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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完全放棄自己的思考,而全盤跟隨林久的眼色走下一步,選擇林久的選擇,做林久正在做的事。

    這種信任姑且稱之為信任簡直是粉身碎骨一般的信任,其實也并非是無跡可尋。

    “我就是你。”

    嬴政相信了這句話。

    既然如此,在這種時候,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呢。

    尤其他腦子里正有那份屬于始皇帝的記憶,終生輝煌盛大之下是終生被祖父拋棄、被父親拋棄、被祖母背叛、被親弟背叛、被母親背叛。

    這樣孤獨得令人窒息的一生,除了【自己】,他還能再去相信誰。

    但是。

    系統(tǒng)冷靜地想。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謊言,構(gòu)筑起信任的基石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她騙了你,她不是你。

    事態(tài)演化到如今的局面,任務(wù)失敗,對林久來說,結(jié)果是逃離這個世界。

    但對于嬴政來說就是粉身碎骨。

    系統(tǒng)忽然好奇起來了,嬴政,十三歲的秦王,他知道他正把屬于自己的一生,賭在一個騙子手上嗎?

    等到他知道的時候,那張紙娃娃一樣的臉上,又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這樣的思緒,只是轉(zhuǎn)瞬即逝。

    林久忽然睜開眼睛。

    最后一縷天光如同焚燒殆盡的灰燼一般飛散,機關(guān)被扳動的聲音清脆一響,盛在青銅燭臺中的帝流漿被點亮,一瞬間爆發(fā)出盛大輝煌的焰光。

    嬴政跪在地上,面朝雍都的方向。

    他在參政大殿上也并不總是穿著冕服,那種衣服太鄭重也太厚重了,他本來就已經(jīng)很像紙娃娃了,穿著冕服只會更單薄蒼白,更像是紙娃娃。

    但因為現(xiàn)在是在祭祀,所以開始之前刻意換上了冕服,紅黑兩色的衣擺委落在地上,像是一地流淌著的、混亂而不祥的陰影。

    系統(tǒng)盯著這些陰影出神地看了一會兒,驟然驚猝道,“雍都信使!”

    他看見了,或者說是林久張開的那些【白澤】的眼睛看見了,在咸陽城外的直道上,又有信使策馬而來,高舉著雍都祖廟的旗幟。

    馬蹄像是踏風(fēng)而來,又像是風(fēng)也為之避讓。

    咸陽城閉死的城門,在那張旗幟面前,沉重又緩慢地打開。

    系統(tǒng)莫名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錯覺。

    不需要有任何復(fù)雜的推演過程,在這種時刻,從雍都方向而來,如此緊急的傳訊,甚至讓信使直接帶來了雍都祖廟上的旗幟。

    必然是武烈王又有了什么動作,必然是那塊牌位又出了什么事!

    嬴政依然跪著,垂毓投落的陰影在他臉上縱橫交錯,被熾烈的火光映照得更漆黑分明,這是他跪在這里的第六天。

    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徹夜的長跪顯然讓他痛苦,他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像是紙娃娃,蒼白單薄。

    那種顏色讓人覺得他很無辜,而且可憐,雍都來的那位信使無疑是懸在他頭頂?shù)囊话彦幍�,而他到現(xiàn)在還沒看見那險惡的鋒芒。

    林久站起來。

    系統(tǒng)心情復(fù)雜。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林久被逼到這種程度,被逼到不能不前往雍都

    等會兒

    系統(tǒng)恍然意識到,林久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對。

    這并不是出宮前往雍都的方向,而更像是前往咸陽宮城深處,太后寢殿的方向。

    太后。

    系統(tǒng)驟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一個細(xì)節(jié)。

    異變的開始,并非是雍都祖廟,而是太后,趙姬忽然病重!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系統(tǒng)身上立刻炸起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幾乎是出于本能一般,他立刻重新聯(lián)通【白澤】的眼睛,重新去看那位持旗前來的信使。

    他對上了一只猩紅的眼睛,目眥而裂,眼神怨毒得像是從死國之中投出來的,惡鬼憎恨生人的視線。

    更多的雞皮疙瘩炸起來。

    系統(tǒng)僵立片刻,忽然吐出一口氣。

    之前有什么東西,一直蒙住了他的眼睛,以至于他只看見信使舉起的旗幟,而沒有看見信使懷中還抱著一塊牌位。

    開裂的、染血的牌位,雍都那一切詭異的源頭,武烈王那塊牌位,就在信使懷中,向生人的世界投之以怨毒的眼神。

    他們把那東西帶到了咸陽城。

    或者說,那東西跟著他們來到了咸陽城。

    調(diào)虎離山之計,雍都是第一個調(diào)虎離山之地,而這塊牌位就是第二個調(diào)虎離山之地!

    倘若林久在這時候前往雍都,等到回來之后,還能再見到嬴政嗎?

    再見到的還能是嬴政嗎?

    倘若林久在這時候前去處理那塊牌位結(jié)果是不是跟去雍都是一樣的?

    系統(tǒng)深吸一口氣,重新梳理思路。

    那塊牌位一直在他眼前晃,但那塊牌位其實根本不是重點。

    如果【嬴蕩】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在咸陽城,那雍都這塊牌位其實只是【嬴蕩】的一部分,被丟出來做誘餌的一部分。

    真正的【嬴蕩】一直就隱匿在咸陽城中。

    一頭鬼,竟然像是毒蛇一樣,以絕強的忍耐藏在了黑暗深處,一直伺機而動。

    那是【白澤】的眼睛都不曾看穿的,絕強的隱匿。

    林久一直沒有動,就是因為一直沒有捕捉到【嬴蕩】的氣息。

    她從一開始就認(rèn)定了,【嬴蕩】的目的在咸陽城。

    但他藏起來了,林久找不到他。

    但一、二、三、四,加上這次的信使,接連四次的挑釁,終于被林久抓住了機會,就在剛剛,在細(xì)微到不可查覺的一絲波瀾中

    她抓住了一縷微渺的氣息。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寫得不夠滿意,今天修改了一下,導(dǎo)致這一章有些內(nèi)容和上一章有重疊。

    造成不便非常非常抱歉,這兩章留言的寶子都會給發(fā)紅包的,再次道歉qaq

    還有一件事就是之前漢武卷番外,感覺我當(dāng)時沒get到大家想看的點,就是后世狂吹神女。

    這幾天考慮補上一個這樣的番外,不會影響秦皇卷的更新,算加更。

    不感興趣的寶子記得跳過訂閱。嗯就是這樣,麻煩啦qa謝在20:09:23:3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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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123

    九尾01(修)

    ◎嬴政九尾◎

    這一縷氣息,

    再加上趙姬這個一開始就被確認(rèn)過的坐標(biāo)點,以及秦武王嬴蕩的身份。

    三個點。

    兩點連成線,三點確立橫截面。

    條件充分且必要。

    系統(tǒng)一瞬間又想起之前林久推演時的場面。

    無窮無盡的點線面,

    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垂落下命運的觸手。

    現(xiàn)在那些觸手又出現(xiàn)了,林久一步一步走出,命運的大網(wǎng)也正在緩緩展開。

    她手中已經(jīng)捏住了那個要找的橫截面,

    現(xiàn)在正要走過去,把那頭【鬼】抓出來。

    他來了。

    他又來了。

    咸陽宮中,

    夜深處,

    趙姬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鐵器刮擦青石地面的聲音沉悶地響起,

    像是有人用尖利的指甲,一下一下?lián)笓现ぁ?br />
    趙姬拼命捂住耳朵,可那聲音一點也不受到阻礙,

    就像是在她腦子里響起來的一樣。

    隨著這聲音持續(xù)響起,

    一幅幅畫面,

    如同毒草一般,在趙姬腦子里生長蔓延。

    起先只是一些不知所云的花紋,

    像是圖騰又像是文字,在一片漆黑中靜悄悄地攀爬,

    生長。

    趙姬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更用力地緊閉上眼睛。

    但沒用,腦子里的畫面違背她主觀意愿,

    倏忽拉遠(yuǎn)視角。

    那是一尊鼎,先前那些花紋是銘刻在鼎身上的紋路。

    難以形容這只鼎有多大,又有多重,

    當(dāng)它立在山河地脈之上時,

    就像是一座厚重的宮殿。

    但這樣的一只鼎,

    竟然是傾斜著的,凝固在半空中。

    這只鼎正在流血。

    趙姬幾乎要尖叫出聲,但就像是之前每一次一樣,她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視角在持續(xù)而穩(wěn)定地拉遠(yuǎn),她看見一只手,青筋虬結(jié),又看見同樣青筋虬結(jié)的手臂。

    這只鼎原來是被人高舉在半空中,舉鼎的手正在流血,遠(yuǎn)看上去就像是鼎在流血。

    趙姬張開嘴,大口大口喘息,但窒息感仍然如同陰影一般,悄無聲息地覆蓋在她身上。

    視角拉遠(yuǎn)到最后,她完整地看見那個舉鼎的人,他舉鼎的手在流血,皮肉片片綻裂,如同鱗片一般疊在暴露出來的白骨上。

    他雙眼也在流血,眼珠幾乎垂掛到眼眶外面,顏色就像是死魚一樣,泛著死灰的白。

    趙姬驚恐地睜大眼睛。

    就在她的注視下,那只鼎猛然掉了下來。

    沒有想象中的巨響,只是一聲悶響,血肉四濺。

    舉鼎的人仰面倒下,他被砸斷了大腿,血不是流出來的,而簡直是噴濺出來的,倏忽就染紅了很大一片地面。

    趙姬緩緩抬起手,捂住嘴,連呼吸聲都不敢發(fā)出來。

    墜鼎并不是結(jié)束,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那個人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了。

    他的眼珠子徹底垂落到眼眶之外,臉皮綻裂開來。

    嘴唇被撕裂之后暴露出來牙齒和分明的肌肉紋理,那樣的神情,就如同在笑,可空洞的眼眶里又裝滿怨毒。

    趙姬緩慢地后退。

    她如今已經(jīng)貴為秦國太后,王位上坐著的人是她親生兒子。

    也有過幾天陶陶然的日子,覺得從今往后一生中就只剩下享樂。

    然后這樣的畫面就出現(xiàn)了,有時候趙姬覺得這是一場噩夢,這怎么會有如此清晰的噩夢呢。

    他就在趙姬身邊走動,因為大腿被砸斷了,走路的姿勢扭曲而緩慢,那只沉重的鼎就拖在他身后,像是被無形的鎖鏈連在了他身上一樣。

    他每走一步,就把那只鼎往前拖一步,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逼得人要發(fā)瘋。

    趙姬覺得自己要發(fā)瘋了。

    她試圖求助,找她兒子,當(dāng)今秦王,找咸陽宮中的醫(yī),找能找到的所有人。

    但她根本走不出自己的寢宮,侍女和侍從只會面無表情地對她說,太后生病了。

    有一天她呆坐在銅鏡前,然后那枚鏡子突然開口說,“太后生病了�!�

    趙姬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

    她數(shù)不清楚已經(jīng)過了多少天,腦子是亂的,什么都沒辦法思考。

    但在這些天里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生平在腦子里過了很多遍,她想起在趙國的日子,又想起回到秦國之后的日子。

    最后她想起來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聽家里老人講古。

    其實她知道這個人是誰,舉鼎而死,斷裂的大腿。

    這是那位秦武烈王,又被稱作秦悼武王的秦國先嬴政繼位之前曾經(jīng)前往雍都祖廟祭祀,趙姬記得當(dāng)時祭拜的就有這位武烈王的靈位。

    求救,還能像誰求救呢?親生的兒子,從趙國時就一直相依為命的兒子,在繼位之后好像也變得奇怪起來了。

    還有一件事情,趙姬從前不敢細(xì)想,但今天已經(jīng)克制不住去想了。

    在祭祀過武烈王的靈位之后,王座上的那個真的還是自己的兒子嗎?

    眼神終于掉下來了,趙姬想要尖叫,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她無聲地說,救救我啊。

    無論是誰都好,救救我啊。

    那女孩就在這時出現(xiàn)。

    起初趙姬以為那是一束光,她太耀眼了,耀眼到蠻不講理,就像是一束照進(jìn)來的光。

    花費很長時間,趙姬的眼神才順利聚焦,看清楚了那其實是個年少的女孩子。

    她披著一身斑斕的彩衣,身上的披帛和腰帶華美得不可思議,但都在那張臉面前黯然失色。

    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子。

    趙姬不知道怎么了,她看著那女孩子的臉,卻覺得她這種好看的樣貌跟人沒什么關(guān)系。

    反而更像是旁邊那位武烈王的鬼魂。

    想到這里,趙姬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武烈王的鬼魂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發(fā)出聲音了。

    他沒有再走動,那只鼎拖在地面上的沉重刮擦聲,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他去了哪里?

    趙姬僵硬地,緩慢地

    那女孩抬起一只手。

    沒有一星光亮,她的手指在最深最深的黑暗中,泛出玉石一般的光亮。

    那是離人很遠(yuǎn),而更接近鬼神的一種膚色。

    但看著那女孩伸出手來的手,趙姬心里忽然平靜了下來。

    如同被蠱惑了一般,她腦子里不再想武烈王的事情。

    她掀開被子,動作流暢地穿上衣裳,又梳理長發(fā),最后她豐容靚飾,端莊嫵媚地走出來,像是之前身為秦國太后的每一天。

    系統(tǒng)看著趙姬慢慢走出來,如同夢游一般。

    這女人性喜奢侈,她穿的鞋以玉石為鞋底,走路時會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但今天她走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系統(tǒng)的眼神下移,又下移。

    一直移到趙姬腳下。

    在女人的裙裾和鞋子之下,是一雙男人的腳,皮肉綻開滴著血的腳。

    趙姬每走一步,這雙腳就提前走到趙姬的落腳點上,趙姬每一步都踩在這雙腳上,所以她走路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林久一直確認(rèn)【嬴蕩】就在咸陽宮中,但她一直找不到【嬴蕩】。

    因為他藏在了趙姬的夢里,藏在趙姬身上。

    此時此刻,趙姬就是他。

    這一幕詭異而恐怖,但系統(tǒng)反而緩緩出了一口氣。

    在這場捉迷藏游戲中,最可怕的是未知,其他都不足為懼。

    從被找到的那一刻開始,【嬴蕩】的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了。

    抹殺他很簡單,這世上沒有不付出代價的成功。

    在他選擇“趙姬”為憑依之后,他成功隱匿了自己的氣息,但同時也留下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他的存在依附在趙姬的思想、靈魂、大腦之上。

    林久的手段很粗暴,她利用自身強烈的存在感,短暫地遮蔽了趙姬的思想,大致可以看作是一種催眠,硬生生將趙姬的視線,從【嬴蕩】身上,扯到了自己身上。

    效果也很立竿見影,在趙姬不再想著他之后,【嬴蕩】的存在感立刻就變得稀薄了起來。

    拖在他身后的那只鼎幾乎完全變成了虛影,不再發(fā)出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所以想要徹底讓他消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趙姬消失。

    基石被抹除了,憑依其上的東西自然會消失。

    抹掉趙姬腦子里關(guān)于【嬴蕩】的記憶,這就是【嬴蕩】存世的基石。

    但林久似乎并沒有抹除記憶的手段,不過這也不成問題。

    殺了趙姬。

    人死了,記憶當(dāng)然就消失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的到來,趙姬原本靜美的面孔忽然變得驚恐起來。

    她看著林久,瞪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眸,瞳仁細(xì)微地震顫著,像是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林久微微低下頭。

    系統(tǒng)腦子里冒出來一個莫名的念頭,覺得她這種姿態(tài),像是在行禮,殺人之前致歉之類的。

    正當(dāng)此時,遠(yuǎn)處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系統(tǒng)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

    林久之前一走了之,把嬴政一個人丟在了那里。

    換作之前不會有什么問題,但這不是之前。

    在此之前雍都來的使者進(jìn)了咸陽城,還帶來了那塊【嬴蕩】的牌位。

    對林久來說這是個把【嬴蕩】抓出來的機會,但對于嬴政來說這是個危機,甚至死局。

    林久走的時候嬴政還跪在那里,臉色蒼白得像個紙娃娃。

    對上【嬴蕩】的那塊牌位

    系統(tǒng)只是稍微想一想,頭發(fā)就幾乎要豎起來了。

    嘈雜聲越來越近,來不及多想其他的,系統(tǒng)凝神細(xì)聽片刻,很快拼湊出來在他缺席的那段時間里,發(fā)生過的事情。

    雍都祖廟又出了詭異的事情,昨日入夜之后,武烈王的牌位忽然發(fā)出奇異的吼叫聲,又開口說話,當(dāng)時所有人都被嚇得膽戰(zhàn)心驚,口不能言。

    最后他們決定遵從那塊牌位的吩咐,連夜派遣信使,將這塊牌位送到了咸陽城。

    咸陽城中的公卿見到信使,得到這樣的消息之后也坐不住了。

    他們飛快地聚集起來,連夜入宮,說是要覲見秦王,其實是想把這塊牌位送到秦王手上。

    嘈雜聲更近了,公卿們的衣角漸次從宮門之后轉(zhuǎn)出來。

    系統(tǒng)沒心思再聽他們出現(xiàn)在這里的前因后果了,更現(xiàn)實也更迫切的問題擺在了他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冷靜地開口道,“所以,你要在這些公卿們面前,殺死趙姬嗎?”

    不管是什么理由,這些公卿們此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這里,而林久竟然就只是這樣站著。

    她錯失了解決掉這件事最好的時機,她原本應(yīng)該在公卿們到來之前殺死趙姬,然后隱匿起來的!

    峰回路轉(zhuǎn),系統(tǒng)忍不住感到疲憊,他把視線轉(zhuǎn)向那邊的公卿,想看一看這件事還有沒有什么轉(zhuǎn)機。

    但他對上了嬴政的視線。

    不知何時嬴政竟然也來了,公卿們相互對視著為他讓開一條路,他從中走出來,穿著沉重的冕服,手中捧著一塊牌位。

    【嬴蕩】的牌位竟然就捧在他手上,裂開的紋路如同一只目眥裂開的眼睛,滿眼怨毒。

    系統(tǒng)愣了片刻。

    一種預(yù)感忽然涌上來,他意識到他之前又忽視了一個細(xì)節(jié),一個致命的、無法補救的細(xì)節(jié)。

    林久離開嬴政,來到這里。

    她把嬴政留給了那些公卿,她把嬴政留給了【嬴蕩】的那塊牌位。

    那也是【嬴蕩】的一部分,就像是象棋中的車和卒,現(xiàn)在“車”被林久堵死在這里了,可“卒”還在外面。

    但在象棋的規(guī)則里,小卒也能殺王!

    可是。

    系統(tǒng)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嬴政為什么會在這里?”

    嬴政為什么會毫發(fā)無損?

    【嬴蕩】沒有對他下手?

    林久沒有說話。

    她低著頭。

    系統(tǒng)開始察覺到古怪了,比起行禮,她這種姿態(tài),其實更像是低頭在看。

    可地上根本什么都沒有。

    天上的云在這時散開了,月明千里,霜雪滿地。

    系統(tǒng)忽然明白了。

    地上有東西。

    有影子。

    她在看影子。

    她的影子投落在身前的地上,形狀扭曲而古怪,從中竟然生長出來觸手一般細(xì)長的形狀。

    系統(tǒng)緩緩地打了個哆嗦。

    他想起更多的細(xì)節(jié)。

    之前趙姬盯著林久看,瞳仁微微震顫。

    她不是在看林久,她根本就是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東西就在林久身后。

    在你看見旁人身后跟著一頭鬼魂的時候,你往往意識不到,你身后也正緊貼著一頭鬼魂。

    林久說,“別回頭�!�

    系統(tǒng)連續(xù)深呼吸,壓抑住了那種腦袋都要炸開的悚然感。

    他沒有回頭,除了聽林久的話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們的思路從一開始就被誤導(dǎo)了,第一頭鬼根本就不是【嬴蕩】。

    或者說他的思路從一開始就被誤導(dǎo)了,林久的思路從頭到尾清晰得很。

    是啊,疑點其實一直是存在的,如果真的是【嬴蕩】,今天【嬴蕩】的牌位就不會出現(xiàn)在咸陽城。

    消息傳遞過來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把牌位也帶過來?

    除非是要故意把【嬴蕩】的存在暴露出來。

    而故意暴露出來的東西,往往被稱之為

    誘餌。

    真是,大手筆。

    被拋出來的誘餌不是【嬴蕩】的牌位,而是【嬴蕩】這個存在本身。

    真正的陷阱也就在這里,如果林久之前動手殺了趙姬,恐怕到此時才是真的回天乏力!

    系統(tǒng)再一次深刻意識到了,什么是高端局。

    所以他直接開口問了,“這是什么東西?”

    地上這團扭曲的影子,是什么東西?

    林久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喃喃道,“之前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因為覺得【嬴蕩】并不是一個足夠有力的切入點�!�

    “因為【嬴蕩】固然跟秦國有關(guān)聯(lián),可我塞進(jìn)來的靈異鬼怪因素是【女媧】�!�

    “想要更好地利用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條空隙,應(yīng)該盡可能選取跟【女媧】更有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才對。”

    系統(tǒng)立刻理解了她的話,關(guān)聯(lián)性越強,就越具有隱蔽性。

    所以林久推演命運,可以輕易推演出來和【女媧】格格不入的【嬴蕩】,卻找不出來地上這團扭曲的影子。

    祂一直藏在【女媧】的陰影之中,貼附在林久身后,耐心地等待林久踩到陷阱里的這一天。

    但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系統(tǒng)默默想。

    林久說,“但是這樣就說得通了,原來如此,是女媧的陰影啊。”

    她自顧自說下去,好像這個游戲進(jìn)行到這里,終于開始叫她覺得有趣味了。

    “女媧是天神,而祂是妖孽。女媧是慈悲,而祂是殺戮。”

    “祂曾經(jīng)為女媧屠殺一整個王朝,祂是女媧的殘暴、血腥、和罪孽�!�

    “祂藏在【女媧】的影子里,因為祂原本就是女媧的影子�!�

    系統(tǒng)低著頭,耳邊聽見林久把那個名字念出來。

    地上那團陰影,伸出來的正是九條觸手一般的扭曲形狀。

    那是祂的九條尾巴。

    【九尾】。

    祂是蠱惑過商紂王的九尾狐。

    現(xiàn)在祂正貼附在林久背后,這才是林久真正要面對的第一頭鬼。

    系統(tǒng)開口說話,聲音變得干澀,“這東西,怎么殺?”

    林久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抬起來,按在后頸上。

    九尾狐的事跡在系統(tǒng)腦子里浮現(xiàn)出來。

    那是很有名,很家喻戶曉的故事,美艷的狐妖蠱惑了殷商的君王,最終祂見證了一個王朝的落幕和另一個新王朝的崛起。

    王朝更迭,祂也隨之隕落。

    后來祂的故事被記錄在一本叫做《封神演義》的書籍之中,那本書中最殘暴的武器叫做打神鞭。

    祂死在九尾狐死在打神鞭之下。

    系統(tǒng)的腦袋忽然變得空白了。

    他聯(lián)想到林久現(xiàn)在的動作。

    然后他記起來,林久好像真的有一條大約可以被稱之為打神鞭的東西。

    林久放在后頸上的手正緩慢地抬起來。

    【云山神女:持花帶劍。】

    在上一個任務(wù)世界她曾經(jīng)拔過這把劍,當(dāng)時縱橫的光束如同荊棘一般長滿半面天幕。

    倘若不知道這些前情,系統(tǒng)會以為她把自己的脊椎骨硬生生抽了出來。

    那把劍的形貌也變了,在被她抽出來的同時,真的像是一段脊椎骨一樣,森白、分節(jié)。

    就像是變成了一條鞭子一樣,在被抽出來的同時就開始彎曲。

    天上忽然多了一輪月亮,然后又多出來第二輪月亮,最后天上整整多出二十一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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