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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穗子低著頭,她心里有個結(jié)。

    母親回城時,說好了一定會回來看她,一走三年杳無音信,連封信都沒有。

    女知青如果在下鄉(xiāng)時有了感情史,回去后大多不愿意回憶在鄉(xiāng)下那些事。

    聽說外公家恢復(fù)名譽后也是高門大戶,穗子是陳麗君在農(nóng)村跟農(nóng)民生出的孩子,穗子覺得在陳麗君看來自己就是恥辱,一輩子都不想見自己也是正常。

    穗子壓下心底涌上來的酸楚,她已經(jīng)過了哭著找媽媽的年紀(jì)了,她不要自己,自己也不去打擾她。

    不在乎的,不在乎......

    手被握住了,穗子抬頭,眼神迷離地看著于敬亭。

    他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娘給你,我不搶,這老太太事兒可多了,都給你我就省心了,你要樂意她就是你親娘,以后我叫她丈母娘都行�!�

    “你是不是傻?虎不拉幾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站著別跑!”王翠花打兒子順手又絲滑,打了二十年成熟練工種。

    穗子破涕為笑。

    他這是看出她難過安慰她呢。

    看著那娘倆的背影,穗子握緊雙拳,日子重新開始了,她只要嘗試著不怕于家人,一步一個腳印的過,總會越來越好。

    晚飯剛做好,還沒來得及吃,村醫(yī)媳婦找上門來了。

    “穗子,你娘家出事兒了,快回去看看吧!”

    “出啥事了?”

    “你爹把村長打住院了,你后媽鬧著要上吊呢!”

    “��?”

    ###第10章小媳婦怯場嚇鐵根###

    陳家院外圍滿看熱鬧的。

    “讓讓!”于敬亭喊了一嗓子。

    眾人看穗子來了,表情微妙起來。

    穗子在于敬亭的保護(hù)下,分人群進(jìn)了院。

    昏黃燈光,王芬芳踩凳子上,房梁掛了根比筷子粗點的繩子,扯著嗓子嗷嗷哭。

    “不活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陳開德蹲墻角吧嗒吧嗒的抽袋煙。

    柳臘梅拽著王芬芳的衣角,哭一會還要喊兩聲:

    “大爺,勸勸我媽��!”

    陳開德不吭聲,銅煙袋鍋子用久了,泛著綠油油的光......

    于敬亭領(lǐng)著穗子進(jìn)來。

    柳臘梅沖上來,指著穗子罵:

    “你還敢來?你害我媽上吊,不把這個家鬧散了不罷休?”

    “嘴怎么這么臭?站遠(yuǎn)點,別熏著我媳婦。”于敬亭嫌棄地推開柳臘梅。

    “為什么上吊?”穗子明知故問。

    柳臘梅支支吾吾。

    “我們剛來也不知道咋回事,找個明白人問問——”于敬亭對著院外喊,“老楊家三小子,你說咋回事!”

    幾歲大的小娃,正是學(xué)舌的年紀(jì),扯嗓子把聽到但不明白的八卦喊出來:

    “臘梅娘說村長饞她身子,村長罵臘梅娘跟吳老二睡過,他嫌臟,陳家二大爺就動手了——娘,啥是睡過啊?”

    他娘捂著孩子嘴,朝地上吐了一口:

    “小孩兒家家瞎問什么!造孽,整這見不得人的粑粑事兒,帶壞小孩哦!”

    院外跟炸鍋似的熱切討論,比過年都熱鬧。

    最壞的就是于敬亭。穗子看出來了——他是氣氛組擔(dān)當(dāng)?一句話暖場,牛啊。

    “往我身上潑屎盆子啊,我不活了!”王芬芳把頭探入繩套里,柳臘梅尖叫。

    “媽,別想不開啊!都是穗子造謠編排你�。〈鬆�,你快管管��!”

    陳開德放下煙袋,粗聲粗氣道:

    “下來,別讓人看笑話。”

    王芬芳腦袋大脖子粗,脖子被繩子勒出殼,心說繩套弄松點好了,這么緊,還沒糊弄住人,先把自己勒死了。

    混亂的場面,穗子始料未及。

    她想把柳臘梅弄走,沒想到拔出蘿卜帶出泥,竟然牽扯出王芬芳的陳年舊賬。

    村醫(yī)媳婦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她講了。

    村長抓著柳臘梅跟穗子的矛盾不放,說不同意穗子提的條件,就讓柳臘梅回原來的村,投奔奶奶那邊的親戚。

    王芬芳坐地上嚎啕大哭,哭她孤兒寡母不容易,罵穗子想把她往死路上攆。

    見村長不為所動執(zhí)意要送走臘梅,王芬芳急了,跳起來說村長饞她身子,求愛不成因愛生恨.....沒這么文雅,大概就這意思。

    村長被這屎盆子潑個措手不及,一氣之下,把她那點破事兒抖出來。

    男人都不愿意被綠,陳開德也不例外,氣的想打王芬芳,手滑,不小心把村長從炕上推下來。

    “陳涵穗喪門星!你跟村長造謠,抹黑臘梅編排我,你這是要我死��!”

    王芬芳聲嘶力竭,腦門青筋都出來了。

    穗子想好的臺詞,被她吼忘了,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每次吵架她都犯這毛病,一肚子話到嘴邊不知道拎哪句。

    于敬亭雙手環(huán)抱看熱鬧,聽罵到媳婦頭上不干了。

    “你臉跟腚長反了?偷人的是你,害我媳婦差點流產(chǎn)的是你家小崽子,被拆穿惱羞成怒?”

    上來一通輸出,罵了王芬芳娘倆,還言簡意賅的把事情的起因說清楚。

    穗子佩服的五體投地,白胖胖的手揪衣角,默默把他懟人方法記下。

    憋一口氣,想學(xué)他來兩句,可那些人體器官燙嘴,沒辦法開口,急的臉都憋紅了。

    “她在家,雞不下蛋,狗不看家,地里收成都少了,還不是她命里帶克?”

    “賤人就是賤!鎮(zhèn)上豬肉都長到八毛五了,你怎么還這么賤?人賤四處睡,嘴賤到處噴,對著糞坑噴,你能把茅坑給噴炸了!日子過這鳥樣,心里一點數(shù)沒有?”

    “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懶貨!養(yǎng)一堆公雞下你大爺?shù)牡�?狗都嫌棄你們不要臉,地不耕哪來的收成——你以為誰都跟我老丈人似的,啥也沒干給別人養(yǎng)閨女?”

    好厲害!升級了!穗子倒吸一口氣,前面的吵架技巧她還沒運用熟練,這就推陳出新了?!

    “我丈母娘在時日子好著呢!老楊家三小子,你說,她家為啥過不好?”

    再次被點名的小孩從于敬亭的話里提煉精華:“賤?”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再猜!猜對了叔兒買香煙糖給你吃!”

    小孩吞口水,香煙糖是“貴貨”,誰要有那么一根,能吸引全村小孩羨慕的眼光。

    可這題太難了,小娃不會啊......

    他娘在他耳邊提示,小娃眼冒金光,用社會主義接班人驕傲又不失放縱的嗓音,使勁地喊道:

    “懶!”

    “答對了!一會叔兒給你買糖去!”

    王芬芳罵不過于敬亭,罵穗子撒氣。

    “她那金貴的娘就是被她克走的,克完親娘克后娘!我不活了~~~~~”

    陳開德把眼袋鍋子用力地鑿向炕沿,水泥炕沿鑿出淺淺白坑。

    “陳涵穗,事兒是因你而起,讓人看笑話沒夠?!”

    穗子眼一冷。

    這半天,老頭子在權(quán)衡利弊呢。

    在他那作風(fēng)不檢點的后老伴和自己之間,他選擇了后老伴。

    每一次,他都為了女人拋棄親生女兒,沒一次例外。

    “她罵我喪門星,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穗子問。

    陳開德別過臉,一下下敲煙袋。

    “你娘是你克走的......這會你又要把后娘克死了。”

    于敬亭聽一家子合伙欺負(fù)媳婦,想繼續(xù)輸出,穗子把他嘴捂上。

    “別辜負(fù)你們對我的期待,我看能不能把她克死!”

    一腳踹飛王芬芳的椅子,王芬芳騰空,手刨腳蹬一通掙扎,細(xì)繩子不堪重負(fù),斷了。

    一大坨糊在地上。

    于敬亭拿起炕上的癢癢撓,小心翼翼戳了戳。

    “死了?”

    “她這重量配上這么細(xì)的繩子,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摔下來是必然的——你不是說我克你嗎?克死你了嗎?”

    穗子學(xué)不會于敬亭那套罵人的話,還是按著她自己的節(jié)奏,怎么舒服怎么來。

    媳婦殺氣十足的側(cè)臉,讓于敬亭一激靈。

    以后他不要惹媳婦,這女人吵架不動嘴,直接上手啊......

    ###第11章嘴上不在乎心里哭唧唧###

    月光淡薄,穗子低著頭,夜晚的風(fēng)吹得心里涼哇哇的。

    于敬亭從供銷社里出來,香煙糖遞給“立大功”的楊寶兒。

    孩子跳了起來。

    穗子羨慕地看著小孩臉上洋溢的笑,她要是也有這單純的快樂該多好。

    于敬亭過來,從兜里掏出根同款香煙糖。

    “獎勵你的,以后再吵架,你還上腳踹�!�

    這種糖長得跟香煙似的,白白的飴糖裹著黑芝麻,甜脆脆。

    穗子搖頭,沒心情吃。

    “張嘴�!庇诰赐ぐ烟堑衷谒拇缴希胱影杨^轉(zhuǎn)到一邊。

    “真不用�!�

    “嫌�。俊庇诰赐ぐ烟堑鹪谧爝�,痞氣十足,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煙槍,“回家給你吃大的。”

    沉浸在傷感當(dāng)中的穗子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供銷社50瓦的燈泡晃在她白凈凈的小臉上,小嘴驚得忘了合,慘白小臉飄紅霞。

    “胡,胡說什么?!”穗子左右看看。

    心虛的小模樣逗得于敬亭哈哈笑,摟懷里,穗子推不開。

    “這不挺好看?別總死氣沉沉的�!�

    小臉紅撲撲,比剛剛丟魂似的表情好看多了。

    拇指滑到她的唇上,嘴是真小,天冷是淡淡的顏色,好看。

    不過他更喜歡被他親紅艷艷的那個調(diào)調(diào),配上含著淚的倆大眼,嬌滴滴的樣子,能把他魂兒勾掉半個。

    “在外面別胡來!”穗子就怕讓人看到。

    村里門一關(guān),亂不亂只有天知道。

    跟王芬芳娘倆那樣,東家竄西家睡的肯定有,都是門里的事兒。

    門打開,那些腌臜事兒都消失不見,當(dāng)眾牽個手都是“傷風(fēng)敗俗”。

    “我名聲壞的也不是一天兩天,誰在乎?”

    “他叔兒,你倆咋還不回家?”

    “我媳婦崴腳了,我?guī)退纯��!眲傔吹牛說不在乎的男人馬上裝了起來,“穗子,我背你回去�!�

    穗子不愿意,站那不動。

    “快點,你想讓大家覺得咱在外耍盲流子?”他趴在她耳邊低語。

    穗子心說他就是個盲流子,還用耍?

    耳珠涼涼,短暫痛感,觸電蔓延。

    于敬亭咬了她圓潤的小耳珠。

    好在50瓦的燈泡照不了太遠(yuǎn).

    沒人看到,這有個害羞的人兒。

    在跟盲流同流合污和“崴腳”之間,她別無選擇。

    認(rèn)命地趴在他肩上,讓他背走。

    “可惜穗子這么俊的小閨女給了他了,要是穗子親娘在,輪得到他?”

    “娘!叔兒是好人,真給我買煙糖呢!”楊寶兒蹦跶過來,展示手里的糖。

    “給你個糖就說人家好了?離老于家那街溜子遠(yuǎn)點!你晚上睡一半起來嗷嗷哭,他把你抓走!扔山里喂熊瞎子!”

    不止楊屯,周邊幾個屯也是拿于敬亭嚇唬自家的夜哭郎的。

    “抓走天天給我糖,我也愿意,娘,我們老師說了,背地里不能說別人壞話,你不能說叔兒,他給我買糖了。”

    寶兒娘一巴掌拍他后腦勺:“就你話多!”

    “把你抓走”順著風(fēng)飄到于敬亭耳朵里。

    他被村里人嫌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人明面上不敢得罪他,背地里都拿他嚇唬孩子。

    聽多了,早不在乎了。

    可媳婦在身上趴著呢,于敬亭覺得身后的那個小人繃得緊緊的,腿上的肉都不軟了。

    “怕我”他沉聲問。

    今天她對他太好了,好到他差點忘了這丫頭片子多怕自己了,聽別人那么說自己,她肯定有想法吧。

    “放我下來�!彼胱訍瀽灥穆曇魪乃澈髠鱽�。

    “不放!”他賭氣地收緊把著她腿的手,打死也不放!

    “我這么重,你腰要是閃了咋辦?!”穗子崩潰地用小拳頭錘他的肩,“我140斤啊!140斤你知道啥概念不?一麻袋子大米,還得加一絲袋子土豆!”

    于敬亭愣住,她是因為這個才僵得跟個石頭似的?

    不是怕他?

    “140斤?”他問。

    身后的小人又是一僵。

    聲音也小了許多。

    “可能漲了點,也就141,2,3......懷孩子胖點怎么了?!”

    穗子又羞又氣,一定要刨根問底嗎?

    穗子小時候個頭小,站在同齡人里小小一只,她娘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草藥方子,吃了一段時間,個頭竄上來了,165的身高在村里算是出挑的高個姑娘,體重也上來了。

    她骨棒小,穿上衣服不太顯胖,脫了衣服就能看出肥嘟嘟肉呼呼了。

    前世她跑出去后勞心費力倒是瘦下來了,重生這節(jié)骨眼是她最胖的時候,懷孕又不能減肥......

    從于敬亭背上她那一刻起,穗子就開始緊張。

    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怕把他壓趴下。

    他身體小幅震動,后面干脆囂張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一麻袋大米外加一絲袋子土豆,你要把我笑死!”

    穗子氣得嘴唇都哆嗦了,壞蛋!

    “放我下來!你在生產(chǎn)隊干活時,說你祖?zhèn)魅g盤突出,不能扛重,誰把你腰累壞了,你就躺誰家炕上不走!”

    他為了逃避勞動,借口多的跟老母豬的奶兜似的,一套又一套!

    于敬亭笑的更歡實了。

    笑聲傳出去老遠(yuǎn),穗子嫌丟人,忙用手捂著他的嘴,手心癢癢的——竟然舔她手心!

    穗子飛快地收回小胖手,文化人遇到街溜子,一點招兒都沒有。

    “一麻袋大米我是不會背的,可背我一百多斤的媳婦,還是有力氣的——你要把我腰壓斷,我就躺炕上不動,你全方位的伺候我!”

    不安分地看了眼該伺候的地方。

    穗子臉燙得可以烤土豆。

    “于、敬、亭�。。 �

    文化人惹急了,也會咆哮的。

    “哈哈哈!”他笑得更嘚瑟了。

    這么一鬧騰,穗子那點傷感沒了。

    跟沒臉沒皮的家伙在一起,哪有功夫傷心,氣都?xì)獠贿^來。

    “你剛剛為什么跟死了爹似的?”感覺到小人沒那么緊繃了,這才問。

    在老陳家鬧那么一出,他和穗子沒吃虧。

    明天楊家屯就能傳遍王芬芳娘倆做的那些埋汰事兒,柳臘梅想留在這都難。

    大獲全勝該高興才是,她看著卻是難受樣。

    穗子吸了口氣,把心底埋了兩輩子的陰影說了出來。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命里犯克��?”

    ###第12章不是好餅###

    烏云遮了月。

    于敬亭停下步伐,黑壓壓的環(huán)境,穗子壓抑的陳述成了唯一的聲音。

    “王芬芳說的對,我命里帶克,我那個八字......就不太好。”

    “得虧你沒早十多年出生�!�

    “�。俊�

    “早十幾年,你滿腦子毫無根據(jù)的思想都得關(guān)棚里�!�

    “......”這話從跳大神的兒子嘴里說出來,毫無說服力。

    “我媽生我后就沒開心過,我身邊的人也總有不幸的事兒發(fā)生。我爸找人給我算過,說我命硬克家�!�

    穗子在陳家時裝的挺硬氣,但王芬芳那句“命里帶克”,的確戳到她痛點了。

    “砸他一塊玻璃太便宜他了——走,把他后院玻璃也砸了。”于敬亭轉(zhuǎn)身要往回走。

    “別鬧!我跟你說正事兒呢!”穗子錘了他一下。

    “我說的也是正事兒!他為啥不找咱家老太太算?咱倆扯證之前老太太給你算,說你旺夫益子,生的兒子有能耐生的閨女好看聰明,誰娶了你誰能發(fā)家。”

    “咱娘又不是真會算——”

    “咱娘不會算,你那黑心肝的爹找的人就會算了?都不是真的,為啥不挑個好聽的信?就你爹那喝大酒的,誰跟他過日子能開心起來?我就不一樣了。你跟我過過看,肯定天天高興�!�

    踩人的同時,還不忘吹一波自己。

    “可我家的雞鴨不怎么下蛋是真的,別人家養(yǎng)豬都生好多崽兒,我家養(yǎng)豬生一頭�!�

    母豬一窩能生5-15頭,對比之下,穗子也覺得自己有點帶克。

    “你保證不打我,不會不讓我上炕,我告訴你個秘密�!�

    “啥?”

    于敬亭下了好大決心。

    這事兒他想爛在肚子里,他在穗子心里形象不好,告訴她自己做過的事兒,會讓本就不好的形象雪上加霜。

    但她這么糾結(jié),他舍不得讓她繼續(xù)難過,只能忍痛告訴她真相。

    “你家的雞鴨不是不下蛋,是讓我偷走了�!�

    “???”

    “也不能說偷,是拿。”不經(jīng)同意拿走那才是偷,丈母娘允許那不就是拿嗎?

    陳開德整天借錢喝大酒,喝醉了四處躺尸,嘴饞人懶,蛋撿回去也輪不到穗子娘倆吃。幫丈母娘賣了還能給穗子攢點生活費呢。

    “總之,你絕不是克家的人,你嫁過來后,咱家雞早晚都下蛋了,絕對旺夫�!币惶煜聝傻暗碾u,誰有!

    “早晚都下蛋難道不是因為你往雞窩里扔二踢腳把雞嚇到生理異常?那個不重要——你啥時候偷我家雞蛋的?”

    “雞白天下我白天拿,晚上下晚上拿。等你家關(guān)燈后,籬笆又不高,隨便就翻進(jìn)去了。”

    說起偷雞蛋,他還總結(jié)了一套規(guī)律。

    “要觀察周期,如果很早撿到雞蛋,那以后的日子會漸漸推移,直到下蛋推移到傍晚,那就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再下了�!�

    這套強大的偷蛋理論,讓穗子合不攏嘴。

    “狗為啥不叫?”

    “敢叫?”

    剛好有只狗路過,于敬亭瞇眼,看著像是李有財家的狗?

    抄起一塊石頭砸過去,給她演示他是如何做到村里狗都怕他的。

    狗嗷嗚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穗子震驚的找不到聲音了。

    雞和狗的案子破了,就剩豬了。

    好半天。

    “我家豬的崽子呢?”該不會也是他偷走賣了吧?

    “啥豬崽?長啥樣?”

    吞吞吐吐的模樣,讓穗子起了懷疑。

    “你是不是知道內(nèi)情?”

    “不知道。”他不是不講義氣的人,出賣丈母娘的事兒,打死也不能做。

    “讓我回憶一下�!�

    母豬下崽那天,陳開德喝得醉爛如泥,她被送到奶奶家小住,她娘接生的。

    很可能是她娘把崽兒運出去賣了,錢被她娘私自扣下來。

    小豬沒母豬喂奶怎么活的呢?肯定有別家母豬喂。

    “我打聽下,看看那時候誰家豬跟我家差不多時候下崽�!敝攸c查他家,誰讓他那么心虛。

    于敬亭的額頭滲出一滴冷汗。

    “偷幾個雞蛋我還能忍,偷我家豬崽絕對不行�!�

    “真不是我!”

    “那是誰?”

    “哎!媳婦你看,天上的月亮咋那么亮?”于敬亭指著天上被遮住的月亮胡說八道。

    “你跟我媽很熟,你偷蛋她默許的?”楊屯學(xué)歷最高的女人充滿智慧的問。

    “走走走,趕緊回家,我都餓了!”

    于敬亭怕她追問,背著她大步往家走。

    她幾次要求他放下來,他都不肯,她就放棄掙扎了。

    于敬亭一開始還提防她問豬崽的事兒,穗子只問他別的事兒。

    “你喜歡吃苞米餅子還是窩頭��?”

    “白饅頭�!睙o論是能吃的,還是不能吃的,都喜歡。

    于敬亭想到那個不能吃只能啃的,還舔舔嘴角。

    太喜歡了。

    “哪兒給你弄白面去?”

    “本身就白,跟白面差不多�!彼÷曕止�,主要是,嫩。

    “那我明天給你做玉米面饅頭�!眻A形窩頭唄。

    穗子暫時還不明白某些不要臉的一語雙關(guān)。

    于敬亭又膨脹了,心里美得不行。

    難得媳婦想要了解他,她問什么他就回什么。

    他背著她,一問一答,任誰看都是新婚融洽感情不錯的小夫妻。

    李有財站在院里,心突突直跳。

    老于家那個混混領(lǐng)著穗子回娘家鬧去了,他不敢跟著鄉(xiāng)親們一起看熱鬧,唯恐惹火上身,懷疑到他頭上。

    柳臘梅那個s娘們不會把他供出去吧?

    李有財正鬧心著,家里的大黃狗夾著尾巴一瘸一拐的回來了。

    狗子站在門口朝著街上汪汪,李有財順著狗叫聲看過去。

    于敬亭背著穗子走在灑滿月光的小路上,也不知道倆人說了什么,離這么遠(yuǎn)都能聽到那小混混囂張的笑聲。

    李有財朝著地上使勁吐了口。

    “先讓你嘚瑟一會,早晚穗子不要你�!彼煤煤孟胂耄趺创虬l(fā)了柳臘梅,可別讓她拖累到自己。

    眼看就要到家了,穗子把他的喜好也問的差不多了,話鋒一轉(zhuǎn)。

    “豬肉漲價了?”

    “想吃?明天我賣了針線給你買。”已經(jīng)沉浸在媳婦溫柔海里的男人不可自拔。

    “豬肉漲價了,抓豬崽也貴了吧?就我家那些豬崽,要放在現(xiàn)在賣,能不少錢吧,當(dāng)年是虧了吧?”

    “可不是么,十多斤一只才賣了四塊錢——草!”大意了!

    ###第13章陰陽怪氣的小姑子###

    于敬亭被穗子套話了。

    “我家豬下了幾只?”

    軟綿綿的聲音,直擊靈魂的犀利。

    于敬亭把她放下。

    “快點進(jìn)屋�!�

    “你幫我媽倒賣多久了?有提成嗎?”

    “你不要抓住一個問題不放!都過去幾年了!”惱羞成怒,聲也大了點。

    嗓門本就不小,拔高音量,不像咆哮也像吼。

    穗子膽兒只有一點,大腦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先做了回應(yīng)。

    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別哭啊,我又不是針對你,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

    越解釋哭的越厲害。

    穗子也不想這么弱,控制不住。

    她哭點比別人低很多,眼淚總自己跑出來。

    “于鐵根!”

    隨著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吼叫,王翠花拎著鐵锨沖出來。

    劈頭蓋臉砸。

    于敬亭驚險躲過。

    “娘,我跟穗子說話呢!”

    “我站在臺階上都看到了,她好聲好氣地跟你說話,你吼她!你嗓門大你怎么不去賣破爛?這大嗓門喊酒瓶報紙牙膏皮剛好,你在家嚷嚷啥?!”

    于敬亭吃了啞巴虧。

    習(xí)慣不是一天養(yǎng)成的,找這么個嬌滴滴的媳婦,一時半刻改不過來啊。

    求助地看穗子,快,說老子沒欺負(fù)你!

    “娘,我怕......”穗子躲在王翠花身后。

    王翠花一把抓起穗子的手,按著她的手朝著于敬亭的嘴扇過去。

    穗子嚇一跳。

    她沒想過婆婆這么狠,這一下打過去,她手心都疼,于敬亭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臉皮厚。

    “讓你嘴賤!”王翠花拉完偏架給兒媳婦上課,“你別怕他,他就長了個傻大個,啥也不是,再敢吼你,手邊有啥就抓啥,使勁打他!”

    說罷,舉起手里的鐵锨,看見沒?就得這么干!

    穗子縮脖子,這玩意要拍人身上,不得拍死��?

    “男人這玩意就是這樣,你越老實他越欺負(fù)你,看他有點張牙舞爪的苗頭就得敲打他,他冒個頭,你拍一下,拍到他不敢跟你起刺兒為止!老娘們不當(dāng)家,日子怎么過好?你得支棱起來!”

    穗子想到了打地鼠,地鼠頭都是于敬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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