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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摔傻了?”

    他是真的認為她不錯才會主動開口。

    “我……我不需要男朋友�!绷杷寄系谝淮伪蝗诉@么明晃晃地問這種問題,有點尷尬地回應。

    兩個人站起身,凌思南抱著那一摞練習冊幾乎高到了她的下巴。

    “我來吧。”顧霆很自如地接了過去,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把練習冊夾在臂彎里,另一手拎著他的單肩包,跟著凌思南往明思樓走。

    “你你、你別那樣拿,會皺的�!�

    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其實沒那么麻煩,也不強求你什么,你如果想讀書,我也可以陪你,你不想的事情都不會勉強你�!鳖欥粗胺剑f這些話的時候坦蕩蕩的,好像自己不是在告白,只是在跟她聊產(chǎn)品使用體驗,“你要不要試試?”

    凌思南的笑聲忍不住溢出了嘴角:“你很奇怪欸�!�

    這樣告白確實很沒情調(diào),但也因此完全沒有給人壓迫感,哪怕拒絕了也不用擔心良心不安,答應了也不會害怕生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顧霆這個人,說話就和他打架的動作一樣,都是明明白白的。

    凌思南忽然想起了凌清遠。

    弟弟身上套著太多外殼了,你永遠猜不透他真正在想什么。

    就像你不知道為什么隔了這么多天,他突然就去加了那個小學妹。

    她當然不可能答應顧霆,可是顧霆確實也沒有逼著她的意思,只是讓她改主意的時候來找他。

    等到了辦公室門口,顧霆正打算把練習冊交給凌思南,結(jié)果身后就響起來班主任的聲音。

    “顧霆同學,你來得挺早啊�!�

    顧霆沒有回身,好看的眉毛耷下去,眼神里寫滿了慷慨赴死的毅然決然。

    “希望來年你還能記得我�!彼么秸Z說道。

    隨后就被老師請進辦公室喝茶去了。

    凌思南看著他的背影,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凌清遠回來還有兩天,而兩人已經(jīng)有五天沒有說過話。

    凌思南覺得,自己的計劃,大抵是要成功了。

    這天放學,凌思南被班主任叫住,班主任塞給她一份通知,讓她送去顧霆家給他媽媽簽字,顧霆今天又沒來,而這份通知的家長簽名周一就要交給學校。

    “為什么是我?”凌思南不明所以。

    “我們班不是就你和顧霆最處得來嗎?”班主任方老師是個挺好相處的年輕人,和他們說話也很隨和:“他家離學校很近,就在學校邊上順路的,去吧去吧。”

    她循著手機導航和老師給的地址,在找錯兩個門之后,終于找到了顧霆的家。

    顧霆打開門看到她的那一刻很意外。

    她也很意外,原以為顧霆不在家。

    “老師叫我拿這個來給你家長簽字……”凌思南把通知拿了出來:“我們都交了,就你還沒交�!�

    “知道了�!鳖欥弥ㄖ獑未颐哌^。

    “等等媽�!鳖欥仡^應了一聲,轉(zhuǎn)回來時看了下門外的天色:“你先進來,等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凌思南本來想說不用的,可是顧霆就這么開著大門進屋了。

    她只好繼續(xù)在門口等著,順便好奇地打量了下顧霆住的地方。

    學校旁邊這一塊是舊時的民宅,地段很好,不過都是老宅,如果拆遷能分很多錢,如果不拆遷,那住的條件可以說很樸素了。凌思南往門里看的時候,視線的盡頭是另一間屋子,窗邊倚著一個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長得很美,可是頭散亂披肩,手里夾著一根煙,眼神渙散地眺望窗外。

    顧霆的身影晃進去,擋住了女人的身影和她說話。

    凌思南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一塊被吃了一半的廣峰巷的糕。

    不一樣會兒顧霆走了出來,雙手一抻,穿了件衛(wèi)衣外套,帶上門。

    “走,我送你回家�!�

    凌思南沒想到顧霆騎的是摩托車。

    而且不是小綿羊,是重騎摩托,雖然那車看起來有一些年歲了,但外形依然很霸氣。

    “這是你……”

    “跑外賣用的,前兩年買的二手。”顧霆遞給她一個頭盔,“戴上安全�!�

    前兩年啊,那不是和清遠一樣大的時候?

    而且跑外賣……?

    凌思南想起那天顧霆落下的電話,好像確實時不時跳出一些訂餐信息。

    所以那臺是做兼職用的手機么?

    凌思南穿的是短裙,坐摩托多少有些不方便,只能違反交規(guī)半側(cè)著坐,這樣坐身子的平衡不好掌握,她有些害怕。

    顧霆歪過頭,頭盔下的眼睛在夜色里看起來澄澈如燈輝,奕奕有光。

    “扶著腰。”他說。

    凌思南想了想,糾結(jié)了良久,還是捉著他的衛(wèi)衣,輕輕搭著。

    從顧霆家到凌思南住的地方,騎摩托不過十分鐘的距離。

    可是一路上什么話都不說也很奇怪,凌思南只好找話題。

    “你每天去買的糕,是給你媽媽吃的?”

    “……嗯,她每天都要吃了才肯安靜。”

    “阿姨她……”凌思南頓了頓,想問,但又沒有問。

    “精神不太穩(wěn)定�!鳖欥故菦]有打算藏著掖著,直白地說,“抑郁�!�

    “哦�!币癸L掠過沒有遮掩的腿部,凌思南覺得有些涼。

    摩托車開到小區(qū)門口就不能進去了,因為高檔社區(qū)管得嚴,外人還得登記,凌思南不想那么麻煩,主動要求下了車。

    顧霆幫她把頭盔摘了下來。

    “謝謝你送我回家�!绷杷寄虾芏Y貌地致謝。

    顧霆怔了怔,咧嘴笑道:“沒什么,該謝你還幫我送通知來�!�

    凌思南正打算跟他告別,耳邊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

    “思南,你在這干什么?”

    凌思南循聲看去,臉色忽然一僵。

    一男一女站在小區(qū)門口,半側(cè)著身看著她,像是要走進小區(qū)時現(xiàn)了她。

    不知為什么,這是這么久以來,凌思南第一次面對他們心生畏懼。

    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到她面前:“難怪最近都這么遲回來,你一個高三學生,這時候跟人談戀愛?”

    顧霆不明所以,低頭看身前站著不一語的凌思南:“她是……”

    “我媽。”兩個字說出口,凌思南閉著嘴,唇角卻扯了一下。

    邱善華走到兩人面前,審視的目光在凌思南和顧霆身上巡脧。

    “沒有談戀愛�!绷杷寄贤蝗徽f道,不著痕跡地擋在顧霆面前,想把他隔離出這一塊質(zhì)疑的戰(zhàn)區(qū),“他是我同學,我?guī)屠蠋熕蜄|西給他,他送我回來。”

    邱善華瞇著眼睛,歲月遮掩不住皺起的眼尾細小的紋路:“我看到你抱著他�!�

    “我沒有�!绷杷寄显谀赣H跟前站得筆直,“我只是搭著,坐摩托怕摔下來。”

    “阿姨,你誤會了。”顧霆摘下頭盔,想幫她解釋,“我們……”

    “這里輪不到你說話�!鼻裆迫A銳利地瞥了顧霆一眼,只這一眼,就看到他耳朵上的耳洞,細長的柳眉不由得挑高:“小小年紀也不學好,該讀書的時候不做正事,還誘拐別人家女兒,呵……”

    顧霆的眉毛皺起來,薄唇微微抿著,可是沒應聲。

    另一邊的凌父凌邈也走了過來,站在邱善華身后,目光威嚴。

    凌思南緊攥著拳頭。

    “你可以說我,但是不要隨便指責我同學�!彼钗艘豢跉猓蛔忠痪涞刂币曋裆迫A的眼睛說道。

    “你還有脾氣了你?!”

    四目相對,誰的目光中都有著情緒。

    “回去說,在小區(qū)門口吵吵嚷嚷像什么話�!绷韪缚戳丝炊�,丟下一句,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凌思南……”顧霆有點擔心,他沒有辯駁,不是因為怕了,是因為不想讓凌思南受到牽連。

    凌思南偏頭望向他,表情很平靜:“你先回去吧,沒什么事�!�

    “你要不要……”跟我走?

    凌思南跟著父母回到了12樓的公寓。

    她不是懦弱,是因為她確實也無處可去。

    二叔伯過世之后,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

    凌思南以為一上樓會面對一場狂風暴雨,結(jié)果沒有。

    因為上樓的時候恰好是凌母與凌清遠約定的視頻時間,凌母急匆匆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和兒子連上線,凌父也坐在一邊聽著。

    凌思南默默地去吃了飯。

    她很久沒聽見弟弟的聲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自己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餐廳,聽到少年清和的音調(diào),鼻子忽然酸地想哭,筷子有一茬沒一茬把原本應該很美味的米粒送進嘴里,卻像是在吃磨人的砂礫。

    “元元你那邊冷不冷�。坑袥]有帶夠衣服?回來的班機號給我,媽媽那天去接你……”凌母只有在面對凌清遠時才像一個慈母,殫精竭慮地施以關(guān)懷。

    凌清遠站在桌前,筆記本電腦放在桌案上,正忙著泡即溶咖啡,透過母親的鏡頭,看到不遠處餐廳里坐著的姐姐,正安靜地低著頭吃飯,可是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視線不由被吸引了過去。

    “元元……元元?”

    他驀然回神,輕嗯了聲,“剛走神了,媽你說什么?”

    “哎你都瘦了,精神看起來也不好,你們老師一定沒照顧好你�!�

    凌清遠看到鏡頭里的姐姐似乎已經(jīng)吃完了,起身收拾碗筷餐盤。

    長睫之下的黑瞳里,影影綽綽都是她的輪廓。

    凌思南從父母身邊路過。

    邱善華知道她這一走大概就要回房不出了,所以叫住了她。

    鏡頭另一端,凌清遠手中的咖啡勺頓了一頓。

    鏡頭這一端,凌思南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不是小混混�!�

    雖然偶爾會打架,但是顧霆確實不是混社會的,今天從他家回來,凌思南對他更清楚了一點。

    邱善華一把把她拉到跟前:“騎摩托打耳洞,怎么不是小混混,長得也沒怎么斯文!你還為他說話?就這樣你還說你不是和他談戀愛?”

    凌思南知道多說無益,索性一語不。

    凌思南渾身都在顫抖。

    “誰是你爸爸?”凌邈豁地站起身,“被人養(yǎng)了十年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嗎?你還敢推你媽?”

    “不然呢?”凌思南偏著腦袋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聲音打著顫,輕飄飄地溢出口:“……不然呢?”

    她眼前一片模糊,面前的男女在視野之中,被淚水扭曲了形貌,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吞噬她冰冷的心臟。

    心臟早就被咬得七零八落了。

    只差一點就什么都不剩。

    不要把她最后一點都拿走。

    “你們不就只有一個孩子嗎?”

    “我在你們眼里,連影子都不是啊!”

    “凌、凌思南,怎么跟我們說話的?”似乎被凌思南前一刻的爆震懾,邱善華愣了片刻,才晃過神來,“自己明明做錯了還有理指責爸爸媽媽了嗎,你……”

    “我們沒有對你好?以為這十年你二叔伯一個人能養(yǎng)活你?你以為我們沒給他撫養(yǎng)費?你真是不懂知恩圖報,還怪起我們來……”

    “媽��!”

    “知恩圖報……?”凌思南渾身都笑得顫抖:“你們居然跟我說知恩圖報……”

    噼里啪啦。

    電腦里傳來巨大的碎裂聲。

    邱善華和凌邈都下意識看去,凌思南也循聲望向電腦屏幕。

    凌清遠的右手包著左手,鮮血從指縫間留下來。

    “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绷枨暹h虛著眼看著地上那一片碎裂的狼藉,眼睫輕垂,遮掩下目色里的一抹寒意。

    那是一道深暗的沉,暗如深淵,波譎云詭。

    卻不動聲色。

    [你想過反抗嗎?]

    歸來

    微信視頻邀請不停亮起,凌思南坐在床沿,低頭淡淡地掃了一眼。

    她抬頭深呼吸,試圖讓心情平靜下來。

    最后……還是爆了啊。

    凌思南,這樣沉不住氣,這個家還怎么呆呢?

    明明做好了決定,熬到大學,薅他們一筆就走的。

    待手機的震動停止了許久,凌思南隨手滑開屏幕,滿滿的都是凌清遠的視頻邀請記錄。

    但是她一直沒接,所以最后一條,凌清遠只留了一句話。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她忽然鼻頭泛酸,抱著手機低頭,小聲地啜泣。

    混蛋弟弟。

    她不想讓他們聽到自己又在哭了。

    她不要為了他們哭。

    凌思南擦干眼淚,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

    [你的手痛嗎?]

    然而一夜無聲。

    第二天。

    凌思南一早就離開了家去上學,在路邊買了豆?jié){和包子,坐上公交車去學校。

    是個大好的晴天,讓人心境都為之開闊起來,讓凌思南忘掉了心里的憋悶感。

    她是第一個到班上的,窗明幾凈的教室只有她一個人,她默默坐下來,趁著早讀還沒開始,先把尚未冷卻的早餐解決掉。

    “你昨天沒事吧?”

    可能是吃的太忘神了,身后有突兀的男聲介入的時候,她差點被包子噎著。

    凌思南按著喉嚨轉(zhuǎn)過頭,顧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見她吞咽困難,顧霆拿起她課桌上的豆?jié){袋遞到她手里。

    “先喝�!彼踔旖切�。

    凌思南大口喝了一口,總算把卡在喉嚨間的包子咽下去。

    “你怎么今天那么早?”往常他不是遲到就是曠課,今天居然是全班第二個來的。

    顧霆抬手摸了摸腦后雜亂的,目光往旁邊不自在地撇:“就……正好早來了�!闭f完又看回凌思南:“你昨天回去之后被罵了嗎?她有沒有打你?”

    凌思南笑了笑:“罵倒是罵了,不過罵罵就完事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我怕因為我送你回家讓你遭罪�!鳖欥褧M課桌抽屜里,大大咧咧坐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你爸媽看起來真的挺嚴厲的……”其實還有句話顧霆沒說出來,他覺得凌思南的父母,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生疏。

    不過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凌思南打著哈哈應付過去。

    早操的時候,校長講話時公布了一件大事,學校代表的奧林匹克小組,在這次舊金山的國際奧賽上拿了第一,其中高二一班的凌清遠同學更是獲得了個人組的第一名,校長滿面紅光地讓大家都要努力向他看齊。

    只有凌思南知道,那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入的煉獄。

    凌清遠在念書這件事上被迫的付出,換任何一個人,可能早就崩潰了。

    [迄今為止,我人生的一半時間,都在禁閉中等你回來。]

    他說,他一直都在等自己。

    可是……大概很難再呆下去吧?

    她的眼瞼輕垂,卷翹的睫毛覆蓋住瞳仁,落下一片灰蒙蒙的陰影。

    冷漠的灰色。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指紋鎖排擠在外的凌思南,在推開門的那一刻,有些詫異地看著坐在客廳沙上的父親凌邈。

    凌邈當時正在打電話,見到她和她示意,讓她在旁邊沙上等一等。

    結(jié)束通話后,凌邈鄭重其事地和她說了一些話,凌思南的臉上波瀾不起,最后只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華燈初上,傍晚六點半,天際最后一片火燒云消失了。

    凌思南第一次獨自坐上了那輛賓利車的后座,安靜地看著窗外。

    街邊斑駁的霓虹光影,透過玻璃,落在少女沉靜的面色上,像是畫上了一層五彩斑斕的妝。

    車緩緩啟動,逐漸加往大道上開。

    凌邈坐在副駕,余光瞥了一眼不吵不鬧的女兒,眼鏡后那雙精明而威嚴的眼中,掠過一絲晦暗難明的情緒。

    然后下一秒,行進中的車猛打方向盤,被司機狠狠踩下了剎車!

    所幸所有人都綁著安全帶,凌思南的腦袋磕到前座的椅背,不輕不重的,她摸著頭,迷茫地探過腦袋,望向前方的擋風玻璃。

    大燈照亮的前路中央,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毫無顧忌地站在車輛的必經(jīng)路線上,攔截。

    凌思南的瞳孔微微張大。

    凌清遠穿著一件白藍相間的兜帽衛(wèi)衣,路邊上還扔著他的行李,整個人看起來風塵仆仆地,顯然還沒回過家。

    少年的長腿像是在路上生了根,一動也不肯動,直視著面前走來的父親。

    “你們,要去哪兒?”聲音喑啞,像是感冒未愈。

    凌邈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人,此時此刻竟然因為自己兒子眼中質(zhì)詢的氣勢,而下意識地目光閃躲,“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他從未見過凌清遠這樣的眼神,即便平日凌清遠在他們面前乖順懂事時也保持著一份疏離感,但此刻截然不同,此刻他眼神里寫滿的是陌生的冷。

    刺骨的冷。

    “你帶著姐姐,要去哪兒?”凌清遠又問了一遍,中年的凌父和少年的凌清遠,身高已有幾公分的差距,凌清遠穿著運動鞋,更高了幾分,說話的時候下巴微微挑起來,一字一句聲線頓挫。

    “清遠�!绷杷寄蠌能嚴锍鰜�,看到兩人仿佛對峙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想阻止。

    凌邈聽著身后凌思南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你什么時候和她關(guān)系那么好了?”

    “她畢竟是我姐姐。”凌清遠沒再深入解釋,“我們不是提過,在�?汲煽兂鰜碇�,再考慮她的去留?因為昨天那件事你就要送她走,是在逃避做父母的責任嗎?爸。”

    凌清遠的嘴角驀地一勾,一貫溫和清朗的面容上,少有地恣肆。

    “想回來,就回來了。”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父親:“就像你,想送姐姐走,就送姐姐走,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后也是這樣�!�

    “凌清遠!”凌邈簡直不敢相信面前說話的是自己那個優(yōu)秀到挑不出瑕疵的兒子,他抬起手指著凌清遠,猛點了幾下,卻氣得說不出下句話來……

    “爸要帶我去和媽道個歉,一起吃頓飯�!绷杷寄献哌^來,杏眼微抬,望著眼前快有十天未曾見到面的弟弟,一直空落落的心忽然鎮(zhèn)定了些許,“我沒帶行李的�!毕袷窍胱尩艿芟嘈牛杷寄涎a充了一句。

    凌清遠垂看她,眼底是翻涌不絕的情緒,可是余光里凌邈近在咫尺,他微闔了下眼,再睜開的時候,恢復如常。

    他轉(zhuǎn)頭看向凌邈:“抱歉,爸,是我誤會了�!�

    “……回去禁閉。”凌邈目光沉冷地看著他,“到我覺得你能出來的時候�!�

    凌思南聽到那兩個字,禁不住一慌:“爸……”

    手忽然被人在身側(cè)握了握,以一個不著痕跡的角度。

    凌思南看向弟弟,凌清遠的眼神從容。

    凌思南知道家里還有空房間,但她一直都不知道,家里一直鎖著的小間,竟然是凌清遠的禁閉室。

    朝北的禁閉室有一扇被鎖死的小窗,沒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個帶書架的轉(zhuǎn)角書桌椅子,一張床,房間大小不到4平米,原本應該并不是作為臥室用的。

    那頓飯因為這個波折,也恰好凌母臨時有事,最后沒吃成。

    凌思南一直等到半夜父母都回房間,應該熟睡了之后,才敢偷偷摸出房間,跑到禁閉室前面。

    既然是禁閉,手機當然被沒收了,被關(guān)在那里的凌清遠,唯一能做的只有學習和睡覺。

    凌思南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小心翼翼地拿手指輕輕敲門,這房間的門鎖是被鑰匙鎖上的,沒鑰匙打不開。

    鑰匙在爸爸手里。

    “清遠……”她小聲地喚。

    不一會兒,門后有人也輕輕敲了下門板。

    凌思南抿著唇,因為那個聲音不自覺地笑了。

    怕聲音把父母引來,凌思南在便簽上寫了想說的話,塞進門縫里。

    [手好一點了嗎?]

    那邊安靜了許久,凌思南干脆坐下來,抱著膝蓋靠在門邊,學著弟弟上次的模樣。

    腳邊一張紙從門縫里被推出來:[不好,特別疼。]

    [跟媽媽求求情她應該會放你出來的吧,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房間里看到最后半句話的凌清遠簡直要翻白眼。

    [凌思南,杯子是我主動打碎的,傷是我自己劃的。]

    收到便簽的凌思南瞪圓了眼睛:[你干什么自殘?�。�!]

    三個“!”號充分表達了主人的驚訝,凌清遠看著便簽搖搖頭,無語地扯起嘴角。

    [你真的是笨死了。]

    凌思南回想了下昨夜的情景:[……是為了打斷我們嗎?]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你和顧霆談戀愛?]

    “……”凌思南的臉紅起來,筆擱在便簽上半天才寫了“沒有”兩個字塞回去,也不是因為心虛,只是因為昨天那段話被弟弟聽到,她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竟然還能在這時候先記起來這件事。

    [沒有的話,為什么她會這么認為?]

    看來這個坎是過不去了。

    凌思南只好一個字一個字回:[我去他家?guī)屠蠋熕蜄|西,他騎車送我回來,被媽媽看見了。]

    [你出軌了。]

    [為什么要給自己加戲?]

    這一次安靜了很久,門縫底下的便簽才慢悠悠顯現(xiàn)了一個小角。

    凌思南抽出來看了一眼,頓時滿臉通紅。

    [因為想你。]

    強撩致命。

    凌思南絲毫沒有覺察到現(xiàn)在的自己是用什么樣的表情看著那張便條的,她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很快。

    許久等不到回復,門內(nèi)又推出一張便簽。

    [姐姐都不想我。]

    凌思南摸了摸燙的臉頰。

    寫了一行字塞回去。

    想的。

    他嘴角微翹,結(jié)果后面還寫著:[想你一個人在國外那幾天過得好不好。]

    瞬間那股子旖旎勁兒就被抹煞了不少,突然就變成了姐姐對弟弟似的關(guān)懷,他有些氣結(jié)。

    [既然想我,見到我應該怎么辦?]

    他問,又開始把對話往撩騷上正確引導。

    凌思南迷惑地看著紙條,心臟噗通噗通地跳,他不會連文字都要拿來做那種事吧?

    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滿?!

    [好好抱抱你?]

    她力圖扭轉(zhuǎn)戰(zhàn)局。

    ……她也許是真的想弟弟了。

    姐姐抱抱弟弟也不為過。

    [抱抱不夠。]

    ……他還挑。

    [想接吻。]

    ……得寸進尺。

    [還想要你。]

    凌思南盯著一張張塞出來的紙條,整顆心都像是被吹皺的春水,一圈圈往外泛開漣漪。

    知道自己如何和他說教也沒用,她咬著唇,回了一張便簽回去。

    [見面再說吧。]

    她收拾好地上的紙條,正打算起身,又一張便簽塞了出來。

    [你說的。]

    眼睛剛看完這三個字,就聽到門把的扭動聲。

    然后門打開了。

    凌清遠手里拎著一串鑰匙,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

    “嗨�!�

    套路

    凌思南怔怔地坐在地上,整個人呆若木雞地看著面前的凌清遠。

    良久,她才召回了聲能力:“……你有鑰匙?”

    鑰匙環(huán)套在食指上,凌清遠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顯而易見。”

    說完他彎下身,清俊的臉在凌思南面前放大,短的劉海垂下來,細細幾縷微遮住眼眸。

    “還坐著,是想等媽媽出來捉奸么?”

    桃花眼的眼底盡是笑意。

    凌思南回過神,握住了弟弟伸來的手,匆匆忙忙站起身。

    她下意識地轉(zhuǎn)身就想走,可是手卻被牢牢地扣在凌清遠掌心中。

    手心溫熱,包裹住她的。

    “去哪?”他的聲音輕得只剩下一片氣音飄進她耳朵里,那只手慢悠悠把她往回帶,還順勢關(guān)掉了玄關(guān)的廊燈。

    凌思南就像是糖果屋里的格雷特,被他的聲音蠱惑著,一步步往充滿魔力的糖果屋走去。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糖果屋的門已經(jīng)鎖上了。

    是夜,屋子里只有書桌上的一盞臺燈開著。

    禁閉室的空間本來就小,一張床就占了快一半的空間,轉(zhuǎn)角的書架又占了另一半,只剩下一條一人的走道。

    凌思南被拉進來,和弟弟面對面站著,耳邊是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已經(jīng)過12點了。

    榛低垂,她心跳加地看著身前牽在一起的兩只手,覆在外邊的那只手皙白又好看,屬于少年的手骨明晰,在昏黃的燈光下,能看到微攏的經(jīng)絡(luò),沿著皮膚繃緊。

    近在咫尺的呼吸聲讓她慌張,她又轉(zhuǎn)而看向弟弟垂在身畔包著紗布的左手。

    這是為了她才受的傷……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心里那種恍恍然渴求什么的空洞感更甚。

    “姐姐……”凌清遠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往常清潤的少年音調(diào)里摻了幾分喑啞,幾分朦朧的鼻音,“說想我,見了面卻不看我嗎?

    凌思南鼓起勇氣抬頭,對上弟弟的眸子:“之前就想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這一眼,視線交纏在一起,凌思南所有的心神都被攫取過去。

    凌清遠沒有說話,看她的目光,暗得像海,平靜無瀾,卻深不可測。

    她不自覺抬起手來,把凌清遠的眼睛遮住,不敢再被他這么灼灼的地看著。

    凌清遠驀地笑了,少女手心下,少年的唇線清清爽爽地勾了起來:“姐姐果然都是騙我的,根本不想看我。”

    “才不是……”凌思南咕噥了一聲,“才不是�!闭l叫你那樣看我,誰都把持不住。

    心里還埋怨著弟弟看她的目光太過勾人,自己的身子卻被人驀然一托,抱了起來。

    “啊�!绷杷寄陷p聲叫,嚇得兩只手臂按上了凌清遠的肩頭,驚魂未定地看著他:“清遠?”

    她被托得高出他些許,凌清遠仰著臉,和她默默對望了幾秒,才把她放在桌案上。

    他一雙大長腿,桌案連他胯都不到,凌思南坐在桌沿,又恢復了抬頭看他的角度,可是卻忘記了把手放下來,就這么怔怔地勾著他的脖子。

    凌清遠分開她睡裙下白嫩的大腿,拉到他身側(cè),嵌進她兩腿之間。

    睡裙本來就不長,這么一分,一下就滑到了腿根。

    而且兩腿夾著弟弟的身子合不攏,這個姿勢實在太羞恥了。

    凌思南想掙脫,又被他按住了。

    凌清遠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說:“姐姐知不知道,猛獸看到逃跑的獵物,會更激它的征服欲?”

    她僵得一動不動。

    這該死的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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