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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家好像都沒有發(fā)現(xiàn)似的。

    她再看劉冬月。

    劉冬月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低垂的眼簾此時卻朝天望著。

    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姜憲頗有些好笑。

    上前幾步,把兩顆珍珠踩在了腳下,對百結(jié)和情客道:“你們先去河邊等著,我還有些話要和劉冬月說。”

    情客領(lǐng)著幾個宮女齊齊屈膝應(yīng)諾,出了涼亭。

    姜憲四處尋找。

    又有顆珍珠落拋了過來。

    姜憲循跡望過去,看見河邊一株枝葉茂盛的百年老樹的樹冠中蹲著的李謙。

    他怎么在這里?

    他不是應(yīng)該在山西嗎?

    姜憲大驚失色,忙把周遭看了一遍。

    李謙雖然厲害,可這里有個能和他媲美的趙嘯,還有個和他不相伯仲的姜鎮(zhèn),加上精明能干的王瓚,心思縝密的曹宣,看似爽直卻肯定不簡單的金宵……于李謙來說不亞于虎口狼穴。

    偏偏李謙卻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還朝著她咧了嘴笑,又丟了顆珍珠過來,還指了指樹下。

    言下之意是讓她過去。

    姜憲氣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想拂袖而去,又怕這廝真的遇到什么麻煩需要她幫忙,她想了想,低聲吩咐劉冬月:“你帶著情客他們?nèi)淞帜沁叺戎胰トゾ蛠��!?br />
    劉冬月不敢斜目,恭聲應(yīng)“是”,快步出涼亭。

    姜憲從涼亭旁的小橋去了河岸。

    李謙從樹上跳下來。

    姜憲嚇了一大跳,連聲道:“你小心點,你小心點!”

    “沒事,沒事�!崩钪t笑嘻嘻地道,“這樹算什么?比這高的樹我不知道跳過多少!”

    姜憲不和他理論,直奔主題:“你找我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哥和趙……阿瓚表哥都在這里?”

    李謙笑望著她,也不說話,目光深遂,眉眼英氣逼人,與往日的大大咧咧很是不同�?删唧w哪里不同,姜憲又說上來。

    她莫名的臉上一熱,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去。

    風靜靜地吹在她臉上,身邊的樹枝婆娑輕舞。

    李謙輕聲道:“保寧,我有遇到件麻煩事,你可愿意幫我?”

    兩世為人,在姜憲的記憶中,他這是第一次這樣喊自己的乳名。

    姜憲很想喝斥他一頓,想到他的嬉皮笑臉,覺得這根本沒用,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懶得管他,又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想到他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煩根本沒有辦法自己解決,就是拿了個小麻煩做借口來她面前耍無賴,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她都得冷靜下才行。

    她不由板了臉,道:“你又闖了什么禍?”

    “保寧!”李謙卻又喊她的乳名,“你先告訴我愿不愿意幫!”

    或者是從小跟父親走得地方太多,李謙的官話并不十分標準,他喊她的時候尾音有些低沉,音節(jié)有些拖,如琴弦的余音,讓姜憲覺得臉燒得更熱了。

    天怎么這么熱?

    “有事就說事,亂喊什么?”姜憲不由嗔怒,強忍著才沒有用手扇風,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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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事###

    李謙看著姜憲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不僅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目光溫昫地笑了笑,朝四處張望了片刻,好像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們很安全似的,低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的馬車在莊子外面,我們馬車上去說話。?

    ·”

    的確。

    他要是被姜律發(fā)現(xiàn)了,不要他的命也要他脫層皮。

    而且最重要的是,會破壞她為李家設(shè)定的形象——在外人眼里,李家是保后黨,是和姜家對立的。

    李謙跑來單獨見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姜憲這才發(fā)現(xiàn)李謙穿著一件非常方便攀爬的深靚素面粗布短褐。

    她忙道:“那快走!”

    說著,居然急急地走在了李謙前面。

    走了兩步,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她怎么知道他的馬車具體停在哪里……

    姜憲不由回頭催著李謙:“你就不能快點?我第一次來這里,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

    李謙笑了起來。

    目光灼灼,笑得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燦爛。

    “你隨我來!”他笑著,和她擦肩而過,領(lǐng)著她往外走,走了幾步還回過頭來,確定她是不是跟了上來。

    姜憲沉著臉,挺直脊背和他往旁邊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上去,若不是李謙帶路她根本看不出那里還有 ?

    ·

    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低沉擔憂的輕呼:“郡主,郡主,您,您在哪里?”

    走在前面的李謙身子一僵。

    姜憲已聽出來人的聲音,道:“你別擔心。是劉冬月。劉小滿的干兒子。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服侍我到田莊來�!�

    李謙的身子骨慢慢地松懈下來,轉(zhuǎn)過身,目光專注地望著姜憲,道:“要不,把他也一起帶上……你在馬車里也有個服侍的人!”

    姜憲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

    他們在馬車里秘談,帶上劉冬月干什么啊?

    不會這家伙知道自己訂了親,有個內(nèi)侍始終在她身邊,勉強算是避了個嫌?

    姜憲微微皺眉。

    李謙馬上道:“沒事,我還帶了人手,免得他嚷出去把別人引來了反而不美。”

    “不會。”姜憲道,“他是我身邊的人�!�

    也就是說,很忠心。

    就像從前他來找姜憲,那些宮女內(nèi)侍個個都對他視而不見,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么風聲傳出去。

    李謙知道宮里有一套自己的御下手段,而保寧自幼在宮里長大,看著柔弱,卻不是那等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他溫柔地笑,道:“都依你!”

    姜憲睜大了眼睛瞪著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說話奇奇怪怪的�!�

    李謙笑容更盛了,卻沒有像從前那樣和她嬉皮笑臉,而是頗為低眉順目地道:“那你在這里等一會,我把那個劉冬月帶過來。?????

    ·”

    姜憲不免在心里嘀咕。

    李謙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好像變了個人。

    也不對,有段時間他也是這樣對自己的。

    姜憲用手指繞著帕子仔細地回憶著。

    應(yīng)該是在他慈寧宮逼宮之后,她封了他臨潼王,他第一次進宮謝恩的時候,臉色還有些灰敗,第二次進宮謝恩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這樣,在她面前一幅千依百順的樣子,實際上……

    姜憲努力地想著。

    實際上那次他也沒有從她手里討了什么好處去……那他為什么要對自己一副千依百順的樣子呢?

    姜憲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從前的事,就像一個噩夢,不斷地昭示著她的失敗,無能、自作多情……想想就讓她生不如死,她根本就不愿意想起來。

    姜憲揉著太陽穴。

    人的性格都是慢慢養(yǎng)成的。

    天成三年三月,西北大旱。韃子十二盟共四萬人南下,大同、宣府告急。

    之前方氏的弟弟陷害宣府總兵馬向遠,馬向遠妻兒慘死,投靠了韃子。

    方氏的弟弟做了宣府總兵。

    兵臨城下,他卻縮在城內(nèi)不肯出戰(zhàn)。

    宣城戰(zhàn)勢慘烈。

    如果宣城失守,大同危矣。

    時任大同總兵的齊勝沒有辦法,只好派了參將李謙前去助陣。

    李謙親率五百騎兵深入敵腹,齊勝正面出擊,兩人互相配合,先殲滅了韃子一萬人馬,隨后李謙又帶了三千騎兵在祟禮附近斬殺了韃子一萬潰兵。

    是斬殺。

    全都殺了。

    只留了無主的戰(zhàn)馬。

    自此李謙兇名雀起。

    在武官中有“小白起”之稱,在文官中有“武安君”的綽號。

    方氏弟弟被嚇破了膽,不愿意呆在宣府。

    她的伯父姜鎮(zhèn)元因此人到處亂逛?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急急地道:“是不是你的差事辦砸了?”

    事情壞到了什么程度?

    被曹太后發(fā)現(xiàn)姜李兩家有瓜葛?

    還是趙翌和曹太后博弈落了下風遷怒李家,不顧不管地決定拿下李家開刀,震懾曹丈后?

    還是李家去了山西之后被同僚排擠……不對,以李謙的能力和心性,被同僚排擠對他根本不是個事,不值得他來找自己。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真是急死人了!

    姜憲汗都出來了。

    李謙望著這樣的姜憲,心里如海浪拍岸般地洶涌澎湃。

    他一直知道姜憲好,卻不知道姜憲對他這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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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為###

    李謙垂下了眼簾,低聲道:“我這邊沒什么事就是想來看看你你也知道,我這次離京,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有些事,走的時候想跟你說說聽聽你的意見!”

    但也不必這樣��!

    姜憲并不十分相信,懷疑地望著他,道:“真是這樣的?”

    “真是這樣的”李謙笑道,仿佛打起了精神,抬起頭來,眼眸中星光閃閃,笑容也變得溫煦起來,“我三月中旬就回了山西你可能不知道,我爹有個軍師,從前是個落第的秀才,因為和族里有了罅隙,就離開了老家后來遇到我爹,兩人很投緣,他就跟著我爹上了山寨,做了我爹的軍師那些年我爹能站住腳根,多虧有他幫著出謀劃策后來我爹勢大,朝廷來招安,我爹是不想覺得招安之后要受人管制,朝廷最多也不過給他個正五品就到頂了后來還是伏玉先生,哦,就是那個軍師,他幫著出面,送了當時的山西巡撫吳宴道很多銀子,還拿捏住了吳宴道的把柄,吳宴道沒有辦法,這才力保了我爹我爹招安之后封了正三品的總兵,還成了封疆大吏我爹對他很是感激,幾乎事事都聽他的”

    “我們?nèi)ジ=ǖ臅r候,他就跟我爹說,人離鄉(xiāng)賤,去福建是不得已之舉,最后我們還是得回山西不然就真的只能像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殺”

    “他就和我爹商量,悄悄地留了將近一半的兵馬在山西”

    李謙這是在給她講李家的發(fā)家史�。�

    姜憲聽得津津有味

    前世她就打聽過,可大家都說得含含糊糊的,甚至還有人謠傳李長青的繼室是吳宴道的女兒,所以當初吳宴道才會拼了命地在曹太后面前保李長青

    她還真去查了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吳宴道有不少妻妾,卻沒有孩子

    “你們到底拿捏了吳宴道什么把柄?”她好奇地問

    李謙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爹沒有跟我說過,但每次提起來的時候都很是不屑如果你想知道,哪天我去問問我爹”

    既然這樣,就算了吧!

    “也不用”姜憲笑道,“我就是覺得奇怪,像吳宴道這樣的人,尋常的把柄肯定不足以讓他幫著你們家出頭你們家那個伏玉軍師還是挺厲害的”

    “的確”李謙笑著點頭,道,“不然李家也不會平平安安地走到今天了”他繼續(xù)道,“我這次回去,就是拿了我爹之前留下來的信物去找這些人不過,物是人非有些人見了我的信物喜極而泣,很快就把家中的子弟叫出來和我見面,把人交給了我還有些閃爍其詞,試過我實力之后才和我相認的,還有些是壓根裝不知道,唬弄我的……”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李家離開山西這么多年,除非是像他這樣的重生者,不然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會走到哪一步,承認、試探、拒絕,都是人之長情,李謙為什么要在這上面長篇贅述呢?

    姜憲有些不解

    李謙笑道:“我就是有點感慨”

    他這么一說,姜憲明白過來她笑道:“不過,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應(yīng)該還是收獲比失去的更多吧?”

    “是��!”李謙沒有否認,在她面前非常坦然地承認,“兵力雖然少一點,但能獨擋一面的人很多我已經(jīng)讓我爹上折子給太后了,請她想辦法讓皇上同意我們組織團練但事成的可能性不太大我們旁邊有宣府、大同、榆林、山海關(guān)好幾個重要的連鎮(zhèn),韃子來犯的時候自有他們出兵抵抗,山西總兵府,形同雞脅,我查了史書,好像有一年還有大臣建議取消……”

    可直到她做太后的時候也沒有取消

    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內(nèi)閣覺得可以牽制宣府、大同等重鎮(zhèn)的兵力,起到平衡制約的作用

    難道李謙是為這件事苦惱?

    姜憲想了想,道:“你們可以換個方法和方式嘛!”

    李謙一臉的意外,默默地看了她一會,這才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姜憲聽著就不高興,臉色微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嗎?”

    “沒有,沒有”李謙訝然,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這不是正為這件事急著幾個軍師湊在一塊都沒有想出什么好辦法,突然聽你說有辦法,太驚訝了”他說著,殷勤地從茶幾下面摸出一個小小的攢盒,打開盒子遞到了姜憲的手邊,道:“吃糖!是江南雪濤齋的糖”

    江南雪濤齋最早是販賣霜糖的,經(jīng)過幾代人的苦心經(jīng)營,雪濤齋已經(jīng)是江南最大的糖商

    姜憲知道這個鋪子

    她在五顏六色的糖球里選了個白色的

    李謙忙道:“這是荔枝味的”怕她不明白,解釋道,“是嶺南的一種水果,外面是紅色或是青色的皮,里面是白白的果肉……”

    “我吃過”姜憲笑道,“從前福建有進貢”

    不過那是她垂簾聽政之后了

    說起來,這件事還和趙嘯有關(guān)

    宮里進貢的荔枝,就是趙嘯孝敬宮里的

    李謙聞言就笑著指了其中一個茜紅色的糖球,道:“這個是海棠味的”指了黃色的糖球,“這個是百香果味的”

    姜憲沒聽說過百果,道:“百香果是什么?”

    李謙又給她解釋了一番

    兩個人就為這小匣子糖球就說了半天的話,真到姜憲覺得扯得有點遠了,重新提起關(guān)于想辦法讓李家正大光明地養(yǎng)私軍的事,兩人這才打住了話題

    “組織團練肯定是不行”姜憲沉道,“不過要看你怎么想了?一味地在這上面死磕,不過是浪費時間,看誰熬得過誰?但李家肯定是沒有這個實力的,換成姜家還差不多但你的目的是要練私兵,那就不一樣了只要是在你們名下,只要全聽你們的指揮,只要他們是兵不就成了?”

    李謙的腦子還有些轉(zhuǎn)不過來

    這就是曾經(jīng)做過攝政太后和正朝著西北霸主狂奔的梟雄之間的差距了

    姜憲毫不客氣地鄙視了李謙一眼,道:“你知道這幾年國庫缺什么嗎?缺銀子!沒有銀子,九邊的軍餉從哪里來?沒有銀子軍中的糧草從哪里來?沒有銀子,那些聞風而動的商賈從哪里來?”

    而九邊沒有了商賈,也就會慢慢地沒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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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第三更有點晚,大家明天一早起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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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跟我###

    李謙的腦子這會兒好像特別不好使了似的,道:“那又怎樣?”

    “你傻��!”姜憲忍不住道,壓低了聲音,“邊關(guān)打起仗來還有誰去種糧食?何況九邊并不適合種莊稼。他們的糧食都是蘇浙那邊的商人為了換取鹽引從兩湖送過來的。你到任站穩(wěn)腳跟之后,就給趙翌上個折子。你就說,你到了山西之后才發(fā)現(xiàn),兩湖到九邊路途遙遠,那些蘇浙的商賈只為謀利不顧國家社稷,買賣鹽引,使得九邊糧食的價格居高不下,運糧損耗越來越高。山西總兵府歷年欠軍餉數(shù)額頗大,棄籍而逃的軍戶逐年增多。請朝廷允許山西總兵府負責宣府、大同、太原、榆林、山海關(guān)等邊鎮(zhèn)的糧食運給,貼補軍餉。”

    負責運送糧食的那些挑夫們的口糧也算在運送的糧食里面,如果管理不善,有時候一趟差事下來,只能交一半的糧食給邊鎮(zhèn)的總兵府。

    說到這里,她狡黠地笑,道:“國庫空虛,趙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銀子把歷年所欠軍餉發(fā)給你,你提出來讓山西總兵府的官兵給幾個總兵府當挑夫,既可以讓官兵們吃飽肚子,還可以抵一部分軍餉,他肯定答應(yīng)。至于到時候人手不足,是你們雇了挑夫幫著運送糧食,還是你們讓官兵在當挑夫,誰拿了名冊去一個個的點名不成?”

    還不是你想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

    李謙原本還有些漫不經(jīng)心,聽著聽著,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怎么像諸葛亮在世�!彼劾锸呛敛谎陲椀捏@艷,狠狠地夸著她,“這主意可真好!你怎么想出來的?我還準備賄賂胡以良,讓他以修河道或者是其他什么名義召一批人……你這個主意可真好�!彼秸f越興奮,“還有你上次給我出的主意,我反復(fù)地跟我爹說了好幾遍,還告訴他這個消息是我無意間從你伯父鎮(zhèn)國公那里聽說的,我爹這才相信,第一次去拜訪胡以良的時候打聽到他是屬鼠的,就給他打了個實心的老鼠。他收到東西不知道有多高興。專程留了我爹在衙門里吃飯,把我爹高興的,又讓人買了批金子回來。說在酒席上胡以良提到馬上是他夫人生辰了,準備他夫人生辰的時候再照著他夫人的生辰用金子打個實心的屬相……”

    姜憲聽了鄙視地撇了撇嘴。

    李謙只是笑。

    姜憲就拍了拍手,道:“好了!你還有什么事?快說!說完了我也該回去了。我們都在外面晃悠半天了。應(yīng)該快到晚膳的時候了吧?”她說著,這才發(fā)現(xiàn)這烏蓬車沒有車窗,光線全靠前面車轅掛門臉的一塊明瓦。如今那明瓦灰蒙蒙的,馬車里的光線也暗淡下來。

    她吃了一驚。

    沒想到她不過只是和李謙說了幾句話而已,時間已經(jīng)這么晚了。

    “我得回去了�!苯獞棇钪t道,“你有事就長話短說�!�

    李謙想了想,道:“你去過山西沒有?”

    “沒有!”姜憲有些不高興,她覺得李謙這是在笑話她,她不由挑釁般地道,“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萬壽山�!�

    他知道李謙到過福建,還去過廣州和浙江。

    李謙看出她不高興,就把茶幾上裝著伏苓糕的攢盒挪到了她的手邊,賠禮般地道:“我老家在汾陽。但我爹召安之后,就把汾陽的老宅子鎖了起來,又不敢修繕,破得不成樣子了。我爹上任之后,我們回鄉(xiāng)去祭了祖。伏玉先生讓我爹把老宅子重新修一修,說是人靠衣衫馬靠鞍,我們這么多年不在老家,怎么也要做出副衣錦還鄉(xiāng)的樣子。修老宅子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爹同意了。

    “拿了五萬兩銀子,準備把老宅重新修一翻。我們?nèi)叶荚诳偙∠铝恕?br />
    “可我覺得總兵府來來去去的都是人,不大好。就在總兵府后面的夾巷買了個一門四院的宅子。雖說不大,但收拾了還是挺不錯……”

    姜憲面露困惑,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又道,“我發(fā)現(xiàn)你今天很奇怪,東扯西拉的,話好像特別的多�!�

    李謙聽著就坐直了身子,神色肅然地望著她,表情顯得鄭重又端穆,道:“保寧,你愿意和我去山西嗎?”

    “什么?”姜憲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似的。

    李謙就又說了一遍:“保寧,你愿意和我去山西嗎?我現(xiàn)在雖然名聲不顯,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武官,可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一輩子都一心一意地對你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想辦法為你辦到的。你只要等我?guī)啄辏o我?guī)啄陼r間,我一定不會比這世上任何一個男子差的!”

    姜憲整個人都懵了。

    覺得李謙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

    可這些字串在一起,她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她和他去山西?

    真是太可笑了!

    她是他什么人啊?

    憑什么和他去山西?

    還一輩子對她好!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沒有個好的時候,他還敢說什么一輩子……

    是,說的一輩子嗎?

    一輩子……

    姜憲呆呆地望著李謙,既茫然又無措。

    “保寧!”李謙曲膝跪在了她面前,輕輕地握住了她放在膝頭的手,啞聲道,“我想你跟我去山西,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都會護著你,把你放在心尖上,對你好的,你隨我去山西,好不好?”

    他仰望著姜憲,目光璀璨,如天邊的星子,嘴角含笑,如三月的春風。

    李謙,這是要自己嫁給她嗎?

    姜憲的目光落在了李謙的手上。

    手掌寬大溫柔,柔韌有力,指腹間有薄薄的繭。

    那是拉弓留下來的?還是練劍留下來的?

    劍……

    她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他握著的寶劍,斜斜地指著寶相花地衣上紅色的蓮花花瓣,鮮紅的血沿著锃亮的刀鋒一滴滴、一滴滴地墜落在地衣里,消失不見,如同隱匿在這深宮里的殺戮,看上去花團錦簇,掀開來,才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血。

    姜憲面色蒼白,“啪”地一下打開了李謙的手,厲聲道:“你要做什么?”

    李謙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片緋紅。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姜憲,眉宇間是磐石般不可圜轉(zhuǎn)的堅定,沉聲道:“保寧,我想你跟我回山西,嫁給我,和我生兒育女,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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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爭執(zhí)###

    憑什么?!

    在他欺騙了自己之后,在他把自己當成草芥之后,在知道他在自己和家族利益面前永遠會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之后,她還要嫁給他!

    這不是個笑話嗎?

    姜憲冷笑�!�。。

    慌亂的心瞬間就被凍成寒冰。

    她推開了李謙:“我要回宮!”說著,去撩車簾。

    李謙沒有阻止。

    馬車轱轆轱轆地行走在暮色四合的甬道上,兩邊都是莊稼田,遠處農(nóng)舍的煙囪里濃煙裊裊,如霧般罩籠在不大不小的村莊上。

    姜憲心中一驚,反過身去詰問李謙:“我們這是在哪里?”

    就算她再沒有常識,也知道這既不是回京的路,也不是回農(nóng)莊的路。

    “我們?nèi)ド轿�!”李謙說著,把她拉回了馬車。

    他的臉隱沒在昏暗的馬車里,看不清楚表情,一雙明亮的眸子卻熠熠生輝,仿若夜空中最閃爍的星子,又仿若在黑暗中撲食獵物的豹子。

    姜憲本能是感覺到了危險。

    “不,不,不。”她朝車簾撲了過去,“我要回宮!我不愿意和你去山西!我要回家……”

    “保寧!”李謙略一猶豫,一只手摟住了姜憲的腰,一只手抓住了姜憲去撩車簾的手,半摟半抱地重新把她拉回了馬車,“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昌平……”

    也就是說,她被他劫持了!

    難怪他和她說那么多的廢話!

    難怪她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卻避而不答!

    難怪他不停地跟他講李家的事!

    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轉(zhuǎn)移她的注意。

    這混蛋,又騙她!

    心里明明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越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應(yīng)該鎮(zhèn)定,可理智就像一根弦,嘣地一聲就斷了。

    姜憲如暴怒小獸,沒有章法只求痛快地對著李謙就是一番拳打腳踢:“你這個混蛋!居然敢騙我!你居然敢騙我!枉我對你那么好……你還騙我!你,你不要臉!你,你狼心狗肺……”

    她所受的教育和所處的環(huán)境讓她只知道這幾句罵人的話,只好車轱轆般反復(fù)地罵著這幾句話。

    李謙把她環(huán)在懷里,既不敢用力讓她覺得不舒服,又不敢不用力讓她掙脫出去,任由她打在自己身上,滿含愧意地低聲地對她道著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好不好?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依著你好不好?”

    這混蛋居然還敢禁錮她!

    姜憲氣得直發(fā)抖,那句“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依著你”還是像鉆子一樣鉆進了她的腦子里。

    她停了下來。

    這才感覺到累。

    更感覺自己傻。

    李謙是什么人?

    兵部尚書李瑤曾評價他“于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有如探囊取物”。

    她和一個這樣的人拼拳腳,這不是腦子進了水嗎?

    姜憲一把推開了李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盡量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斜睨著李謙道:“你剛才我以后想干什么你都會依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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