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頭剛剛安撫完我,杜班主的聲音,忽然從前方響了起來。
“云先生,夜已經(jīng)深了,這方圓幾里的,也沒個村子客棧,您倆剛才不是還擔(dān)心沒地方落腳嗎,不如今晚,就跟著戲班子一塊休息,您看如何?”
聽個鬼戲,我都嚇得手腳冰涼,要是再留在這里過夜,我還要不要活了!
我當(dāng)下就想拒絕,老頭顯然也十分猶豫。
“還是不麻煩了吧�!�
“這哪能算麻煩呀,還不是擔(dān)心,三更半夜的山里不太安全,要是您二位一不小心的,在路上遇到了事兒啊,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杜班主笑著回道。
老頭的臉色瞬間一變:“杜班主,您是在威脅我們?”
杜班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像是擺明了只要我和老頭不答應(yīng),今晚必定要出事的態(tài)度。
逼于無奈,又不好撕破臉,老頭只得應(yīng)下:“那就麻煩杜班主了�!�
戲班的后臺有一大一下兩間屋子,戲班里的其他人,連夜拆著戲臺,將東西一件件的搬進了屋里。
杜班主則在屋前停下了腳,指著那間小些的房子說了一句:“云先生,我本是不想將你們二人分開,但是咱們戲班的情況您也看見了。”
“小鳳仙是我們戲班里唯一的一個姑娘,要是把小房間讓給你們,小鳳仙跟我們一群男人擠在一個房間里,確實不太方便�!�
“不如今晚,委屈云先生跟我們一塊兒睡這間大點的屋子,凌音姑娘和小鳳仙睡一屋,您看怎么樣?”
杜班主的話音剛落,我拼了命的對老頭搖頭。
畢竟這大半夜碰上個戲班子,已經(jīng)夠邪門了,要是和老頭分開,再出了事,這可怎么辦啊!
老頭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小聲道:“凌音,你先別怕,他們應(yīng)該是怕我們沖撞了鬼戲,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好......”
得到我的同意后,老頭才應(yīng)允了下來。
他目送著我進到了那間小屋子,還不忘在我后邊囑咐道:“凌音,明天咱們卯時一刻就出發(fā),你別睡太死了!”
“知道啦!”
小鳳仙早就在房間里等著我了,一見我進來,臉上的淚痕都沒擦干,直接朝著我跪了下來。
“凌音姑娘,求求你救救我!”
我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扶起道:“你這是做什么,咱們有事好好說�!�
“凌音姑娘,往這條路上走的,都是去癸嶺村的人,杜班主過幾天就要安排我到癸嶺村,給一個不人不鬼,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的少爺唱戲!”
“見過這個少爺?shù)娜硕颊f,他就是個還活著的死人!”
“我太害怕了,不想再唱這個鬼戲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萬一這個少爺性情兇殘,我的曲兒唱的不好,把我給殺了可怎么辦吶!”
小鳳仙長跪不起,甚至對我磕起了頭來,我被她這句話,嚇得頭皮發(fā)麻。
“等等,你先把話說清楚,你們?yōu)槭裁匆ソo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少爺,唱鬼戲��?”
第七章
姓秦的少爺
“我......我不知道�!�
小鳳仙整個人害怕的一直在發(fā)抖。
“半個多月以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少爺就找到杜班主了,說是他馬上就要成親,想定個戲班子,到那女子的村里慶祝一下。”
“對了對了,那個少爺好像姓秦!”
半個月前?
我驚得直接瞪大了眼,要知道我和秦子望成親的事情,也就是三天前吧,加上定下聘禮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星期。
半個月前我爹還沒找媒人替我尋親事呢,他咋就能提前知道我要嫁給他了?
這場鬼戲,說不是沖著我來的,我都沒法兒相信!
“你先冷靜冷靜,這事兒有點太巧了,能不能幫你,我還得先想想�!�
“你先告訴我,這個戲班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你又是怎么到的這個戲班里來唱戲的�!蔽疑钗丝跉�,理清思緒后,對小鳳仙問道。
小鳳仙卻告訴我,她曾是上滬法租界,大世界里的花魁,在那里過的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一度成為了大世界里最賺錢的頭牌,風(fēng)光無限。
就在一年前,這個杜班主杜無良,成了大世界里的�?�,不僅揮金無度,還不對她們這些歌女,提任何要求,就像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大老板一樣。
每個人都絞盡腦汁的想要討好杜無良,多從他身上扣點錢出來,而這杜無良,發(fā)現(xiàn)她會不僅唱歌一絕,小時候還學(xué)過唱戲后,對她關(guān)照有加,光是在她身上花的那些錢,就能在上滬買一棟大大的洋房了!
她也懷疑過,這個神秘的杜老板,到底是什么身份,每次都被他給搪塞了回去,直到半年前,突然有一天,杜無良讓她跟著自己一起離開上滬。
說是自己開了個戲班,專門給有錢人唱戲,小鳳仙只要跟著他,能賺到比大世界三倍還要多的錢。
一開始,小鳳仙是不信的,畢竟大世界可是上滬最紙醉金迷的地方了,放眼全國,能比得上大世界的地方,只有那京城里的八大胡同了。
可她越是拒絕,杜無良在她身上砸的錢便越狠,一次又一次的,直接砸到她心動為止。
她跟著杜無良唱的前幾場戲,確實是這一些大院子里,給一些看上去身份尊貴的人唱戲,有些人,甚至還是經(jīng)常登上民國日報,頭版頭條的大人物!
到了后面,這戲唱著唱著就變了味道,杜無良開始帶她去一些鄉(xiāng)野里,對著空氣唱戲,給的錢卻從來沒有少過。
她也懷疑過,對著空氣唱戲,杜無良到底能不能賺回給她的那些錢,直到有一天,她聽著戲班里的人說,她唱的這玩意兒叫鬼戲,之所以看不見臺下的觀眾,是她根本沒開陰陽眼!
她嚇得花了大價錢,找到一個道士,買了瓶牛眼淚后,才看清臺下坐著的那些觀眾,嚇得她立馬就唱不出聲了。
誰知,她發(fā)現(xiàn)真相后,杜無良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沒有同意她要離開的請求,甚至還時常因為她一兩句詞兒唱的不好,直接抽出皮帶把她打的渾身是傷。
我和老頭,是她知道真相后,遇見的第一個活人,也是她最后能逃出去的機會了。
就在前一天,杜無良還威脅她,說那秦大少爺,是個身份特別尊貴的客人,要是她這場鬼戲沒有唱好,就要把她殺了!
話聽到這兒,我才算將所有的來龍去脈全都了解了個清楚,安撫了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鳳。
“實不相瞞,你說的那個秦大少爺,我認(rèn)識,三天前恰好的和他拜了個堂,不出意外的話,這場鬼戲,可能還是沖著我來的,所以這事兒,我能幫到你的,肯定幫忙�!�
“你說真的?”小鳳仙激動的抬起了頭。
“是,不過到了那天,要是你能幫上我的,也得幫幫我�!蔽乙蔡岢隽藗條件。
小鳳仙立馬答應(yīng)道:“一定�!�
“我在上滬深耕多年,人脈還是很廣的,只要逃回上滬,我就不怕杜無良了,若是有朝一日,你到了上滬,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也會義不容辭的幫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唱戲的日子,是哪天?”
“這個月三十,就是后天了!”
我的呼吸一緊,心里急的都快罵娘了,這秦子望的時間,算的可真準(zhǔn)吶!
這一夜,睡的極不安穩(wěn),雖說從小鳳仙這里,提前的知道了秦子望搞的小陰謀,但我還是害怕,今晚在這戲班里,會不會出點什么事情。
特別是我總感覺,那對著床尾的窗戶外面,好像有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盯著我看了一整夜,嚇得我根本不敢入眠。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房門便被人敲響了。
“凌音,卯時到了,咱們該啟程了。”
聽到老頭那熟悉的聲音,我才松了口氣,趕忙穿上衣服,和小鳳仙做了道別。
此時外面的天還沒亮,杜班主和其他戲班里的人,并沒有起來送客,老頭帶著我離去的步伐極為匆忙,直到我倆已經(jīng)距離戲班子很遠(yuǎn)了,他才長舒了口氣。
“幸好這夜相安無事,你睡的怎么樣��?”
“睡的一般,總感覺外面有人盯著我,哪敢深睡��!”
我對著老頭感嘆道,他聽后幸災(zāi)樂禍的‘嘖嘖’了兩聲,嘲弄的說了句:“誰讓你是天女命這么招陰,依我看吶,在外面盯著你的,八成是昨晚看鬼戲里的冤魂�!�
“你不要咒我!”
我氣的都想打人了,這老頭我算是看明白了,頭一回見他還算正經(jīng),現(xiàn)在一看,就像是混跡江湖已久的老油條��!
“不過昨晚,我跟小鳳仙睡覺的時候,倒是從她嘴里聽到了個事兒。”
“啥事兒?”
“這個戲班子,明天要到癸嶺村唱戲,秦子望請去的�!�
老頭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沒個正經(jīng)的說了句:“你個小姑娘家家的,看去也挺乖巧的,上哪兒惹那么多情債,讓這秦大少爺這么整你��?”
第八章
王仙姑死了
“挺乖巧這詞兒我認(rèn),但那秦大少爺,我是真不知道自個兒哪兒惹到他了!”
“你要說是上輩子有情劫吧,那蛇仙是妖,能活個百來年,我還能理解,秦大少爺算個啥?一個人,能活一百多年,還不老不死?把自己整成一個殘廢?”
我對著老頭回問道,他瞇著眼兒,對我回出一句:“這事兒吧,我也沒瞧明白,我救你那天,你身上的妖氣是蛇仙哪兒染的,但那死氣,肯定是秦大少爺身上的。”
“他一個活人,身上有這么重的死氣,老道我行走江湖幾十年,還真沒遇見過�!�
“照你這么說,這秦大少爺,特別厲害了唄?”我回問道。
老頭竟然對我點了點頭,答曰:“那蛇仙的修為,至少有個千年,秦大少爺還敢算計到他頭上,你覺得能不厲害?”
“......”
聽到這話,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蛇仙和我到底是怎么個回事,我都還沒弄明白呢,現(xiàn)在又冒出個秦大少爺。
現(xiàn)在啊,我也只能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了。
為了趕著回去,我和老頭在附近的集市上包了輛馬車,回到村口的時候,我還害怕人多眼雜,不敢從村口進去,繞了一個大圈,到了我家門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給嚇了一跳。
我家,還是幾天前,我出嫁時的樣子,上面掛滿了紅綢喜字,十分喜慶。
里面卻空空如也,連個人影都沒。
“我爹呢?”
我緊張的沖了進去,卻發(fā)現(xiàn)我家里根本沒有任何打斗過的痕跡,房間里還放著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衣服,和亂糟糟的被子。
就連那廚房,都還有幾盤吃到一半,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餿了的飯菜。
我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怎么回事,我爹不是那種丟三落四的人��!”
我急的整個人都快瘋了,老頭將那盤飯菜放在鼻尖聞了聞后,對我安撫道。
“你先別慌,這菜是前兩天做的,你昏迷了那么多天,不論是秦大少爺還是蛇仙,想對你爹下手早就動了,不會等到這么多天再出手�!�
“你的意思,是我爹自己離開的?”
“很有可能�!�
“這不可能,我家方圓百里,連個遠(yuǎn)房親戚都沒有,更何況我現(xiàn)在才剛出嫁,我爹不在家等著我回門,他能去哪兒?”
我正要沖出去找人,卻被老頭一把攔了下來。
“你先別急,你都不知道你爹可能去哪兒,現(xiàn)在出去,也只會是白找�!�
老頭這話不說還好,這么一說,我更是急的不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老頭回道:“對了,可以去找王仙姑,她之前一直在幫我們家,我爹要是出事,她肯定會知道的!”
“行,那就去王仙姑家里問問�!�
我?guī)е项^朝著王仙姑家里走去,還沒來得及靠近呢,竟然發(fā)現(xiàn),她家門前擺了一個大大的靈堂,兒女們?nèi)寂榇餍⒌墓虻乖陟`前,嚎啕大哭。
王仙姑死了?
我驚恐的瞪大了眼,就是打死我,都想不到自個兒才離開村子這么幾天,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由于王仙姑在村里的威望極高,所以她死后,村里上她家吊唁的人有不少,也不知道是誰,瞧見了我站在這里,突然在人群里喊了一聲。
“沈凌音回來了!就是她害死的王仙姑!”
聽到這話,我嚇得頭皮都麻了,這幾天在外面,自己都差點被別人搞死了,哪兒有功夫害別人�。�
我正要辯解,先前站在靈堂里的那些村民,卻朝著我沖了過來。
我被嚇得扭頭就跑,哪怕躲到了家里,他們還是沒有放過我的意思,“砰砰砰......砰砰砰......”的砸門不說,還有村民從我家的圍墻上,直接爬進了院子里。
要我還王仙姑一個公道!
“你們先把話說清楚,什么叫讓我還王仙姑一個公道啊?”
“我前些日子出嫁,你們是知道的,一直都不在村里,王仙姑的死,和我能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今天回門,沒見著我爹,還想上王仙姑那里去找呢!”
我家大門直接被人沖了開來,十來個村民直接將我和老頭兒逼到了墻角。
“你還狡辯什么,王仙姑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們都聽說了,你和秦大少爺成親那天,蛇仙忽然出現(xiàn),帶走了你,結(jié)果沒過幾天,王仙姑就被蛇仙給害死了,你和蛇仙是一伙的,王仙姑不就是被你給害死的嗎!”
這些村民的話,說的那叫一個言之鑿鑿,弄的我百口莫辯。
“我和秦大少爺成親那天,蛇仙是出現(xiàn)了,但是我沒有和他一起走,而且你們又怎么能夠證明,王仙姑是被蛇仙給殺了的?”
我的話音剛落,村民更是氣勢洶洶的反問我:“別人死后,身上出現(xiàn)的是尸斑,王仙姑身上出現(xiàn)的是蛇鱗,不是蛇仙殺的,會是誰殺的!”
“就算你和蛇仙不是一伙的,王仙姑也是為了救你,才被蛇仙殺死,所以王仙姑的死,你是不是要負(fù)責(zé)!”
我本來還想反駁,村民的最后一句話,我聽著卻又有些道理,要是王仙姑確實是被蛇仙殺的,那么真的只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了。
“行吧,你們要我負(fù)這個責(zé)任也可以,但是你們得先告訴我,我爹去哪兒了,還有這個責(zé)得怎么負(fù)?”
“王仙姑死的當(dāng)天,沈萬就跑了,誰知道他去哪了!”
帶頭追我的那兩個村民,更是直接開口,對我威脅道:“你要對王仙姑負(fù)責(zé),那就想辦法把蛇仙引出來,把他殺了,否則你把村子里的仙姑害死了,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第九章
找我一百多年
且不說王仙姑到底是不是被蛇仙給殺了,把蛇仙引出來,再弄死他這事兒,就是給我十把刀,我也弄不死他啊!
見我猶豫,這些村民更是氣勢高昂,老頭見狀,連忙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先應(yīng)下再說。
“這樣吧,王仙姑的死,我會查清楚的,如果真的是蛇仙殺的,我會替王仙姑報仇,如果不是,那你們就找真兇討命去!”
得到我的答復(fù)后,這些村民才一哄而散。
村民們走后,我無奈的長舒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望著老頭問出一句:“咱們答應(yīng)的這么快,萬一真是蛇仙殺的,給我十條命,我都打不過他啊!”
老頭卻冷靜的對我分析道:“這事兒,我總感覺蹊蹺的很,就算王仙姑是因為幫你,才被蛇仙給殺了,王仙姑的那幾個孩子,見著你都沒上頭呢,這些村民憑啥起哄,跟著你較勁?”
老頭這話一說,我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這么個理兒。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老頭告訴我:“但凡能夠被成了氣候的妖邪,作為居所的地方,都被他們稱為仙府,是個不俗之地,雖然蛇仙盤桓的那座山頭,被你爹給燒了�!�
“但他在那里至少呆了上百年之久,一定留有線索,所以,我們可以先上山去看看�!�
“那還等什么,我現(xiàn)在就帶你過去!”
我直接帶著老頭,朝著后山走去,我對于這片山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三年前,我爹放火燒山的那個夜晚。
多年來,我爹害怕我觸景生情,一直禁止我靠近那里。
三年過去了,曾經(jīng)被燒成一片焦黑的大山,被那些新長出來的枝丫點綴成了一片淡綠,走在上面,依稀能看見曾經(jīng)大火燒山留下來的痕跡。
我尋著記憶,在山上繞了兩個來回,終于在一個半山腰上,抬頭看見了那位于高處的石洞。
“這里嗎?”老頭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應(yīng)該是,我不會記錯的。”
老頭聽到我這話,忽然瞇起了眼,道:“不應(yīng)該啊,這洞挺深的,就算外面起了大火,也不可能把里面燒的光禿禿的啊。”
“三年前,洞里還是長了不少藤條的�!蔽医忉尩�。
“是這種藤條嗎?”老頭在角落里尋到一根枯萎發(fā)黑,脆的用手輕輕一觸,就要化灰的枝蔓。
“應(yīng)該......是吧�!�
老頭將這節(jié)藤條放在鼻尖輕嗅,眉間緊擰著,忽然走出了石洞,對著外面幾塊光禿禿的地面,徒手就挖了下去。
我被老頭的舉動嚇了一跳�!澳氵@是做什么?”
老頭沒有回我,繼續(xù)挖著,約莫挖了半米深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從坑里掏出了個被蜜蠟封著的陶罐,這玩意兒,剛從土里露出來,就散發(fā)著一股沖天的氣味,我一不留神吸了一口,直入天靈蓋,整個人被熏的都有些暈了。
“師父,這什么玩意兒,怎么這么臭?”
“你聞不出來?”他反問。
“我就聞到一股像發(fā)了餿的血味,這里面裝了啥啊!”
“嘿嘿,裝了個寶貝。”
老頭神秘兮兮的將這個陶罐上的蜜蠟撕開,開蓋的那一瞬間,我好奇的湊了上去,卻被里面的味道熏得兩眼發(fā)暈,胃里翻滾的直接吐了出來。
“嘔......”
“真沒用啊你,這就吐了�!崩项^白了我一眼。
誰能想到,這看上去就像釀酒罐一樣的小壇子里,竟然泡了一個宛如剛出生的嬰孩尸體,周圍還有一些像是變了質(zhì)的配料,就像是一鍋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嬰兒湯......
“你能不能把口子封上,再聞下去我腸子都要吐出來了�!蔽也亮瞬磷欤孀】诒�。
老頭則不以為然�!澳憔筒缓闷�,我怎么會在這里挖出一對童男童女?”
“難不成和蛇仙有關(guān)?”我一愣。
“在洞里找到的那半截藤蔓,是一種只會長在千年古墓,亦或是極陰之地的血藤,雖然已經(jīng)被燒的面目全非,我卻還是聞出了它特有的味道�!�
“這石洞,既是蛇仙的洞府,本該是靈氣充沛之地,周圍既沒有千年古墓,又不是極陰之地,我就猜吧,肯定有人在這里,埋了對童男童女,果不其然,還真是被我挖到了�!�
“這玩意兒,邪乎的很,形成的條件更是苛刻至極,在古代,只有身份極高的王侯將相,才有資格在墓里放一對這玩意兒,用來守靈�!�
“但它除了守靈之外,還能鎮(zhèn)靈,也就是說,某個人或妖死了,有人想把他封印在墓里,就得靠這玩意兒。”
老頭的話,說到這的時候,忽然神秘兮兮的對我又道。
“挖出童男童女,好像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啥秘密?”
“這蛇仙,不是被你爹燒死的,他有千年道行,不可能連個山火都逃不出去,他應(yīng)該是一百多年前就死了,被人封印在了這里,這個山洞,不是他的仙府,是用來封印他三魂七魄和尸骨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我猶如五雷轟頂般,腦袋瞬間一嗡,久久都回不過神來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三年來,我家日夜供奉著蛇仙的靈牌,還將蛇仙的尸骨,請進了自家祖墳里,現(xiàn)在突然有人告訴我,這蛇仙,不是被我爹燒死的,是早就死的!
也就是說,我家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冤大頭?
“你在開玩笑吧?這蛇仙要是早就死了,魂魄又被封印在洞里出不來,為什么又要村里給他上貢那么多剛剛及笄的女孩��?”
我的思緒被全盤打亂,老頭將陶罐上的蓋子輕輕一封,對我回道。
“前面的女孩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來�!�
“這個答案,不是顯而易見了嗎,這個蛇仙,一百多年來,一直在找你�!�
第十章
蛇仙的秘密
老頭的這句話,嚇得我毛骨悚然,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能讓那個蛇仙一直找我。
“行了,我們把這東西先帶回去,一會兒,回去看看,有沒法子招陰,把那蛇仙喊過來,當(dāng)面問個清楚�!�
老頭抱著陶罐,帶著我直接走下了山,回到家后,他竟然將這陶罐,直接埋到了我家的院子里。
見到這一幕,我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喂,師父,這玩意兒這么邪門,你就直接往我房間門口埋��?”
“不是和你說了嗎,這玩意兒是個寶,千載難逢呢,往后啊,指不定你還能用著�!�
老頭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再說他什么了,等他埋完陶罐后,才從我家廚房的灶臺上,拿了個香爐幾只蠟燭和一只碗過來。
現(xiàn)在的天,已經(jīng)黑了,老頭將四根蠟燭,點在了房間的四個角落里,隨后又拿了只蠟燭,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上,讓我跪在蠟燭面前,割破手指,將指尖的血,滴在蠟燭之上。
隨后又將香爐里的香灰,倒進了碗里,讓我喝下去之后,將三根香插進了香燭上,讓我在心里默念蛇仙的名字,請他過來!
誰曾想,我才念出蛇仙的名字,中間的那根香,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燃燒殆盡,其余的兩支香,更在中間這支香燒完的那一剎那,齊齊攔腰折斷。
“糟了,鬼不接香!”
老頭的臉色瞬間一變,我詫異的抬起頭,對他問道:“出什么事了嗎?”
老頭沒有說話,又插了三根香到那香爐之上,讓我繼續(xù)請神!
我默念著蛇仙的名字,等了幾秒后,沒再發(fā)現(xiàn)一絲異常,正想松口氣,門外卻猛地刮進一陣陰風(fēng),不僅將這三支香吹滅,就連地上的蠟燭,都被吹的東倒西歪。
老頭的臉色極為難看,將蠟燭擺正后,又拿了三支香出來。
“繼續(xù)點!”
說話間,老頭的目光死死的望著門外,我接過香,正打算點上的剎那,窗外竟響起一陣陣“轟隆隆,轟隆隆”的雷鳴之聲,嚇的我渾身一顫,握在手中的香頓時落在了地上,變成了兩半。
“再來!”
老頭的聲音響起,又拿了三支香給我,天空中的雷鳴,在這一刻終于停了下來,就連方才肆意的狂風(fēng),都漸漸消散。
老頭這才松了口氣,望著緩緩燃燒的那三支香說道:“蛇仙終于肯接香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瞧著香爐里的香,已經(jīng)燒了大半,我正奇怪蛇仙怎么還沒出現(xiàn),一個漆黑的人影,竟在這時,出現(xiàn)在了我家門口。
黑夜照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披上一絲朦朧的詭異,頭頂上的月亮,也在這時,忽然變成了紅色。
“血月當(dāng)空!”
老頭望著外面的月色,臉色煞白不已。
隨著蛇仙一步步靠近,一道凜冽的寒風(fēng),將院子里的兩棵大樹吹的東倒西歪,我也從風(fēng)中,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他沒有再走進來,只是站在我家門前,面含冷意的望著我,回出一句。
“王仙姑是我殺的�!�
“你想替她報仇,隨時歡迎�!�
“這一百多年來,我一直在村子里找你,但我既沒有要求村民給我上貢,也沒有殺死那些成為貢品的女孩�!�
“王仙姑這幾十年,一直替秦子望辦事,從你爹這里騙了我的靈位和遺骸,又殺了那么多村里無辜的女孩,她死的不冤,我早就想殺她了�!�
蛇仙的話,聽得我震驚不已,我不可思議的倒吸一口涼氣,對他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根本就沒有上貢這一回事,全是王仙姑自導(dǎo)自演?”
“冤有頭,債有主,你想為那些女孩報仇,可以去找秦子望�!�
“他沒有本事認(rèn)出你的轉(zhuǎn)世,非要用這么多無辜的生命來試探,一百多年了,心狠手辣的性子還是沒有變化�!�
蛇仙的話,幾乎打破了我對這一切的認(rèn)知!
誰能想到,這一百多年里,利用上貢來找我的,竟然不是君上,而是秦子望呢?
蛇仙說完這些話就走了,亦如他那冰冷的性格,仿佛不關(guān)他的事,多說一句,都嫌多。
老頭更是對我感嘆出一句:“看來,你這天女命,能平安活到及笄,全是這個蛇仙在背后幫你啊�!�
一時半會的,我連呼吸都慢了半拍,忽然好想知道,前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會欠下情劫,讓蛇仙和那秦大少爺,這么瘋狂的找我?
收拾好殘局后,老頭讓我安心睡覺,明天秦大少爺請了戲班子,到村里來唱鬼戲,才是一場硬戰(zhàn)。
畢竟......
不出意外的話,今兒個那些,打著要為王仙姑討回公道,把我堵在家里的那些村民,全是受了秦子望的指使,就想我誤會蛇仙,最后反目成仇!
夜很靜,我睡著睡著,忽然感覺有一道沉重,而又小心翼翼的腳步,不斷的朝著我靠近,最后停在了我的身旁......
第十一章
好戲開場
我現(xiàn)在對于聲音特別敏感,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剎那,瞬間醒了過來,頭皮發(fā)麻的正要做出反應(yīng),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我耳旁響起。
“凌音?”
“爹爹?”
我睜開眼,在見到我爹那張熟悉的臉龐時,再也忍不住,眼淚直接落了下來,撲進了我爹的懷里。
“爹爹,你上哪去了!我回來的時候沒見到你,都快急死了!”
“我沒事,就是村里忽然有傳言,說你逃婚了,還聯(lián)合蛇仙害死了王仙姑,我擔(dān)心你出事,就去找你了。”
“都是爹不好,沒有保護好你,現(xiàn)在看見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爹摸著我的腦袋,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將我出嫁后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給了我爹,我爹聽后,更是心疼不已。
“凌音啊,不然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趁著天黑,我們逃出去,讓那秦少爺?shù)墓響�,唱給鬼聽去!”
離開村子這事兒,我也有猶豫,但我被那秦少爺算計成了這樣,要是這口氣不出,就這么走了,我心里實在是放不下來!
“爹爹,你放心,明天弄清楚我和秦大少爺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們就離開這里!”
我爹回來后,我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有老頭在一旁幫忙,對于明兒個的事兒,心里還是有些把握的。
第二天一早,天才剛亮,村子里的各個路口,響起了一陣吆喝聲,是村里的鄉(xiāng)紳,賣力的宣傳著,縣城里的秦大少爺,從上滬法租界里,請來了個戲班子。
免費請全村聽曲兒,讓大家戌時的時候,到村口集合!
這話一出。我心里更是好奇,這秦子望,到底想玩什么把戲?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我和我爹、老頭三人,朝著村口走去,大老遠(yuǎn)的,就見到了一個快要搭好的戲臺子,下面還擺了十來張八仙桌,桌上放滿了吃的。
每張桌上,還放了個香爐,與其說那些玩意兒是吃的,不如說是貢品更合適......
我們仨躲在角落里瞄了幾眼后,發(fā)現(xiàn)這戲還沒開始唱呢,人已經(jīng)坐了大半,個個都是想來占便宜的村民。
小鳳仙正在戲臺后面的小帳篷里化妝,周圍走動的人有不少,我悄悄的從旁邊溜進了帳篷里,小鳳仙被嚇得渾身一顫,見到來人是我后,才松了口氣。
“凌音姑娘,今晚怕是要出大事了!”
“我剛才聽見,杜班主拿了一大沓紙錢,和冥紙做的請?zhí)寫虬嗬锏男』�,挨個上山,到那些墳前,請那些冤魂下山聽?wèi)颍 ?br />
“我唱了這么久的鬼戲,還沒同時給活人和死人,同臺唱過戲呢!”
聽到小鳳仙的話,我對她回道:“活人和死人在一塊聽?wèi)�,確實不成樣子�!�
“今晚的鬼戲聽完,我打算和秦子望聊清楚,之后我就不打算留在村子里了,到時候你和我一起走吧!”
“好,謝謝你,凌音姑娘�!�
剛從小鳳仙的帳篷里出來,一道輪子劃過地面的聲音,忽然從我身后響起。
我的頭皮一麻,正要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秦子望叫住了我。
“沈凌音�!�
我顫顫的轉(zhuǎn)過身去,在見到秦子望的那一剎那,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跑,還是該留下了。
“有......有事嗎?”
“見到自己的夫君過來,你何必這么害怕?”
輪子摩擦著地板的每一聲,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之上,隨著他漸漸靠近,我猶如驚弓之鳥般,飛快的后退了幾步。
“你別過來!別過來!不要靠近我!”
我嚇得驚叫,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冷。
刺骨的冷,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間,我就像掉進了一個千年冰窖,凍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你提前知道,我為了你,請了一場鬼戲過來,卻沒有逃跑,反而留了下來,我很滿意�!�
秦子望對著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趁著這場戲,現(xiàn)在還沒開始,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心甘情愿跟我走,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二,所有的村民,給你陪葬,你還是要跟我走。”
聽到秦子望這話,我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這些村民與我非親非故,最多就是個鄰里關(guān)系,你覺得我會在意他們的死活嗎?”
秦子望靜靜的望著我,笑而不語,仿佛早就篤定了,我這心軟的性子。
我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深吸了口氣后,問:“要是我想選三呢?”
“你覺得,你的君上,還會像上次一樣,過來救你嗎?”
他這話我聽著,感覺有些不對,他猙獰的笑著,一字一句的望著我的眼睛,說道。
“君上的尸骨,已經(jīng)被我挫骨揚灰,他的魂魄也會很快,被我一點一點,從這世間抹去�!�
第十二章
他來了
“不可能!”
要知道,昨天晚上,我才和老頭用招靈之術(shù),喚出過蛇仙,這秦子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把蛇仙的魂都給滅了!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沈凌音,我最后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秦子望用力的拽著我的手腕,我一個吃疼,大叫了一聲,一道黃色的符箓,劃破空氣,直接打在了他的手上。
他松開了我的手后,不屑的轉(zhuǎn)過頭,對著老頭說道。
“我是活人,這東西對我沒用。”
“我知道。”老頭上前,直接將我拉到了身后。
“要不是我手邊沒有其他東西,飛過來的就不是黃符,是刀了。”
秦子望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的問老頭:“所以,你今晚是想和我斗法是嗎?”
“斗法倒不至于,但只要我在,今晚你別想傷害癸嶺村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昂,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秦子望轉(zhuǎn)動著輪椅,笑著從我面前離開了。
鬼戲很快就開始了,我和我爹還有老頭,在臺下找了個還算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秦子望坐在第一排,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我被他看的頭皮發(fā)麻,老頭則在見到他身邊那幾個紙人的剎那,頗為震驚的說出一句:“這是......失傳已久的傀儡術(shù)!”
“這秦大少爺,到底是什么來歷?”
“不知道,看來我和他這情劫是解不開了,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正要拿著桌子上的貢品,塞進自個兒的嘴里,后腦勺卻被老頭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給鬼吃的東西,你也敢往嘴里塞!”
“那些村民都吃了�。 �
“哎,勸不住,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