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幾天之后,陸臻寫出了一份秘密計劃交給夏明朗,夏明朗看完之后神色極為復(fù)雜,定眉定眼地盯著陸臻的臉瞧了半天,感慨:“你小子也忒狠了點�!�
陸臻聽得一愣:“這個……不合適?”
“合適,太合適了。”夏明朗感慨萬端:“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最后一關(guān)讓他們怎么過,我還以為做人做到我這份上已經(jīng)算可以了。沒想到啊!陸少校果然是讀書人,腦子里裝著上下五千年,二十四史的謀略,想出來的招就是比咱們這種粗人精妙�!�
“你要是想埋汰我呢,就直說�!标懻闊o奈。
“我哪敢埋汰你呢?從現(xiàn)在起怎么都不敢了,”夏明朗的食指貼著陸臻的臉側(cè)劃下去,停到下顎處輕輕挑起來:“你說你怎么能學(xué)這么快呢?”
陸臻笑了:“那也是你教得好。”
“你小子心夠狠的。”夏明朗神色微沉,有些凝重的樣子。
“我……”陸臻一時之間倒猶豫了:“我認(rèn)為這是應(yīng)該做的。”
“我知道,只要是你覺得應(yīng)該的事,你都狠得嚇人�!�
陸臻咬了咬嘴唇:“不好嗎?”
夏明朗沉默了一會兒,笑道:“很好,我喜歡�!毕拿骼适樟耸值够厮娜σ卫�,揮手:“去吧,就照你的意思辦!”
陸臻站起來立正,把東西收好開門走了出去。
夏明朗轉(zhuǎn)頭看那道背影,依舊清瘦而修長,干凈如竹,可是有些東西變化了,某些內(nèi)部的東西。是他用一些強力的方式侵染了他。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他已經(jīng)無從分辨,或者唯一確定的僅僅是,不得不為。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可能并不美好并不動人,只是不得不為。
就像陸臻所說的賤民,那些工作骯臟而污穢,卻總是要有人做,所以賤民根本一點都不賤。
24.
如果可能……
夏明朗蒙住自己的眼睛,如果可能,他也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軍人,戰(zhàn)場飛著和平鴿,所有的槍口都插滿了花,像陸臻那樣干凈而高傲的孩子,一輩子都看不到丑惡與鮮血。
然而,那終究是不可能的。
他沒辦法讓這個世界永遠和平,正如他無法永遠保護陸臻的天真一樣。
那是陸臻自己選的路,是他不得不面對的磨難,而對于夏明朗來說,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陪著他闖過去。
讓白璧染血,染得好,叫沁,染得不好,叫瑕。
好在那個孩子有足夠的堅強,即使白璧微瑕,仍然不改玉質(zhì),何止……他甚至走得比他想象的更快更堅定。
夏明朗有點感傷,心酸的味道,終于,他們有了共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者唯一的幸運在于他們還有彼此,還能相互理解,彼此體諒。這讓他想到了他曾經(jīng)的遺憾,至少此刻,他這一生最驕傲的成就,最為難的痛苦,他的愛人,是會懂得的。
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陸臻的后花園開園的時候一共來了三十幾朵花,經(jīng)過現(xiàn)實這雙摧花辣手一路荼毒,目前只剩下寥寥四朵。
馮啟泰,來自麒麟基地的信息支隊,中尉,單純執(zhí)著,體能過人,而且是天生黑客,他與01機械語言有一種精神上的互通,以至于他跟人交流的時候常常會少根筋。
曹亮,18軍直屬電子偵察營,上尉排長,技術(shù)全面,實踐經(jīng)驗豐富。
宋立亞,師偵察營電子偵察連副連長,上尉,具有非常豐富的野戰(zhàn)部隊?wèi)?zhàn)斗經(jīng)驗。
劉云飛,后勤出身,通信工程的碩士,偏硬件,機械之王。
每一朵都是好花,讓陸臻激動心動、甚至于自嘆弗如的驚艷之作,要是換了早幾天讓他選,他會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留下來,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如果沒有合適的,他會寧愿一個都別留下。他不是夏明朗,說真的,他甚至沒有讓那些人在真實的戰(zhàn)斗中崩潰一次并安全返回的能力。
第一次,他在一個全新的高度,站到了與夏明朗相同的地方,看到了太多之前沒有看到過的陰影,而這些,讓他變得清醒而謹(jǐn)慎。
經(jīng)過了入隊儀式之后,陸臻的信息組里正式變得熱鬧了起來,與往常新兵入營時不同,因為官方引導(dǎo)得好,新老之間的氣氛融洽得特別快,讓大家都恍然有點忘記了一中隊的傳統(tǒng),那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的最后一關(guān)。
于是當(dāng)夏明朗把陸臻修正好的演習(xí)方案拿給方進他們看的時候,小侯爺憋紅了一張臉急切地瞧著夏明朗,夏明朗隊長平靜地回望:“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所以,還是別說了�!�
方進用力點頭。
過了一會兒,陸臻走過來親熱地攬著方進的脖子笑瞇瞇地問道:“侯爺,你剛剛想說什么呢?”
方進被那明亮的笑容所迷惑,一時脫口而出:“我想說最毒婦人心�!�
陸臻哦了一聲,嘴巴張成一個O。
方進額頭開始冒汗。
“嗯,是這樣的,”陸臻鎮(zhèn)定了一下神情,壓低了嗓子,“侯爺我知道你對我們倆這種關(guān)系有點誤解,其實吧……”陸臻故意用一種放肆的目光盯了夏明朗一眼,萬分輕佻地說道:“隊長那人,還是很適合拿來寵愛的�!�
方進嘴巴大張,下巴直接掉了下來。
陸臻同情地幫他把下巴托上去,一本正經(jīng)地:“這種事不是看你想怎么樣就是怎么樣的�!�
方小爺眨巴著眼睛,神色復(fù)雜難言,陳默瞇了瞇眼,安靜地看著那三人你來我往。
陸臻嘿嘿一笑,飄然而去。
至此,連續(xù)三天,夏明朗都覺得方進看他那眼神有點瘆得慌,至于第四天?沒有第四天了,方進被陸臻誠邀,陪著他的四朵金花搞野外生存訓(xùn)練去了。
小陸少校的陰謀畫卷,就此緩緩展開。
這是一個小規(guī)模的山地野外生存,四天300多公里,雖然距離不短,但是平原丘陵地帶的路況要比雨林好了太多,所以四個學(xué)員都在規(guī)定時間到達了目的地。
陸臻和方進商量過,決定原地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叫直升機來帶他們回基地,于是饑腸轆轆的學(xué)員們開始變著法給自己弄吃的,兔子倒是烤了兩只,可惜手藝比起夏明朗來,那叫一個天上地下。陸臻神采飛揚地炫耀著夏隊長的成名絕技,一干小花們因為剛剛才在夏惡人手里吃盡了苦頭,只是敷衍地陪了點笑臉。
畢竟是體力消耗過大,吃過了東西,幾個學(xué)員各自找了個草窩子窩下去,一個個睡得不醒人事。
方進這幾天過得太無聊,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偷偷拉著陸臻說小話,說著說著又說到了演習(xí)上,不由得感慨了一聲:“你說說啊,你那屆是打毒販,我那屆也是,現(xiàn)在他們還是,從頭到尾,咱都打了五、六年的毒販子了�!�
陸臻聽得一囧,笑道:“誰讓咱們嚴(yán)頭只有何老大一個過命的兄弟呢?他要是還認(rèn)識什么特警大隊大隊長什么的,咱們也能撈點城市反恐的任務(wù)哄哄人�!�
“可不咋的!你看咱大隊長啊,現(xiàn)在都能這么……啊,那拉風(fēng)的,當(dāng)年當(dāng)兵的時候應(yīng)該也老風(fēng)騷了,怎么就沒多給咱們基地勾搭幾個兄弟單位呢?”方進一本正經(jīng)地支愣著下巴。
陸臻臉都快抽了,拍著方進的腦袋笑道:“侯爺啊,我算是知道為什么嚴(yán)頭沒事老整你了……”
方進一愣,后知后覺后怕地把腦袋埋到爪子下面睡覺去了。
夜闌人靜,陸臻借著微茫的月光看著那些年輕而富于朝氣的臉,心里忽然有點舍不得,他本來就是極易和別人結(jié)下情份的人,而現(xiàn)在這四個人,于他而言,意義則更加不同。
陸臻看著天上的繁星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天亮的時候夏明朗用衛(wèi)星電話通知他一切順利,陸臻把四個學(xué)員叫醒,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們有個臨時的實戰(zhàn)任務(wù),夏隊長決定帶大家過去開開眼界,聽他這么一說,眾人臉上的睡意瞬間煙消云散,一個個嚴(yán)肅了起來。
陸臻呵呵笑著讓大家放松,解釋道:他們不過是作為預(yù)備軍去見見世面,到時候還不一定逮得著機會開槍呢!
馮啟泰頓時松了口氣,劉云飛年紀(jì)輕有點不服氣,嘀咕了一句,陸臻按住他肩膀,笑道:“慢慢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
而另外兩位畢竟資歷深,很是理解的樣子,神色間只有嚴(yán)肅,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變化。
25他的鏡子
這邊六個人坐著直升機趕到,大部隊已經(jīng)隨著夏明朗上邊界堵人去了,留下接待他們的只有黑子。他把地圖指給陸臻看,原來陸臻這支小分隊的任務(wù)主要是監(jiān)控一個小村莊,據(jù)說與邊境上交易的毒販子有點牽連,學(xué)員們大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緊張神色,陸臻趁熱打鐵把人員分配了出去,五個人占了四角方位,還有一個可以做機動。
頻道里一時安安靜靜,只有細微的電流的沙沙聲。
潛伏了一個小時之后馮啟泰終于忍不住問道:“組長,咱們今天能看到敵人嗎?”
“不一定,1%的可能,100%的準(zhǔn)備�!标懻榈馈�
馮啟泰嗯了一聲,鼻音有點重,拖著,孩子氣的味道,陸臻于是笑道:“怕了?”
“誰,誰怕了?”馮啟泰著急。
“組長我敢保證阿泰就怵了,剛剛看著都快飛淚了。”因為是公共頻道大家都聽得到,劉云飛忍不住插嘴。
另外兩個人隨之附和了兩句,可憐的阿泰終于哽咽了。
“你這毛病……”陸臻感慨:“得改。”
“我知道�!瘪T啟泰有點氣聲:“我真的不怕的……”
陸臻忽地聲音一沉:“有情況,保持頻道清潔�!�
五個人,十只眼睛,十只耳,齊齊靜了下來,張開天羅地網(wǎng)。
陸臻和曹亮在同一個方向,只有他們兩個看到了來人,遠處的山梁上急匆匆地繞出來一大隊人,看那聲勢足足有十幾匹馬,曹亮壓住聲音里的焦慮情緒:“怎么樣?打嗎?”
“我們兩個頂不住的。”陸臻道:“把另外三個算上也不行,那些人都是境外的雇傭軍,馬上有重武器,幾個毒販子還不值得我們拼命。看樣子,隊長他們沒截到人。”
“他帶那么多人過去,還截不住一幫毒販子?”劉云飛忍不住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