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邊孟芳苓更了衣,小憩了片刻,見過了齊夫人之后,眾人在花廳給她洗塵。
飯后,孟芳苓和房夫人、齊夫人小聚,姜憲、白愫和齊氏姐妹則在院子里賞花。
孟芳苓這才有機會說起欽天監(jiān)定下來的幾個日子:“四月二十八,五月初六,五月二十四,六月初八,六月十四……都是好日子。再遠一點,就九月份了,太皇太后覺得有點遠,欽天監(jiān)就沒有算。”
齊夫人道:“要不,下聘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八,成親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四?”
孟芳苓等在這里呆不長。
太皇太后既然派了她出宮,就是希望婚禮早點舉行。而這兩個日子是離現(xiàn)在最近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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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婚期###
房夫人也同意。
她們都不能在大同久留。
孟芳苓笑道:“那我就讓人給太皇太后帶個信�!�
房夫人道了聲“辛苦了”,眾人又閑聊了幾句,就散了。
不一會兒,姜憲就得到了消息。
她蜷在被窩里覺得很不真實。
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嫁了。
而且是嫁給了前世那個和她處處針鋒相對的李謙。
這次感覺非常的奇妙。
好像在做夢似的。
又不想這夢醒過來。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美夢醒來之后的孤孤單單的清冷。
姜憲跑去了白愫屋里,要和她一塊兒睡。
白愫笑著讓人抱了床被子過來。
兩人并頭躺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你怎么看上了李謙的?”
“那你又怎么看上了曹宣的?”
“曹宣漂亮��!”白愫很是干脆地道,“你是知道的�!�
姜憲沉默不語。
白愫翻身趴在床上,低低地朝著她“喂”了一聲,道:“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和我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有心思?想說給我聽嗎?”
“嗯!”姜憲睜大了眼睛望著帳角掛著的香囊,輕聲道,“我在想,我怎么就看上了李謙的?是因為他身邊總是熱熱鬧鬧?還是因為我了解他的為人,感覺在他身邊非常的安全……”
前世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了,結(jié)果回過頭來一看,原來自己還是那個被欺瞞的人。
白愫咯咯地笑,道:“保寧,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奇怪——你勸我的時候很會勸,可論到自己的時候總找不著方向似的�!�
姜憲驚訝地望著白愫。
白愫笑著又翻了個身,和姜憲并肩躺著,望著帳頂上繪著的蜻蜓,低聲道:“我看上曹宣那會也像你一樣的很猶豫,你還勸我來著,說什么反正嫁給誰都要嫁,還不如嫁個賞心悅目的,就算是哪天濃情轉(zhuǎn)薄,好歹享受了。不管你選李謙為了什么,只要你所求的東西得到了,就算是樁好姻緣。你說呢?”
姜憲不知道。
她怕像前世一樣被李謙放棄。
白愫看著她的樣子笑得更厲害了,道:“你啊!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你若總是這樣鉆牛角尖,就是再好的日子也要過糟蹋了�!�
姜憲總覺得白愫有種過日子的大智慧。
她每次想到白愫所說的話,都會被證實非常的有道理。
“那我就什么都不想好了!”姜憲微微地笑,沉沉的黑眸第一次閃爍著流金般璀璨的光芒,“過好眼前的日子。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她前世想了又想,最終還不是被趙璽毒死了。
今生她選擇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兩條路,誰又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呢?
和李謙糾糾纏纏了兩輩子,也不過是你退我進的在耍花槍而已。也許兩個人真正地在一起過日子了才知道,兩個人不管是性格還是習(xí)慣都沒辦法調(diào)和,最后只有各過各的。也許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對,蜜里調(diào)油,最后卻在家族利益面前選擇分道揚鑣。也許……她把李謙勾住了,李謙最后會選擇讓步?!
想到這里,姜憲嘻嘻地笑了起來。
她這想法有點可笑。
想讓李謙那樣的家伙為了個女子舍棄遂鹿江山的雄心壯志……以她的容貌,恐怕還差點。
姜憲笑容漸斂,悵然地嘆氣。
白愫見她一會兒笑一會愁的,在旁邊直笑。
分明是一副情意深種的模樣兒,還問她自己怎么就看中了李謙的。
白愫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或許就像姜憲自己說的,她之所以看中了李謙,不過是因為這個人能給她帶來宮外熱鬧而又世俗的生活。
深宮,太寂寞了。
特別是上位者。
更別說像姜憲這樣父母雙亡,寄人籬下,鎮(zhèn)國公府把她當(dāng)宮里的人,宮里的人把她當(dāng)鎮(zhèn)國公府的人了。
偏偏這種寂寞說出去別人卻覺得你矯情,享受皇家供奉而卻要抱怨日子無趣……
她不由憐惜地幫姜憲掖了掖被角,笑道:“只可惜我出閣的時候你不能來送我。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你會在我之前嫁,以后我們見一面就難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著體己話,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而孟芳苓第二天起來和房夫人碰頭之后,才知道李家的聘禮包括了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白銀。
她目瞪口呆,道:“會不會有人打劫?”
她聽人家說,宮外百姓生活困苦,有人為了一兩銀子就能要人性命。
房夫人笑道:“阿律也是這么說。不過,我覺得李謙既然敢搶親,李家既然敢出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銀子做聘禮,這件事就不是我們應(yīng)該操的心。倒是這二千兩黃金和五萬兩銀子到我們這兒,我們是帶回北京還是就留在大同。這件事,還得商量國公爺才是�!�
孟芳苓也不敢做主。
倒是齊夫人聽說了之后笑道:“不如就當(dāng)做是姜家給郡主的壓箱錢,由郡主帶過去好了�!�
“那不行!”房夫人笑道,“既然是給我們家的聘禮,自然是由我們家留著�?ぶ鞯募迠y,早就準備好了。沒有貪她們五萬兩銀子二千兩黃金的道理,犯不著拿這個去充數(shù)。”
齊夫人聞言不免好奇,等到孟芳苓把嫁妝單子給房夫人過目的時候,她就留了個心,多看了一眼那合計數(shù)目。
她不看還好,這一眼望過去,差點昏了過去。
厚厚的二十幾頁陪嫁,古玩字畫全不在上面,僅為郡主出嫁訂制的金銀首飾、重新燒制的瓷器錫皿、打造的家俱陳設(shè)就花了黃金四千兩,白銀三百八十萬兩。
房夫人看到這份單子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還道:“時候太緊,委屈我們嘉南了,等到嘉南的孩子滿月百日的時候,再補上一份大禮才行�!�
孟芳苓就更沒有驚訝了,笑道:“所以太皇太后這次開了私庫,拿了些貴重的金銀玉器給郡主添箱,到時候抬過去的時候也好點。”說著,她又遞了本厚厚的賬冊給了房夫人。
房夫人頓時深深地體會到丈夫齊勝為什么總說姜鎮(zhèn)元是世家子弟,鎮(zhèn)國公府是開國功勛了。
和姜家相比,他們就像乞丐似的。
齊夫人開始替李謙心塞。
那二千兩黃金、五萬兩白銀的聘禮送過來的時候固然會大費周折,就郡主這價值超過千萬兩銀子的陪嫁他怎么弄回太原去,恐怕更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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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審勢###
李謙此時的確有些心塞。
他知道姜憲的陪嫁肯定不會少。
可多成這個樣子……
李謙望著由兩個小廝抬進來的陪嫁名冊,也有些額頭冒汗。
李家的大總管李泰更是咋舌,隨手翻了翻名冊,不禁念誦道:“霽藍地描金纏枝花掐絲琺瑯冰鑒一臺!這是什么?”
他問李謙。
這東西很稀少,就是宮里的人,也不是全都認得。
劉冬月怕李謙也不知道,忙搶著答道:“是夏天用來貯存果瓜冰塊的……”說完,他見李泰還是一副懵然的樣子,想了想,又道,“就是一個掐絲琺瑯柜子,分內(nèi)外兩層。在外面一層放上冰,柜子里的吃食就可以十二個時辰都是冰涼的,不會壞……”
李泰還是沒有明白。
可他已經(jīng)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他胡亂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個放東西的柜子!”
劉冬月知道他還是沒有明白,可李泰好歹是李家的大總管,他怎么也要給他幾分顏面,既然李泰說自己明白了,他也就當(dāng)他明白了,不再提這件事,而是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對李謙道:“大姑爺,鎮(zhèn)國公夫人說,在欽天監(jiān)定下來的幾個日子里選了五月初八下定,五月二十四日出閣,您看可以嗎?”
李謙只想早日把姜憲娶進門,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
他欣然應(yīng)允。
劉冬月又和李謙確定了雙方的媒人,李謙這才讓謝元希送了劉冬月出門。
李泰頓時面露羞愧,道:“大爺,今天可讓您丟臉了……”
李謙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笑道:“那是個什么東西我也不知道。等郡主進了門,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
李泰覺得臉上的熱氣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李謙說起成親的事宜來:“既然房夫人定了日子,你立刻派個人去給我爹報個信。再就是迎接的時候,媒人要不要跟過來?如果媒人跟過來,只怕這個時候就要啟程了,金大人事務(wù)繁忙,不可能在大同久留,到時候怎么辦,還要請我爹親自去和金大人、李大人商量。全福人我聽說請的是李大人的夫人,李夫人那邊,也要催人去請了……”
姜家請的媒人是齊勝和大同知府趙熙。
李家請的媒人是太原總兵金海濤和太原知府李奎。
太原總兵金海濤還調(diào)侃地問李長青要不要把祝詞事先寫好:“我可不像李大人是文人,張口就來”
按禮,迎接的時候兩家的媒人都應(yīng)該到場。
可姜憲是從大同發(fā)嫁,路上就要走四、五天,時間太長,講究些的會請了全福人過來幫著迎親,媒人在城門口迎接就行。隨意些的全福人在城門口迎接,媒人在大門口迎接就行。
李謙不愿意姜憲受一點點委屈,言下之意是讓他想辦法讓媒人隨著迎親的隊伍來大同迎娶新娘。
李泰會意,和李謙商量著其中的細節(jié)。
冰河進來稟道:“大爺,孫六爺過來了�!�
李泰聞言不由皺眉,道:“他來干什么?”
當(dāng)初孫世鼎和李長青結(jié)拜的時候排行第六,李家的人都稱孫世鼎為六爺。當(dāng)初李謙去孫家拜訪時,孫世鼎矢口不提當(dāng)初李家放在他那里的人事,李謙知道兩家已是道不同不為謀,亦沒有勉強,客客氣氣地婉拒了孫家的酒席就打道回府了。
如今孫世鼎卻找上門來……
李謙笑道:“可能是聽到了什么消息吧!他現(xiàn)在是典型的商人,無利不起早嘛!”
“那就別見!”李泰道,眉宇間閃過一絲狠戾。
李謙莞爾。
別看李泰瘦瘦凈凈的,在他投靠李長青之前,是個殺豬的,所以脾氣不怎么好,可接待和李家來往的那些草莽卻正好。
“那倒不必!”李謙不慍不火地笑道,“沒有孫世鼎,還有陳世鼎,吳世鼎。知道他是個什么人就成了。不必動怒。這樣的人不值得�!�
冰河聞言語氣很是不屑地插嘴道:“他說他在渾源辦事,聽說大爺要成親了,特趕過來恭賀大爺?shù)摹!?br />
李泰冷笑。
李謙面色如常地對李泰道:“他就是隔壁的鄰居過來道聲賀,我也要請他喝杯茶。你不用擔(dān)心,我心里有數(shù)!”然后吩咐冰河:“請他去花廳里奉茶,不可怠慢了客人�!�
李泰不再說什么,躬身行禮,退下去安排人給太原送信。
冰河則鼓著腮幫子出了廳堂。
李謙去花廳見了孫世鼎。
孫世鼎身材魁梧,肥頭大耳,一雙不大的眼睛犀利鋒銳,精明外露。在占山為王之前,他是個賣草席的。如今穿上了綾羅綢緞,看上去也不像個鄉(xiāng)紳。
他看見李謙笑得像尊彌勒佛:“世侄!恭喜恭喜��!你可比你爹和世叔強多了,你爹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娘,我也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嬸嬸,你卻娶了個郡主。厲害!厲害!世叔真是佩服!”
李謙的外祖父是個落第的秀才,孫世鼎的岳父是個地主。
“世叔過獎了!”李謙謙和地笑道,“不過是運氣好,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太后娘娘幫著做了這個冰人�!�
這是李謙對外的說法,就是李長青那邊,也瞞著。
李長青雖然困惑,可沒有見到李謙,也只能把那些困惑埋在心里。
孫世鼎卻沒有起疑。
照他看來,嘉南郡主身份顯赫,如果沒有曹太后做主,根本不可能嫁給李謙。
他大手一招,隨身的小廝忙遞上了禮單若干張。
“世侄,世叔來得匆忙,準備了些薄禮送給郡主。”孫家鼎笑得那個殷勤,“還請世侄幫著轉(zhuǎn)交給郡主。等到你們成親的那天,世叔一定帶著你瀏延哥和你嬸嬸、嫂子、侄兒侄女去喝你的喜酒�!�
娶了姜憲,這些交際場上的變化李謙也預(yù)料到了,他笑著對孫世鼎道:“我和郡主成親之前不能見面,事情繁雜,這禮單倒不好轉(zhuǎn)交。我看您不如直接送到大同總兵府去,如今郡主就在大同總兵府落腳。”
孫世鼎當(dāng)初給了李謙臉色看,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做低伏小的準備,因此也不覺得失望或是憤恨,反而滿臉愧疚地道:“世侄,你是不是還記恨著前些日子世叔給了你臉色看。說起來,世叔也是不得己。你是不知道啊,自你爹走后,那些官衙三天一來五天一來的,不是要好酒好肉地招待,就是說自己今天手氣不好輸了銀子,我的日子漸漸地就有些過不下去了。當(dāng)初你爹留在我手里的那些錢財,也被我花得七七八八了。世侄啊,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世叔實在是,實在是囊中羞澀,拿不出那筆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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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而行###
沒有銀子?
這樣的借口都能說得出口!
臉皮厚到他這樣程度的可不多見。
李謙不由對孫世鼎刮目相看。
“所以我這次知道世侄要成親了,娶得又是嘉南郡主,要用錢的地方肯定很多。我就把家里的幾個鋪面給盤了出去,又向親戚朋友借了點,一共湊了兩萬兩銀子帶過來。”說著,孫世鼎將裝著銀票的小匣子推到了李謙的面前,“雖說這錢對我來說幾乎是闔家家當(dāng)了,可對郡主來說可能也不過是她一年的花粉胭脂錢,但這到底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世侄無論如何也幫我轉(zhuǎn)交給郡主�!�
他之前以為李家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吏,他自己已經(jīng)自立門戶,沒有必要像從前那樣巴結(jié)李家。誰知道轉(zhuǎn)眼間李家就和姜家聯(lián)了姻。他有心和李家交好,知道自己之前把李家給得罪了,這次主動上門,就是準備送銀子的。
只是他之前把話說得太死,矢口否認那些東西是李家讓他保管的,而是狡辯說那些東西是李家送給他的安家費。
這話還回響在耳邊,他一時也不好改口。
只好說這銀子是孝敬郡主的。
所以孫世鼎一口氣帶了兩萬兩銀票過來。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準備一次就把這兩萬兩銀票拿出來的。
他打算先試探試探李謙的口風(fēng),見機行事的。
誰知道李謙卻是軟硬不吃。
孫世鼎只好一咬牙,把銀子全砸了出來。
他就不相信李謙不動心。
不曾想李謙還真就不動心,任他如何說也不愿意收這兩萬兩銀子。
孫世鼎沒有辦法,只好道:“你既然覺得這筆銀子由你轉(zhuǎn)送不好,那我就等世侄媳婦進了門再說�!�
李謙笑著點頭,心里卻道,你不是不想送,而是沒有門路踏進大同總兵府的大門,沒有辦法送吧。
孫世鼎不以為意,這條路走不通又想到另一條路,道:“說起來這次你爹為了你的婚事可是一點沒手軟啊,僅聘禮就有黃金二千兩,白銀五萬兩……你也知道,如今的年成一年不如一年,到處都是打家劫舍的人,錢帛動人心,世侄,怎么護送這批金銀從太原到大同可不是件輕松的事。要不,我借些人手給世侄,幫著世侄運送這批聘禮?”
“多謝孫六爺了�!崩钪t客氣地笑道,“押運聘禮的人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暫時不缺人手,若是哪天忙不過來,再請六爺幫著出面也一樣�!�
李謙稱孫世鼎為“六爺”,而不是“世叔”。
孫世鼎聽得咬牙切齒。
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齒一番。
從前李家是招安的土匪,就像那戴罪立功的小吏一樣,是后娘養(yǎng)的,行事說話都挺不直腰桿,就算是得罪了,李家也不敢和人理直氣壯的理論�?扇缃癫煌�,他們家娶了個郡主媳婦進門,還和朝中最顯赫的鎮(zhèn)國公府聯(lián)了姻,以后就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皇親了,走到哪里別人也不敢怠慢。如果哪天李家想收拾孫家,以孫家的根基,恐怕連個求情的人都沒有。
他只好訕訕然笑道:“世侄,你這也太見外了。想當(dāng)年,我和你爹結(jié)拜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里揣著呢!一眨眼的功夫,你一下長這么大了……”
李謙微笑著聽著,不時地示意屋里服侍的丫鬟給孫世鼎續(xù)茶,就是不接他的話。
孫世鼎喝了一肚子的茶也沒能從李謙這里得到半句話的承諾,反而是跑了幾趟官房之后,在小廝進來稟告說大同總兵府那邊的劉管事奉了房夫人之命,過來傳話。
他只好告辭出府。
李謙去了廳堂。
半路上,李泰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恨恨地道:“大爺,既然那個死胖子來給我們送銀子,不要白不要,你干嘛還要往外推?要我說,就得讓他放放血,把從前吞了李家的銀子給吐出來�!�
李謙笑道:“你沒聽他說,那些東西都是送給郡主的。他雖然只是想借著我成親的機會緩和和李家的關(guān)系,可我還是不想他拿郡主做伐子,壞了郡主的名聲�!�
郡主還沒有嫁到李家來就有了“斂財貪婪”的傳聞,的確是于郡主的名聲不利。
“便宜那個死胖子了!”李泰恨恨地跺腳。
而走出李家位于西街的宅第的孫世鼎,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他由小廝扶著上了馬車,陰惻惻地說了聲“走”。
車夫揚鞭,馬車很快淹沒在西街的人群中。
馬車里傳來孫濟延的聲音:“爹,不順利嗎?”
“何止是不順利!”孫世鼎“呸”了一聲,道,“那小子鹽油不盡,我好話說了一籮筐,他就是不接我們送過去的銀子。”他說著,突然嘆了口氣,“誰知道那小子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去了一趟京城,竟然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睞,娶了嘉南郡主做媳婦。你說,那嘉南郡主不會是有什么暗疾吧?不然就算是聯(lián)姻那也是承恩公娶嘉南郡主啊,怎么就輪到了他?或者那個嘉南郡主是個無鹽?”
“爹!”孫濟延皺眉,道,“就算是有暗疾,就算是個無鹽,李家娶到嘉南郡主就是賺到了,以后山西官場,他可以橫著走了。我之前就告訴過您,您自己吃肉,也要給別人點湯喝。當(dāng)初李謙過來向您要銀子要人的時候,您就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亟o一點,也不至于今天鬧得這么難看了�!�
孫世鼎沒有做聲。
孫濟延知道孫世鼎后悔了。
他只好道:“爹,你以后遇到李家、遇到李謙還是客氣點。李謙既然不愿意接我們的銀子,那我們就給他送去太原好了!他馬上要成親了,我們?nèi)ビ懕簿坪�,他總不能把我們給趕出來吧!而且那天凡是山西官場上略有點頭臉的人恐怕都會到場,只要李謙能當(dāng)著那些人喊您一聲世叔……”他想到剛才李謙對自己父親的態(tài)度,頓了頓,道,“就算李謙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不愿意喊您一聲‘世叔’,他不是還有兩個弟弟嗎?只要他們能喊您一聲‘世叔’,以后再遇到吳大人,何愁攀扯不上去。
“我最少也能弄個僉事當(dāng)當(dāng)。
“等郡主嫁了進來,您再想辦法把我媳婦領(lǐng)去給何夫人磕個頭,和郡主搭上話……我就不相信了,我們在他們面前做低伏小,還軟化不了一個李謙!”
吳大人是山西按察使,孫濟延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兒子若是能因此而升遷,別說是做低伏小了,就是跪舔他也愿意。
從前他跟著李長青的時候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孫世鼎聽得連連點頭,拍著胸脯道:“兒子,你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李謙尊我一聲‘世叔’最好,他不認我,我自有辦法讓李謙的兩個弟弟當(dāng)著賓客的面尊我一聲‘世叔’,幫你把這個梯子扶穩(wěn)了。”
父子決定直赴太原。
李謙則和劉冬月在廳堂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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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強硬###
“齊大人說,姑爺把銀子湊齊就行了。
?·?到時候他會派手下的副將方拔臘穿上短褐,負責(zé)把銀子運過來�!眲⒍码m然是來傳話的,可他莫名的就覺得這話說得不妥貼,覺得李謙未必喜歡聽到這樣的話,他的聲音因此帶著幾分猶豫不決,“讓姑爺不必擔(dān)心人手不足,多留些人在太原準備婚禮就是了。等到送嫁的那天,方拔臘他們會喬裝成挑夫,把郡主的嫁妝送到太原去的。”
這分明是覺得李家沒有能力保護這批財產(chǎn)。
李泰微微蹙眉。
謝元希則看了李謙一眼。
李謙笑道:“一事不煩二主。那就還請你跑一趟總兵府,就說送聘禮和接嫁妝的人李家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多謝齊大人關(guān)心。難得這次小國公爺也在大同,又有喜酒喝,還是讓方將軍他們好好地陪著小國公爺,痛快地喝頓酒好了�!�
委婉地拒絕了。
劉冬月心里直流眼淚。
齊大人的原話可不是這么說的。
當(dāng)時齊大人朝著齊夫人吼著什么“連自己老婆的陪嫁都護不住,要他干什么?嘉南還有什么必要嫁過去”,把齊夫人嚇壞了,差點上前去捂了齊大人的嘴,最后還是房夫人左說右說,齊大人才服了軟,讓他來給李謙帶信。
他見到李謙之后,好不容易把齊大人的話說得委婉大方得體,誰知道卻被李大人綿里藏針般地拒絕了。
等會他回去,還得想辦法把李謙的話編柔和了。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劉冬月耷拉著腦袋回去了。
李泰為李謙擔(dān)心,道:“齊大人也是好心,你這樣回了他,他會不會生氣�。℃�(zhèn)國公讓嘉南郡主從大同總兵府出閣,可見齊大人不僅僅是救了鎮(zhèn)國公一命,兩人的私交還非常的好,你到今天還沒有正式拜見鎮(zhèn)國公和太皇太后,要是他在兩位面前抹黑你可就麻煩了!”
李謙覺得身邊的人自從知道他即將娶個郡主回來,就開始患得患失,原本很簡單的事也變得復(fù)雜起來。
“你多慮了!”他道,“鎮(zhèn)國公在京城的勛貴間是有名的通情達理,寬厚溫和,喜歡提攜小輩。齊大人也不是那搬弄口舌是非之人。何況山西這么亂,我們想在山西站穩(wěn)腳跟,九邊素來不管各州縣的治安,我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練練手,看看誰不長眼睛闖上來�!�
李謙說著話,原本俊朗的五官越發(fā)的分明,帶著幾份笑意的目光迸射出清冷的光芒,仿佛一把出鞘的劍,寒光逼人。
李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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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盡管劉冬月的話說的婉轉(zhuǎn)而謙和,齊勝還是從中聽出了李謙的冷傲。
他不由贊道:“這才是姜家姑爺該有的氣度!”
劉冬月松了口氣,忙問:“那方將軍……”
“那就如你們家大姑爺所愿,讓他好好地陪著世子爺喝頓酒!”齊勝豪爽地道,“那些劫匪不來則罷,若是敢來,我這里正愁快過年了,少幾個人頭邀功呢!”
劉冬月放下心來,去見姜憲,把這件事細細地跟姜憲說了一遍。
姜憲從來不曾擔(dān)心過李謙會走麥城,送走了劉冬月,給李謙送給她的黃鸝鳥喂食。
香兒跑進來告訴她:“宣府總兵馬向遠到了。”
七姑的身手不用說,香兒和墜兒也比一般的婢女機靈,百結(jié)和情客來了之后,她把兩人安排在門口當(dāng)值,專事通稟之事。一來可以鍛煉兩人的眼力,二來可以攔住她不喜歡見的客人,還可以順道四處走走,探聽點消息。
正是應(yīng)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馬向遠這個人在姜憲的心目中比較特殊。
她可憐他被方氏的弟弟陷害,失去了妻兒。又恨他投靠了韃子,于千萬黎民百姓的生死于不顧,最后被李謙使了個離間計,被韃子的可汗布日固德斬了首級掛在旗桿上,尸身則丟到了沙漠里被鷹吃了,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還好這一世方氏沒能被封為“奉圣夫人”,方氏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挖土吃。
姜憲問香兒:“知道他來干什么嗎?”
香兒道:“說是聽說您從這里出閣,特意前來恭賀的。還埋怨前幾天他讓人給齊大人送邸報的時候齊大人都沒有跟他說一聲,嚷著讓齊大人請他喝酒呢!”
姜憲想了想,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香兒笑道:“他還帶了一個師軍幾個護衛(wèi)�!�
按理,這種場合他應(yīng)該帶楊文英來才是……可見楊文英和馬向遠的關(guān)系并不好!
姜憲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心不在焉地喂著鳥兒,惹得鳥兒撲棱撲棱地直叫,聲音清脆婉轉(zhuǎn)如琴。
她不禁失笑。
她已經(jīng)為李謙指明了方向,至于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做不做,那就是李謙的事了。
因為她的出現(xiàn),曹太后活了下去。
誰又保證李謙就沒有受到影響呢?
也許他做個普普通通的男子,和她過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反而會更幸福。
姜憲逗著鳥叫。
沒兩天就進入了五月,山西官場都已經(jīng)知道李長青曾經(jīng)在宮中做過侍衛(wèi)的長子李謙得了曹太后的青睞,由她做主,將嘉南郡主許配給了李謙。
大同總兵府每天人來人往,道賀的人川流不息。就是姜律也大呼受不了,躲到了內(nèi)宅陪著房夫人。
姜憲仗著自己是即將出閣的小姑娘,就更不會去應(yīng)酬那些客人了。
可憐了齊夫人和齊單、齊雙,忙得團團轉(zhuǎn),房夫人還有心情拉著孟芳苓、白愫和姜憲打葉子牌。
房夫人惦記著去接聘禮的李謙:“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有沒有遇到劫匪?這兩天都沒有音訊,我這心里慌得厲害!”
萬一要是因為這聘禮李謙出了什么事讓姜憲怎么過?
她想到了安定公主的死。
忙派了個小廝去門口等:“……沒有大姑爺?shù)南�,你就等著去掃后院去吧!�?br />
小廝松了口氣,去了外院探聽李謙的消息。
到了晚上,他歡歡喜喜地來給房夫人報信:“夫人,李大人他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房夫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不由又好奇起來,道:“那李大人他們路上遇到劫匪了沒有?”
“當(dāng)然遇到了�!毙P眉飛色舞地道,“聽說那些劫匪個個兇神惡煞似的,可遇到了李家的那些護衛(wèi),一個都沒有逃脫,全被李家的護衛(wèi)給殺了。從太原到大同的驛路上都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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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立威###
“胡說八道!”房夫人喝斥那小廝道,“什么血流成河?不過是幾個毛賊罷了,不
?·?那些流言蜚語就是這樣傳出來的。”
小廝好心卻惹了教訓(xùn),臉色大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頭認錯。
房夫人這才面色微霽。
姜憲出閣是喜事,沾了殺戮,就不吉利了……
房夫人教訓(xùn)了那小廝幾句,這才放他走。
可這件事到底在房夫人心里留下了印跡。
她悄悄地找了姜律來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家不會是真的見了血吧?”
“那怎么可能!”姜律一反之前提起李謙就橫眉豎目的態(tài)度,笑道:“娘,這流言蜚語是怎么一回事?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嗎?那年燈會,爹在路上遇到了十六嬸,就讓隨從送了十六嬸一截路,結(jié)果沒幾天京里就傳出爹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的消息,又過了幾天,傳出爹在外面有個私生子……那么大一筆聘禮,不僅是山西,就是隔壁河南、陜西的黑白兩道都被驚動了,打這筆銀子主意的就更多了,李家肯定要殺雞給猴看,處置了幾個不長眼的,就被人傳成殺人如麻,您想想,九邊素來是重鎮(zhèn),衛(wèi)所林立,哪有什么劫匪?就算李家想殺人如麻,那也得有人給他們殺��?何況保寧下嫁是喜事,他們積福還來不及,怎么會輕易殺人?您就放心好了,那都是沒有的事!”
房夫人放下心來。? ?·
姜律笑道:“妹妹出閣,我也給添個箱吧?多的沒有,送她五百兩黃金好了。”
房夫人駭然,道:“你什么時候攢下如此多的一筆私房?這錢你爹知道嗎?你不會在外面打著鎮(zhèn)國公府的旗號作了些什么不妥當(dāng)?shù)氖掳桑俊?br />
姜家雖然富有,兒子養(yǎng)得卻嚴厲。姜律的月例不過五兩銀子。直到他到大同來歷練,才漲到了五十兩銀子,有時候不夠,房夫人還悄悄地塞些體己銀子給兒子,姜律手里幾乎沒有什么私房。
姜律嘿嘿笑,低聲道:“娘,這是爹給我做面子的�!�
房夫人松了口氣。
姜律嚷道:“娘,您不公平。我拿五百兩黃金您就懷疑我在外面打著鎮(zhèn)國公府的旗號勒索賄賂,我爹私下給了我五百兩黃金您怎么不問他有多少私房錢?小心爹真的在外面養(yǎng)外室……”
“你這混賬東西!”房夫人佯作兇狠地揚手要打兒子,“有你這樣編排你爹的嗎?你爹是一家之主,人情客往,同僚袍澤,哪里不要應(yīng)酬,手里有點銀子怎么了?這鎮(zhèn)國公府都是他的!”
姜律抱頭鼠竄著跑出了正院。
福升悶著頭笑。
姜律卻面色一正,盯著福升道:“你笑什么笑?”
“我,我沒笑!”福升強忍著,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
?
·
姜律道:“你去幫我把李謙叫過來�!�
福升愕然。
姜律挑眉,眉宇間盛氣凌人:“這混蛋,居然利用這次送聘禮的機會大開殺戒,把個山西綠林攪了個天翻地覆,別人求情都求到我這里來了�!�
福升還是愣愣的。
姜律抬腳就想踹他,想到他才剛剛傷愈,把抬起來的腳就收了回來,道:“李家早早就放出消息去,說聘禮包括黃金二千兩,白銀五萬兩,嘉南的陪嫁更是高達千萬兩白銀,這就好比一碗水倒進了油鍋里,炸得人連個躲得地方都沒有,北地幾省全都知道了。他們家的聘禮還好說,時間緊迫,外省的那些大盜得了消息也來不及趕過來,等到送陪嫁的時候那可就熱鬧了,不弄出個群英會來,也會弄出個滿堂彩。就看有多少人打陪嫁的主意了。別人是恨不得藏著掖著,他倒好,擺出來個打擂臺的姿勢,也不管青紅皂白,誰敢靠近送聘禮的隊伍,一律殺無赦……”
福升憨憨地道:“這不是很好嗎?一次把問題都解決了。以后不要說山西了,就是北六省恐怕沒有不知道我們家姑爺威名的了。”
“好什么好!”姜律恨不得敲開福升那榆木腦袋,“人家還以為李家想借著這次和我們姜家聯(lián)姻的機會立威呢?再說了,他要是殺錯了人怎么辦?滄州威遠鏢局的杜總鏢頭不就想辦法找到我跟前來了嗎?說前幾天威遠鏢局幾個送貨的趟子手壓根不知道那些人是劫匪,以為是尋仇的,所以站在旁邊看了看,卻被李謙當(dāng)成是同伙給一起端了……”
福升撇了撇嘴,道:“難道還讓姑爺一個一個地去辨認不成?這種事不是遇見了就要躲得遠遠的嗎?要是換了我,我也一樣,誰敢靠近就視為同伙一起解決了。一了百了。問來問去的,那些人還以為姑爺怕他們呢!大公子,您是沒有和那些綠林上的人打交道,他們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看菜下飯,不狠狠地敲打一番不知道厲害。反正我覺得姑爺這樣挺好,清清楚楚地把話擱那里,不聽的全都殺了�!�
“嘿!”姜律側(cè)目,“我沒看出來你還挺喜歡那個李謙的?”
福升完全沒有覺察到危險,傻笑道:“我覺得郡主的眼光挺好,與其嫁給靖海侯世子趙嘯,不如嫁給李謙。靖海侯世子高高在上的,覺得和他說不到一塊去!”
“你給我滾!”姜律那一腳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等會你不會說我也高高在上的,和你們說不到一塊去吧!”
福升抱著腿直喊冤枉:“我是覺得我們家姑爺能一口氣把那些人全都給撂倒了,也算是個英雄人物——他把人引來了,好歹自己收拾了,沒有要姜家或是齊家給他善后,總比有個什么事就指望著姜家給他出頭好吧?”
姜律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聽話聽音?我是說他不應(yīng)該殺人嗎?我是說他不應(yīng)該利用姜李兩家聯(lián)姻的事立威!”
福升明白過來,可他還是忍不住要為李謙辯解幾句:“您不是總告訴我,辦事要靈活機變,特別是在戰(zhàn)場上,抓住一個可乘之機就要大膽地嘗試,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李家初到山西,正是要站住腳跟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機會有什么不好的?他們家聘禮豐厚,郡主的陪嫁也不輕,正好讓別人知道我們兩家是如何重視這門親事的,這有什么不好的?”
姜律拂袖而去。
福升有點傻眼。
他還從來沒有把大公子氣成這樣過!
福升在心里直嘀咕。
他到底要不要請了姑爺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