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已經(jīng)不在意了。

    夜深微寒，更漏響了一聲。

    「我不會娶她�！剐熳觾x試著去拉我的手，「瓊月，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從前是我的錯……」

    「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我抽出手，不去看他。

    他手一頓，又哀求我：「瓊月你別生氣，我錯了，不知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母親刁難你，我知道了，那些姨娘設(shè)計害你，我也知道了，對不起……」

    「以后不會了，我會護著你……」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還是不懂，以為我像從前年少時鬧脾氣，哄一哄就會好的。

    事已至此，從此殊途，我只有滿心的悲涼。

    忽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喜歡楊昭溪了！他一直覬覦你……」

    我一愣，嘆了口氣：「不是�！�

    「求求你……別喜歡他好不好……」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徐子儀，徐大將軍從來意氣風(fēng)發(fā)，何時如此低聲下氣過？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

    「子儀，當(dāng)初你母親辱我輕賤我，我未曾有怠慢，因為她是你的母親，不是我年幼喪母，所以趕著趟給自己認個娘�！�

    「她在你面前和顏悅色，口口聲聲把我當(dāng)成女兒，可你身在北荒如何得知，我在這后院的種種委屈？誰家的女兒在自己家不是當(dāng)個寶貝似的疼？我娘家雖貧賤，卻不至于養(yǎng)不活一個老姑娘�！�

    「至于你說的孩子，我真的怕。」

    「我怕戰(zhàn)場刀劍無眼，剩他與我終日垂淚；我怕我像我娘，像修遠他娘一樣沒能來得及看她一眼就撒手人寰；我怕后宅的女人們只顧著搶個孩子傍身，疏于教導(dǎo)；我怕他負心薄情辜負旁人，我怕她同我一樣，愛一個人奮不顧身，拋卻世俗，捧著一腔愛慕，只想奔向那個人時。」

    「卻被婆家說是淫奔，被夫君休棄，終日遭人詬病。」

    「我怕她走上和我一樣的路�！�

    外頭的月色照了進來，一室月色如水，像極了那個他棄我如弊履的夜。

    若不是老天有眼，叫我們換了一遭，他恐怕依舊不知悔改。

    他死死攥著拳頭，最終一咬牙，重重跪在了我面前。

    月色漫進屋子，一室靜默。

    我面色如常，他膝下有黃金，我的真心也是無價寶。

    見我無動于衷，他試圖去拉我的手。

    「瓊月，都是我的錯，我答應(yīng)照顧好你卻沒做到……」

    「你原諒我，好不好，別和離好不好……我知道后宅的事情把你弄得心力交瘁……」

    「今后你不必管他們……我只信你……」

    已經(jīng)回不去了，他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瑣碎的日子不過是個導(dǎo)火索。

    「子儀，我要同你和離，并不全為這四年，瑣碎磨人的后宅日子。」

    「這四年我愛意蒙眼，愿意學(xué)著做一個大家閨秀，愿意為你困在這里，讓你沒有后顧之憂�！�

    「可是這份愛沒有了，我也想通了�！�

    「我已經(jīng)不恨你母親，也不恨那些刁難我的姨娘了，她們太苦了，倘若我不曾在獵場馳騁，不曾與旁人痛飲三白，不曾見過深宅之外更廣闊的天地，我也會慢慢地變成莊姨娘周姨娘，然后困在樊籠之中，和她們斗個你死我活�！�

    「但是我見過了，我想起來了，我就不甘心一直在后宅之中等一個男人來愛我�！�

    北荒的天藍得可以沁出水，笑尸山夏日的牧草一望無垠，天地廣闊得讓我醉心，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我的心已經(jīng)無法放到他的身上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似乎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那你和離后，一個人要如何生計？」

    我笑了笑，當(dāng)初同我和離時，他從未想過我一人孑然一身，要如何活下去。

    如今倒是想到了？

    「我們當(dāng)初說好的，我們當(dāng)初那么要好……我跑遍了北荒給你折一枝梅花，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初說的，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瓊月，你還喜歡我的，喜歡的，對不對……你只是生我氣了……」

    「你當(dāng)初答應(yīng)我的，不會讓我那個夢成真的，夢里你騎著照夜走了，一次都沒有回頭看我……我以后不出去打仗，我們就做一對尋常夫妻……我也不會讓母親斥責(zé)你了……」

    我不再言語。

    他的聲音越來越卑微，黑暗里他死死抓住我的手，一如我們成親那日，怕我走了，不肯松開。

    我知道他應(yīng)該是流淚了。

    我們已經(jīng)沒辦法回到從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時光了。

    一夜銀燭高燒，一如我們當(dāng)初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