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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領(lǐng)教過嫁衣女鬼深不可測的術(shù)法神通,見識過兩位劍修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切磋,林守一心頭沉甸甸的,任重而道遠(yuǎn),自己那點(diǎn)修為道行,如今給人塞牙縫都不夠。

    魏晉收回散漫視線,停下腳步,從袖中掏出一塊散發(fā)出羊脂瑩潤光彩的玉牌子,坦言笑道:“我不可能一路跟隨你們?nèi)ネ篌P野夫關(guān),需要立即去往驪珠洞天,去那邊的斬龍臺砥礪佩劍高燭和本命飛劍,為將來的倒懸山之心做好準(zhǔn)備。因?yàn)榘⒘记拜呎f過,通過倒懸山去往那個地方,如今正值百年一遇的大戰(zhàn),我絕對不可錯過。”

    魏晉看隊(duì)伍中沒有人接手玉牌,耐著性子解釋道:“雖然你們有一尊實(shí)力不容小覷的陰神護(hù)送,可是為防不測,以免再次出現(xiàn)今天的意外,我將這塊玉牌送給你們,這是我們風(fēng)雪廟和真武山獨(dú)有的‘山廟太平無事牌’,一旦遇到危險(xiǎn),只要持有者灌注真氣,對其說上言語,松手后它就會自行掠向山廟,向自己宗門發(fā)出求救�!�

    魏晉看到仍是沒人接過那塊意義重大的玉牌,沒有怪罪這些孩子的不知天高地厚,反而笑道:“如果你們覺得我陪著去往野夫關(guān),比起拿著一塊小玉牌子,更加安穩(wěn)無事,我當(dāng)然不會推諉責(zé)任,我只是跟你們商量商量,最后如何,還是看你們的意思�!�

    陳平安開口道:“劍仙前輩可以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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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上

    府邸匾額之下,年輕劍客習(xí)慣性手肘抵住劍柄和鞘尾,竟也不給人憊懶感覺,他輕聲道:“楚夫人�!�

    喊了一聲之后,他便沒有了下文。

    手提燈籠的禮部郎中,和臂繞青蛇的繡花江水神,竟是不約而同地放緩呼吸,肅然而立。

    嫁衣女鬼冷笑道:“怎么,這位大人要跟妾身秋后算賬?”

    年輕劍客仰頭望向風(fēng)雪廟劍修飛劍破開天幕的地方,緩緩道:“楚夫人不用說氣話,我并無此意。但是接下來那些孩子離開此地,以及目盲老道師徒三人繼續(xù)北行,希望楚夫人都不要節(jié)外生枝了。不管楚夫人當(dāng)初是有心,還是無意,大驪宋氏始終感恩楚夫人,畢竟那是幫助宋氏延續(xù)國祚的舉動。在那之后,大驪宋氏又是有愧于楚夫人,哪怕是我這么一個外人,聽聞那樁慘案之后,談不上如何義憤填膺,可惻隱之心,肯定是有的�!�

    再次陷入沉默。

    嫁衣女鬼抬臂捋了捋鬢角青絲,盡顯女子?jì)扇鯗厝�,瞇眼笑道:“接下來,大人可以說‘但是’了�!�

    年輕劍客果真點(diǎn)頭道:“但是,楚夫人濫殺書生文士一事,越往后推移,越是紙包不住火,就像今天這樣�;实郾菹聲绾蜗耄也桓疑米源�,可我如果再一次聽說有讀書人在此消失,我會獨(dú)自登門拜訪,將楚夫人親手帶回大驪水牢。你放心,陛下念情分,但是一定更重規(guī)矩。再說了,情分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

    年輕劍客嘆了口氣,眼神真誠道:“楚夫人,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都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嫁衣女鬼望向遠(yuǎn)方,一手雙指輕輕捻動嫁衣袖子,她難得有心境平和的時分,柔聲道:“就憑你肯那么低三下氣地跟一個少年說話,我相信你說的話。”

    她停頓許久,神色轉(zhuǎn)為冷漠,“我現(xiàn)在可以保證不殘害過路書生,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一旦我無意間看到那些吟游山水的讀書人,到時候未必控制得住自己。我并非跟你求情,只是想跟你說一點(diǎn)真心話罷了。到時候該如何處置,你就如何處置,是我被你抓去丟入那座水牢,還是我先行打斷此地的山根水源,你我各憑本事,后果自負(fù)!”

    年輕劍客笑道:“可以�!�

    繡花江水神欲言又止。

    年輕劍客離去之前,對這尊水神說道:“不用藏藏掖掖了,你就干脆跟楚夫人實(shí)話實(shí)說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楚夫人其實(shí)早該知道真相。關(guān)于此事,有任何責(zé)任,都算到我頭上,你不用擔(dān)心朝廷怪罪。”

    水神抱拳沉聲道:“謝過大人,以后哪怕是大人的私事,在下一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年輕劍客擺了擺手,然后帶著韓郎中一起凌空離去。

    楚夫人站在原地,看著這位深受大驪朝廷信任的江水正神,有些嫌棄。既不邀請他入府做客,卻也沒有當(dāng)場趕人。

    繡花江水神大踏步走上臺階,隨便坐下,“知道你一向瞧不起我這個粗鄙武人,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你相中的那個郎君,并未辜負(fù)你的真心。只是大驪朝廷顧全大局,生怕你離開此地,再也無法鎮(zhèn)壓以棋墩山為首的神水國殘余氣運(yùn),所以始終不曾告知你真相,故意讓你誤會那個書生�!�

    楚夫人大袖鼓蕩,雙眼通紅,不斷有血水流淌出眼眶,但是她神色依然平靜,“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真當(dāng)我是三歲小兒?我雖然在他離開之后,再也不曾去過此處山水之外的地方,不再去宛平縣城和紅燭鎮(zhèn)欣賞人間的風(fēng)景,可是他當(dāng)年去往觀湖書院的事情,我不是聾子,路過那么多讀書人,他們有不少人無意間提起過,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得很多!到最后,他愛上了另外一名女子�!�

    楚夫人呢喃道:“我知道,他若是愛上了誰,就一定是真心喜歡了�!�

    繡花江水神臉色平淡,“那你應(yīng)該也知道,作為大驪第一位靠自己本事考入書院的讀書種子,他在觀湖書院被人聯(lián)手陷害得很慘,先是故意捧殺,有人暗中一擲千金,雇請最有名氣的青樓女子,假裝仰慕他的才華,為其揚(yáng)名,再讓附近王朝的大儒故意將其視為忘年交,還讓他的字帖,每一幅都價(jià)值連城,還有諸多手段,環(huán)環(huán)相扣,讓他只差半步,就會成為大驪第一位被儒家學(xué)宮認(rèn)可的君子�!�

    “可是一夜之間,翻天覆地,聲名狼藉,有人誣陷他抄襲詩詞,那名花魁詆毀他無法人道,有數(shù)位文豪碩儒聯(lián)名抨擊他的道德文章,冠以偽君子的頭銜,罵做是觀湖書院的濁流。一個原本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才子,就這么瘋了。”

    “瘋了很長時間,這位寒士出身的書生,淪為整個觀湖書院的笑柄,大驪是北方蠻夷的說法,愈發(fā)坐實(shí)。但是最后,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清醒過來了�!�

    說到這里,繡花江水神轉(zhuǎn)頭望向怔怔出神的楚夫人,“知道他為什么能清醒嗎?”

    楚夫人緩緩坐在臺階頂,嫁衣緩緩鋪開,如同一朵鮮紅牡丹,“是你們大驪練氣士出手?”

    魁梧男子笑了笑,眼神森冷,直言不諱道:“大驪真要出手,那也是殺了這個書生才對�!�

    楚夫人扯了扯嘴角,點(diǎn)頭道:“有損國威,確實(shí)如此。兩國之爭,無所不用其極,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男人吐出一口濁氣,“那個書生之所以能夠清醒過來,是因?yàn)橛幸晃凰煜さ呐�,去到了他身邊�!?br />
    楚夫人身軀僵硬。

    那位江神緩緩起身,走下臺階,“那名女子,臉上覆了一張臉皮,與楚夫人你的容貌,一模一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楚夫人的嗓音、習(xí)性、喜好都學(xué)去了七八分。如果說之前坑害書生,涉及兩國之爭,那么之后將書生逼到死路,玩弄于鼓掌之中,恐怕就是讀書人之間的意氣之爭了。”

    江神大踏步離去,“總之,那書生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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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章

    山水少年

    人生河流里的一場萍水相逢,往往各自打個旋兒,就會分別。

    道號為玄谷子的目盲老道人一路沉默,這讓小姑娘酒兒反而有些不習(xí)慣。

    跛腳少年雖然不愿交出那顆蛇膽石,猶豫糾結(jié)之后,仍是主動遞給脾氣惡劣的師父。

    老道人接過質(zhì)地細(xì)膩的石子,握在手心細(xì)細(xì)摩挲片刻,破天荒還給少年,“自己收著吧。”

    跛腳少年一頭霧水接過石子,望向小酒兒,后者也悄悄搖頭,表是自己猜不透師父的心思。

    老人輕聲道:“小跛子,這是你的緣分,師父拿不走的,真拿了,反而不是好事。你以為那個叫陳平安的少年,為何要借助驛站寄信回龍泉縣城,貧道估計(jì)如果到了那什么太歲、草頭鋪?zhàn)�,是為師而不是你親手拿出石子的話,咱們在那邊的日子就不好過嘍,未必會遭人刁難,但是別想順順當(dāng)當(dāng)站穩(wěn)腳跟,更別提找到一座山頭,去寄人籬下修行了�!�

    跛腳少年哦了一聲,他就不是一個有彎彎腸子的人,不擅長想這些問題。

    目盲老道人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你們兩個,福氣真不錯�!�

    小酒兒比起哥哥,心思更加細(xì)膩,問道:“師父,小姐姐他們一行人,身世是不是不一般��?”

    老道人點(diǎn)頭道:“那個龍泉縣,本是大驪王朝上空的驪珠洞天,破碎后落地生根而成,之前有儒家圣人齊靜春坐鎮(zhèn)一甲子,如今這些孩子背著書箱,一個比一個聰明,說是去大隋書院遠(yuǎn)游,那么你說,他們會是誰的學(xué)生?”

    小姑娘有些羨慕,“儒家圣人的學(xué)生,真厲害�!�

    目盲老道人嗤笑道:“要不然那風(fēng)雪廟劍仙魏晉,破關(guān)第一件事,就是前來相救?再說了,這些孩子身邊有一尊陰神擔(dān)任扈從,竟然能夠威脅到那個兇狠女鬼的山根水源,這些孩子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老人感慨道:“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小姑娘有些后知后覺,好奇問道:“既然師父曉得他們有高手保護(hù),那為啥要多此一舉,告訴他們?nèi)ι絽柟淼那樾�,他們根本就不用�?dān)心啊�!�

    老道人習(xí)慣性伸手掐了掐小姑娘的臉頰,笑道:“蠢丫頭,這叫惠而不費(fèi),一顆銅錢不花,就能當(dāng)回好人,為啥不做?”

    小姑娘怯生生道:“可如果人家看穿師父的心思,師父不就是畫蛇添足啦?”

    老道人啞然,搖頭嘆息,最后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師父以后要對你們兩個好一點(diǎn)。師父這么多年,總想著哪天撿個天大的漏,能夠在路邊隨手撿個天資卓絕的弟子,經(jīng)常嫌棄你們兩個出身不好,來路不正,不料回頭看來,倒是師父燈下黑了�!�

    小姑娘有些害怕,這樣的老道人太陌生了,臉色微白,“師父,你是不是鬼上身了,酒兒都不認(rèn)識了�!�

    老道人哈哈大笑,突然低聲道:“酒兒啊,之前師父答應(yīng)一年之內(nèi)不收符泉,現(xiàn)在跟你商量商量,從一年改為半年,如何?你想啊,師父這趟降妖除魔,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給那女鬼狠狠打了一頓不說,不但幡子上少了四個字,還送出去一幅師門祖?zhèn)鞯摹端焉綀D》,你們做徒弟的,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師父,孝敬一二?”

    小姑娘如釋重負(fù),這才是她熟悉的師父,于是她干脆利落道:“半年就半年!”

    跛腳少年仔細(xì)收好那顆石子,悶悶道:“石頭已經(jīng)是我的了。”

    目盲老道人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道:“狗改不了吃屎!”

    小姑娘一手捂嘴偷著笑。

    小跛子也跟著笑起來。

    ————

    人跡罕至處,那尊陰神露出真身,不過依然面容模糊,黑煙繚繞身軀,陰氣森森,他沙啞開口:“沒能護(hù)住你們,還害得你們被擄去女鬼府邸,對不住了�!�

    陳平安實(shí)在不知如何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盡力就好�!�

    陰神笑容慘淡,“不管怎么說,這次我難辭其咎。尤其是因?yàn)槲邑潏D個人修行,才連累你們淪落到這般田地,我實(shí)在是良心難安。如果你們出了事情,我哪怕事后打爛了此處的山根水源,與那女鬼同歸于盡,也沒有任何意義�!�

    李寶瓶笑道:“小時候,我大哥喜歡給我講一些古怪事情,有次講到一個城隍爺?shù)墓适�,說考量陰德的方式,不太一樣,我記得很清楚,叫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人力有窮盡之時,盡力又盡心了,就不用太愧疚。要不然做人累做鬼也累�!�

    陰神無言以對,被一個小姑娘傳授道理,哪怕她之前展現(xiàn)出了君子氣象,可總歸是有些別扭。

    小姑娘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去,有些懊惱,以拳頭捶掌心,“大哥總說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當(dāng)時只當(dāng)有趣故事來聽,早知道我該更用心一些的。”

    陳平安欲言又止。

    陰神望向陳平安,笑道:“我們能不能單獨(dú)談一下?”

    陳平安點(diǎn)頭,讓林守一三人先行。

    陰神等到林守一他們前行出去約莫半里路,開口道:“我是藥鋪楊老頭安排來保護(hù)李槐的�!�

    陳平安撓撓頭,“我還以為你是來保護(hù)寶瓶或是林守一�!�

    這尊陰神笑道:“李槐他爹李二,差點(diǎn)打死藩王宋長鏡,很厲害的。曾經(jīng)有一次,李二找到楊老頭,說他媳婦給人欺負(fù)了,他要出山找那戶人家的老祖宗算賬,一定要離開驪珠洞天,楊老頭犟不過,只好答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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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書生弟子

    龍泉縣令吳鳶帶著一位心腹文秘書郎,離開福祿街李氏大宅,身穿官府公服的吳鳶走著走著,突然一個金雞獨(dú)立,彎腰脫下靴子,倒出其中的砂礫。那位世家子出身的文秘書郎對此見怪不怪,只是如今福祿街熱鬧遠(yuǎn)勝以往,暫時仍是胥吏身份的年輕人,立即盡量幫忙主官遮擋一二,同時輕聲說道:“那李虹先前分明已經(jīng)松口了,愿意在神仙墳一事上帶頭退讓,為何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他就不怕在大人你這邊,落下一個蛇鼠兩端的印象嗎?”

    臉色疲憊的吳鳶無奈道:“多半是李虹的二子李寶箴,在京城闖出了名堂,說不定已經(jīng)傍上了靠山,寄過家書密信回來,讓李虹不要輕舉妄動之類的。要么就是那個深居簡出的長子,提醒李虹以靜制動,都不好說�?傊�,現(xiàn)在麻煩的是咱們,沒辦法,原本的安排,大都是建立在我家先生……唉,不說不說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喝酒去,先來兩壺桃花春燒再說,我請客,你付錢,記在傅公子你的賬上便是。”

    對于這位上官賒賬一事,姓傅的文秘書郎已經(jīng)麻木,只是好奇問道:“小鎮(zhèn)上都傳福祿街李家二子一女,曾經(jīng)被某位算命先生鐵口直斷,譽(yù)為龍麟鳳來著?”

    吳鳶揉了揉臉色微白的消瘦臉頰,隨口笑道:“這些玩意兒你也信?咱們大驪京城,想要出人頭地,尤其是白丁寒士出身的家伙,對于名士養(yǎng)望、積攢口碑一事,誰沒點(diǎn)獨(dú)到心得?哪怕是高門豪閥,又好到哪里去了,你們傅家‘金碧輝煌,琳瑯滿目’的說法,其中有沒有水分,外人不知,你傅玉自己心里沒數(shù)?”

    被揭老底的傅玉氣呼呼道:“吳大人你好意思說我們傅家?”

    吳鳶心情好轉(zhuǎn),哈哈大笑,拍了拍心腹好友的肩膀,“咱倆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傅玉跟著笑起來,“志同道合,意氣相投,是不是好聽一些?”

    吳鳶笑罵道:“矯情了不是?當(dāng)偽君子累得很,做真小人才痛快�!�

    傅玉搖頭惋惜道:“吳大人這話說得隨波逐流了�!�

    吳鳶哀嘆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有點(diǎn)想媳婦了啊。”

    傅玉微笑道:“縣令大人,咱們龍泉縣的青樓勾欄,是不是也該放開禁制了?酒色酒色,只有酒不像話嘛�!�

    吳鳶點(diǎn)點(diǎn)頭,一本正經(jīng)道:“那些盧氏王朝的流徙刑徒當(dāng)中,有些女子的身份正好符合,與其死在深山野林的辛苦勞作,不如給她們多出一個選擇,當(dāng)然了,此事不可強(qiáng)求,關(guān)鍵還是看她們自己吧,傅玉,接下來你就不用陪我每天一起吃人白眼了,親自負(fù)責(zé)運(yùn)作此事�!�

    這下子輪到傅玉滿臉驚訝,他先前不過隨口一提,便疑惑問道:“當(dāng)真?”

    吳鳶扯了扯官服領(lǐng)口,笑道:“有什么當(dāng)真當(dāng)假的,那么多座山頭被開辟出來,將來居住的多是仙家府邸的山上神仙,要想留住這些眼界高、錢包鼓的大爺,讓他們在咱們小鎮(zhèn)一擲千金,靠我這個馬上就要丟掉督造官身份的小縣令,還是靠你傅玉�。恳郧奥犖壹蚁壬目跉�,那些眼高于頂?shù)纳缴先耍创资琅�,所謂的姿容美色,往往提不起興致,因?yàn)楸绕鹦薜赖南勺樱つ覂?nèi)里,相差很大,那么山下女子就只剩下她們的身份,例如亡了國的金枝玉葉,被抄了家的豪閥女子,多少還有點(diǎn)誘惑。這一點(diǎn),盧氏王朝那撥刑徒,不缺�!�

    傅玉憤憤不平道:“朝廷此時有意啟用新任窯務(wù)督造官,不是摘果子是什么?大人你這兩個月來,一步一步走遍了六十余座山頭,跟那幫老狐貍磨破了嘴皮子,從縣衙到城隍閣的破土動工,到文武兩廟的選址協(xié)商、前期丈量和木料準(zhǔn)備,再到盧氏遺民的安置,事無巨細(xì),哪天睡覺超過三個時辰?好嘛,朝堂老爺們動動嘴皮子,吳大人就是真的辦事不利了?說不定四姓十族的刁難,根本就是朝中有人授意!存心要讓大人你的仕途,起于龍泉縣,也終于龍泉縣!”

    傅玉大概是覺得最后的說法太過晦氣,也不現(xiàn)實(shí),悶悶不樂道:“最少也會想著讓大人在五十歲之前,無法成功執(zhí)掌一部,只能靠熬字訣,一點(diǎn)點(diǎn)熬到部堂的高位�!�

    吳鳶張了張干裂的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傅玉突然笑出聲,吳鳶轉(zhuǎn)頭望去,“想起什么開心的事情?”

    傅玉點(diǎn)頭道:“這龍泉縣城,地方是小,可是比起繁華京城,我還是喜歡這邊,燒酒,糕點(diǎn),還有每天早晨的肉包子,只要想吃了,就能自己走過去買,來回一趟,最多半個時辰。有些時候心煩意亂,就坐在酒肆那邊,點(diǎn)一斤散酒,我傅玉能清清靜靜坐上一個時辰,也不會有人湊過來喊那傅公子,再來一小碗醬肉,一碟腌菜,真想日子就一直這么過下去。所以我現(xiàn)在,就更想在這里好好做出一點(diǎn)成績,再困難我也不怕。”

    吳鳶嗯了一聲,“如果只是躺著享福,被人托著平步青云,那么當(dāng)官有什么意思?總得腳踏實(shí)地為老百姓做點(diǎn)什么。你比我強(qiáng),我是因?yàn)楦F苦出身,知道市井百姓和鄉(xiāng)野村民的不容易,你是世代簪纓的傅家貴公子,能夠這么想,讓我很意外�!�

    兩人并肩而行。

    傅玉無奈道:“但是問題來了,你做了實(shí)事,老百姓又不一定念你的好。史書上,能臣干吏,在地方開拓進(jìn)取,最后淪落得罵聲一片,灰溜溜離開,還少嗎?百年幾百年后,朝野總算后知后覺,到頭來只傳下幾篇歌功頌德的詩詞,有屁用�!�

    吳鳶搖頭道:“這么想不對,做事情就是做事情,你的初衷,在于做點(diǎn)讓自己覺得特別自豪的事情,至于做了之后,老百姓領(lǐng)不領(lǐng)情,朝廷認(rèn)不認(rèn)可,你現(xiàn)在不用想這些,想多了,只會自尋煩惱。一個想岔,甚至可能干脆就喪失斗志了。我們?nèi)寮也煌谧非蟮婪ǖ降子卸喔叩牡兰遥煌谧非蠓鸱ǖ降子卸噙h(yuǎn)的佛家……”

    傅玉嘆了口氣。

    吳鳶好像自言自語道:“三教之中,道教講究清凈,是一個人的事情,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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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學(xué)生崔瀺

    拂曉時分,一輛馬車停在袁氏老宅門外,高大少年于祿和膚黑少女謝謝,各自背著包裹等在馬車旁,少年崔瀺打著哈欠走出宅子,一襲質(zhì)地考究、手工精良的象牙色白袍,他身后跟著個容貌精致如瓷器的少年,戀戀不舍。

    于祿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崔瀺懶洋洋道:“帶你們遠(yuǎn)游求學(xué),去大隋逛逛,你們兩個本來就是山崖書院的學(xué)生�!�

    于祿和謝謝這兩位盧氏王朝的遺民刑徒,面面相覷。

    車夫是個大驪駐留龍泉縣城的大諜子,眼觀鼻鼻觀心,紋絲不動坐在駕車位置上,崔瀺上了車彎腰掀起簾子后,突然轉(zhuǎn)頭道:“去把王毅甫喊過來擔(dān)任車夫,你繼續(xù)留在縣城,負(fù)責(zé)盯著騎龍巷和杏花巷兩處地方的動靜。”

    那諜子點(diǎn)點(diǎn)頭,一言不發(fā)地下車離去。

    約莫一盞茶功夫,一個高大男子大步流星走來,高大少年目不斜視,神色從容,少女眼神冷冽,似乎不太喜歡這位名叫王毅甫的男人。

    王毅甫,正是那個奉命親手?jǐn)Q掉宋煜章頭顱的男子,昔年盧氏王朝的沙場猛將,既沒有淪為大驪階下囚,也沒有成為新王朝的座上賓,更沒有重掌兵權(quán),而是成為了那位娘娘的鷹犬,隨著她被“貶謫”到長春宮去結(jié)茅修道,王毅甫的主人,就從大驪娘娘換成了眼前的這位少年國師。

    因?yàn)槭亲唧A路官道,馬車不小,足以容納三人,可崔瀺仍是讓少年少女坐在外邊,他獨(dú)自霸占著寬敞車廂,沒過多久,車廂內(nèi)就傳來瑯瑯讀書聲,堂堂大驪國師,享譽(yù)一洲的圍棋圣手,卻每天都要朗誦這些蒙學(xué)內(nèi)容,實(shí)在是讓人覺得好笑。

    馬車由東門駛出小鎮(zhèn),崔瀺掀起窗簾,看了眼東門口附近的新建縣衙,尚未完全竣工,只是有了個雛形,在衙署胥吏督促下,小鎮(zhèn)青壯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開始忙碌,使得整個東門都塵土飛揚(yáng),崔瀺眼神陰沉地放下簾子。

    離開小鎮(zhèn)后,沿著驛路駛出大概一個時辰,崔瀺讓王毅甫停車,他獨(dú)自走向一座小山坡,觀湖書院的“君子”崔明皇等候已久,見到這位被驅(qū)逐出家門的祖輩后,畢恭畢敬作揖行禮。

    崔瀺站在山頂,回望小鎮(zhèn),只可惜如今境界大跌,修為低微,哪怕窮盡目力,也無法見著那邊的風(fēng)景了,“尊奉披云山為大驪北岳一事,還需要醞釀,一時半會很難成功。但是在披云山建造新書院,勢在必行,最多半年就會有結(jié)果。放心,你這次冒了這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差點(diǎn)連命都丟了,我肯定不會過河拆橋,一個書院副山主,是跑不掉的。之后大驪肯定會傾盡國力,將這座嶄新書院,打造得比山崖書院更像是儒家七十二書院之一。”

    崔明皇松了口氣后,眼神堅(jiān)毅,承諾道:“絕不會讓老祖失望的!”

    崔瀺對此不置一詞,繼續(xù)說自己的,“我將那個瓷人少年留給你,到時候你把他安插進(jìn)入新書院,不出意外的話,他的修行會很順利,可能會以一種嚇人的速度躋身中五境,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但是你最好將他雪藏起來,不要太早浮水出面。我從瓷山千挑萬選出了那些碎瓷,好不容易才拼湊出這么個神魂具備的瓷人,這少年能夠從一堆破瓷片,到現(xiàn)在的活靈活現(xiàn),與人無異,既是我崔瀺畢生心血的凝聚,也有很大的運(yùn)氣成分,所以你務(wù)必多上點(diǎn)心。說句不吉利的話,這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是我在跟你托孤了�!�

    崔明皇心情激蕩,彎腰抱拳道:“老祖放心,我崔明皇一定將其視為己出!”

    崔瀺有些疲憊神色,“在小鎮(zhèn)這邊,除了藩王宋長鏡之外,其余兩撥諜子死士,你能夠隨便使喚,我已經(jīng)幫你打過招呼了。再就是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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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行

    少年對此并不意外,開始循循善誘,“我曉得先生你老人家不放心,覺得我是心懷叵測之輩,但是你可以考察我一段時間,再來決定要不要收下我做開山大弟子,我崔東山呢,修為如今是不高,但是見多識廣,學(xué)問還是有一些的,對于大隋的風(fēng)土人情,更是了如指掌,此去大隋,有我在和沒有我在,必然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境況�!�

    眼見著泥瓶巷少年依舊無動于衷,崔瀺毫不氣餒,滔滔不絕道:“再說了,我這趟拜師學(xué)藝,并非空手登門,而是帶了一筆極其豐厚的拜師禮,比如那中五境修士游歷天下,幾乎一手一冊的《澤被精怪圖》,我這一冊更是珍稀貴重,天然孕育出了五六種精魅。”

    少年掰著手指頭,一一道來,“再有一套文房四寶,筆是那藏著一條吃墨魚的紫管筆,寫字也好,繪畫也罷,用完后便無需清洗,那條小魚兒會自行幫忙吃干抹凈。如何,是不是很神奇?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文人清供了吧?”

    “墨是三錠松濤墨,以手指輕敲,就會發(fā)出松濤陣陣的悅耳響聲,寫出來的字,哪怕是蘸墨極少的枯筆,墨香同樣能夠滯留數(shù)年之久。硯臺是別洲一位無名老僧遺留下來的古硯,名為‘放生池’,大有玄機(jī),你不動心?”

    “紙張則是那金石箋,一國皇帝敕封山川神靈,都希望用上此紙,才顯得正統(tǒng)。”

    少年講到這里,深呼吸一口氣,“最最最重要的一樣壓箱底寶貝,是一柄半死不活的本命飛劍!它品相極佳,鋒利無匹,最大的好處是它不用后繼者養(yǎng)煉劍氣、開拓劍意,幾乎拿來就能用,我當(dāng)初僥幸得到后,之所以珍藏多年,也未將其煉制,非是不看重,實(shí)在是我不走劍修的路子,生怕暴殄天物……”

    說到后來,原本興高采烈的崔瀺嗓音越來越低,因?yàn)樗l(fā)現(xiàn)對面的陋巷少年,隨著自己的拜師禮越來越豐厚,陳平安拒絕的眼神,反而越來越堅(jiān)定。

    眉心朱砂、容貌俊美的少年滿臉幽怨,雙手捧在胸前,可憐兮兮地試探性問道:“真不行�。课沂钦\心誠意跟你拜師的,你要不信的話,我可以發(fā)誓啊,如果我對你陳平安有半點(diǎn)壞心,就被天打五雷轟!”

    陳平安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

    陳平安在小鎮(zhèn)第一眼看到這位少年,是在阮師傅的鐵匠鋪?zhàn)�,誤以為是縣令大人的伴讀書童,第二次自稱“師伯崔瀺”的少年主動搭訕,在牌坊那邊,跟陳平安說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內(nèi)幕,之后一路跟隨陳平安去了泥瓶巷,還偷走了宋集薪貼在門檻的春聯(lián)。

    陳平安雖然始終沒有從少年身上,察覺到類似云霞山仙子蔡金簡的殺意殺心,但是陳平安絕對信不過此人,希望能夠敬而遠(yuǎn)之,哪里想到如今都快走到了大驪邊境,還給少年死皮賴臉追了上來。陳平安又不傻,黃鼠狼給雞拜年,還能圖什么?

    崔瀺不露聲色地瞥了眼少年發(fā)髻,那支碧玉簪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照理說按照之前約定,老頭子會幫著自己鋪墊一二的,最少不會揭穿自己的大驪國師身份,更不會將自己算計(jì)陳平安和齊靜春的事情泄露出來,至于老頭子為何如此大度地放過自己,甚至為何要這個分明大局已定的時候,走出功德林,崔瀺根本就懶得去計(jì)算推演,跟真正的圣人比拼這個,實(shí)在是不自量力。尤其當(dāng)下神魂分離,崔瀺無論是修為和心力,都已經(jīng)大不如前,害怕自己一旦推演到深處,不小心觸及老頭子訂立的規(guī)矩根本,會淪落到這副皮囊原主人的境地,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崔瀺問道:“陳平安,你們在紅燭鎮(zhèn)枕頭驛一帶,難道就沒有遇到一個窮酸老秀才?他沒有跟你講清楚大致緣由?”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

    崔瀺仔細(xì)打量著陳平安,覺得眼前少年神色不似作偽,“好吧,那我只好使出殺手锏了,不過事先說好,陳平安,我拜師如此心誠,你卻如此推脫,那么接下來我的拜師禮,就要減半了。我最后給你一次機(jī)會!”

    陳平安二話不說就要轉(zhuǎn)身,崔瀺趕緊從袖中掏出一枚黑色棋子,高高拋向驛路旁邊的無人處,“這是楊老頭交給你的消息,捏碎之后,你就知道這件事情的脈絡(luò),然后你來幫我證明清白,告訴陳平安我絕不是貪圖什么,才來拜師,而是真心要跟他定下師徒關(guān)系。”

    那尊陰神沒有顯露真身,能夠滯留言語聲音的黑色棋子,在空中砰然碎裂,瞬間化作齏粉。

    很快林守一就神色古怪地來到陳平安身邊,竊竊私語道:“陰神前輩說楊家鋪?zhàn)拥臈罾项^,要你相信這個叫崔東山的家伙,不會暗中使壞,去往大隋書院的路上,大大方方讓他做牛做馬,隨意驅(qū)使便是了,這樣的弟子門生,不收白不收,不用白不用。還說此人今后與你榮辱與共,生死相關(guān),不敢對你心懷不軌�!�

    陳平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他們是?”

    崔瀺笑逐顏開,“他們啊,傻大個叫于祿,福祿的祿,小黑妞叫謝謝,姓謝名謝,也不知道誰給她取的這個名字,真是絕了。”

    隨后崔瀺露出瞎子也不會當(dāng)真的悲苦臉色,唉聲嘆氣道:“兩個都是盧氏王朝的刑徒遺民,身世可憐得很,謝謝之前就曾在山崖書院求學(xué)過一段日子,于祿運(yùn)氣差一點(diǎn),離鄉(xiāng)沒多久,我們大驪就發(fā)起了那場大戰(zhàn),兩人只得各自返回家鄉(xiāng),如今家國破滅,書院學(xué)生的身份,便成了他們的保命符,如果我不把他們帶出來,以后肯定會死在你們龍泉縣西邊的大山里,要么被某位山上神仙一個不順眼就給打死,要么每天風(fēng)餐露宿,早早氣力衰竭,不到三十歲就活活累死。所以他們?nèi)缃耦H為感恩戴德,一定要稱呼為我公子少爺,我怎么勸都勸不動,唉。”

    不曾想黝黑少女笑瞇瞇道:“既然我們的稱呼反而成了公子你的負(fù)擔(dān),那我以后就不喊公子了�!�

    好在于祿沒有雪上加霜,微笑道:“我還是繼續(xù)喊公子吧,習(xí)慣了�!�

    崔瀺轉(zhuǎn)頭呵呵笑道:“謝謝姑娘啊,我謝謝你啊�!�

    林守一緩了緩,好像又得到陰神暗中傳授的錦囊妙計(jì),輕聲說道:“楊老頭說這兩人,咱們最好是收下,百利而無一害。如果實(shí)在不喜歡姓崔的,以后可以用來當(dāng)替死鬼,但凡有災(zāi)有難,全部讓他頂上去就是了,他身上藏著一件‘方寸’物品,家底厚實(shí),經(jīng)得起糟蹋�!�

    一直豎起耳朵偷聽的崔瀺勃然變色,跳腳大罵道:“楊老頭,你個老烏龜王八蛋,有你這么坑人的嗎?!”

    陳平安壓低嗓音笑問道:“如果收下這兩個人,以后就算是你們的同窗嗎?”

    林守一苦笑道:“可能是吧,其實(shí)我和李寶瓶都不清楚山崖書院的真正情況,當(dāng)初馬老夫子帶著我們離開小鎮(zhèn),也沒說過這些�!�

    李槐一直偷看那個名叫于祿的高大少年,覺得像是個容易打交道的家伙,肯定比脾氣暴躁的李寶瓶,以及性情冷淡的林守一,要更好說話。于祿背著沉重行囊,發(fā)現(xiàn)了李槐的視線后,這位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笑著點(diǎn)頭行禮。

    背著小綠書箱的紅棉襖小姑娘,則時不時與那位身材高挑的黝黑少女,對視一次,又一次。與那次遇上目盲老道人師徒三人,情況剛好相反,李寶瓶對昵稱酒兒的圓臉小姑娘,一下子就看對眼,對于這個姓名古怪的少女,則一點(diǎn)都喜歡不起來。

    謝謝雖然面帶笑意,看不出任何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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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這一年

    橫山山巔,有一座并無懸掛金字匾額的小廟,廟外有一株參天老柏,郁郁蔥蔥,古意濃濃。

    小廟內(nèi)外燈火輝煌,掛起一盞盞燈籠,廟外有十?dāng)?shù)位仆役丫鬟模樣的男女,三三兩兩扎堆,竊竊私語。

    廟內(nèi)有五六位男子正在飲酒,年齡從弱冠到不惑,喝酒喝得滿臉紅光,笑聲朗朗,一只只開封的酒壇散亂滿地,這些男人應(yīng)當(dāng)是正兒八經(jīng)的士族出身,言談不俗,抨擊時政,縱橫捭闔。期間還有男子喝到盡興,干脆就袒胸露腹,高高舉起酒杯,轉(zhuǎn)身望向神龕里的那尊青娘娘泥塑像,大笑道:“你是神仙也好,鬼魅也罷,我都不怕,你只要敢顯露真身,我就敢邀你共飲杯中酒!哈哈,青娘娘,你今夜如果真愿意走下神壇,以后傳出去肯定一樁美談,香火只會越來越鼎盛不衰,我先干為敬!”

    渾身酒氣的男人打著酒嗝,顫顫悠悠,仰頭灌了口酒,大半灑落在身上和地面。

    周圍好友不斷調(diào)侃打趣,更有酒壯色人膽,有人揚(yáng)言說要將這位青娘娘神像抱下來,今夜就要抱著神像同眠,神人共春夢一場,這才算真正的美談。這番大不敬的言語,惹來更大的歡暢笑聲。

    小廟內(nèi)一聲嘆息,悄不可聞。

    一陣微風(fēng)飄拂,眾人喝酒正酣,并無察覺異常。

    ————

    半山腰,練習(xí)劍爐的陳平安心神一動,低頭望去,地面上有人拎著一根樹枝姍姍而來,是名叫謝謝的盧氏遺民。

    陳平安就要離開枝頭,就看到少女抬頭嫣然一笑,搖晃樹枝,嗓音天然柔媚,“你不用下來,我們可以在上邊聊天。”

    只見少女開始輕靈奔跑,腳尖一點(diǎn),高高躍起,踩在一棵大樹上后,身形向后彈射而去,踩在了另外一棵樹上,如此反復(fù),身形不斷拔高,數(shù)次踩踏,她就來到了陳平安所立大樹附近的樹枝上,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謝謝側(cè)身坐在樹枝上,晃著雙腳,微笑道:“你是武人,我是練氣士,咱們不太一樣。在眼高于頂?shù)木殮馐靠磥�,�?xí)武之人,就是那種沒有修道天賦的人,之所以練武,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無奈選擇,由于你們武道分出九個境界,所以又被取笑為下九流,有點(diǎn)類似修士以清流自居,把武夫視為低賤胥吏,到最后雙方兩看相厭,都覺著礙眼�!�

    陳平安問道:“謝姑娘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她將手中樹枝橫放在腿上,開門見山道:“崔東山估計(jì)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了,逮著一座小廟就胡亂燒香,他私底下找到我,說只要能幫他在你面前講幾句好話,哪怕你依舊不答應(yīng)收他做學(xué)生,也會送我一件寶貝。我當(dāng)然眼饞他的那柄無主飛劍,崔東山不肯,只愿意在事成之后,送給我一支竹笛,他給我看了一眼笛子模樣,是名副其實(shí)的魚蟲笛,曾是盧氏王朝的宮中秘藏,是一座山門最早與盧氏開國皇帝結(jié)盟的契約信物之一。我是女人嘛,當(dāng)然喜歡世上一切漂亮養(yǎng)眼的東西。這不就來找你了�!�

    有人打攪,陳平安就不再練習(xí)立樁,跟她一樣坐在樹枝上,坐姿端正,與她對視,“謝姑娘你繼續(xù)說,我在聽�!�

    謝謝笑道:“已經(jīng)說完了啊。之前聊純粹武夫和山上修士的差異,不過是生怕冷場,想要拋磚引玉來著,說實(shí)話,崔東山一次次在你這邊撞墻碰鼻子,我平時冷眼旁觀,會覺得很解氣,真輪到自己跟你談事情,就頭疼了,唯恐你什么都不聽就拒絕我,那么即將到手的魚蟲笛子,可就要長翅膀飛走嘍�!�

    陳平安點(diǎn)頭道:“如果崔東山問起,我會證明謝姑娘你已經(jīng)求過情。如果可以的話,謝姑娘能不能說一些關(guān)于武道的事情?”

    少女瞇眼打量著少年的臉龐,像是要一眼看穿這位少年的根腳,柔聲道:“武學(xué)一事,我就是道聽途說而已,沒什么不可以說的。之所以曉得這些皮毛,還是因?yàn)榫殮馐康南挛寰�,養(yǎng)氣煉氣,其實(shí)仍是沒能逃出皮肉筋骨體的范疇,這也是為何被稱為‘下五境’的理由�!�

    她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指了指陳平安身上幾處,“人身三百多座氣府竅穴,相互接連,如山脈綿延。你們武道入門第一境的泥胚境,是找到那一口氣,然后幫它找到最適合棲息溫養(yǎng)的氣府竅穴,天賦高低,在這里就能夠體現(xiàn)出來了。這些,總該有人跟你說起過吧?”

    陳平安正聚精會神聽著少女的講述,聽到她的問話后,回答道:“之前大致聽人說起過這些,但是我不介意再聽幾遍,所以謝姑娘你繼續(xù)說,不用管我是不是聽過�!�

    少女下意識輕輕拍打著樹枝,微微揚(yáng)起下巴,望向比陳平安更高的地方,“所謂的武道天才,一是極其年幼就能夠找到那股氣息。二是它選中的氣府竅穴,不是什么生僻位置,而是一些關(guān)鍵穴位,先天就占據(jù)優(yōu)勢,就像有人占據(jù)了荒郊野嶺的小土包,或是無人問津的亂葬崗,有人則占據(jù)了水陸要沖的紅燭鎮(zhèn),還會有人直接占據(jù)了大驪京城,三者景象,自然是不一樣的。三是這一口氣本身的粗細(xì),濃淡,長短,皆有高下之分。否則任你氣府位于大驪京城,卻沒有本事挖掘潛力,就沒有意義了,這么形容,你能不能理解?”

    陳平安道:“還是能理解的�!�

    “之前崔東山所謂的那把本命飛劍,是說我們練氣士當(dāng)中的劍修,在本命竅穴之中溫養(yǎng)出來的飛劍,與劍修神魂融為一體,本命飛劍出竅殺敵,即是實(shí)質(zhì)之劍,返回竅穴,便化為虛無之物,很是玄妙。我?guī)煾冈?jīng)說過,其實(shí)人的氣府竅穴,可以視為天底下的洞天福地,先天具有‘方寸’神通,于是后天苦修,一經(jīng)打通其中關(guān)節(jié),本命飛劍也好,其它法寶也罷,任你體型大如山巒,一樣都可以容納其中�!�

    “你們武道的第二境,就在于以本命竅穴作為起始點(diǎn),開始向四周拓展道路,將一條條原本崎嶇狹窄的經(jīng)脈,變作寬敞的驛路官道,為何世間有那么多武學(xué)門類?就在于這開山開道的法門不一樣,起始于何處,走哪條道路,如何走捷徑,各家皆有密不外傳的秘笈,比如武人練拳所開經(jīng)脈,與刀槍劍戟是大不相同的。陳平安,我看得出來,你如今就在第二境打基礎(chǔ),難怪每天都要勤勤懇懇練拳走樁、站樁,以你的速度,我相信很快就可以躋身第三境。對了,我可以知道你的本命竅穴在哪里嗎?”

    陳平安搖頭道:“不可以。”

    少女皺了皺鼻子,嘀咕道:“小氣。”

    不過她一想到大驪國師少年崔瀺的凄慘遭遇,少女立即覺得陳平安這樣的性格,拒絕自己才是正常的。陳平安這樣的脾氣,說難聽點(diǎn),叫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說好聽的,則是心性堅(jiān)韌、雷打不動。

    陳平安突然問道:“謝姑娘為何說我很快就可以到達(dá)第三境?”

    謝謝脫口而出道:“你們習(xí)武之人只憑一口氣,歸根結(jié)底是以傷害體魄的代價(jià),來換取殺力,只要想著益壽延年,就必須要早早躋身第六境才行啊,能夠每天滋潤魂魄神意,反哺身軀,要是在二三境界耽擱太久了,那一口先天真氣就會越來越衰竭,每次與人廝殺,身受重傷,就是一次元?dú)獗紴a,所以練拳把自己練死的蠢人,世上不計(jì)其數(shù)。便是豪閥世族的練武之人,能夠名貴藥材浸泡體魄,以此療傷,仍是治標(biāo)不治本,無法真正裨益一個人的魂魄。雖說武學(xué)不高,不得證道長生,可一旦走到武學(xué)頂點(diǎn),躋身第九境甚至是傳說中的真正止境,第十境,那么活個一兩兩百歲,還是不難的�!�

    陳平安反駁道:“這樣說不全對,天資好的人,可以求快,像我這種資質(zhì)差的,越著急越容易出錯,還不如踏踏實(shí)實(shí)一步一步來,一步不走錯,那么每一步就都有用,何況我習(xí)武不是為了追求那些很高的境界,就只是……強(qiáng)健體魄而已�!�

    陳平安話到嘴邊,變了一個含蓄的說法。其實(shí)準(zhǔn)確說來,陳平安是在用練拳來吊命。

    被蔡金簡以歹毒手法,暗中打爛了長生橋后,除了修行之路阻塞斷絕,唇亡齒寒,陳平安這副體魄也不好受。之后棋墩山一役,折損嚴(yán)重,好不容易增加出來的那點(diǎn)壽命,一掃而空,好在之后一路南下,靠著每日大量的走樁站樁,陳平安又積攢下一些家底,已經(jīng)能夠清晰感受到身體的好轉(zhuǎn),如同一棟破屋子四面漏風(fēng)的身軀,縫縫補(bǔ)補(bǔ),終究還是有用的。

    少女笑道:“習(xí)武進(jìn)展快慢,因人而異吧。你如果覺得穩(wěn)扎穩(wěn)打更好,我想也沒有問題�!�

    謝謝作為練氣士,對于習(xí)武之事,本就是一知半解,很多時候會習(xí)慣將修行套用在練武上,雖然她的眼界比朱河更高,但是諸多細(xì)微,肯定不如身為五境武夫朱河,來得準(zhǔn)確透徹。更何況朱河被福祿街李氏老祖親口稱贊為“明師”,評價(jià)遠(yuǎn)在名師之上,足可見朱河的厲害。不過朱河受限于偏居一隅的小鎮(zhèn)李氏底蘊(yùn),與山下江湖絕大多數(shù)武人一樣,堅(jiān)信第九境的武道宗師,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所以把第九境譽(yù)為止境。

    而事實(shí)上九境之上,還有第十境,這九十之間,一境之差,很大,比第六境跟第九境的差距,還要更大。

    武學(xué)武學(xué),不跟大道沾邊,哪怕肉身淬煉得比佛家金剛不敗還堅(jiān)固,仍是很難有大的成就,最少這壽命短暫,就是一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天大瓶頸,想要打破,是癡人說夢,無一人可以例外。

    正因?yàn)榇�,在練氣士看來,山下的�?xí)武之人,才會矮他們一大截,一輩子就是在山腳那邊小打小鬧,最多來我們山腰逛一圈,就是他們的止境了。這一輩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大氣候?反觀上五境的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是長壽無疆、有望大道?

    武學(xué)武學(xué),若是不跟大道沾邊,哪怕肉身淬煉得比佛家金剛不敗還堅(jiān)固,仍是很難有大出息,百年即老朽不堪,撐死了兩百年歲,然后依舊是無足輕重的枯骨一副。

    陳平安好奇問道:“謝謝姑娘,你們練氣士,作為逍遙自在的山上神仙,也需要跟習(xí)武之人一樣,鍛煉體魄?”

    當(dāng)初在小鎮(zhèn)上,寧姚提醒過他,云霞山蔡金簡、老龍城苻南華這些人,哪怕在小鎮(zhèn)被術(shù)法禁絕的規(guī)矩束縛,可是體魄堅(jiān)韌的程度,遠(yuǎn)超俗人,一拳打死他陳平安很輕松,而他陳平安如果不是打在要害,就很難擊殺對方。

    聽到逍遙自在四個字后,少女扯了扯嘴角,靈動雙眸之中滿是苦澀,藏好這點(diǎn)灰心情緒后,耐心解釋道:“養(yǎng)氣煉氣才是最重要的,體魄只能算是順手為之,嗯,這么說也不太妥當(dāng),怎么說呢,一只瓷碗,裝不下十斤酒,但是價(jià)值連城的方寸物,瓷碗大小,卻能夠裝載百斤千斤的酒,我們練氣士就是要牽引天地元?dú)鈦頋仓�、砥礪身軀體魄的皮肉筋骨血,把那只瓷碗鑄造得牢固一些。練氣士的皮囊如果太過纖柔脆弱,肯定會壞了長生大事�!�

    說完這些,少女就沒有聊下去的心氣了,開始沉默,借著月色,扭頭望向橫山之外的風(fēng)光。

    陳平安不去打攪少女的思緒。

    交淺言深這四個字,肚子里沒什么墨水的陳平安,當(dāng)然說不出來,可是這個道理,當(dāng)然懂得。

    所以他如今體內(nèi)竅穴和氣息游走的景象,陳平安絕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個字。

    阿良傳授的劍氣運(yùn)轉(zhuǎn)十八停,更是守口如瓶。

    事實(shí)上,體內(nèi)如火龍游走的那股氣機(jī),一改先前猶豫不決的局面,終于選擇了兩座氣府作為棲息之地,一上一下,其中一座“府邸”,正是棋墩山親手?jǐn)貧昨强|劍氣消失后的竅穴所在,劍氣離去,那股氣機(jī)如獲至寶,迅速入駐其中,停留時間遠(yuǎn)遠(yuǎn)多于下丹田附近的那座竅穴。

    然后陳平安配合楊老頭早年傳授的吐納法子,盡量讓每一次走樁立樁的呼吸,盡量走過、經(jīng)過、或者靠近那十八停經(jīng)過各大竅穴。

    陳平安的每一次練拳,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到。

    但是陳平安近乎執(zhí)拗的呼吸方式,旁人就未必能夠看出其中的巨大努力了。

    姚老頭生前有一番話,能夠讓泥瓶巷少年死死記住一輩子。

    該是你的,就拿好別丟。不該是你的,想都別想。

    以前陳平安一窮二白,想的更多的,是后邊那句。如今有了些家底,并且開始有所追求,那么前一句話,就開始派上用場了。

    我陳平安要把每一件能做好的事情,做到最好!

    他經(jīng)常這么默默告訴自己。

    草鞋少年這一路南下,草鞋換了一雙又一雙,哪怕見過了很多新鮮風(fēng)光,可那些最早知道的道理,大的小的,反正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一個都沒丟。

    仿佛是從小窮怕了,在別人眼中可能很空洞無用的言語道理,在兩手空空的泥瓶巷少年這邊,反而尤為值錢,隨著歲月的推移,只會愈發(fā)值錢。為人處世的時候,會想它們,四下無人的時候,也喜歡拿出來嚼一嚼。

    儒家蒙學(xué)經(jīng)典之一的《大禮》有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之前有一天李寶瓶給陳平安解釋這一段圣人教誨,平時從不露面的白衣少年,走出馬車,默默來到兩人身邊,聽完之后,又默默離開。

    不過當(dāng)時小姑娘照本宣科,講得籠統(tǒng)刻板,陳平安更是聽得云里霧里,兩人很快就跳過此節(jié)。

    此時,少女冷不丁出聲道:“不用管我,陳平安你先走好了�!�

    陳平安點(diǎn)頭道:“崔東山說這座橫山,極有可能存在精魅,這么晚了,謝姑娘你自己小心一些�!�

    少女笑道:“我現(xiàn)在雖然是下五境的小修士,但是生死關(guān)頭的自保手段,還是有一點(diǎn)的,不用擔(dān)心。”

    陳平安順著樹干滑到地面后,以撼山譜的走樁緩緩前行,張弛有度。

    原本很簡單的外家拳架,硬生生給少年練出一點(diǎn)行云流水的內(nèi)家氣象。

    少女握住樹枝,輕輕拍打膝蓋。

    白衣少年神出鬼沒地站在附近高枝上,正是陳平安原先劍爐立樁的地方,他腳下的樹枝輕輕晃蕩,少年身形隨之高低起伏。

    崔瀺面朝大山之外,隨手一揮,一支竹笛旋轉(zhuǎn)飛向少女謝謝,后者伸手接住,低頭望去,眼神復(fù)雜。

    謝謝問道:“一路走來,將近兩旬時光,如果連國師大人都能沒看透陳平安的心性?按照你的吩咐,讓我跟陳平安瞎聊,允許我想到什么說什么,可是這能聊出什么來?”

    白衣少年眺望遠(yuǎn)方,輕聲道:“陳平安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的精氣神,會本能地收縮起來,就像一座關(guān)隘,看到狼煙示警,就要閉關(guān)戒嚴(yán)。平時他和李寶瓶三人交往,相對會真情流露一些,可是還不夠,需要有人跟他聊一些有分量的家常話�!�

    謝謝試探性問道:“國師大人想要確定陳平安的真正底線,在哪里?”

    少年答非所問,滿臉痛苦神色,“老頭子在我神魂上,烙印下了一些文字。我暫時只知道,,它們會極端放大我的某種情緒,發(fā)乎情,看似自然而然,回頭看來真是讓人驚悚。如果不是楊老頭提醒了我,我可能至今都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少女笑道:“是要國師學(xué)會以誠待人?”

    崔瀺沒有轉(zhuǎn)頭,臉色冷漠道:“小丫頭,我勸你別說風(fēng)涼話,我的忍耐是有底線的。他陳平安,我是奈何不得,要不然他早死上一百次了。至于你這種只能隨波逐流的小家伙,死了都沒人立碑上墳的可憐蟲,我現(xiàn)在如果真的想碾死你,就是一腳的事情�!�

    少女默然。

    崔瀺一手負(fù)后,一手?jǐn)Q轉(zhuǎn)手腕,“于祿比你聰明討喜太多了�!�

    少女再不敢胡亂說話。

    可能是這一路走得太過安穩(wěn),身邊這位少年皮囊的大驪國師,言行舉止又太過荒誕,才讓她心生輕視而不自知。

    少年眼神迷茫,自言自語道:“道法高,佛法遠(yuǎn),規(guī)矩大�?芍^各自的立教根本了,其余諸子百家,怎么跟這三家爭?又如何能夠立教?難道就真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機(jī)會了?真要我學(xué)齊靜春,從老頭子的學(xué)問門戶里頭,硬生生靠著見識學(xué)問,獨(dú)立出來?可問題在于,當(dāng)初我就這么做了,甚至覺得找對了道路,可老頭子你一巴掌就給我拍死了。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樣?你倒是說�。 �

    少年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滿臉淚水。

    此時此景,落在一旁少女謝謝的眼中,再沒有半點(diǎn)滑稽可笑的意思了,反而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什么也沒聽到。

    少年流著淚水轉(zhuǎn)過頭,笑道:“小婊子,你又欠我一條命了,記住,以后都要還的。”

    ————

    在陳平安返回牛皮帳篷那邊,頓時有些頭大。

    隊(duì)伍中多出一張陌生面孔。

    她一襲白裙,肌膚勝雪,嘴唇烏青,氣質(zhì)幽幽,不似活人。

    女子坐在篝火旁,正在跟林守一下棋。而那尊面容模糊的陰神,就盤腿坐在一旁,盯著棋盤上的局勢。

    李寶瓶也蹲在一旁,小姑娘可沒有觀棋不語的覺悟,不管是林守一還是陌生女子,誰落子她都要點(diǎn)評一二。

    唯獨(dú)于祿守著那輛馬車,沒有靠近篝火這邊。

    陳平安有些發(fā)愣,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李槐快步跑到陳平安身邊,小聲道:“這位姐姐,很光明磊落的,一見面就坦白自己是來自山頂青娘娘廟的鬼魅,因?yàn)樯白钕矚g下棋,加上現(xiàn)在小廟那邊,聚集了一大堆探幽尋奇、飲酒作樂的文人雅士,她被吵得心煩意亂,就往山下散步,剛好看到林守一在那里復(fù)盤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對弈一局,她愿意拿出一部孤本棋譜,贈送給林守一,作為酬謝。陰神前輩一番盤問之后,覺得問題不大,就答應(yīng)她了�!�

    陳平安下棋沒有悟性,加上因?yàn)榕鲁鲥e,還喜歡下得慢,所以林守一有了謝謝和于祿兩位棋友之后,就不愛找陳平安手談了。陳平安清楚自己不是下棋的料,也就不去精深研習(xí)了,倒是林守一,經(jīng)常在休息的時候,獨(dú)自打譜,枯寂得像是得道老僧,一看就是家學(xué)熏陶出來的。

    陳平安走到篝火旁,沒有靠近棋局,添了一把柴禾,但是哪怕是正在對局的林守一,也抬起頭望向陳平安,冷峻少年的臉色帶著些歉意,畢竟跟隨他們一起遠(yuǎn)游的陰神,在嫁衣女鬼那場風(fēng)波之后,給他們詳細(xì)解釋過,不被朝廷納入山河譜牒的一切各路香火神靈,修為再高,口碑再好,都只能被劃入鬼魅陰物一類,比他這種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好不到哪里去。

    陳平安擺擺手笑道:“沒事沒事,你們繼續(xù)�!�

    女鬼下棋極為入神忘我,雙指捻住一枚黑子,抵住下巴,眉頭緊皺。

    顯而易見,女鬼的棋力不會太高,要不然不至于被林守一穩(wěn)占上風(fēng)。

    陳平安獨(dú)自坐在距離篝火稍遠(yuǎn)的地方,偷偷瞥了眼陰神那邊,后者微笑點(diǎn)頭,示意不用擔(dān)心,這位女子掀不起風(fēng)波。

    陳平安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尊陰神本該在大驪野夫關(guān)外,就會跟他們分別,然后原路返回龍泉縣城。但是他臨時改變主意,說再送一送,不為楊老頭的命令吩咐,只為一點(diǎn)私心。

    陳平安不明就里,看陰神的態(tài)度十分堅(jiān)持,就答應(yīng)下來。

    陳平安又開始練習(xí)劍爐。

    等到少年睜眼后,發(fā)現(xiàn)陰神就坐在身邊,背對著下棋觀棋的那些人和鬼,他笑望向陳平安。

    陳平安問道:“有事嗎?”

    陰物嗯了一聲,緩緩道:“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先跟你道個別。”

    陳平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陰物突然喊了一聲陳平安。

    在少年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猛然瞪大眼睛,看到一張略微熟悉的臉龐,露出一張真實(shí)臉龐的陰神,趕緊伸出手指,做了噤聲的手勢,很快就又恢復(fù)之前容貌模糊晃蕩的古怪景象,陰神以秘術(shù)在少年心湖響起心聲,柔聲道:“小平安,謝謝你這么多年幫我照看著小粲,我很感激,你還將那條泥鰍送給了小粲,我實(shí)在是不知道如何報(bào)答你,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把這條命交給你,但是我做不到……”

    陳平安眼眶有些泛紅,然后咧嘴笑起來。

    心善的少年由衷為顧粲感到高興。

    可怎么也忍不住,他自己有些傷心。

    陰神伸出拳頭,作勢捶了心口一下,笑道:“陳平安,我相信你,總有一天你會走到最高最遠(yuǎn)的地方!”

    陳平安不知如何作答,這尊陰神的身影已經(jīng)悄然逝去。

    這一年,陳平安十四歲。

    少年崔瀺十五歲。林守一十二歲,李寶瓶九歲,李槐七歲。于祿十四歲。謝謝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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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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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回到篝火旁,林守一和青娘娘正在收官,少女瞥了眼棋局便不感興趣,伸手靠近篝火。&1t;p>

    陳平安劈砍出一截截樹枝,搭建好三頂簡陋帳篷,來到李寶瓶身邊,小姑娘便打著哈欠跑去睡覺。除此之外,李槐和林守一共用一頂帳篷,少女謝謝也有獨(dú)屬于她的帳篷,于祿往往睡在馬車車夫那個位置,毯子半鋪半裹就能對付一夜。&1t;p>

    當(dāng)然隊(duì)伍在絕大部分時候,總能順利找到住處,或是客棧旅舍,或是山林之間的道觀寺廟。&1t;p>

    曾經(jīng)在一個風(fēng)雨夜,借著依稀燈火,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戶富貴人家,主人竟然是黃庭國的前任戶部侍郎,建造別業(yè)隱居山林的古稀老人,頗為好客,看到李寶瓶這些負(fù)笈游學(xué)的小讀書人,老人大為開懷,哪怕知曉他們來自可謂半個敵國的大驪,老侍郎依然熱情款待,對于飲食,老人更是恪守圣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教誨,讓陳平安這幫小地方的土鱉大開眼界。&1t;p>

    之后老人相處下來,好像與小姑娘李寶瓶和少年于祿,格外投緣,知道小姑娘喜歡游記之后,不但贈送了幾本書樓私藏游記,還一定要親自帶著他們?nèi)ネ惶庯L(fēng)景名勝,是當(dāng)?shù)貥O為著名的一條江畔大崖,崖面平整如鏡,上有不知存世多少年的古老摩巖石刻,所刻字體,從未見于經(jīng)傳,晦澀難懂,歷史上無數(shù)文人騷客來此瞻仰奇景,石刻拓片在黃庭國和其上國大隋王朝,流傳極廣,但仍是沒有誰研究出那些文字的真正寓意,眾說紛紜,并無一個能夠服眾的結(jié)論。&1t;p>

    少年崔瀺當(dāng)時只是遠(yuǎn)遠(yuǎn)瞥了眼石崖,就說那是“雷部天君親手刻就,天帝申飭蛟龍之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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