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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出于職業(yè)操守,明藍醫(yī)生決定再試一次。她慢慢靠近岑依洄,輕聲道:“依洄,你今天做得很棒。如果你愿意說出剝那些人衣服的原因,

    我保證,

    困擾你的失眠問題將會改善�!�

    岑依洄聞言,

    肩膀微微瑟縮,

    又往梁澤懷里躲了一下。

    明藍醫(yī)生不放棄:“你之前告訴我,

    睡不著很難受,

    現(xiàn)在有辦法解決,

    要抓住機會對不對?”

    岑依洄不吱聲,

    梁澤嘴唇貼近她耳旁:“你想說嗎?”

    明藍醫(yī)生聽到梁澤低沉的、溫溫柔柔的語氣,就知道他又要開始溺愛。心下無聲嘆氣,

    好想翻個白眼望望天。

    診室靜得出奇,岑依洄手腕佩戴的心率監(jiān)測器閃爍微光,

    時間在幽謐的滴答聲中,無聲無息滑走。

    岑依洄沉默好久。

    久到周惠宣和明藍醫(yī)生都已不抱希望,

    始終等待的梁澤,眼睛的希冀也漸漸淡去。

    岑依洄忽然試探性地問:“真的能解決失眠癥狀嗎?”

    明藍醫(yī)生一怔,隨即點頭:“可以的�!�

    岑依洄緩緩松開胳膊,抬起頭,對上梁澤略帶笑意的眼睛。岑依洄遲疑一瞬,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紅腫潮濕的表情很難看,便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明藍醫(yī)生怕患者放不開,本想讓兩位家屬出門等候。岑依洄抓住梁澤的手腕,搖了搖頭,說不用出去。

    其實她已經(jīng)完全想起來了——

    “地震當(dāng)天夜里,我和蘇睿被困在文化館的走廊。蘇睿的腿受傷了,她半夜失溫,我把衣服脫了給她……”

    梁澤握她的手突然收緊力道,立在旁邊的周惠宣也皺起眉頭。

    “……但還是不夠,我的大衣太薄了�!贬冷nD片刻,“后來蘇睿睡著了,我怎么搖晃她都不醒,她的手臂、臉頰摸起來冰涼冰涼。然后我爬起來,進了隔壁天花板坍塌的音樂廳——”

    音樂廳來不及逃離的觀眾,全部失去呼吸,身體僵硬橫陳在廢墟之間。他們驚恐地睜著眼睛,仿佛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極不甘心。

    岑依洄顫抖著手,剝下兩個遇難者的外套,拍掉大衣上沾的厚厚一層泥灰,折回蘇睿身邊。她把衣服堆在蘇睿身上,隨即抱住了她。

    耳邊回蕩著蘇睿隱隱殘存的呼吸,岑依洄閉起眼睛,試圖躲避黑暗中四面八方向她瞪來的譴責(zé)目光。

    她不知何時入了睡,等再醒來,已經(jīng)被救到改造成避難所的體育館。

    講述完,岑依洄不自覺地去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

    嗯,臉色都很難看,估計被嚇到了。

    周惠宣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清了清沙啞的嗓子,第一時間給予女兒肯定:“依洄,你沒有做錯�!�

    岑依洄抱膝低頭不說話。

    “周阿姨說得對。”梁澤捧起她的臉頰,“你沒有做錯,那些眼睛看到的是你在救人,所以不要害怕。”

    你沒做錯。

    不要害怕。

    一道光穿過迷霧灑在岑依洄心頭。良久,她眼睫閃了閃,很輕很弱地“嗯”一聲。

    -

    岑依洄的心理問題明顯好轉(zhuǎn)。

    雖然還要定期去明藍的心理診所報道,但整個人活泛的狀態(tài)氣色,較之先前煥然一新。

    周惠宣強烈要求岑依洄與蘇睿家斷開聯(lián)系,不要再去探望,不要再發(fā)短信詢問,更別當(dāng)蘇睿的情緒垃圾桶。明面上聲稱怕岑依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復(fù)發(fā),實則是怕蘇睿的腿治不好,長此以往蘇家會纏上岑依洄。

    梁澤這回也同意周惠宣的說法。

    他看到蘇睿給岑依洄發(fā)的一大串精分信息,怕好不容易恢復(fù)心理健康的岑依洄,又卷入噩夢。

    岑依洄說不清是逃避,還是渴望生活重上正軌,在某一個蘇睿又發(fā)來抱怨信息的深夜,刪掉了蘇睿、蘇妤倆姐妹的聯(lián)系方式。

    她開始理解,為何有經(jīng)驗的老司機常告誡,如若交通事故中有人受傷,另一方千萬別私下探望傷員,一律交給保險公司解決,否則容易沾一身腥。

    至于所謂的仁慈道義……

    在一輩子的生活面前不值一提。

    日子看似平靜無瀾。

    ESS加班是常態(tài),梁澤又在重要的投資部門,經(jīng)常大晚上才回家。岑依洄暑假住在江蘭灣,白日閑暇時光,偶爾在舞房練舞,大多數(shù)時間泡在桃花源網(wǎng)站。

    鑒于先前頻繁去心理診所消耗不少時間,翻譯的活又耽擱下來。

    那位匿名作者再次發(fā)來私信:岑小姐,你生活中真的沒遇到什么困難嗎?也許我能幫忙。

    岑依洄噼里啪啦敲字解釋:抱歉,前段時間我身體不好,經(jīng)常去醫(yī)院。

    隔了五分鐘,對面發(fā)來一個站外郵箱地址。

    岑依洄:?

    匿名作者:以防失聯(lián),我們交換郵箱,日常保持聯(lián)系。

    兩人從桃花源普通的露水網(wǎng)友關(guān)系,升級為郵箱問好的筆友關(guān)系,親密度實現(xiàn)質(zhì)的飛躍。

    梁澤晚上得知此事,放下手頭筆記本電腦,把岑依洄圈在懷里,下巴墊在她肩膀:“在網(wǎng)上交友,不準(zhǔn)備和男朋友報備嗎?”

    “對方是位年近六十的奶奶,年輕時在香港教書,現(xiàn)在定居牛津�!贬冷Т蜷_與那人的郵件往來記錄,“梁澤哥哥,別亂吃醋�!�

    梁澤掃了眼,岑依洄倒是和那人聊得投緣。

    “我最近太忙,暑假本來想陪你出去玩一趟,沒有時間�!绷簼赏衅疳冷У氖职淹�,“十一也有假期,想去哪里轉(zhuǎn)轉(zhuǎn)嗎?國內(nèi)國外都可以�!�

    他想帶岑依洄外出多散心。

    岑依洄拒絕了。一方面,她對旅游不算熱衷,假期和梁澤宅在家里也很高興。另一方面,她身邊的資金不充裕,上回接了出版社翻譯的活,對方付了一筆定金,尾款得等到圖書上市。

    騰沖之行,岑依洄看出了梁澤的出行標(biāo)準(zhǔn),吃的住的全是最好的,她現(xiàn)階段負(fù)擔(dān)不起。盡管梁澤肯定不會讓她花錢,但岑依洄莫名有些別扭。

    大一的暑假,岑依洄過得異常充實。開學(xué)大二,她不得不離開梁澤,回學(xué)校宿舍。

    梁澤工作日擠不出時間陪她每兩周定期去見明藍醫(yī)生,岑依洄如今睡得著吃得香,回診只是為了確保萬一,不需要梁澤陪同。

    并且,每次去見醫(yī)生,周惠宣總是出現(xiàn)她身邊。

    岑依洄對母親的態(tài)度,到底不像先前冷淡。

    學(xué)期中間的一個周末,岑依洄回到江蘭灣,梁澤遞給岑依洄一張信用卡附屬卡,供她平日消費取用。

    岑依洄看看梁澤,又看了看卡片,沒接受。她的邏輯很簡單,正常情侶之間可以送禮物,可以請客吃飯,她個人情況特殊,勉強可以蹭個住。但其中一方,絕不能由另一方負(fù)責(zé)生活開銷的供養(yǎng)。

    很奇怪,不合適。

    梁澤盯著她看了會兒,倒沒強求,收起卡片。

    當(dāng)晚在臥室,結(jié)束之后,梁澤壓在岑依洄身上沒離開,他埋在她肩頭喘息著,啞聲囑咐:“以后做愛時別叫梁澤哥哥,直接叫名字�!�

    岑依洄身體仍然包裹著異物感,她有點不舒服地動了動:“為什么?”

    梁澤輕笑:“會想起你15歲進梁家的模樣,也會想起你16歲來我身邊的模樣。”

    岑依洄琢磨,她確實從16歲開始被梁澤照顧。

    但是……

    她疑惑:“那又怎樣?”

    梁澤抬起頭,眼神透著一番酣暢之后的快意和不羈:“你一喊哥哥,總覺得你該被好好養(yǎng)在家里。我理應(yīng)和你保持距離,不能抱,不能親,更不能用力操你�!�

    岑依洄:……

    臉頰好不容易褪去的熱度重?zé)似饋�,“梁澤哥哥,別胡說�!�

    不對。

    叫錯了。

    怎么開口就叫成“梁澤哥哥”。

    可岑依洄已然叫順口,無法輕易改變。

    在梁澤含著笑意的眼神里,她抿了抿唇,認(rèn)真抬起眼眸:“梁澤,梁澤,梁澤。這回對了吧?”

    梁澤自上而下俯視她的表情,忍了幾秒,最終沒忍住,他大笑出聲,眉眼帶了愉悅的弧度。

    岑依洄感受到梁澤因笑意起伏的胸膛,五指穿過他的黑發(fā),將他往下按在肩膀,微微發(fā)窘:“有什么好笑的,就算在床上,‘哥哥’也只是一個正常稱謂,你不要聯(lián)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說著聲音漸弱:“……而且你每次都很用力,哪有不敢。”

    梁澤輕咬岑依洄細(xì)膩的肩膀皮膚,“我很高興,你媽媽當(dāng)年帶你來申城,在這點上,我感謝她�!�

    仔細(xì)算算,岑依洄才19歲,還沒有掌握男女關(guān)系中欲迎還拒、故作矜持、半推半就的技巧。她喜歡梁澤,只會大大方方向他敞開懷抱,予取予求,身體和心理雙重迎合他。

    肩膀傳來的細(xì)微的刺痛感,岑依洄的嗓音變了調(diào),“梁澤哥哥,我也很高興�!�

    又叫錯了。

    看來床上的稱呼短時間改不掉。

    梁澤唇角勾起,沒再計較,欲念深重地吻上去。

    他的依洄,永遠(yuǎn)像現(xiàn)在這樣單純快樂就好。

    至于手機里躺著的那條周惠宣私下約見面的短信,不需讓她知道。

    第52章

    你家人都認(rèn)得我這張臉的。

    陳宅,

    衣帽間。

    周惠宣特意挑岑依洄上課的日子,約梁澤見面。她打開衣柜,指尖劃過一排秋裝新品,

    最后取了角落不起眼的素雅黑色針織連衣裙。

    衣服風(fēng)格,與她平日張揚美艷的外表大相徑庭。

    陳儼抱著擺弄汽車玩具的浩浩進屋:“你最近幾個月常去找依洄,進展如何,母女關(guān)系改善了嗎?”

    周惠宣冷冷淡淡:“還可以�!�

    至少,岑依洄沒有拒絕她陪同就診。

    “依洄性子軟,

    你是她母親,多說好話能哄回家�!标悆皬澭畔潞坪�,“話說回來,不愧是你生的女兒,竟然讓梁家后輩那么喜歡,連你開口借錢,

    他都瞞著不告訴依洄�!�

    柜門啪地一聲重重合上。

    周惠宣猛地轉(zhuǎn)過身,

    不顧爬在地上被驚嚇到的小兒子,

    厲聲警告:“只幫你這一次,

    要是敢再去賭,

    我們就玩兒完�!�

    “你別動氣,

    我現(xiàn)金壓在貨款里,

    也就是讓梁澤替我補個小缺口。”陳儼上前,

    攬著周惠宣肩膀,“梁家出售正晴,

    梁澤分到資產(chǎn)比梁世達還多,區(qū)區(qū)百來萬,

    不算個事�!�

    周惠宣甩開他的胳膊,取下連衣裙衣架。

    “當(dāng)初你去美國待產(chǎn),

    我不允許你帶依洄,是我小心眼,想不到她那么有本事�!标悆昂翢o歉意地賠笑,“女孩子長大了,總歸需要娘家人照應(yīng)打點,她一個小姑娘,長期獨居外頭也不是一回事。你做做她思想工作,讓她回來一起生活吧�!�

    周惠宣未作應(yīng)答。

    事實上,她陪岑依洄去診所,旁敲側(cè)擊提起過,遭到岑依洄不由分說的拒絕。

    周惠宣不想承認(rèn),岑依洄對她,已經(jīng)沒有在香港時的依賴感。

    和梁澤約在ESS旁邊的咖啡廳見面。

    周惠宣提前一刻鐘到達,點了咖啡和甜點,不時望向窗外。

    眼看即將到達約定時間,梁澤掐著點出現(xiàn),他一身上班的正裝,推門而入。見到周惠宣,客氣地點了下頭,喊聲“周阿姨”。

    周惠宣莫名想起第一次和梁澤見面的情形。

    當(dāng)時梁澤18歲,高中畢業(yè),從夏威夷轉(zhuǎn)機香港回申城。她和梁世達被臺風(fēng)困在澳門,拜托梁澤上門探望不接電話的岑依洄。

    少年辦事利落,說岑依洄發(fā)燒暈倒,他已將人送進醫(yī)院。

    后來臺風(fēng)過境,周惠宣和梁世達回到香港。推開醫(yī)院病房門,周惠宣第一眼落在病床虛弱的岑依洄,第二眼便注意到床邊陪護椅上的梁澤。

    梁澤眉目神情淡漠,正微微垂首,在手機上回誰的信息。

    聽到動靜,梁澤撩起眼皮。

    周惠宣見多識廣,一個眼神,就明白梁澤對她們母女不甚在意。但梁澤的教養(yǎng),令他維持禮貌恭敬,起身向作為長輩的她打招呼。

    熱戀中的梁世達,故意討好心上人,交代:“梁澤,周阿姨和她女兒過段時間搬來申城,你要多個漂亮妹妹了�!�

    梁澤嘴角象征性地勾一下。

    周惠宣心里有一桿衡量天平,不奢望梁澤給予女兒親妹妹的待遇,只期盼岑依洄長大后,盡可能多的得到梁家庇護。因此叮囑女兒,去討好年齡相近的梁澤。

    誰知世事無常,梁澤和岑依洄談起戀愛。

    心理診所內(nèi),梁澤流露的愛意、心疼、親昵,每一項都無法作假。

    屋內(nèi)彌漫醇厚溫暖的咖啡豆清香,周惠宣定了定神,向梁澤開口。

    說是借,其實是變相的索要。

    梁澤似乎早有預(yù)料,漫不經(jīng)心地瞥她一眼。

    這筆錢不是小數(shù)字,梁澤根本沒義務(wù)付出。但明藍醫(yī)生說,周惠宣的陪同,讓岑依洄潛意識中獲得了年幼時的安全感,對她完全恢復(fù)健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根據(jù)民間對震后遇難者的長期跟蹤記錄顯示,震后創(chuàng)傷對人的影響綿長深遠(yuǎn),痊愈是一場漫長的征程。治療期間,岑依洄感受到越多愛,越有安全感,有利于她真正走出陰霾。

    梁澤同明藍醫(yī)生溝通過,周惠宣的陪伴對岑依洄的的確確產(chǎn)生了正向效果。他來之前就決定,同意支付這筆錢,相當(dāng)于多購買一段額外的心理咨詢療程。

    “先付一筆,其余的按照岑依洄治療階段付錢。錢我會打到你指定的賬戶,不要讓依洄知道�!�

    周惠宣嘴唇動了動,想說即使不要這筆錢,她也愿意定期、長久地陪依洄去診所。

    但梁澤對她真心與否不關(guān)心,說完事,拿了外套回公司。

    周惠宣雖然要到錢,但十分憋屈,回家后通通把火撒在陳儼身上。

    陳儼剛開始還放低身段哄著,逼急了,便反唇相譏,他提醒周惠宣,兩人生了新的孩子,只有確保他的產(chǎn)業(yè)不出問題,周惠宣才能繼續(xù)當(dāng)有名有份的貴婦。

    “一兩百萬而已,把家里那些包啊表啊賤賣了也能湊,但我了解你,你是不會愿意賣的�!标悆霸掍h一轉(zhuǎn),“你女兒指不定高中就和梁澤在一起,總不能白陪他,趁機要點錢也是應(yīng)該的。”

    “你閉嘴。”周惠宣鋒利的眼尾如一記飛刀。

    陳儼聳了聳肩,轉(zhuǎn)身離開。

    -

    梁澤的銀行卡沒留太多活期余額,資產(chǎn)分布在各項投資和理財產(chǎn)品中。抽空聯(lián)系了他的銀行理財經(jīng)理,虧掉部分利息進行套現(xiàn)。

    這一插曲,沒叫岑依洄發(fā)現(xiàn)。

    她近日和桃花源的匿名作者聊得火熱。

    “梁澤哥哥,那位作者叫李蘇珊,我也把我的真名告訴她了。蘇珊阿姨很厲害,年輕時在斯坦福醫(yī)學(xué)院讀書�!�

    “李蘇珊?”梁澤抬起頭,笑問,“這是真名?”

    “香港七十年代出生的女性,許多人取名受到西方文化影響,這個名字很正常啦�!贬冷ПP點,“我以前在香港還認(rèn)識兩個阿姨,一個叫陳瑪麗,另一個叫林珍妮。在當(dāng)年都屬于很洋氣的名字�!�

    說著,岑依洄挪開梁澤的筆記本電腦,肆無忌憚跨坐他腿上撒嬌:“梁澤哥哥,我今年寒假想回趟香港,見一見以前的朋友,你有假期嗎?陪我好不好?”

    申城到香港,三天往返足矣,梁澤雙手扶在岑依洄腰兩側(cè),說可以。

    岑依洄在梁澤身邊毫無規(guī)矩可言,高興了便捧起他的臉,嘴唇在他臉頰貼一下,清艷晶亮的大眼睛,透著一絲害羞:“交男朋友的事,我已經(jīng)通知過香港的好朋友,她們很希望見到你。”

    梁澤近距離凝視岑依洄煞有其事的認(rèn)真樣,想笑,但硬生生下來,否則怕她更羞惱。

    他搞不懂,明明發(fā)生過很多次關(guān)系,但提到“男朋友”三個字,岑依洄格外純情,仿佛確定男女朋友身份,在她的世界觀里等同于締結(jié)一份重大契約。

    真乖,乖到有點邪門兒。

    遭到岑依洄好奇的打量,梁澤清了清嗓,岔開話題:“我到時安排餐廳,請她們吃飯�!�

    岑依洄彎起眼睛。

    香港的朋友紛紛收到岑依洄戀愛的消息,而申城的朋友——季霖和蔣靜沙——反而蒙在鼓里。近水樓臺,卻失了探聽的先機。

    一切歸咎于周惠宣和梁世達的那段復(fù)雜往事。

    梁澤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按岑依洄手心,忽然問:“依洄,我爸媽過年從新加坡回來,你要不要和大家見一面?”

    岑依洄嚇得立刻從他腿上翻下來。

    轉(zhuǎn)身想跑,沒成功,被梁澤一把拉回去,重新坐回他的膝蓋。梁澤的雙臂箍緊岑依洄,又好氣又好笑:“跑什么?”

    “梁澤哥哥,”岑依洄顫顫巍巍提醒,“你家人都認(rèn)得我這張臉的�!�

    “我知道�!�

    梁澤的原本目的就是公開女友身份。梁興華和梁世達前段時間旁敲側(cè)擊追問女友姓甚名誰,哪個學(xué)校,讀何專業(yè)。

    他不勝其擾。

    后來不知怎的,二叔突然消停了,只有爺爺持之以恒盤問。

    遠(yuǎn)在新加坡的梁聞駿夫婦聽到消息,也打來電話探口風(fēng)。

    梁澤欣賞完女友焦慮急切的慌亂模樣,握住她的手:“依洄,冷靜點,我會提前向家人說明。”

    岑依洄一顆心七上八下:“梁澤哥哥,我才大二呢,其實不用急�!�

    梁澤并非急著帶尚在讀書的女友見家長。只是他了解梁家人,不會坐以待斃等他宣布新女友身份,鐵定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調(diào)查。

    與其讓人發(fā)現(xiàn)岑依洄的存在,不如由他主動公布,掌握主導(dǎo)權(quán)。

    既然梁澤許了諾言,岑依洄躊躇片刻,最終松口,愿意公開并見面。

    -

    趕在岑依洄期末放假前,梁澤回了趟梁家。

    餐廳照例只有他和梁興華、梁世達三個人吃飯。梁澤狀似無意地提到女朋友話題,梁興華瞬間提起興趣,他倒是想看對方姑娘的廬山真面目,竟然拿下了他最引以為傲的孫子。

    梁世達出乎意料很沉默,謹(jǐn)慎道:“梁澤,你之前說那個女孩子還在讀書,現(xiàn)在帶她見我們,太早了�!�

    “二叔,只是普通的見面吃飯,沒有別的意思,”梁澤笑一笑,“過段時間我會正式向你們介紹她�!�

    梁世達嘴上說好,低頭的瞬間,嘴角笑意消失殆盡。

    送梁老爺子回西樓休息,梁澤勾了車鑰匙也要走,他已經(jīng)很久沒留宿老宅。

    梁世達開玩笑:“每次行動都是急急匆匆,趕著回家見女朋友?”

    梁澤輕笑,“女朋友在學(xué)校�!�

    但今天是周五,他要去學(xué)校,接女朋友岑依洄回家。

    黑色跑車駛出車庫,尾燈在冬日早早暗下的天幕中,迅速消失于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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