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能踩在那些以往占據(jù)了金字塔頂端的人的頭頂上。
卿岱并沒有太多過問謝含章的實驗內(nèi)容,看了一會兒他:“你和師哥越來越像了�!�
像秦舟珩,謝含章本來應該是榮幸自豪的,但這話是從卿岱那里聽到的,他的心莫名有些酸澀。
像舟珩哥,就意味著不如舟珩哥。
卿岱想把謝含章留下吃飯,謝含章看了眼和卿岱說話時,一直刻意被他當做隱形人的雍野,沉默片刻,還是拒絕了:“我還得盡快回到實驗室,下次吧姐姐,下次我拿到獎金,我請你吃飯�!�
謝含章坐了一會兒,期間卿岱的訪客依舊時不時會讓雍野的手下幫忙轉(zhuǎn)達他們想見她的意愿。
卿岱沒讓他們進來,卻也沒有回絕他們的禮物和名片。
謝含章盯著那些從包裝就透著股金錢味道的禮物,指尖暗暗撫過口袋里的小盒子。
他真的很想替卿岱把這些東西,還有那些名片都丟出去。
可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這樣做。
謝含章又想在卿岱身邊多留一會兒,又想趕緊離開這些禮物的包圍,糾結(jié)掙扎,最終還是起身:“姐姐,那我先走了。下次�!彼嵵卦S諾,“我一定給你買好吃的�!�
雍野已經(jīng)簡化了葬禮的很多繁瑣,封建的流程,可有些東西還是必須要卿岱去處理。
雍家那邊發(fā)來消息請她過去,卿岱看了眼還緊皺著眉睡著的雍野,把身上的毯子蓋在他身上,和人走出了休息室。
“你們不用送我過去�!鼻溽分棺∫黄痣x開的雍野手下。
雍野手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聽她的指令,乖乖在休息室門口站好,沒跟上她。
她走得不急,邊走邊看天井下面的噴泉花叢,這里場地很大,但有雍家在這里舉行儀式,別人自然進不來。
她正看著,突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喲,這不是沈大少爺嗎?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聽不到看不見,是殘廢中的殘廢了�!�
伴著聲音,還有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這個聲音來自被幾個人圍住,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那里。
有人拽著他的輪椅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著玩。
“還躲在里面呢,還好我眼睛尖,不然就要錯過我們有仙人之姿,多智近妖的沈公子了�!�
“不是,他都這樣了,我們還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少爺干什么?要不是這個早就該死的廢物把賬查得那么嚴,我至少有比現(xiàn)在多十倍的基金可以揮霍,我爸也不至于天天累得跟孫子一樣!”
說話的人說著說著也上了手,像逗狗一樣捏起輪椅上的人的臉輕挑地抖著手腕:“知不知道我們這些旁支都要恨死你了?”
卿岱從墻后走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一個長得又高又壯的男人要往輪椅上的男人臉上吐口水。
被這樣侮辱的男人卻很安靜,臉上落了淺淺的指印,低著眼睫,溫文爾雅的身姿仿佛玉質(zhì)的佛像,被光打透,周身散著一圈柔和凈澈的淺淡光暈。
卿岱看到聽到,卻沒有要出口制止他們的打算,也沒有因為這些人改變路線,繼續(xù)向前走著。
反倒是那個高壯男人看到她后,不知是羞澀,還是心虛,趕緊收起粗鄙難看的樣子,他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的同伴也是一樣。
但他們也只老實了這么一會兒,等他們看到她的身后沒有跟著別人,心思就開始活絡了,第一眼看到她時下意識涌起的自卑羞臊落下去,被迅速膨脹起來的貪婪和“無以名狀”的自信取代,后者過于旺盛,讓他們本就光滑的腦溝壑更加平整。
忘了很多“常識”,圍過來,把卿岱擋住。
“你們想一想,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比小寡婦更招人疼的女人嗎?”高壯男人問旁邊帶著領結(jié)的瘦猴,看著卿岱被黑紗擋了一半的臉,像被激發(fā)了原始本能一樣,眼神直勾勾地咽著口水,“又有少婦的風韻,又有少女的嬌弱可憐�!�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發(fā)出各種音調(diào)的怪笑聲。
高壯男人斂起猥瑣的笑意,正了正領帶,自以為很有魅力地向卿岱憐惜地伸出手:“雍夫人,我知道剛結(jié)婚就失去了丈夫的你現(xiàn)在一定很脆弱,一定很需要別的男人的安慰陪伴,剛好,你的面前就有幾位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的年輕男士”
卿岱低眼看他伸出的手,指節(jié)處的焦黃暴露了他煙不離手的惡習。
這樣的手靠近她,她卻沒有躲閃。
“雍夫人,我就知道你是想要的。”看到她不抗拒的反應,高壯男人就更膨脹了,咧嘴露出泛黃的牙齒,他身邊的男人也忍不住了。
貪婪的,扭曲的,丑惡的面容仿佛鬼臉圍著卿岱打轉(zhuǎn)。
她想要的?卿岱眉眼微動,不對,不是她在動,而是映在她眼里的男人在動。
空氣里不知什么時候悄然浮出幾條比他們手臂更粗的觸手,從純透明變成淡淡的墨色透明,纏繞在高壯男人和他的同伴的脖頸上,把他們提了起來。
觸手緩緩蠕動收縮,粘膩的摩擦聲中是瘆人的骨骼變形脫節(jié)的脆響。
他們大張著黑洞似的嘴巴,眼珠暴起,喉嚨里吐出好像僵尸變異般的嗆咳聲。
還是恐怖的鬼臉,只是和剛剛比起來,換了一種形式。
一條觸手爬到卿岱眼邊,輕輕地叫她把眼睛閉起來。
等觸手離開她的眼睛,卿岱睜開眼,面前空空的,那幾個男人仿佛幻影,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也不是完全空空的,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還在她的旁邊。
他依舊淡定,渙散的眼睛溫和漂亮,但看不到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正常來說,是這樣的。
卿岱轉(zhuǎn)身來到輪椅的面前,他的視線并未因為她的靠近而抬起來,依舊沒有對焦地“看”著地面。
她抬起手,纖長的影子與她的指尖相對,指尖走到哪里,影子也到哪里,在男人俊美的臉上勾勒。
但她的指尖又沒真的落在他的臉上,他也不該有什么感覺。
可是,卿岱看到那兩片像小扇子一樣的眼睫在極度忍耐的盡頭,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卿岱停住手,指尖差一點就能碰到他的
依譁
睫毛,停頓片刻,放了下去。
接受試探的沈宴辭呼吸綿長平緩,不顯一點異常的漣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緊繃的身體一松,而心里卻因為她的放棄而有些空落。
突然,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被人執(zhí)起,翻開手心,微涼的指尖在他手心上畫了幾筆。
“要幫忙嗎?”
沈宴辭清晰地“讀”出她寫的字。
他不應該動的,但泛粉的指尖還是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在她落下最后幾筆的時候,微微顫動。
他也不應該表現(xiàn)出他讀懂了她寫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么對她的“五感”會那么清晰。
她的味道,她的觸碰,她的呼吸,他能感覺到。
是因為那些被他隱匿起來的觸手嗎?
還是因為他曾經(jīng)和她分享過一切感知?
不知道,沈宴辭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疑問,這些甚至不是其中最奇怪,最重要的。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把這份特別藏起來。
對于他的身份來說,這樣的特別,可能會變成他最致命的軟肋,脫離掌控的變數(shù)。
他明明知道,可還是做了最不應該做的事情,在她沒得到他的回應,打算收回手的時候,輕輕合攏手指,勾住了她的手。
他真的很傷風敗俗,不知廉恥,沈宴辭沒什么表情,可耳廓慢慢紅透,除了不能行動,他和剛剛那幾個男人有什么區(qū)別。
都想在她失去丈夫,最難過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
他只是比他們更端著一些,更能裝一些。
提前了解到葬禮的流程,按照雍家那些守舊派的脾氣秉性推測他們會在什么時間叫她過去,再叫小何把他推到她不會注意到的角落,把小何支開,自己等她過來。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遇到她。
那些人圍住他的時候,他有機會用蟄伏隱匿的觸手把他們悄無聲息地拖走,可他遲疑了。
他隱隱在期待,期待她看到他,他知道她大概率不會一個人出現(xiàn),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也不會插手管這種閑事。
可只是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這一點,就足夠滿足在那一瞬間遲疑的他了。
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極度自私的,比起引起她的注意力,反而是她更容易被這些男人盯上。
他因為自己的私心,把她牽扯到危險的境地里,沈宴辭以前從來沒做過這樣無恥的事情。
更沒有一錯再錯,越陷越深,讓自己無法回頭。
沈宴辭有些失神,任由卿岱展開他的長指,再次在他手心落下指尖。
這次只有一個問號。
在問他要她幫他做什么。
沈宴辭停頓片刻,翻過手掌,修長的手指尋到她的手心。
寫下兩個字:里面。
里面?
卿岱抬頭看了看走廊深處的房間,雍家長輩叫她過去的地方就是在那里,沈宴辭也要去那里嗎?
她沒有多問,握住輪椅靠背上的扶手,推著他一起走進房間。
雍家長輩聽到開門聲,都禁聲看過來,不滿的神情在看到卿岱推著的人時,變成錯愕。
孟鶴白端茶杯的手微顫,皺眉看卿岱。
她怎么又推來個祖宗?
卿岱客客氣氣地跟孟鶴白打了招呼,又對雍家長輩們點點頭,坐了下來。
雍家長輩的表情變了又變,卿岱的茶都上來了,他們的表情也沒穩(wěn)住。
雍野高調(diào)出現(xiàn)在祠堂,無法無天地當著他們的面,把卿岱帶走,他能這么做,是因為他在當時展示出了匹配的實力。
他們這些審時度勢的老狐貍自然不會頂風上,和那么銳利的新生力量硬碰硬。
但沒過多久,雍野就又消失了。
再出現(xiàn)就是雍衍的葬禮,中間隔了那么多天,意味著無數(shù)倍的變數(shù),雍野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們到底還有沒有機會掌控雍家?
卿岱從雍衍那里繼承的財產(chǎn)是被雍野吞掉了還是怎么樣?
這些都需要試探,最好的突破口當然在卿岱身上,他們叫卿岱的真實目的就是靠她來估測雍野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順便敲打敲打她,雍衍留給她的東西可都是雍家的,別妄想私吞,她沒有那么大的胃口,也沒有那么大的能力。
真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也顧不上捍衛(wèi)雍家的私產(chǎn)了,他們會聯(lián)合別的家族的勢力,想辦法按死雍野。
沒了唯一的靠山,別說雍衍的遺產(chǎn),就是卿岱本人那也是歸他們隨意瓜分的所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