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情客笑道:“周夫人剛到陜西不過兩、三天,收拾好行李第一件事就是來拜訪您,周大人的幾個孩子也都跟了過來。聽人說,周夫人這次來就不走了,家里的事也都安排好了,以后會帶著孩子隨周大人在任上,孩子也的學業(yè)也可以得到周大人的指點。”
這周夫人倒是個通透人。
姜憲收下了她的拜帖,沒幾日,在家里接待了周夫人。
周夫人頭發(fā)已經(jīng)半白,看上去比周照最少也要大十歲,但實際上兩人差不多的歲數(shù)。她鄉(xiāng)村婦人的普通打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非常的精神,讓人沒辦法把她當普通的婦人看待。
畢竟比姜憲年長,姜憲還是非常的客氣地請周夫人坐下喝茶。
周夫人笑著和姜憲寒暄起來。
以姜憲的眼光看來,很多一品誥命夫人都沒有這位周夫人會說話。
難怪周大人把幾個孩子都交給周夫人教養(yǎng)。
姜憲暗暗點頭。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說是柳籬突然來了西安。
柳籬是李長青的心腹幕僚,突然過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姜憲向周夫人告罪,準備去看看柳籬有什么事。
周夫人只好起身告辭。
姜憲送了周夫人出門。
在大門口的轎廳,她們遇到柳籬。
周夫人回避到了一旁的小廳。
柳籬低聲對姜憲道:“總兵大人在太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有些擔心大少爺,寫了封信讓我親自交給大少爺。我半路上得知郡主這邊養(yǎng)了幾只鴿子,事急從權(quán),冒昧地來找郡主借鴿子,想把信早點送到李大人手里�!�
應該是商量邵家的事怎么辦!
姜憲直接讓人領著柳籬去見邱晌,自己則回過頭來送周夫人。
周人卻望著柳籬的背影道:“這位是?”
按理,周大人和李謙并不是一個陣營的生死之交,周夫人就不能問這樣的話。何況周夫人是個看去十分精明能干的人,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才對。
姜憲的臉微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地道:“這位是我公公的幕僚。”
幕僚有很多種,有一些還專為主家處理一些主家不方便處理的事務。
她這么回答,于理于情周夫人都不應該再問下去了�?芍芊蛉藚s一反留給姜憲的印象,她不僅問了,還繼續(xù)追問道:“這位先生真的姓柳嗎?郡主知道他是哪里人士嗎?在李總兵身邊有多久了?平時都幫李大人做些什么事?”
姜憲決定不用給這位周夫人面子,冷冷地道:“我只是李家的兒媳婦,這些男人的事,我不太清楚�!�
她的怒意表現(xiàn)的如此明顯,照理周夫人應該給她道個歉才是。周夫人卻只是“哦”了一聲,就有些神色恍惚地走了。
姜憲望著柳籬離開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叮囑情客,讓人跟著周夫人。
情客很快就來回話,說周夫人并沒有打道回府,而是把馬車停在了李府對面的街角:“一撩馬車的簾子就可以看見我們家的大門�!�
難道柳籬和周夫人是舊識?
姜憲對柳籬也不了解。
她沉吟道:“你幫我查查柳籬是個什么來歷?然后把周夫人這件事告訴柳籬。派人跟著柳籬,看看他接下來會做什么?”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大家都上班了,加更也要恢復正常了。從明天開始,繼續(xù)給靈獸蛋加更哦~
oo~
※
###第六百六十五章
熟人###
情客的話回得挺快。
“柳先生據(jù)說是江南人,老爺去福建的第二年的春天,家里需要一個賬房先生,柳先生就來應聘了。老爺看柳先生雖然沒有功名,說話行事卻頗有章法,像是世家子弟,就把柳先生留了下來。后來見柳先生一年四季就那兩套衣裳換來換去,才知道柳太太長年臥病在床,就算是柳先生自己給柳太太自己瞧病,可這藥材得花錢買吧?柳先生賺的銀子都給柳太太買藥了。老爺就給柳先生漲了一倍的工錢。柳先生也不推辭,謝過老爺之后就安安心心地拿著這份工錢,旁邊有嚼舌根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倒讓老爺更是看重了。后來靖安侯府不是寫折子要朝廷允許他們建水軍嗎?曹太后就送了密折過來,讓老爺說說福建的局勢。
“這些事不管是高先生和老爺心里都有數(shù),只是不知道怎樣下筆才能讓曹太后滿意又不至于把李家繞進去。
“兩人商量了幾天也沒有商量出個萬全之計。
“柳先生突然毛遂自薦,說他可以幫著老爺寫折子。
“高先生聽了就有些不高興�?衫蠣斈莻時候已經(jīng)束手無策了,加之覺得柳先生這個人挺不錯的,就試著讓柳先生寫了。
“誰知道柳先生做得一手好文章,不僅老爺,就是高先生也看了拍案稱‘好’。后來老爺就把柳先生調(diào)到了書房,給了柳先生客卿的位置,幫著老爺處理和朝廷來往奏折,又給柳先生漲了月例。柳先生就一直跟著老爺?shù)搅私�,干到了今天。�?br />
這應該是李家內(nèi)部的說法。
但能打聽到柳籬是為什么得了李長青的重用,還是用了點心的。
李長青給柳籬銀子他就收下,頗有些倨傲的文人作派,大抵是覺得自己值這么銀子,所以能坦然接受。
姜憲皺著眉頭道:“知道他是江南哪里的人嗎?”
“一說是淞江,一說是金華�!鼻榭偷纳裆灿行┠�,道,“具體是哪里的,好像誰也說不清。”
去淞江和金華打聽太浪費精力,而且一個柳籬還不值得這樣去。
姜憲道:“那柳先生聽到周夫人的事有什么反應?”
情客仔細地回憶地道:“是我去說的,可柳先生……只說自己知道了,還讓我謝謝郡主。其他的,倒和平日里沒有什么兩樣……”
她們正說著,有小丫鬟隔著簾子通稟,說柳籬求見。
姜憲不由挑了挑眉,雙目一亮地坐直了身子,連聲道著“請他進來”。
情客見機地只留了平時兩個頗為機敏的丫鬟在屋里服侍,親自去請了柳先生進來。
之前姜憲不是沒有見過柳籬,可今天的柳籬,卻讓她覺得與平時有些不同。
柳籬相貌平常,看上去寬厚謙遜,卻有著文士特有明哲保身的疏離,可今天的柳籬,依舊是原來的那個相貌,依舊是原來那身半新不舊的衣衫,身上卻突然多了一股銳氣,仿佛沒入了鞘的劍,雖然劍鞘尋常,你卻知道,一旦劍出鞘,就能傷人似的。
這不可能在一個沒有功名的人的身上出現(xiàn)。
難怪李長青會覺得他是世家子弟。
柳籬的身份,很有問題。
姜憲第一個反應是懷疑柳籬是朝廷派到李長青身邊監(jiān)視李長青的。轉(zhuǎn)念一想,孝宗皇帝在的時候還有可能,王朝交到了趙翌手中,他能保住自己的皇位有始有終就不錯了,哪里還有力氣去謀劃這些。
第二個念頭就是后悔沒有把七姑叫進來服侍。
若是這柳籬有問題,七姑好歹可以幫她擋一下,讓她有時間叫人。
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她只好定下心神笑著請柳籬坐下,溫聲地問他來干什么。
柳籬越發(fā)顯得落落大方,不亢不卑了。
他笑著坐在了姜憲的下首,道:“若是我沒有猜錯,周夫人可能是我的表姐�!�
姜憲不由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怎么就忘先去查查周夫人。
她佯裝出驚訝的樣子,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柳籬顯然來之前已經(jīng)想好,坦然地笑道:“我是淞江人士。家中出過幾任侍郎知府,在淞江也算是小有名氣。周夫人應該是人我大表姑的女兒,嫁到了江西一戶姓周的人家。因是二十年前的事,我都忘了。沒想到周夫人還記得。實不相瞞,我雖姓柳,卻叫柳岸,字橋隱二十五年前,柳家受呂良案的連累,家道中落。拙荊娘家姓王,與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因呂良之案生分,長輩們從來不再來往,更不要說結(jié)親了。岳家要將拙荊許配他人,我家長輩又不愿意出面幫我求娶,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私奔離家,這才隱姓埋名,四海為家的。倒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還請郡主明查�!�
呂良案?
柳家?
姜憲想了半晌,才些不確定地道:“是不是那年江南河道的貪墨案?”
柳籬訝然地望著姜憲。
姜憲對這個有點印象。是之后好像是有別的案子牽扯到這個案子,查出來當年是冤案來著。但時間已久,當年的苦主也找不到人,雖說案子查出來了,可也沒有昭雪的必要,事情好像就這樣過去了。
柳籬憤然地道:“呂大人祖上是巨賈,家道富裕,又怎么會貪那區(qū)區(qū)三千兩銀子?之所以事情燒到他身上,不過是江南幾個家族之爭罷了。我們柳家在雖是耕讀之家,可以江南卻也只是略有家資,只因我祖父與呂大人私交甚篤,他們怕我祖父為呂大人奔走,這才把我家也給拖下水的。可恨我當時出外游學去了,得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已乏天無力,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姜憲的眉頭又蹙到了一塊。
江南朋黨,到了她執(zhí)政的后期已成頑痼,對朝堂政事影響頗深。要不是有李謙這個殺器虎視眈眈地坐在旁邊盯著,那些所謂的江南大家早就把執(zhí)江南,不聽她的指令了。
“這么說來,你也不是個沒有功名的落魄文士了?”她望著柳籬,慢慢地道。
柳籬面上一熱,低聲道:“我是丁酉年舉人�!�
姜憲愕然。
丁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
姜憲道:“你今年貴庚?”
柳籬連道“不敢”,道:“今年三十有七。”
也就是說,他考上舉人的那一年才十九歲。
正是前途一片錦繡的之時。
卻為了自幼青梅竹馬的太太,放棄了功名利祿。
江南人最看重的不就是讀書人嗎?
柳家既然落魄了,更應該珍惜柳籬這樣的子弟才是,怎么就讓柳籬走到了要離家的境地?
※
親們,給雅雅典娜的靈獸蛋加更!
ps:上一章完全不知道哪個敏|感語被屏了~
~~~~~~~~
※
###第六百六十六章
來歷###
柳籬的話到底可信不可信,姜憲一時間還有很多的疑問。柳籬自然看得出來。
他沉吟道:“我家中有兄弟三個,我行二,家里還有支應門庭的長兄和承歡膝下的幼弟,不然也不敢離家這么多年了。至于舉業(yè)……不知道郡主聽說過江南涇陽書院沒有?”
姜憲怎么可能沒有聽說過。
江南的涇陽書院位于錢塘江邊,是由因曹太后攝政而被迫致仕的吏部侍郎顧勛開辦的書院。因講學的時候喜歡議政而漸漸聲名遠播,吸引了很多讀書人去聽課,成為了當朝最負盛名的書院,得到了很多江南籍官吏的認同。前世,朝政*,姜憲想整頓吏治,涇陽書院的人幾次插手朝廷政令,弄得姜憲非常頭痛,差點殺了顧勛。
她聞言心頭不由一陣煩躁,道:“你的事與涇陽書院有什么關系?是呂良案涉及到其中了嗎?”
“也算吧!”柳籬沉默了片刻,道,“涇陽書院最開始是由顧家主辦的,后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教習的先生就滿足不了涇陽書院的需求了。顧老先生就出面邀請江南世代詩書禮儀傳家的、曾經(jīng)做過朝廷命官后退仕在家的人出任涇陽書院的講習。這其中無錫劉家、淞江王家、金華陳家不僅有族人在涇陽書院任教習,還大量出資,資助顧家開辦涇陽書院�?梢哉f,涇陽書院有今天,全靠了這四家。江南士子,也以這四家馬首是瞻,漸漸壓制住了臨安左家和昆山吳家……”
“等等!”聽到這里,姜憲打斷了柳籬的話,道,“臨安左家,是不是左以明家?還有這個昆山吳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籬耐心地道:“臨安左家正是左大人那一支。他們家和昆山吳家從前是江南出官宦子弟最多的人家,江南讀書人隱隱以他們和無錫顧家、淞江王家為首。后來顧家開辦涇陽書院,吳家子弟是都在朝中做官,無人能出任教習,臨安左家卻是婉言拒絕了邀請,這兩家就慢慢被無錫劉家和金華陳家代替了。不過,隨著左以明任職督察院,這樣的局面應該會有所變化。畢竟這兩年不管是顧家也好,劉家也好,都沒有子弟任三品以上的大員了。”
姜憲從前就覺得左以明頗為滑頭,現(xiàn)在看來,左家是明哲保身,不愿意參與到這些事中來。
她微微頷首。
柳籬就繼續(xù)道:“拙荊出身淞江王家,是家中的小女兒。我少年時不懂事,頗為氣盛,做了不少魯莽之事,所以家岳才會看不上。而我當初和拙荊私奔,也沒有想過從此不回去。只是后來我太太跟著我餐風露宿壞了身子骨,我們手上的細軟都用完了,正巧李總兵招賬房,錢財開得十分大方,我這才決定去應聘,準備度過了一時的難關就繼續(xù)南行,打算出海去看看。不曾想之后的局勢越來越亂,倭寇竟然敢上岸燒殺搶掠了,就連江南等地也沒能幸免,回去已經(jīng)變得非常不安全,我只好繼續(xù)留了下來。沒想到李總兵為人豪爽,待人真誠,我不過是幫著他解決了一點小事,他卻以國士待我……”
讓他不好意思就這樣丟下李家的事一走了之!
姜憲猜道,問他:“那你還準備回去嗎?”
“可能不會回去了!”柳籬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低落,“我父母早些年已經(jīng)去世,家中由大哥當家。大哥是個老實忠厚之人,書讀到秀才就沒有繼續(xù)讀下去,如今經(jīng)營著家中的產(chǎn)業(yè)。小弟雖有幾分聰明,卻只讀到了舉人,一心一意地想考個進士,這些年來都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不要說摻和到?jīng)荜枙旱氖吕锶チ恕H兆佣歼^得頗為安穩(wěn)。拙荊一開始還身體不太好,這些年在李家養(yǎng)著,不僅身體好了,前幾年還給我生了一兒一女。如今闔家平安,也就不去折騰了。”
說到這里,他語氣微頓,遲疑道:“郡主,我雖隱姓埋名,卻從來不曾傷害過李家的利益。若是郡主覺得不妥當,我回去后就向李總兵請辭,還請郡主大慈大悲,放我們一家南去。我可以立下毒誓,絕不會把李府的事告訴別人的。至于老爺這次讓我來,是寫了封信告訴李大人,他老人家在上山之前曾經(jīng)有過一個生死之交,如今在甘州那邊販馬,若是李大人有什么事不方面出面的,可以請了李總兵的這位老朋友出面。李總兵這些年來敬我如同先生,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的著急,我不想辜負他,能不能等我把這件事辦完了再走??”
姜憲聽著不由嘴角微撇,似笑非笑地道:“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柳籬沉默了。
如果是其他女人當然有這個可能。但他遇到的是嘉南郡主,是那個一言不合連朝廷命官都敢殺的人,更何況像他這樣的螻蟻?
他沒有求饒也沒有求情,而是凝聲道:“郡主,我一對兒女年紀尚幼,什么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派人把兩個孩子送回淞江去?”
柳籬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不由流露出些許譏嘲來。
斬草除根。
誰會把與自己結(jié)仇的人送走,等人長大之后再平白生出變數(shù)來。
姜憲聽著忍不住又挑了挑眉,道:“那你夫人呢?”
“我們自是生同衾,死同穴。”柳籬不以為意地道,“我們離開淞江的時候就曾約定,再也不分開�!�
“就是子女也不管了嗎?”姜憲撇了撇嘴。
柳籬正色地道:“正是想給子女留一條活路,所以我們夫妻才應該一道走�!�
孩子不懂事,這恩怨有可能就到此為止了。若不然他妻子失去了他肯定會心存怨懟,如果告訴了孩子,只會讓孩子也心生仇恨,打破他們平靜普通的日子。
姜憲笑道:“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怕什么?你就留下來幫我公公吧!李家的事也很多,得有個像你這樣的明白人。至于你的家事,只要不影響到李家,我就權(quán)當不知道了。”
柳籬非常的意外。
他睜大了眼睛瞪姜憲半晌才回過神來,面露赧色地向姜憲道歉。
姜憲道:“既然話都說開了,周夫人那里,還是你自己去把人打發(fā)了吧。免得她還以為李家虧待了你�!�
誰知道柳籬思忖了片刻卻道:“我就不去見周夫人了。她若是知道是我,只會再生波折。就讓她當我們都不在了吧?煩請郡主等會派人送我出城,我不想和周夫人碰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不是當事人,又怎么知道彼此之間的恩怨!
柳籬只要一日是李家的人,她就會護著他一日。
姜憲應“好”,叫來了情客。
※
親們,今天的更新!
ps:這個是個很重要的伏筆,所以大家還是耐著性子看一眼完事吧!
oo~
※
###第六百六十七章
當年###
柳籬默默地給姜憲行了個禮,就隨著情客退了下去。
情客送走了客人,回到屋里給姜憲回稟,姜憲卻還像她走的時候一樣坐在那里支著肘發(fā)呆。
她不由朝屋里服侍的兩個小丫鬟望去。
兩個小丫鬟都做出不解的神情。
情客只好問姜憲:“郡主,您這是怎么了?”
“沒事!”姜憲回過神來。
前世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柳籬的大名。
柳籬最后是大隱于市了還是回了松江呢?
雖有前世的經(jīng)驗教訓,可今生她走了另一條道,遇到的人和事也不一樣了,可見若是這日子要過好了,還是得好生經(jīng)營。
她問:“柳先生走了?”
情客笑盈盈地點頭。
姜憲道:“估計是我公公聽說了邵家的事,特意叮囑大人不如以夷制夷�!�
殊不知李謙早就開始用黑|道的手段和邵家過招了。
這樣的事情客是不敢言論的。
她站在一邊只是笑。
姜憲就又問:“周夫人的馬車走了嗎?”
“沒有!”情客道,“云管事派人盯著呢!”
云林做事姜憲放心,遂沒有再問。
過了幾天,周夫人神色憔悴,居然來拜訪姜憲,告訴她:“我有個表弟,自幼聰慧過人,三歲啟蒙,八歲就開始讀。家中的舅父欣喜若狂,把振興家業(yè)的責任都交給了我這個表弟。
“我們在江南的住得近,讀書人家又多有來往,因此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都些親戚關系。像我,就因為娘家祖父曾經(jīng)和婆家祖父是同僚,從江南嫁到江西。
“我這表弟,也有個從小就認識表妹,是松江王家的姑娘。
“二十五年前,我舅舅家因呂良案與松江王家結(jié)了仇怨,松江王家心思歹毒,就打起了我這表弟的主意。做了個圈套,想削了他的功名。不知道怎地,這件事被王家姑娘知道了,就悄悄地給我這表弟遞了個信。我這表弟那時年輕氣勝,是個不服軟的,不僅躲了過去,還將計就計,將王家那個出面設局的子弟給誆了進去,讓王家的那個子弟革了功名。結(jié)果這件事被王家的人查了出來,把王家姑娘關了起來,還準備將王家姑娘遠嫁到閔南去�!�
說到這里,周夫人不由地嘆了口氣。
“我那個表弟是個倔的,誰知道王家姑娘更倔。得了消息之后,就毒了服。雖然被丫鬟們及時發(fā)現(xiàn)救了回來,可從此以后就傷了身子骨。
“我那表弟這時才知道那王家姑娘也心悅他。
“可兩家的關系鬧成了這樣,結(jié)親是不可能的了。他就悄悄去求了王家姑娘的母親,將王家姑娘從家里救了出來,遠走他鄉(xiāng)。
“這事說起來,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母親是長女,自幼喪母,兩個舅舅都是我母親照顧長大,待我這表弟如同親生。自我這表弟離家,家姑就擔心不已,每每想起就淚眼水不止,如今更是哭壞了眼睛。我來陜西的時候,家母還曾讓家中的小侄女寫信給我,讓我留意我那表弟的行蹤,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她說完,起身給姜憲行了個福禮,正色地道:“郡主,您走的地方多,見識的人也多。還請郡主幫我看著點。若是遇到和我這表弟差不多際遇的人,還請轉(zhuǎn)告他一聲。如今王家勢大,我們都知道他是怕給家里惹禍,不敢讓他歸家。可這么多年他都沒有音訊,家中的長輩都很牽掛,還請他悄悄地給家里的個平安。若是在外面過得不如意,也要跟家里說一聲,別的事沒有辦法,錢財上卻可以救濟一二�!�
周夫人說著,姜憲還沒怎么樣,周夫人自己卻先落下淚來。
姜憲只好讓小丫鬟打了水進來給周夫人重新梳洗,并道:“夫人放心,我若是遇到這樣的人,一定會轉(zhuǎn)達。”可她心里卻嘀咕:柳籬既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經(jīng)去世了,可見和家里還是有聯(lián)系。若周夫人的母親真的那么關心柳籬,柳籬怎么會對他們家隱瞞行蹤�?磥磉@其中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過,周夫人提到的“王家如今勢大”的話卻被姜憲聽到了心里。
她故作不知地問道:“夫人說起那王家,我看頗有些忌憚的意思,若非這王家有人在朝中入閣拜相不成?”
周夫人猶豫了片刻,道:“王家早些年也是出過閣老的人家。不過近幾年他們家文曲星不顯,這一輩只出了一個進士,如今在刑部任給事中。只是這世間的事不是入閣拜相就行了的。強龍不壓地頭蛇。王家世居松江,幾百年下來,成了這里的著姓望族,父母官去了都要拜訪一番,因而在松江獨樹一幟。這些年來又一直支持著當朝最大的書院——涇陽書院辦學,在士林中的威望更高了,誰又愿意為了個落沒的周家去得罪王家呢?更何況,因為我表弟和王家姑娘的事,王家視為奇恥大辱,對外說是王家姑娘暴病身亡了,實際上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想找周家的麻煩。若是不我父親一直幫襯著,周家哪里還能安生的過日子……”
姜憲聞言好奇地道:“夫人娘家姓什么?”
周夫人驕傲地道:“我娘家姓吳,世居昆山�!�
昆山吳家。
不過好像也沒落了。
所以才保不住周家?
柳籬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給吳家報平安,還是覺得自己不出面,吳家會因為他的失蹤心生愧疚,更好地保護他的兩個兄弟?
這些念頭在姜憲的腦海一閃而過。
她道:“夫人的囑托我知道,我會放在心上的�!�
這就是要結(jié)束話題的意思。
周夫人欲言又止,目光碰上姜憲看似帶笑卻目光清冷的面孔,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客套了一番,起身告辭了。
姜憲讓人飛鴿傳書給柳籬,由柳籬自己決定怎么辦。
正好也試試這飛鴿靈不靈。
可等到飛鴿回信,已是一個多月后的事了。據(jù)說是因為飛鴿到了,柳籬還沒有到。姜憲安排的養(yǎng)鴿人沒辦法給她回信。
姜憲知道后哈哈直笑。
但周夫人從此就把姜憲當成了自己人似的,應酬的場合非常的照顧姜憲,把姜憲當成自家的侄女一般,惹得陜西的那些官太太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私下里議論周夫人好手段,來了沒幾天就知道籠絡姜憲了。
※
親們,給囡囡竹的盟主加更!
OO~
※
###第六百六十八章
隱居###
有人說這,自然就有人說那。
也有人覺得周夫人這樣也太沒有骨氣了,那周大人好歹也是三品的大員,家里的便宜小舅子得罪了姜憲,已經(jīng)把兄妹兩個都送走了,這事也就算是揭過去了,在姜憲面前卑微成這個樣子,這位周夫人也未免太沒有骨氣了。
周夫人聽到這樣的謠言也無心解釋。
那天她看得清楚,分明就是二十年沒有見過面的表弟,和她記憶中的舅舅長得一模一樣,乍眼看到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她舅舅死而復生了。
橋隱為什么不來找她?
明明姜憲已經(jīng)委婉地承認認識他了。
橋隱應該知道她一直在找他才是。
就算他覺得周照是外人,可她如今到了西安,有什么話兩姐弟不能說的?
難道橋隱遇到了什么難言之事?
或者是郡主不愿意隱橋和她相認?
周夫人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偏偏派人盯著李家也沒有再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派了人去打聽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可怎么是好?
周夫人坐立難安。
姜憲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周夫人的殷勤是為什么她知道,卻裝聾作啞,有時候交際應酬遇到周夫人,也只是說些事不關已的瑣事,不過月余,周夫人的神色又憔悴了幾分。
想必是打聽不到柳籬的消息吧?
李長青治家不行,治軍卻是一把好手。
柳籬在李家麾下躲了這么多年都沒被人發(fā)現(xiàn),固然與李家交往的人家有關,與柳籬也應該有關。
姜憲不由地好奇起柳籬來。
她問七姑:“那柳太太是個怎樣的人?”
七姑回憶道:“我進府這么多年,也只見過那柳太太一面。還是有一天去廟里上香,遇到了柳先生,他旁邊跟著個戴帷帽的女人,柳先生介紹說這是他太太。他太太對人到客氣,屈膝給我行了個福禮,卻沒有摘帷帽,溫聲細語地向我問著好,聲音非常的好聽,說話也很文雅,一聽就是知書達理的人家出身的姑娘。站在柳先生身邊,不過比柳先生矮半個頭,身段細條,穿了件深藍色細布褙子,漿洗的干干凈凈的,還鑲了細細的紅色牙邊,身后跟著個十四、五歲的丫鬟,相貌平常,舉手投足間卻很是沉穩(wěn),可見調(diào)|教得不錯�?上磉厸]有帶孩子。柳先生當時說廟會人太多,怕把孩子帶出來被人踩了或是抱了去。我當時還說要去拜訪柳先生。倆人答應得好好的,卻一次也沒有邀請過我。”
姜憲微慍。
七姑如今盡心盡意地服侍她,對她的喜怒哀樂自然也就比旁人都敏銳。見狀忙道:“柳先生和柳太太倒也不是那種倨傲的人,好像就是不擅長交際應酬,不怎么和人來往。不僅是我,就是府里的大管事李泰,柳先生也和他來往的不多。從前伏玉先生住府里的時候,還常請了李管事去喝酒�?闪壬鷱膩矶际亲鐾炅耸戮突丶遗阒f是柳太太身子骨不好。倒不是專門對我一個人這樣�!�
姜憲微微點頭,面色好了不少。
想著柳籬在李家隱居,自然不愿意有人去拜訪他們。不過,柳籬能為柳太太做到這個程度,讓見多了為了利益而夫妻反目的姜憲心中頓生敬重。
她想到周夫人這些天像個沒頭蒼蠅般亂竄,又想到柳籬之前平淡地看待生死的態(tài)度,又讓情客給柳籬去了封信,把周夫人到處找他的事告訴了他,還問他怎么辦好?
柳籬接到信不由長長地“哎”了一聲。
柳太太正坐在書案前寫寫畫畫,印證著中的算術(shù),聞言笑著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秋水明眸般的眼睛,道:“你怎么又唉聲嘆氣的?李大人雖然不怎么聰明,待人卻真誠,豪爽,又聽得進人勸,有這樣一個東家,你還有什么抱怨的!”
遇到周夫人的事,柳籬沒有告訴柳太太。
柳太太的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當初若不是福建離江南和江西都太近,他就留在了福建。如今他好不容易下決心留在山西,卻遇到了周夫人。
他不能回去。
王家這兩年全靠吳家?guī)鸵r,王家又要臉子,兩位兄長才得以安生。
當年他走得急,吳家并不十分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所以這些年來也不好理直氣壯地為柳家出頭。若是他回去了,不免要舊事重提,他沒有錯,可讓柳太太的顏面往哪里擱?還有兩個孩子,畢竟是他們的舅家,兩個孩子又該怎樣面對兩家的恩怨?
就讓家里的人當他們已不存在好了。
可他沒有想到周夫人會這樣的執(zhí)著。
柳籬想了想,還是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了柳太太。
柳太太聽了面色凝重,肅然地問他:“那你想回去嗎?”
柳籬愕然道:“難道你想回去?”
“我想回去了!”柳太太從書案后站起身,坐到了柳籬的對面,道,“我知道我們這樣最好,可淞江是生我們養(yǎng)我們的地方。孩子們長大了,我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待,不能就讓他們這樣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里的活在這個世上�!�
柳籬太了解自己的夫人了。
他沉吟道:“你是說,趁著這個機會給家里報個信?”
“嗯!”柳太太應道,“就算以后事情有了變化,我們回不去,也得給孩子們一個交待,讓他們知道他們還有叔伯兄弟,那些叔伯兄弟都曾經(jīng)有恩于我們�!�
“好!”柳籬含笑望著柳太太,爽快地道,“我這就寫封信給周夫人。”
柳太太笑著點頭,隨后卻突然嗅著鼻子跳了起來,“完了,完了,我爐子上還燉著骨頭湯呢!”
空氣中傳來炭火被水淋澆的氣味。
柳籬哈哈大笑。
他雖事業(yè)上無所建樹,卻有了更多的時間和他自幼愛慕的表妹在一起,有了很多生動活潑的記憶。
這于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柳籬心情平靜地坐在了書案前,開始給周夫人寫信。
西安府,姜憲卻在收拾去甘州的箱籠。
劉冬月都要給她跪下了:“郡主,您不能去甘州。如今甘州不安寧,那慶格爾泰雖然退了兵,韃子卻隔三岔五地來襲。大人說了,正好讓二少爺他們練練兵。那邊已經(jīng)是兵營了。您去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的都是借口。
他們是怕姜憲路上有個三長兩短的,沒有辦法向李謙交待。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o~
※
###2月7日###
親們,不好意思,今天要整理一下大綱,加更推遲到下午的五點左右,更新則在十點左右。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第六百六十九章
先后###
姜憲當然不是別人幾句話就能勸阻的。.
.
她不說話,情客等人就不敢停下收拾行李的手腳。
劉冬月就跪了下去。
姜憲淡淡地道:“這次就算了,你若還有下次,就回京城去找你干爹去吧!”
言下之意,是不會再用他了。
劉冬月又是傷心又是委屈。
是李謙交待了不讓姜憲去甘州的。
他現(xiàn)在里外不是人。
劉冬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垂頭喪腦地站在旁邊,再也不敢吭聲。
可最終姜憲也沒能去成!
托她把邱家的信鴿引進來之便,云林飛鴿傳訊給李謙,說姜憲決定去甘州李謙接到便條之后立刻就回了音,讓姜憲在家里等他,他這就啟程回西安。還告訴她,他給她買了西域人的紗籠,燦若朝霞,非常的漂亮,她見了肯定喜歡。
云林是李謙的人,她就是謙的面子上也不好脾氣。
接到李謙的信,她心中內(nèi)疚萬分。
李謙在甘州應該很忙吧?可就是因為她一時興起要過去,李謙只好趕了回來,還在百忙之中抽空去給她買禮物……她原是想要讓李謙高興的,結(jié)果卻變成了李謙的負擔。
姜憲想想就覺得情緒很低落,太極也沒興趣學了。
家里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姜憲每天算著李謙什么時候回來,西安城里的一些交際應酬也都不參與了。
她心疼李謙這樣來回的跑。
當時就應該讓云林再帶封信給他,讓他別回來的。
可她當真非常的想他,覺得遠遠地眼就滿足了。
她去甘州,也不過是想去眼而已。
姜憲心里五味俱陳,不知道是后悔沒有去甘州還是后悔不應該答應李謙回來的。
日子一晃就到五月初九,李謙回來。
相比上前相見,他的皮膚曬得紅,身材好像也更結(jié)實。晚上的時候姜憲摸著他柔|韌|緊|致的腰肢,被他撞得昏頭昏頭換,腦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三更敲響,李謙那邊鳴鼓收兵,她連小指頭都彼憊的不愿意再動彈一下的躺在那里,身擦著身體的李謙,這才有機會問他:“我是不是打斷了你的事?”
“沒有!”李謙笑著走回來坐在了床邊,輕輕地撫著她白雪般的肩頭,俯身親了親她面頰,低聲道,“我也很想你了。不過是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多想,怕想多了就會管不住自己就跑了回來。你要來正好讓我有借口回來。”
知道她想著的人也想著自己,姜憲紅了臉,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腹問。
李謙就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青絲,像哄著可愛的小貓咪。
姜憲瞇著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李謙的恬靜的睡顏,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也是無奈之舉。
慶格爾泰真是個人才。
這些日子倆人不時交戰(zhàn),對頗有的能力和用兵之道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勝負也是五五之數(shù)。慶格爾泰應該是在試探他的能力,兩人一個要守關一個要南下,肯定是要大戰(zhàn)一場的�,F(xiàn)在的情景更多的是在試探,慶格爾泰試探他的能力大小,朝中大臣對他的支持力度,陜西兩都的財力物業(yè)。他也在試探。試探慶格爾泰的作戰(zhàn)方式布兵之道,對十二盟的掌控能力。
所以他才會留在甘州。一方面是為了觀察慶格爾泰,另一方面為了穩(wěn)定軍心,讓鐘天宇等人能盡己所能,毫無顧忌地按照自己的布署去打仗打,只有在這種情景下鍛煉出來的將士才可能自信地上戰(zhàn)場,才可能用最小的傷亡換來最大的勝利。
但這都是小事。
最麻煩的是邵家。
可能是查到了些什么,邵家對他充滿了試探和防備。
兩家翻臉也是遲早的事。
是先壤外還是先安內(nèi)?李謙到此時也沒有拿出個主意來。
壤外,就得先收拾了慶格爾泰�?纱蛄诉@大半年的交道,慶格爾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的,他若是把全副的精力放在慶格爾泰上,以邵家的心性,誰知道會不會背后襲擊,擺他一道?安內(nèi),先收拾了邵家�?蓱c格爾泰又虎視眈眈地在旁邊盯著,他和邵家開戰(zhàn),兩虎相斗,慶格爾泰怎么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肯定會圍攻甘州。
他腹背受敵,卻沒資本兩邊同時開戰(zhàn)。
真是個麻煩�。�
李謙在黑暗中輕輕地又嘆了口氣。
僅僅是他爹給他的一個販馬的馬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啊!
得想別的辦法把邵家給搬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