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些都是夫人讓公子你送過去的�!�
謝淮放下手中筆,輕頷首點頭道:“好�!�
看著懂事乖順的謝淮,嬤嬤到底是于心不忍。
“此去,公子到底是要小心些�!�
說出這句話,已然是逾矩了,嬤嬤轉身離開。
而她沒瞧見的是,身后謝淮恣意的把玩著手中的毛筆,一手支撐著下頜,嘴角輕揚起細微的弧度。
他沒起身,身子后仰輕靠著椅子,修長的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很快,人來了。
是謝安。
謝安是偷摸著來的,進門時還不忘左看看右瞧瞧。
見到謝淮后急忙沖了上去,他有些氣急。
“你出的什么餿主意,這幾日頻繁出去,不僅沒見著人面,還惹怒了我母親,現(xiàn)在可好,出也出不去�!�
那日之后,謝溫兩家關系降到了冰點,謝安實在沒法子,想到兄長博學,便硬著頭皮來請教辦法。
謝淮便說讓他時常去溫家,滴水石穿,遲早會成功,但也提醒了物極必反的道理。
謝安急匆匆的發(fā)脾氣,說出的話幾乎都沒經過大腦,說完這句話,似乎覺得自己有些遷怒。
他抿了抿唇,沒再說下去,而是將懷中小心翼翼藏著的一封信遞給了謝淮。
他認真囑咐道:“記得幫我交給音音,告訴她我并非有意失約,下次再陪她去無量無量寺,有名的求取姻緣的寺廟。
謝淮接過那封信,抬起眼皮看向謝安,道:“好啊�!�
公主府內
又青抱著手中的一堆禮物,有些犯難的看著不緊不慢描眉上妝的郡主。
“殿下,謝世子之前送來的一堆東西,您真的不去看看嗎�!�
溫黛小心翼翼的在眉心描繪著花樣,聞言慢悠悠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更好的�!�
又青想了想,好像也是,謝世子送的那些東西,郡主庫房里有好些,有些甚至都積灰了。
又青想著這些,很是沒有負擔的開始處理著手中的東西,只是想到什么事情。
又青瞥了瞥溫黛,小聲道:“郡主,您真不打算讓秀玉回來嗎?”
那日大長公主發(fā)了好大脾氣的事情全府皆知,一向作威作福的老夫人被趕了出去,不少下人心中都是高興的。
之前老夫人掌家的時候,個個膽戰(zhàn)心驚,被折磨得連睡個囫圇覺都難。
她走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只是沒想到連徐姨娘和徐姑娘都被一同帶著走了。
而溫黛更是直接以怕那邊缺人手的由頭將秀玉送了過去,又青一躍成為這院中的大丫頭。
素日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丫鬟紛紛巴結了上來,讓又青又是惶恐又是高興的。
可她心中始終擔心秀玉回來,倒不是怕被搶地位,而是秀玉那丫頭實在不是個好東西。
上次那件事情,要不是她,怎么可能鬧得這么大,幸好郡主沒出什么事情,不然她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溫黛點點頭,“背主的家伙,我要她做甚,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那日回來,溫黛就聽說秀玉做的好事,大長公主聽后更是大怒揚言要直接把秀玉打死拖出去。
事后秀玉嚇得痛哭流涕,可憐兮兮的求饒,在溫黛的威逼下一股腦的將之前和徐月合伙做的那些事情全吐了干凈。
溫黛沒想到,居然在她幼時,徐月對她就已經抱了惡意,還在她衣裳中下手。
幸而她穿衣裳向來喜新厭舊,穿過一次不肯再穿才沒有上她的當。
只是可惜時間過去得太久,有些東西想找證據都沒有了。
溫黛想了想,一個人死是最簡單的,她那般凄慘的活著,怎么會讓她們這么痛快的就死了。
于是溫黛將人送去了徐月身邊,只是也沒讓秀玉好過,打了三十大板,幾乎半條命都沒了去。
外頭的丫鬟進門通報著謝家又來人了。
溫黛暫且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她讓丫鬟先將人領到偏廳去。
她打量著菱花鏡中今日自己的打扮。
她知曉謝安喜愛的無非是如同徐月那般無害柔順的女子,她便將自己往這方面打扮,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壓下了幾分艷麗。
“該死的謝安,要是在再不上道,才真是白費功夫了�!�
溫黛嘟囔著,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沒什么可以改的了才帶著又青慢吞吞的往偏廳走。
偏廳之內,謝淮正襟危坐,上方大長公主笑瞇瞇的瞧著他。
“你就是謝淮��?”
大長公主顯然有些好奇。
謝淮不知所以的點點頭,客氣道:“在下正是謝淮,見過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擺擺手,“不必拘禮,倒是想不到謝國公那老家伙,自己長不成什么人樣,兒子倒是一個比一個好看�!�
大長公主眼中帶著些許欣賞之意,完全沒忌諱人家兒子還在這。
謝淮拱手笑道:“公主謬贊,郡主才是得天獨厚,與公主一脈相承�!�
他說著指向桌旁的禮品,“那日謝府招待不周,讓大長公主和郡主受了委屈,小小薄禮不成敬意,在下此來也是想問公主和郡主安�!�
瞧瞧,人說話就好聽多了,比謝安那個憨傻耿直的樣子話說得不知好了多少。
瞧著謝淮溫潤儒雅的模樣,大長公主止不住的點頭。
恰逢溫黛到了,人未至聲先到。
“謝安哥,咱們今日去的那——”
溫黛一邊說著,一邊進屋,抬頭瞧見是謝淮,笑意僵在了唇角。
“怎么是你,謝安呢?”
43
?
“你是否真心喜歡謝安。”
小郡主今日換了一身藕荷色的月華裙,纖細的腰肢僅用一條珍珠鏈系好。
連耳鐺也是淡粉色的珍珠,襯得她肌膚瑩白,像是一只被剝了殼的荔枝,白白嫩嫩。
只是小郡主瞧見他可沒有那般高興,五官都快皺成一團了。
溫黛眉心輕擰,好看的花鈿更是皺成一團,滿臉不可置信,連帶著說出的話也有幾分不客氣。
謝淮看著小郡主不高興的模樣,他唇角輕勾,眼神溫和,緩緩解釋道:“謝安他有些事情來不了,便托我來,同時讓我告知郡主,無量寺,他今日就不去了�!�
青年郎君說話溫和有禮,挑不出一點錯出來。
溫黛癟了癟嘴,烏黑的眸中滿是不高興,真是奇了怪,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她都是按照書上寫的照做的啊。
大長公主看著兩人,自然知道自家女兒是被謝安那小子失約了。
她唇角笑意輕凝,轉瞬又道:“好了好了,既然他不來就算了,這不謝淮也在這,一道去那無量寺也行�!�
誰要這家伙陪著,溫黛今日的計劃里面可沒有謝安。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看見謝淮拱手應下。
“殿下放心,謝某定會照顧好郡主,不讓郡主有絲毫損傷�!�
大長公主看著進退得體的謝淮,更加滿意了。
“好了,本宮乏的很,你們且去吧�!�
她點點頭,這幾日忙著應付宮里頭的事,她也乏的很,擺了擺手就帶著嬤嬤離開了。
溫黛一直強撐著看著大長公主離開,等到人走了,才氣急敗壞的站在謝淮身前。
“你干嘛答應,誰要跟你一起了�!�
她氣得眼睛都要噴火了,抬著頭瞪著謝淮。
謝淮背著手低頭瞧著跟小火龍一樣的小郡主,有些詫異道:“那郡主方才為何不說出來,我還以為郡主只是很想去那寺廟呢,聽說祈福還挺靈驗的�!�
他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啊。
溫黛說又說不過,給自己氣得堵住了,她磨了磨牙,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看著恨不能兩步并做一步走的小郡主,謝淮神情散漫,眼底爬上幾分笑意。
他跟在后面還不忘慢悠悠問上一句,“郡主去哪?”
“無量溫黛氣呼呼的一直往前走,阿娘都發(fā)話了,她還能說什么。
上馬車時,溫黛還沒進去,腳步一停
轉身看向馬車旁的謝淮。
“你不會要跟我坐一輛吧?”
謝淮只是笑著看向她,沒否認,“瞧郡主說的,都是為了郡主的安全著想。”
車夫聞言默默低下頭,不敢再去聽。
溫黛咬緊唇,呵斥了一聲,“不要臉,怎么和周玉河那家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聲音不算小,謝淮也離得不遠,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郎君原本慵懶的神情在溫黛進去之后收斂幾分,他自然知道,那位周家郎君,抱的什么心思。
他招呼著車夫出發(fā),轉身利落了進了馬車。
車內,溫黛坐在上方,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惜獵人手法高明,有的是手段誘惑獵物主動送上門來。
“聽聞無量寺楓葉林很是好看,倒是可惜謝安不能來了�!�
謝淮說著感嘆了一聲,不時還看了一眼溫黛,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快將溫黛的好奇心掉了起來。
她猶豫片刻,才問道:“你知道他為什么不來嗎?”
謝淮只是搖搖頭,沒說話,轉身居然開始閉目養(yǎng)神起來了。
說話說一半,這誰能忍住,溫黛當即就急了。
“難不成他出什么事情了?”
死了,還是殘了?
溫黛忍不住懷揣著惡意想,最好是這兩樣,不然她才不會原諒這家伙。
她挪了挪位子,靠近了謝淮,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
“謝淮,你別睡啊,快給我說說,你說了要幫我的!”
溫黛理不直氣也壯的控訴謝淮。
謝淮倒是如約的睜開眼,他道:“是嗎,我何曾說過要幫郡主,這可不是在謝府�!�
她和他的約定是謝淮在謝府內,將謝安的一切事情告知,可現(xiàn)在既然不是在謝府,自然約定也就不作數。
“你!”
溫黛沒想到謝淮居然鉆空子,氣得小臉通紅,感覺自己被人耍了,徑直放開人的手,自暴自棄般。
“不說就不說,謝淮哥哥不知道,我自然也不會勉強�!�
謝淮看穿她的小心思,挑破道:“郡主殿下,激將法對謝某無用�!�
眼瞅著自己的心思被人拆穿,溫黛皺著鼻頭,努了努嘴。
“那你要怎么樣才肯告訴我?”
溫黛破罐子破摔,雙手環(huán)胸盯著他,非要得到個答案。
被小郡主這般盯著,謝淮也不慌,長長的睫毛微顫,眼皮輕抬,露出漆黑的瞳孔,里面倒映著小郡主的身影。
周圍有什么東西在無形中變動。
氣氛變得膠著,溫度似乎在一點點升高。
溫黛看著眼前的謝淮,下意識后仰,幾乎要被人逼到角落里去。
郎君濃郁冷冽的青竹香籠罩在原地,繞得人暈頭轉向,溫黛抬頭看他,下意識又別開眼睛。
她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熾熱的溫度讓她指腹忍不住蜷縮,她有些結巴。
“你,你做甚?”
謝淮嗤笑一聲,胸膛低低震動,震得溫黛的手都有些麻。
“郡主不是想知道嗎,怎么,現(xiàn)在我想要告訴你,郡主又怕了?”
激將法對于小郡主來說,一試一個準。
方才還眼神飄忽的小郡主立馬挺直了腰桿。
“誰怕了,你盡管說�!�
她溫黛,堂堂郡主,有什么東西給不起的。
“問題很簡單,我想問郡主...是否真心喜歡謝安?”
謝淮嗓音微沉,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著她,如一把鋒銳的利劍直插入人的內心。
而這句話同樣如響鼓重錘重重砸到了溫黛的心中,她心猛然一沉,不可抑制的跳動。
鴉青長睫遮擋了小郡主眼神,她大腦飛速的轉動著。
謝淮為什么會問這句話,是她太明顯被發(fā)現(xiàn)了,又或者是替謝安問的...
各種猜測夾雜在溫黛的心中,她強裝鎮(zhèn)定讓自己沒那么慌亂,反而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看著謝淮。
“你,怎么問這種話,謝安是我的未婚夫,于我而言自然是兩情相悅。”
說完這句話,溫黛的心都在顫抖,觀察著謝淮的臉色。
從方才那句話問出口,謝淮幾乎明白了,明白他這些天為什么甘愿陪這位小郡主玩著這些幼稚的東西。
為什么會在董玥詢問他,他說出那句話時,害怕溫黛會聽見。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可同時他也在害怕著。
很荒唐,即便是當年,他被謝夫人污蔑,被老國公所失望,被人踐踏進淤泥,他也未曾害怕。
從這一刻,謝淮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也在溫黛那句話說出口后,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讓他徹底冷靜了下來。
看著謝淮不說話的樣子,溫黛心有些慌,難不成謝淮沒相信,她在他眼前晃了晃。
“謝淮?你聽見了嗎,我說,我非常喜歡——”謝安。
“夠了�!�
謝淮猛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謝淮難得這般疾言厲色,溫黛措不及防被嚇了一跳,茫然的看著謝淮。
可緊接著脾氣也涌上來了。
什么啊,明明是這家伙在問,她回答而已,他兇她做什么。
“你有病啊�!�
溫黛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恰好車夫在外頭提醒著無量寺到了,溫黛冷哼一聲,白了他一眼,起身利落的就準備下去。
與此同時,謝淮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緒失控了,他閉了閉眼,有些懊惱,面上帶了幾分歉意。
他伸手捉住了溫黛的手腕,利索的道歉。
“抱歉,是我不好,方才并不是想要兇你�!�
只是他驟然得知真相,并且溫黛還在不停提醒著,不斷刺痛了他,他這才沒忍住出聲喝止。
“放開我�!�
溫黛試著掙扎抽回手,沒掙開。
她看向謝淮,“憑什么你說了道歉我就要原諒,你算誰�!�
她說著拍了好幾下他的手腕,將人的手拍得通紅,使勁掙開手。
卻聽見謝淮“嘶”了一聲,面帶痛苦。
溫黛遲疑的看著他,“你干嘛?”
她又沒用多大力,一個大男人,裝什么柔弱呢。
謝淮收回手,搖了搖頭,“沒什么�!�
只是他抓住溫黛的那只手微微顫抖著,溫黛才想起,那只手好像是之前被她咬傷的那只手。
她方才好像用的力氣也挺大的,不會打到那個地方了吧。
溫黛還在思考著,謝淮繼續(xù)開口道:“郡主不必管我,先下去吧�!�
溫黛這人,越是不讓她管,她偏偏要管。
聽到謝淮這話,她當即抓住了他那只手,謝淮還想往回縮,被她一把抓住。
她將衣袖往上挽,露出那一截地方,果不其然,原本已經結痂的印子此時冒出汩汩鮮血,幾乎將謝淮的手腕浸濕。
溫黛瞳孔微縮,“你是笨蛋嗎,流血了不知道說話嗎?”
謝淮看著她慌張的模樣,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輕聲詢問。
“郡主還生我的氣嗎?”
自己都將人弄成這樣子了,溫黛哪還生得起氣來,她瞪了一眼謝淮。
“別動�!�
她轉身去搜尋著箱子里面放著的傷藥。
而原本眉宇間還殘存痛苦之意的郎君,凝眸緊盯著少女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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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姻緣
溫黛在箱子里面摸索了大半天。
“奇了怪了,我記得就是放在里面了啊�!�
她不甘心的繼續(xù)尋找著,終于看見了想要的東西,她眼前一亮。
“找著了。”
她將摸索著瓶身勾了出來,轉身看著坐在原地抬頭盯著她的謝淮。
郎君眉目疏朗,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備驟然散去。
整張臉都透露著無害純然,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副疾言厲色的樣子。
溫黛冷哼一聲,別以為這樣她就能忘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她惡狠狠道:“手伸出來�!�
謝淮默默將衣袖挽起,將手伸了出去。
溫黛將血跡一點點擦干,又將傷藥撒了上去,隨手從袖間拿了手帕系上,她一邊系一邊說話。
“別以為我原諒你了,要不是看你可憐,狗才理你�!�
小郡主不停的嘀咕著,謝淮就這般靜靜地聽著,不時附和兩句,很是乖順。
弄得溫黛都有些不適應,總感覺背后發(fā)毛。
謝淮這家伙中邪了不成。
...
車夫在外頭等了大半日,才看見郡主出來,隨后那位謝公子慢吞吞的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