伸在被子外面的手用力地攥著一個東西。那是他剛才交給趙嬤嬤的佛珠。

    顧行簡脫了鞋子,合衣躺在她的身邊,她仿佛感應到一樣,主動靠在了他的懷里。

    夏初嵐實在是太累了,她拼盡力氣生出一個孩子,沒想到肚子里還有一個,她當時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隱約聽到顧行簡要闖進來,就讓趙嬤嬤去攔著,要了件他貼身的東西,沒想到他給了這串佛珠。好像自從認識,還從未見過他離開身邊。

    她握著這串佛珠,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另一個孩子生出來,生完之后實在是太累了,便昏睡過去。

    夢中,她見到了后世的很多人,那些人如走馬燈一樣在她面前轉(zhuǎn)換,然后出現(xiàn)了一幅畫面,里面有熟悉的摩天大樓,擁擠的商業(yè)街,是她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她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嵐嵐!”

    她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畫面,毅然地轉(zhuǎn)身往聲音的來處尋去。

    她的孩子,她摯愛的人,都在等她。她是夏初嵐,再也不屬于原來的世界。

    夏初嵐睜開眼睛,看到床邊圍著很多人,口里有苦澀的味道,好像是吊命用的參片。

    “醒了!夫人醒了!”思安大聲叫到。

    顧行簡連忙離開幾位翰林醫(yī)官,走到床邊,俯身一把抱住她。她抬手回抱住顧行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夢,夢境卻太真實。她都有些分不清了。

    思安邊哭邊說:“夫人,您嚇死我們了。今天凌晨,您忽然渾身冰冷,氣息微弱,嚇得相爺連夜進宮把翰林醫(yī)官都請了出來。您醒來就好……”

    夏初嵐感受到抱著她的人仿佛在顫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夫君,我沒事�!�

    這聲仿佛天籟。顧行簡一直強忍著,才沒有崩潰。他不知道若是夏初嵐有什么三長兩短,他要如何去面對那兩個孩子。他甚至生了如果沒有這兩個孩子就好了的念頭。如果夏初嵐因為生他們而死,他肯定不會愛他們了。

    那種失去她的恐懼,足以把他擊潰。

    夏初嵐輕輕地拍著他的背。這個人哪里是無堅不摧,權(quán)傾朝野的宰相,脆弱的時候分明就像個孩子。

    韋從給夏初嵐診脈,確認無事了,然后跟著翰林醫(yī)官們一起離開相府。走到門外的時候,其中一個醫(yī)官說道:“韋醫(yī)官,說來真是奇怪。之前我診脈,相爺?shù)姆蛉嗣髅髅}搏都快沒有了,我還以為沒救了,怎么又醒過來了?”

    韋從淡然道:“這世上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各位就不用深究了,皇上還在宮里等著呢,我先行一步,回去復命�!�

    夏初嵐醒來以后,覺得精神很好,就讓思安和趙嬤嬤去把兩個孩子抱過來給她看看。顧行簡一直看著她,夏初嵐抬手捂著他的眼睛:“我臉上都要被你看出洞來了。我們的孩子漂亮嗎?”

    顧行簡任由她捂著眼睛,繃著臉不說話。

    夏初嵐嘆了口氣,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我只是做了個夢,真的沒事。我這個人向來命大,當初投繯都死不了呢�!�

    顧行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思安和趙嬤嬤把兩個孩子抱來,他們睡得很熟,沒有昨日那么紅了,但還是皺巴巴的,眉眼都看不清。夏初嵐要起身把他們看清楚,這真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像身上掉下的兩塊肉一樣。

    顧行簡不許她起身,一手抱著一個孩子,蹲在床邊給她看。

    她伸手摸了摸他們,軟綿綿的,還很孱弱,需要父母的保護。

    這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故事就停在這里吧。番外應該會寫包子的故事。

    有很多感激在心中,謝謝大佬們看到這里,一章章辛苦地留言,很多熟悉的名字(笑)謝謝你們包容和喜歡十分不足的我以及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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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人很懶,,很多留言都沒有及時回復,但都看了。包括這篇文的評論也都一條條看了,好的不足的都收下了,我會努力追求更好,謝謝所有人。

    另外,我開了下篇文的預收,十二月打算休息一下,應該會在明年一月初開新文,點作者專欄就可以看見,有興趣的大佬們可以收藏。

    最后,謝謝你們一路的陪伴,期待下次有緣再相逢。

    泊煙敬上。

    第160章

    、番外一

    ...

    隆興六年的春天,

    臨安比往年都要熱鬧。因為金國的使臣再度來訪,

    商議宋金邊境互市一事。

    六歲的顧長澤抱著書走進學堂里面,

    好幾雙眼睛都盯著他看。他淡定地坐下來,

    整理書本。他長得像他娘親,

    十分明麗,

    再加上一直被說是個神童,

    還有個宰相爹爹,

    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點。

    自他認字開始,爹爹總是抽時間親自給他上課,后來周圍的叔叔伯伯都把自家孩子往他們家里塞,

    美其名曰給他“伴讀”。

    娘親便把相府的一個院子整修了做學堂,勉強能坐下十個人。他們家這個私學規(guī)模不大,可來上課的都是響當當?shù)娜宋�,除了他的爹爹親自教課外,國子監(jiān)祭酒,門下省侍中張詠,秘書監(jiān)錢樸,

    還有最年輕的吏部侍郎吳均都是�?�。

    顧家瑞從前面轉(zhuǎn)過頭來:“阿澤,

    昨天錢大人留的算術課業(yè)你借我看看嘛。”

    顧長澤皺眉,

    抿著紅潤的嘴唇道:“哥哥又想抄作業(yè)?要是被伯父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哎,我就跟我爹說我不是讀書的料,他偏不信�!鳖櫦胰鹈嗣竽X勺,幽幽地盯了顧長澤一眼,

    “又不是人人像你一樣聰明,生來是個神童來的。”

    顧長澤小大人一樣地嘆了口氣,把本子遞給他。

    顧家瑞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乖啦�!�

    這個時候吳均從外面走進來,所有人都站起來行禮。吳均笑了笑,走到最前面的書桌后面立定:“今日顧相要去接待金國的使臣,特命我來教你們。你們的《論語》學到哪里了?”

    眾人乖巧地應道:“里仁第四。”

    吳均道:“好,請大家翻開書,今天由我接著往下講�!�

    學堂里書聲瑯瑯,外面的杏花樹上并排立著幾只早鶯,嘰嘰喳喳地,十分熱鬧。

    顧語辰牽著夏初嵐的手走到杏花樹下,手里提著一個小籃子。趙嬤嬤和思安跟在她們后面,顧語辰抬頭,稚嫩的童聲說道:“娘親,樹好高,我采不到花。”

    夏初嵐便把她抱了起來,她仔細挑了一枝花折下來,還問趙嬤嬤和思安好不好看。

    夏初嵐看著她酷似自己的眉眼,微笑道:“辰兒,你真的要做杏花糕?你爹爹他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

    顧語辰驕傲地說道:“只要是我做的,爹爹肯定喜歡吃。爹爹還說要給我講故事呢。我得快些做好等爹爹回來,否則等顧長澤那個討厭鬼下學,就要跟我搶了�!�

    夏初嵐摸了摸她的頭。這兩個孩子都太聰明了,她跟顧行簡并沒有特意引導,可他們開口說話比別的孩子早,認字比別的孩子快,就連記憶力都是同樣的好。她這個做母親的,倒不希望孩子們能有多優(yōu)秀,只希望他們一輩子能健康平安就好了。

    顧語辰拉了拉夏初嵐的手說道:“娘親不高興嗎?等我把爹爹搶過來,可以分給娘親一會兒�!�

    夏初嵐哭笑不得,自從有了兩個孩子,顧行簡好像就有點分身乏術了。好像早上她為他穿官服的時候,本來兩人正含情脈脈地溫存著,兩個小東西突然跑進來,一左一右地把他們爹爹給拉走了。那人啊,不僅討女人喜歡,也討孩子喜歡。只不過他不喜歡別人家的孩子,只喜歡自家的孩子。

    有時候夏初嵐都覺得,他太寵愛他們了,從來都舍不得打罵。

    吳均站在學堂里,無意間看到窗外杏花樹下站立的女子,失神片刻。春日杏花滿枝頭,那女子穿著一身青色的團花褙子,他不禁想起:秋蘭蘼蕪,羅生堂下,綠葉素枝,芳菲襲予。

    當真是一種直擊人心的美貌和氣質(zhì)。而且這些年,越發(fā)沉淀,散發(fā)著幽幽歲月的馨香。

    授課結(jié)束,孩子們一一行禮離開,結(jié)伴出去玩,只有顧長澤還坐在位置上看書。

    吳均走過去蹲在他面前:“阿澤,你怎么不走?”

    “今天姨父講的東西我還想再看看。啊,我忘記了,應該叫先生的。”顧長澤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系,這里沒有旁人了�!眳蔷谒砼�,有些心疼地看著他。身為顧行簡的孩子,自然會承受很多異于同齡人的壓力。想到自家那三歲的孩子還只會躲在他娘的懷里撒嬌呢,而顧長澤三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讀書認字了。

    “阿澤,不要太辛苦了。你才六歲。”吳均語重心長地說道。

    顧長澤搖了搖小腦袋,回道:“姨父,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覺得辛苦�!�

    吳均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攬住他的肩膀:“今日有時間,哪里看不明白?姨父可以再給你講一遍。”

    顧長澤靠在吳均的懷里,用短短的手指點了幾處。他很喜歡姨父,因為姨父身上有像爹爹一樣的感覺:溫和寧靜,厚重有力。顧長澤一直覺得,除開爹爹,這世上最優(yōu)秀的人應該就是姨父和小舅舅了。小舅舅年級尚小,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外面顧語辰采好了杏花,牽著趙嬤嬤去廚房里面學做杏花糕。春色無限好,夏初嵐本想在院子里坐一坐,看到學堂里的孩子三三兩兩地出來,唯獨沒看到顧長澤,就信步走到學堂外面,看到吳均正在教顧長澤讀書。

    恍惚間,她好像回到當年,看見顧行簡跟夏衍說話的樣子。她連忙后退兩步,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思安在旁道:“夫人不進去嗎?公子在里面呢。”

    夏初嵐搖了搖頭。吳均雖為妹婿,但她跟夏靜月畢竟不是親姐妹。這些年吳均很得皇帝和顧行簡的器重,風頭正盛,很多人都拿他和顧行簡做比較。他本人也真的是謙謙君子,但夏初嵐總是本能地減少跟他的接觸,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原因。

    夏初嵐回到竹居,南伯正拿撣子打掃顧行簡的書架,她連忙走過去,伸手道:“阿翁,我來吧。您腰不好,坐著休息�!�

    南伯擺了擺手,擋著夏初嵐:“夫人別折煞我了。我本來就是個下人,平日您跟相爺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我反而不舒坦。我這人啊,閑不住的。”

    夏初嵐也沒勉強他,跟他隨意地閑話家常。南伯和趙嬤嬤正在給崇明找媳婦,兩個人每日都湊在一起合計,崇明卻很不配合。他那樣冷冰冰的性子,哪家姑娘都怕。

    南伯是老邁了,但眼不花耳不聾,關鍵是思路清晰,依舊洞若觀火。看院子里那些桃花,杏花被他養(yǎng)得那般好,生命力旺盛,夏初嵐便覺得欣慰。

    “娘!”顧語辰在門外清脆地喊了一聲,捧著蒸好的杏花糕進來,“阿翁也在這里,我剛好拿了兩個來。你們嘗嘗看�!�

    南伯慈愛地摸了摸顧語辰的頭,從她手里接過杏花糕咬了一口,由衷地贊嘆道:“姑娘的手藝好著呢�!�

    夏初嵐也點了點頭,是比她當年強多了。

    這時,思安走進來說道:“夫人,夏家的老夫人他們大概明日會到都城�!�

    夏初嵐前陣子收到杜氏的信,說有事要進都城一趟,與她商量,便問道:“給娘他們住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嗎?”

    思安回道:“早就收拾好了。也給三夫人那邊去了信,明日相府可熱鬧了呢。”

    她話音剛落,顧長澤從門外走進來,鄭重地向夏初嵐行了禮:“娘親,孩兒下學了�!�

    夏初嵐問他:“姨父走了?”

    顧長澤點了點頭:“姨父說不親自過來告辭了,要孩兒代為轉(zhuǎn)告。明日外祖母和小舅舅他們會到嗎?”

    得到夏初嵐肯定的答復后,他心里也有些期待。顧語辰在旁邊說道:“顧長澤,要不要嘗嘗我做的杏花糕?”

    “不要,我不喜歡甜的東西�!鳖欓L澤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昨日給你的字帖你寫了嗎?”

    顧語辰支吾地說沒有,顧長澤說了句什么,兩個人忽然爭論起來,誰也不肯讓誰,連夏初嵐出言制止也沒用。

    夏初嵐索性坐下來看相府的賬本,任由他們兩個吵。南伯和思安又拿他們兩個沒辦法,只能站在旁邊面面相覷。

    吵著吵著,顧長澤便占了上風。顧語辰委屈地看了夏初嵐一眼,見夏初嵐絲毫沒有維護她的意思,就氣呼呼地跑出去了。思安追出去,但她跑得太快了,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顧長澤有些心虛,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低垂著頭。夏初嵐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來說道:“阿澤,每個人都有擅長的東西,也都有自己的短處。你不能拿自己的長處去跟辰兒比,這是不公平的。如果春夏秋冬,四季都開一樣的花,而每朵花的顏色形狀都一樣,你還會覺得好看嗎?”

    顧長澤小聲道:“娘親,孩兒錯了。不該那么說姐姐,回頭我向她道歉。”

    夏初嵐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苛責的話。

    顧語辰跑到杏花樹下,委屈地哭了起來。無論任何時候,只要她跟顧長澤吵架,娘親都不幫她。她心里本來覺得娘親更喜歡顧長澤,因為顧長澤的名字是娘親取的,希望他能一輩子福澤綿長。而顧語辰的名字則是爹爹取的,希望她妙語連珠,討人喜歡,人生能夠亮若星辰。

    一陣輕風吹過,杏花如春雨般灑落,地上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影子,把小小的她籠罩進去,只不過她哭得正傷心,沒有發(fā)現(xiàn)。

    “誰把我們辰兒弄哭了?”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顧語辰驚訝地張開嘴,轉(zhuǎn)身看到顧行簡站在那里。

    “爹爹!”她撲過去抱住顧行簡的腿,“顧長澤又欺負我!他說我笨,只喜歡做針線女紅,做糕點,不喜歡讀書寫字,不配做爹爹的女兒�!�

    顧行簡單膝跪下來,讓她靠在自己的頸窩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道:“喜歡做針線女紅有什么不好?以后用得到的�!彼肫鹉橙水斈曜龅哪羌崞吲ぐ说闹幸�,臉上的笑意更深,“至少以后可以給爹做衣裳。不哭了,再哭就變成小花貓了。”

    顧語辰撲閃撲閃眼睛,抬手擦眼淚,認真地問道:“爹爹真的不會嫌棄我嗎?顧長澤讀了那么多書,字又寫得像爹爹,連娘親都更喜歡他�!闭f完扁了扁嘴,又有些委屈。

    顧行簡抬手將她小臉上的淚痕擦掉,然后將她抱了起來:“在你娘心里,你和長澤是一樣的。爹爹問你,你更喜歡爹爹還是娘親?”

    顧語辰摟著顧行簡的脖子,有點犯難。

    顧行簡笑道:“你看,辰兒自己都答不出來,為何要說娘親更喜歡長澤呢?”

    顧語辰似懂非懂,小腦袋靠在顧行簡的肩上。顧行簡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抱著她往竹居走。

    顧行簡還沒到竹居,就看到夏初嵐從里面出來,好像是要去找女兒的。他走過去,輕聲道:“我在花園找到她,睡著了�!�

    夏初嵐看到顧語辰像只小奶貓一樣趴在父親的肩上,伸手把女兒接了過來,抱到房間里去安置了。顧行簡跟在她身后進去,看她給女兒蓋被子,怕枕頭太高她睡得不舒服,又用被子的一角疊整齊了枕在她腦后。

    從兩個孩子出生到現(xiàn)在,她一直親力親為地照顧著,從來沒說過累。

    他們走到屋外,夏初嵐問道:“你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說要應付金國的使臣?”

    顧行簡擁著她說道:“我總得給那些年輕人一點機會。否則我若有一日不在中書之位,何人能夠制約金國?”

    他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精力的確大不如前了。夏初嵐摸了摸他的鬢角,前幾日剛拔了白發(fā),現(xiàn)在又長出來了。她鼻子發(fā)酸,靠在他的懷里,手揪著他的衣襟。有的時候真怕時間過得太快,來不及讓她跟這個人好好廝守。

    顧行簡抱著她,失笑道:“你們母女倆真是一模一樣。我哄完小的,又要哄大的啦?”

    夏初嵐收起情緒,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誰要你哄……辰兒為你學做了杏花糕,還在鍋里熱著,你要不要嘗嘗?”

    “嗯,一定要嘗嘗。阿澤呢?”

    “去看書了。說今日吳均教了很多東西,想等你回來跟你說呢�!�

    顧行簡擁著夏初嵐往前走,隨意地聊著家常。

    日光如點滴歲月被踩在他們腳下,一路生輝。

    第161章

    、番外二

    ...

    顧語辰每晚睡覺都要纏著爹娘講故事,

    爹講的故事大都是孔融讓梨,

    孟母三遷這些書本上能找到的,

    娘親講的故事就比較特別。顧長澤也偷偷從自己床上跑過來,

    硬要賴在她的床上一起聽。

    到底是親姐弟,

    下午的時候還吵得面紅耳赤,

    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能躺在一起了。

    夏初嵐讓他們并排躺著,

    幾乎一模一樣的兩雙小眼睛,

    一起巴巴地望著她。

    夏初嵐摸著他們的頭,緩緩地說道:“從前,有一只傲慢的小兔子要找一只小烏龜比賽跑步。比賽之前,

    小兔子嘲笑小烏龜爬得慢,說自己肯定會贏。比賽開始以后,小兔子一下子就跑了很遠,回頭都看不到小烏龜了。它就有些松懈了,坐在樹下睡覺。它覺得就算睡醒了,小烏龜也追不上它。而小烏龜呢,它雖然爬得很慢,

    但拼命地爬,

    終于超過小兔子先到達了終點�!�

    顧語辰眨了眨眼睛,

    問道:“娘,后來呢?小兔子向小烏龜?shù)狼噶藛�?�?br />
    夏初嵐為她蓋好被子,輕笑道:“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顧長澤聽完若有所思,忽然看到門口的地上有道修長的影子,伸手一指:“爹爹在偷聽!”

    夏初嵐抬頭看過去,

    顧行簡從門外走進來,一把將顧長澤抱了起來:“爹爹沒有偷聽,是光明正大地聽。你該回自己床上睡覺了,我的小兔子�!�

    顧長澤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爹爹,我以后肯定不嘲笑別人了,也不會在樹下偷懶睡覺的。我已經(jīng)跟姐姐道過歉了。”

    顧行簡拍了拍他的背,面帶微笑:“看來阿澤聽懂娘的故事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顧長澤用力地點了點頭,蹭了蹭顧行簡的臉。他最怕爹爹不喜歡他了。

    等安頓好兩個孩子,夏初嵐熄了燭燈,關上門,擋住了外面一地的月光。

    顧行簡和夏初嵐并肩往回走,路上說道:“嵐嵐,你到底打哪里聽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上次說海里有一只美人魚,再上一次是個在樹下等兔子撞過來的農(nóng)夫……這些故事我從未聽過。”

    夏初嵐知道他飽讀詩書,很容易露破綻,連忙辯解道:“我以前跟我爹出海的時候,聽船上那些船工說的。他們游歷諸國,大概也是道聽途說的�!�

    顧行簡看她一眼,牽起她的手說道:“我記得我說過,七年前第一眼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并不像是十七歲。行事作風乃至眼界,也絕不像是商戶出身,十分特別�!�

    夏初嵐一下緊張了起來,是他看出什么來了?可她要怎么解釋另一個世界,乃至后世的事情?對于時下的人來說,應該很不可思議,會把她當成妖怪吧。

    顧行簡感受到她忽然的緊繃,轉(zhuǎn)而輕松地說道:“那些想必跟你從小出海見識有很大的關系吧,你爹是個有遠見的父親。”

    夏初嵐松了口氣,往他身邊靠了靠。她以前的性子其實有些清冷孤僻,專注于忙碌的工作,并沒有很多的機會與人交往,喜歡一個人也只敢暗戀。所以在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一直沒有把夏家的人視作親人,與顧行簡初成親的時候,分明喜歡他卻又有些羞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這個男人教會她怎么去愛,也讓她成長。

    “夫君。”夏初嵐停下來,仰頭看著他,“如果我說,十年前,原來的夏初嵐已經(jīng)死了,我是另一個我,我從來沒有愛過陸彥遠,你信嗎?”

    顧行簡怔了怔,隨即握緊她的手道:“好端端的,怎么說起這個了?”

    夏初嵐卻執(zhí)著地望著他。在顧行簡看來,原主跟陸彥遠在一起過,可那并不是她。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她的最初與最后。

    顧行簡將她抱到懷里,望著廊外遙遠的夜空說道:“嵐嵐,不管你從何處來,到底是誰,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只要你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其它的不重要�!�

    他的聲線帶著一絲暗啞,有種情緒仿佛被他小心藏匿著。

    夏初嵐踮起腳親他的嘴唇,直到那兩片嘴唇逐漸染回血色,方才笑道:“我逗你玩的。我不會離開你,一輩子都不會�!�

    她的面龐映著銀色的月輝,殊色動人。顧行簡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快步回到房間。他把她放在床上,捧著她的臉,俯身吻她。

    夏初嵐摟著他的脖頸,鼻息間充斥著他身上厚重的檀香味道,如墜云霧之中。直到身體感覺到他進來的時候,方才清醒了一點因為他入得太深,她有點不適,悶哼了一聲,又被他用力地吻住。

    一夜顛鸞倒鳳,天快亮的時候,夏初嵐才能入睡。他像是要把她吞裹入腹一樣,任她怎么哭泣求饒都沒有用。想到今日還要迎杜氏和夏衍他們,她就恨死他了。

    顧行簡將背對他而睡的人撈到懷里,低頭靜靜地凝視她很久。那年生產(chǎn)之后,潘時令分明說沒事,可她忽然氣息微弱,渾身冰冷,當時他聽翰林醫(yī)官私下議論她沒救了,最后她卻醒了過來。同樣的事情還發(fā)生在泉州的時候,聽說她當時明明氣絕了,但后來又活了。這些事,在他有限的認知里面根本無法解釋�;蛟S真如她所言,她并不屬于這里。

    可他不能放走她。所以他將住持方丈贈與他的佛珠戴在她的手上,不許她拿下來。那串佛珠是方丈為了兒時體弱多病的他在佛前誦經(jīng)七日才求來的,據(jù)稱可以固魂。

    這個秘密他沒有說,因為他自私地把她留下,從原來的世界剝離。但他會用余生來補償。

    他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輕在她頭頂印了一個吻。

    東方破曉,往常這個時辰他要起身穿衣去政事堂了。夏初嵐本能地動了動,伸手搭在他肩上:“夫今日我在家,你再睡會兒�!鳖櫺泻喨崧暤�。

    夏初嵐把頭埋在他懷里,咕噥了一聲,但很快又睡著了。

    杜氏一行人快晌午的時候才抵達。一輛馬車,卻跟著兩輛牛車,上面滿滿當當?shù)胤帕诵〇|西。夏家這兩年的光景不錯,夏柏茂雖然做事有點保守,但守業(yè)也足夠了。

    夏初嵐迎上前去,幫著思香把杜氏扶下來,兩個小家伙連忙跑到外祖母身旁,齊聲喊道:“外祖母!”

    杜氏高興地應了一聲,一手摸著一個小腦袋:“與過年的時候比,又長高了不少呢。外祖母給你們帶了好吃的,讓思香給你們拿�!�

    思香聞言連忙去馬車后面找食盒,兩個孩子就巴巴地跟了過去。爹爹口味清淡,整個相府都隨爹爹,他們便覺得夏家的糕點味道特別好,簡直算人間美味了。

    夏初嵐含笑看了他們一眼,攙著杜氏的手臂往家里走:“娘,衍兒呢?不是說跟您一起來的?”

    杜氏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正要跟你說此事。他啊,不是在余姚做縣令么?認識了原來余姚縣令,現(xiàn)在紹興知府蔣旭的小兒子,兩個人整日廝混在一起,我在紹興都聽到了不好的傳言。問起他來,他也不肯說。這不,一進城就去找蔣舟了。嵐兒,我就是怕影響他的前途和官聲……”

    蔣舟是那屆太學的釋褐狀元,又有樞密使蔣堂保舉,留在了翰林院任職。夏衍本來也可以留在都城,但他不要三叔和顧行簡幫忙,執(zhí)意去民間體驗百姓疾苦。夏初嵐知道夏衍和蔣舟關系很好,親如兄弟,倒不知蔣家還有個小公子?

    夏初嵐摸了摸杜氏的肩膀:“娘別擔心,等晚點見到衍兒,我會問清楚的。就算我問不出來,也還有相爺呢�!�

    杜氏驚道:“相爺今日在家?”在她印象里,顧行簡一直很忙,就算官員的休假日,他也難得有清閑的時候。新皇比太上皇更加倚重他,很多國策都要他參與才能定奪。

    “嗯,樞密使來府里找他,他們正在議事。”

    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杜氏的住處。相府很大,但人卻沒有多少,因此很多院子都空置著。思安帶侍女去準備茶水,趙嬤嬤等人忙著幫杜氏歸整行李,顧語辰和顧長澤也去幫忙。他們兩個雖然出生在相府,錦衣玉食,但夏初嵐從小就教他們要多做力所能及的事。因此他們身上一點高門顯貴的嬌氣都沒有,長輩也都交口稱贊。

    原本顧行簡看他們小小年紀就要自己沐浴穿衣,自己吃飯,自己睡覺,便有些舍不得。有時兩個小家伙發(fā)脾氣,夏初嵐也不理會,行事還是照舊。顧行簡因此向夏初嵐建議過放寬要求,但夏初嵐堅持。她陪伴孩子的時間更多,所以顧行簡也不好說什么。如今,隨著兩個孩子漸漸長大,顯露出這么教育的優(yōu)勢來了。

    杜氏說道:“嵐兒,阿澤和辰兒都長大了,你還年輕,沒打算再要孩子?這相府還是冷清了些。趁我身子尚好,可以再幫你帶一帶�!�

    夏初嵐初為人母的時候,手忙腳亂,著實是什么都不知道。兩個孩子又不要旁人,只要母親,他們同時哭鬧,比一個孩子難帶多了,常常把夏初嵐弄得崩潰不已。秦蘿時常來幫一幫她,后來又有了身子,實在不方便,還是杜氏來相府住了一段時日,才幫著她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期,所以兩個孩子也跟杜氏親。

    “這幾年我喝潘醫(yī)官的湯藥調(diào)理,小日子也正常了,但不知為何就是沒再有身孕,可能緣分還不到吧�!毕某鯈挂灿X得這件事奇怪,后來想想,大概是顧行簡年紀大了。反正有兒有女,她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杜氏的想法卻是多子多福,還特意從家附近的廟里請了求子符帶來給她。

    另一頭竹居的主屋里,氣氛卻不太融洽。蔣堂是來跟顧行簡商量大散關一帶的邊防問題。這幾年蒙古崛起,與金國時常發(fā)生邊境的摩擦,金國沒有辦法兩邊兼顧,頻頻向大宋示好,還希望多在宋金邊境開設一些榷場,又希望從大宋獲得更多的糧草兵器,用以對抗蒙古。

    樞密院認為開設榷場的同時,也應該加緊修建邊防,加大募兵,防止金國下一次南攻。但做這些事,需要不少的錢財,亟待戶部撥款,故而向政事堂遞交了文書。眼下中書省還沒給出明確的答復,蔣堂聽聞顧行簡好像不是很同意,特意上門來詢問。

    顧行簡道:“中書門下還在商議,的確還未給出定論。不過前幾年我去興元府,看到當?shù)氐陌傩找雌诩{賦糧,日子過得十分清苦,因而拿家里的銅錢與金國交換。后來香料工坊興建,商人往來,他們才有了維持生計的手藝。一個國家,如果連百姓的溫飽都無法解決,又談何抵御外族?因此我個人才沒有贊成此事�!�

    蔣堂仔細思考了一下,也有些動搖了。他們又談論了會兒政事,他想起另一件事,對顧行簡說道:“前幾日我見到族兄,說起一事。族兄有一庶女,年方十六,因兒時染病,半邊耳朵喪失聽力。她平日愛穿男裝,因而旁人都以為是個男孩兒。那丫頭近來好像跟您的小舅子走得很近。族兄說侄女有疾,不敢高攀,卻也真心希望能為她尋一門好親事。若相爺?shù)男【俗訜o意,還請照顧她的名聲,不要往來了�!�

    顧行簡拱手道:“多謝使相提點。恰好夏衍今日來都城,我會與他談談。”

    蔣堂起身道:“那我就不叨擾了,告辭�!�

    顧行簡親自送蔣堂出相府,恰好看到夏衍回來。夏衍已經(jīng)長成十分出眾的青年,眉目秀美,身姿如松如竹。一路走過來,都有不少姑娘側(cè)目看他。他看到顧行簡,十分高興,揚起笑臉:“姐夫!好久不見!”

    他沒辦法像年少的時候一樣撒嬌,而且他現(xiàn)在也是個縣令了,大小算個官員,就走上前恭敬地行禮。

    顧行簡微笑道:“我剛議完事,還沒拜見你母親,剛好一起去吧�!�

    夏衍欣然答應,路上跟他說了些任上的趣事:“前幾日大哥捎來了泉州的特產(chǎn),我許久沒吃了,特意帶了些到都城來給您和姐姐嘗一嘗。阿澤和辰兒都好嗎?”

    顧行簡點頭道:“你姐姐見到你必然高興,兩個孩子都好。倒是你跟蔣家姑娘的事情,你打算隱瞞多久?今日樞密使來府上,將事情都告訴我了。”

    夏衍驚訝地張了張嘴,沒想到顧行簡先知道了此事。他這次進都城是被杜氏抓來的,本來他喜歡一個姑娘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但蔣柔只是個庶女,又有耳疾,他怕杜氏不同意。

    他剛剛?cè)チ耸Y舟那兒,就是想找他出主意。蔣舟對他說,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兒還是得杜氏點頭才行。

    “姐夫,我想娶她,好好照顧她。我不在乎她是嫡是庶,更不在乎她是否有疾。我們興趣相投,性格相合,沒有比這個更重要了。可是娘非要給我找那些大家千金,我根本不喜歡。”夏衍悶悶地說道。

    顧行簡也覺得兩情相悅比門當戶對來得重要。他選夏初嵐就是相中了她的性情,也沒在意她的出身。而那些門當戶對的夫妻,諸如陸彥遠和莫秀庭,不過是暗淡收場。

    “無論如何,先對你娘坦誠。你若好好跟她說,她未必不會同意。蔣家的門風我知道,有蔣旭那樣的父親,教出來的女兒不會差的。你讓她見一見蔣柔,也許就改變主意了�!鳖櫺泻喬嶙h道。

    夏衍應道:“嗯,我這就去跟娘說�!�

    他們到了杜氏的住處,顧語辰和顧長澤跑出來,顧語辰先抱著顧行簡的腿,側(cè)頭叫到:“小舅舅!你好久不來看我們了。”

    夏衍笑道:“小辰兒嘴里喊著小舅舅,可還是最喜歡爹爹啊。小舅舅可有點傷心呢。”

    顧語辰扁了扁嘴,緊貼著顧行簡,生怕別人搶走似的。顧行簡低頭微笑,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溫和地說道:“辰兒,小舅舅難得來一趟,你是主人,要好好招待他才是�!�

    顧語辰這才放開父親,走到夏衍身邊,牽起他的手。夏衍覺得她委屈的小模樣可愛極了,摸了摸她柔嫩白皙的小臉。

    顧長澤在旁邊嘆了口氣,對夏衍說道:“小舅舅,娘和外祖母好像正在說您的事。外祖母還有點生氣呢�!�

    夏衍看了顧行簡一眼,硬著頭皮走進去。

    杜氏看到夏衍來了,正待開口,見顧行簡跟在后面,連忙起身。她不是真的岳母,就算是,在顧行簡面前也端不出半點架子。就算到了現(xiàn)在,還有很多人往夏家送禮,都希望通過他們攀交上宰相。

    顧行簡走到夏初嵐的身邊:“娘坐著吧。我剛忙完,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若有什么需要盡管跟嵐嵐說�!�

    “您……你說哪里話,你們已經(jīng)安排得很好了。”杜氏笑了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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