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正有能力的,是那位��!
沈立一想到那位,眼底就忍不住閃過一抹蓬勃野心。
他看向沈老夫人,露出一臉信任與孺沐:“祖母,我此番回來是帶有任務的,我原本計劃也是要扮演瘸子進入官場的,所以以后就算雅兒給我治好了雙腿,我也是得繼續(xù)扮演這個情況,直到那位回來……”
墨王朝是可殘身入官的。
因為當初創(chuàng)國的始皇帝,就是以身殘之軀登上帝位的,之后的朝堂也曾出現過不少身殘志堅的重臣,無一不是以才賢居之。
如今圣上不喜沈家,他以殘軀入官,才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沈老夫人聞言,心底大大的震驚。
要換做沈家還沒落難、她家老太爺還在世前,她是萬不可能讓自家孫兒行如此危險之事的,可如今,或許那位真是他們沈家最好的選擇了。
一旦成事,那她沈家就是一飛沖天……
老太太有些激動。
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那個賤……衛(wèi)雅兒也知道你回來的任務?”
沈立搖頭:“她不知道,這事,孫兒也就只跟祖母您說了。”
這話,徹底讓老太太舒坦?jié)M意了。
“祖母知道了,這事你以后都不要再跟旁人說了,就算是你父親,也得瞞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你就跟祖母說,祖母都盡力配合你�!�
“……祖母,孫兒如今就有一件事想求祖母�!�
“什么事?”
“您找個機會,當眾認了雅兒做您干孫女吧�!�
干孫女?
沈老夫人蹙眉。
沈立說:“這雅兒的身份祖母也知道了,加上她還是軒哥兒的生母,若再讓她用個奴婢的身份在府中過日,實在是委屈了她,而且以后……我總是要還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正妻名分。”
正妻?
沈老夫人臉色頓時一變,下意識脫口問道:”你要給她正妻名分?那楊昭呢?你忘了她才是你的正室嫡妻了?你到時打算將她置于何地?”
總不能把她弄死,給這賤奴讓位吧?
若真是那樣,這不就成了寵妾滅妻了嗎??
思及此,沈老夫人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小聲提醒:“立兒,你可不能犯糊涂,這國法可是有規(guī)定,寵妾滅妻可是重罪,會被下獄的!”
沈立失笑:“祖母,我沒說現在!”
沒說現在,就是說以后會了?!
沈老夫人又不是個蠢的,自家孫兒眼底那盈滿的野心,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猜到自家孫兒肯定已經打著什么主意了。
“立兒,楊昭雖出身粗鄙了些,但這些年來也確實為沈家做了不少事,至少她為沈家很是用心,你到時……算了算了,你當祖母沒說吧,這事祖母就不管了,你自個拿主意吧!”
沈老夫人心里對楊昭是有一絲可惜與愧疚的,但一想到跟自家孫子的前程相比,那似乎就無足輕重了。
哎!
只能怪她沒那福氣。
“你說認衛(wèi)雅兒做干孫女那件事,祖母應你了,但這還需要籌劃一下,畢竟……如今沈家也還是需要楊家支持的,暫時不能讓楊昭發(fā)現了什么不對勁。”
“是,一切聽祖母的安排。”
“孫兒讓祖母費心了。
“你這孩子,跟祖母還客氣什么,行了,你現在就先好好的養(yǎng)傷,祖母就先回去了,其余的事你不用擔心,祖母都會給你打點好�!�
有了決斷,老太太自是知道以后該如何行事了。
她原本是想來跟沈立說說楊昭出府替他們奔走謀官職的事,如今卻沒必要說了,既然以后都要舍棄了,那就沒必要讓他記下太多恩情。
免得以后舍不下,反而增加變數。
走出內屋時,沈老夫人看到那還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地上的衛(wèi)雅兒,眼底閃過一抹復雜,但最后她還是走上前。
“起來吧,立兒替你求了情,我若還是讓你如此跪著,倒是顯得我這老婆子不近人情了�!�
剛剛屋內對話,都是特意壓低聲音的,屋外的衛(wèi)雅兒沒聽到多少。
見老太太這轉變態(tài)度,衛(wèi)雅兒還有些不敢信。
她可沒忘了,剛剛這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個死人似的……
衛(wèi)雅兒小心翼翼抬頭,卻見到老太太雖繃著臉,卻完全沒了剛剛那殺氣,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感覺這老太婆對她多了一絲親和?
“奴、奴婢謝老夫人!”
沈老夫人張嘴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說出口,轉身就去了偏屋了。
不一會,劉嬤嬤就把軒哥兒給抱了回來。
劉嬤嬤說:“老夫人說,以后會讓嬤嬤每日都抱軒哥兒過來霖竹院給大爺請安,姑娘還請克制好自己的言行,莫要讓夫人給懷疑了�!�
衛(wèi)雅兒有些懵。
什么情況?
那老太婆吃錯藥了?
*
沁園。
楊昭正坐在案桌前寫著什么,就見一丫鬟進來與冬霜說了什么。
“怎么了?”
楊昭頭也沒抬的問。
冬霜微擰著眉頭走到案前,輕聲回道:“耳報神剛剛傳來消息說,老夫人從霖竹院出來后,就交代了下面的人,要她們每日把軒哥兒抱去霖竹院一趟,說是給大爺請安,之后又還讓人按照府中小姐的規(guī)格,往霖竹院送了不少女子的衣裳和首飾,甚至還多加了兩個小丫鬟�!�
這些事都安排得很隱蔽。
但楊昭入嫁沈家六年,掌了六年的沈家中饋,自不會還讓自己成個兩眼盲的主母。
她不喜多事。
可卻也從不會將自己置于被動境地,沈家如今有多少她的人,旁人怕是無法想象到的!!
楊昭聞言,筆尖一頓。
第28章
尊貴
但也僅僅一頓而已。
筆鋒重新落下,行云流水,遒勁有力,一點也沒被影響到情緒:“看來老太太是知道了那衛(wèi)雅兒的身份了。”
前世衛(wèi)雅兒的兩層身份,跨越了十幾年的弧度才一一暴露在人前,第一個百鬼神醫(yī)徒弟身份,讓她成為了沈老夫人的干孫女。
而后來那位榮登上位后,義妹這第二層身份,直接讓她披上了二品誥命的郡主名頭,讓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沈家主母的位置。
不過……
若只是一個百鬼神醫(yī)徒弟身份,以老夫人那個性子,絕不會有如此安排。
唯一可以解釋的,那就是老太太知道了衛(wèi)雅兒兩層身份。
嘖!
這沈立對老太太還真是信任�。�!
楊昭落下最后一筆,吹干了墨跡,才慢條斯理的折起,拿過桌上的大信封,將那封信連同著桌上那厚厚一疊藥方,一并放置到了信封內。
封好,落下特殊泥印。
她這才抬起眸,朝冬霜說道:“把這封信,用特殊的渠道盡快送去北境給父親,這里頭的藥方,對將士們應該會有不小的用處,同時也還能用于北境百姓�!�
冬霜接過信封,那厚厚的手感,讓她忍不住笑道;“侯爺最怕的就是看字了,可婢子曾聽世子爺說過,說侯爺每回收到您的信,都是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反復讀,如今有這么多,侯爺怕不知道得讀到什么時候去了!”
楊昭想到自家那父親,也忍不住笑了,眼底是一片柔軟與想念。
算起來,她也快有七年未曾見過父親和兄長了。
也不知他們現在可還好?
可有受傷?
可有好好吃飯?
可有……想她!
她想他們了。
很想��!
眼眶不自覺有些發(fā)熱。
楊昭不由垂下眸,掩下了眼底那情緒,待她再次抬眸時,眼底已是一片平靜清明。
不急。
遲早會有見面的一天!
在那天到來之前,她會先替父兄鏟平這京中潛伏的魑魅魍魎,鋪好一切后路,絕對不會再讓父兄陷入到前世那樣兔死狗烹的境地……
“讓人去準備吧,明日一早出府!”
算算時日,那個前世被沈立收入麾下的智囊文士杰,也該要入京了。
這一次!
若沒了那位忠心智囊的相輔,不知沈立所謀之事還能不能那么順利了?
翌日。
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從西城門離開,緩緩地朝西郊外的普佛寺而去。
雪天行路緩慢。
等馬車行到普佛寺山下時,都已快過了午時了。
“夫人,到了!”
馬車穩(wěn)穩(wěn)停好,馬夫才恭敬通報。
馬車是沒法上山的,只能停在山腳下,然后自己徒步爬著階梯上去。
楊昭下馬車時,還是被冷得瑟抖了一下。
真冷啊!
不過,當望著那被白雪覆蓋了的山峰,樹杈,和被清掃得很干凈的延綿石階時,她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舒適。
“冬霜,圍帽。”
冬霜親自上前,替她戴上了圍帽,“夫人,這午時都快過了,寺廟一般都是過午不食,怕是不會再給香客提供素齋了,您要不要先回馬車里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先?”
“不用,到時借用一下廚房就行。”楊昭說罷,就朝著通山的石階去了。
冬霜見此,忙跟上。
然而才剛行至一半,楊昭就頓住了步伐,隔著圍帽的白紗,看到了不遠石階上那個裹著補丁棉衣的老太太。
她坐姿蜷縮的靠在一旁凸石上。
雙目緊閉,不知是累了在歇息,還是已經凍暈了過去。
“夫人,那老太太……”
冬霜才剛開口,楊昭就已先一步上前了。
她蹲到老太太身前,先是輕聲喚了一聲老夫人,見老太太沒反應,她才忙伸出手摸上老太太的手,之后是額頭。
“冬霜,快過來幫忙!”
冬霜聞言,連忙上前。
可當見到自家主子竟解下了身上的大氅給老太太披上時,她頓時大驚:“夫人不可,您的身體還受不得寒……”
“先救人!”
楊昭一邊說,一邊把頭上礙事的圍帽給取了,跟冬霜一人一邊,將已經凍得暈死過去的老太太給攙扶起來,忙往山上去。
卻不知……
這一幕都被山上那座吊峰亭里的人給看在了眼里。
“人已經被救,不用讓人過去了。”
“你去讓人查一查,看看剛剛那個救人的是誰家的夫人。”開口的是亭中的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穿得挺樸實的,可那舉止言行透出的威儀,卻彰顯出了她身份的尊貴。
身旁的老嬤嬤聞言,恭敬頷首:“是,老奴回頭就讓人去查�!�
這吊峰亭的位置,看似距離上山石階處不遠,可實則卻是兩個不相通的山頭,即便派人過去救人,也需要繞一大圈山頭。
不久后……
一個穿得單薄補丁的消瘦少年郎,帶著兩個小僧匆匆下山來到了剛剛那老太太暈倒的位置,見人不見了,那個少年郎瞬間急紅了眼眶。
好在不久,有個小僧下來對少年說了什么,少年才急匆匆又上了山……
看到這,亭子中的老太太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行了,回吧,要不然那個臭小子也該要找過來了�!�
果不其然。
老太太才剛走出亭子,就見那道身披玄色狐裘大氅的頎長身影,繃著臉朝她而來。
“臭小子,來得還真快!”
老太太看著那個走來的冷峻男子,滿目都是寵溺的笑意。
另一邊。
少年郎跟著那個帶路的小僧,匆匆來到了一間香客暫住的禪房。
“娘!”
因太擔心老娘情況,少年都忘了要讓小僧先去敲門,自個就推開了那扇禪房門,快步沖了進去。
“娘……”
可下一刻,他就僵在了原地�。�
只見他那個病重多日的老娘,此時竟靠在一位漂亮的女子懷中,捧著個大海碗,正呼啦啦的大口喝著稀稠的米粥。
吃得很急。
也很是狼藉。
可那位漂亮女子卻并未露出一絲嫌棄之色,反而還一邊輕輕替她順背,一邊吩咐身旁的丫鬟拿了帕子,替她老娘擦著從嘴角流下的米粥。
文士杰怔住了。
第29章
廉恥
“你是什么人?怎能隨意亂闖別人的屋子?快、快出去!”冬霜見闖入了個外男,驚得連忙擋在了自家夫人面前,又慌又怒的高聲呵斥。
“對、對不起!”
文士杰回過神來,慌忙退了出去。
楊昭卻在見到少年那一刻,就認出了他來。
文士杰。
那個前世被沈立收歸的智囊,一個滿腹才學且智慧的男人!
不過,比起前世十幾年后的他,如今的文士杰卻還只是個青澀的少年郎,而且……如今的他似乎還有著致命的軟肋��!
“那、那是我家兒子!”
文母喝完大碗的米粥后,才終于緩過來了一口氣,這也才有一些力氣的開口說道。
其實文母是饑寒交迫下餓暈的,入京的這一路,文家母子走得十分艱難困苦,身上早就分文不剩了,為了給兒子多省點口糧,她已快半個多月沒咋吃過東西了。
這才瀕死的暈在半山腰。
若非楊昭出現得及時,又及時將她扶上山,喂了這口米粥,文母估計就斷氣在那了。
“冬霜,去把那位公子請進來吧�!睏钫崖勓�,便朝冬霜道。
冬霜擰了擰眉,沒忍住道:“夫人,我們這次出門并未帶有嬤嬤,若讓個外男入屋,被人傳出去,對夫人您的名聲怕是……”
“無礙,去吧�!�
冬霜咬咬唇,還是轉身出去請人了。
而站在門口的文士杰,自是聽到了剛剛屋內主仆倆的交談,按照君子所為,他確實不能再進去壞人名聲,可是他實在是擔心母親情況。
所以他進屋后,特意站到了門口位置。
見母親被昂貴大氅裹著,面上也有了幾分生機氣息,他喜得眼眶都紅了,當即就沖著楊昭深深的一個鞠躬,“小生文士杰,謝過夫人的救母之恩�!�
“舉手之勞而已,不過……”
楊昭將文母安置躺好,又替她蓋了被褥,才起身看向文士杰說道:“身為人子,以后還是要多多關注自家母親的進食情況,莫要讓以后的自己悔不當初了!”
說罷,楊昭也不再多言,朝床榻上的文母輕輕一個福身,就帶著冬霜離去了。
文士杰先是一愣,后眼眶驟紅。
他聽明白了楊昭的弦外之音。
怪不得這大半個月來,母親就總說沒胃口吃不下東西,他還以為母親是病重了,如今想來,原來母親是為了給他多省點口糧,才一直餓著自己……
文士杰愧疚得想一頭撞死��!
楊昭主仆多要了一間禪房安頓。
“冬霜,你去趟那小廚房,請個小僧熬些粥,給那個少年送去吧�!�
“夫人呢?您也還一點沒吃,要不婢子先給您……”
“我還不餓,去吧。”
冬霜唇瓣囁喏,最后還是沒多說什么,她家夫人如此安排,定是有什么成算!
畢竟她家夫人即便心善救下人,也絕不會做到如此親力親為的地步,如今甚至還特意的去‘照顧’一個少年�。�!
事實上。
也確實如此。
楊昭在見到那老太太時,其實并不能確定她就是文母。
所以她賭了。
她前世曾聽說過,文士杰只有一老母,當年趕考時是帶著老母入京的,只是不知道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他老母并未走到京城就死在了普佛因這個,文士杰放棄了春闈,留在普佛寺守了三年孝。
三年后,還未等他踏入考場,就又因得罪了京中權貴,被徹底剝奪了考生資格,后又是被處處打壓碰壁,直到遇到沈立。
他因那一飯之恩,成了沈立麾下最忠心智囊兼幕僚。
據此可看出,這個文士杰是個孝順又忠義之人。
所以……
楊昭就賭了那老太太是文母的機率。
畢竟在這臘月大雪天,能來普佛寺上香的人并不多,而一個符合如此潦困的老太太,就更不多了。
顯然她賭對了。
不過,楊昭很清楚,有些目的是絕不能露出來的。
所以接下來,她并沒再去過文母的房中,而是開始了她來普佛寺明面上的‘目的’。
來‘偶遇’吏部侍郎家的夫人。
在第三次‘偶遇’后,那位脾氣跋扈的衛(wèi)侍郎夫人,終于是忍不住火氣,頓下步伐,回頭就沖著不遠的楊昭,怒斥道:“你到底是誰家的夫人?這兩日你已頻頻跟蹤本夫人三回了,到底是有何目?”
楊昭低眉順眼上前,微微福身,“民婦見過衛(wèi)夫人,民婦是沈家宗婦,楊昭�!�
“沈家?哪來的沈家?”
衛(wèi)夫人眉頭一皺,直到在身邊嬤嬤提醒下,她才恍然大悟,之后看楊昭的眼神滿是不屑與鄙夷:“原來你就是那個不守婦德的沈家婦?你跑來這里跟蹤我所為何事?”
很快,衛(wèi)夫人想到了什么,她眉峰一挑:“你該不會也是為了你家男人謀官升遷的事來的吧?”
呂老即將致仕,衛(wèi)侍郎很可能接任。
所以這些日子,明著暗著都有不少人找到了她面前來,用著各種辦法的想在她這搞突破口,為自家男人或兒子謀事的。
楊昭輕輕頷首:“民婦只是……”
“你不必說,絕無可能!”
衛(wèi)夫人厭惡打斷楊昭。她最討厭就是這種沒分寸的人了,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竟就敢跑到她面前來討巧了。
見楊昭身邊就一個丫鬟,連個嬤嬤都沒有,衛(wèi)夫人臉上那嫌惡就更加的毫不掩飾:“身為婦人,不在內宅管好家中庶務,卻跑來這里拋頭露面,簡直是不知廉恥,毫無婦德可言,見你都是污了我眼……”
衛(wèi)夫人拂袖一哼,就帶著一堆丫鬟婆子匆匆離去了。
冬霜氣紅了眼:“夫人,她怎能如此……”
“冬霜,莫要說了�!�
楊昭臉上也是有些蒼白,微微垂著眸,似是努力去藏起委屈與難堪的情緒。
實則她余光,卻早就掃過了不遠假山后的一補丁衣角……
“回吧�!�
楊昭主仆離開后,假山那才緩緩走出一道少年身影。
是文士杰。
只見他望著楊昭離去方向,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的失神。
普佛寺后山。
一間禪房中。
“太后,已經查清楚了,先前救下老太太的那位夫人,是六年前嫁到沈家的鎮(zhèn)北侯嫡女,楊昭……”
第30章
糙漢
“鎮(zhèn)北侯?”
禪坐在軟榻上的老太太一聽,頓時就挑了眉,臉上不由染了一抹趣味兒:“你是說,當年那個當朝說哀家像他老母的那個莽小子?”
蘇嬤嬤笑著頷首:“是,正是那個鎮(zhèn)北侯的嫡女�!�
蘇嬤嬤想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鎮(zhèn)北侯被封侯朝拜那日,還是皇后的太后難得被恩準去殿前看個趣兒。沒想到卻當朝被那個黑乎乎的粗壯青年,給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五服投地的激動大喊著娘的畫面。
蘇嬤嬤至今都還忘不了,當時滿朝文武那被震驚到下巴都要掉了的錯愕表情,還有先皇那氣得直瞪雙眼又覺十分丟人的模樣。
簡直是好氣又好笑!
“哀家好像記得,當年那莽小子長得是又黑又壯的,一副十足大老粗的模樣,那嗓門一開聲,簡直都能把屋頂給掀了去�!�
“是,老奴也還記得�!�
“真是沒想到啊,就他那個大老粗,竟還能生出了一個如此漂亮可人的閨女來!”
“還當真是被祖上蒙了蔭,才讓他那糙地里開出一朵嬌花來了。”老太后在心腹蘇嬤嬤面前,難得開懷的打趣笑道。
蘇嬤嬤也跟著笑了笑,之后才說:“不過,自從嫁到沈家后,那位楊家小姐如今在京中的名聲,卻并不是很好�!�
“如何說?”老太后問。
蘇嬤嬤就知道老太后肯定感興趣,便把這兩日暗衛(wèi)去調查到的情況都一一說了出來。
聽完后,老太后擰眉沉默了。
蘇嬤嬤也沒再說什么,轉身去給老太后倒了一杯安神茶過來,才聽到老太后嘆息一聲道:“哎!這個世道啊,當真是對女子不公得很,也真是難為了那個孩子了�!�
蘇嬤嬤聽后,并不意外自家主子如此言論,畢竟……從那個楊家小姐身上,她隱約看到了一些當年太后嫁給先帝前的影子來。
老太后怕是想到了自己。
蘇嬤嬤想了想,輕聲說道:“老奴聽說,那位楊家小姐會來這普佛寺,似乎是為了替她家那剛從邊疆回來的相公來的。那吏部衛(wèi)侍郎家的夫人,如今就在普佛寺中。”
太后自是聽明白了那意思。
可就是因為明白,老太后才對楊昭更多了一絲憐惜。
當初沈家那樣情況,她還愿意嫁去沈家,以女子之軀傾力護下了沈家一族女眷,撐起沈家門戶,那是何其的大膽和勇氣?
如今夫君回來,又要為了夫君奔波。
拋開一切的所謂禮教規(guī)矩,這個楊昭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值得讓人尊敬,更值得夫家的尊重與維護。
“就希望那個沈家,是個懂得感恩的,以后能好好的待她,可莫要學那些不好的,做出什么兔死狗烹那等狼心狗肺的事出來……”
老太后想起了當年一些事,眼底驟然冷了一些。
她吩咐蘇嬤嬤:“以后那丫頭的事,你讓人多關注一些,所謂名聲之事,也莫要讓人太欺負了她去�!�
“是。”
禪房外。
一道高大頎長的玄衣身影,已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里頭有關楊昭對話停下后,他才轉身離去。
門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侍衛(wèi),這才敢抬起頭來。
墨君然本想前往普佛寺的腳步,在離開后山地界的那一刻,卻頓住了。
他能以什么身份過去?
*
楊昭自是不知后山發(fā)生的情況。
她一回到禪房,就立即讓冬霜關了房門,整個人都十分沒形象的裹在了被褥中,窩在有些硬邦邦的榻上,冷得牙關打顫,瑟瑟發(fā)抖。
當真是太冷了。
特別是越接近入夜的時間,那溫度下降得簡直讓人受不住。
好在,有了先前衛(wèi)夫人當眾對她嫌惡呵斥的一幕,她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徹底達到了。
“夫人,快,先喝杯熱水先�!�
冬霜忙端了一杯熱水過來。
楊昭捧過茶杯的手,都是發(fā)抖著的,實在是冷得控制不住。
冬霜看到,心疼得眼眶都紅了,她是知道自家主子如今身體是有多畏寒的,可……
冬霜死死咬著唇,才沒說出讓自家主子不要再出門這種話來;“夫人,您先歇一會,婢子馬上去廚房熬碗姜湯過來�!�
冬霜剛離去沒一會。
房門就被敲響。
“誰?”楊昭微蹙眉。
“施主,剛剛有位姑娘說您這屋需要火爐跟被褥,小僧是來送火爐跟被褥的�!笔莻小沙彌的聲音,聽聲音年紀還不是很大。
楊昭開門。
就見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沙彌,帶著好幾個同樣年紀的小和尚,拿了很多東西站在門外,有兩個大火爐,兩床被褥,毯子,甚至連湯婆子都有……
冬霜去討要的?
可不是說已經沒多余了么?
把東西放下后,小沙彌們就準備離開,楊昭卻喚住了剛剛那敲房門的小和尚:“小師傅,剛剛可是一位穿著紫衣的姑娘去與你說需要火爐這些的?”
小和尚明顯一怔。
之后他低下了頭說,“是的施主,若沒事的話,小僧就先告退了,阿彌陀佛!”
雙手合十,一聲佛號。
小和尚就腳下生風一般的出了屋子。
楊昭美眸微閃。
冬霜今日穿的可是青衣。
不過不得不說,有了這兩大火爐子后,屋內很快就暖了起來。
那些被褥毯子,也是比普通的柔軟暖和。
倒不是說寺廟看人下菜碟,而是這些送來的被褥毯子,表面與寺廟中的無異,可實則里芯卻是很不一樣的,顯然并非出自寺廟。
至少,并非普通香客可用的。
是誰?
楊昭蹙眉深思。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暫時是無解的。
楊昭最后也并未再去多猜想了,只暗暗的多了一些警惕與防備。
好在一夜安然度過。
翌日。
收拾妥當。
冬霜剛打開房門,就先見到了那件整整齊齊擺放在門口的素白狐裘大氅。
是楊昭的。
冬霜一看,頓時就連忙拾起,探頭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見到有旁人后,才急忙重新關上了門。
“夫人,是你那日披在那個老太太身上的大氅,被放在了門口,婢子看了,四周無人,應該是被悄悄送回來的�!�
冬霜將大氅拿回到楊昭面前。
心里頭不由對文家母子多了一絲好感,至少他們并沒有貪下她家夫人這件大氅,而且送回來時也并未大張旗鼓、壞她夫人名聲。
倒不是說她小氣。
實在是這件大氅是她家夫人最喜歡的一件。
而且,讓自家夫人的衣裳落到了外人手里,總歸是不好的!!
如今悄悄送回來,是最好不過了。
楊昭看到大氅,卻微揚起了唇角:“給我披上吧,等會去寺廟正殿添了香油后,我們也該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