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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應該是有大隊人馬,在今夜登山拜訪崢嶸山。

    其實陳平安在昨夜就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發(fā)現(xiàn)了數(shù)位類似斥候的江湖武夫,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似乎是在查探地形。

    陳平安想了想,站起身,繞遠路去了山崖畔,盡量遠離山門那邊的燈火,后退幾步,一掠而去,一手抓住崢嶸山所在孤峰的峭壁之上,然后橫移攀援而去,最后悄無聲息躲在索橋底下附近,一手五指釘入石壁,身形隨風輕輕晃蕩,一手摘下養(yǎng)劍葫飲酒。

    索橋一頭,崢嶸門門主林殊臉色微白,湖上一戰(zhàn),受傷不輕,至今尚未痊愈,但是賭大贏大,一樁潑天富貴得手,精神氣極好。

    此次順路拜訪崢嶸門的三位貴客,是鎮(zhèn)國大將軍杜熒,更是當今陛下賜姓的螟蛉義子,除此之外,還有那位身手高深莫測的御馬監(jiān)宦官,以及一位來自大篆王朝貴客中的貴客,鄭水珠,劍術卓絕,她的師父,便是那位大篆王朝的皇宮守門人。

    鄭水珠是那位大篆女子武神的五位得意高徒之一,還是關門弟子,資質最好,受寵最多。她此次參與金扉國湖上圍剿,不過是散心,另有師門重任在身,林殊當初是最早選擇向新帝投誠的江湖宗師,此后在江湖蟄伏十數(shù)年,消息靈通,傳聞有一條盤踞在大篆京城之外江河中的兇猛黑蛟,道行極高,與人間相安無事已有千年,不知為何,近期水災連連,隱約有水淹京城的架勢,所以林殊依稀猜出,鄭水珠南下之行,可能與供奉在金扉國京城武廟的那把刀有關。畢竟鄭水珠的師父,雖然是一位可以御風遠游的大宗師,佩劍也是一件神兵利器,可面對一條水蛟的興風作浪,確實少了一件剛好壓勝蛟龍之屬的仙家兵器。

    而金扉國那把寶刀,浸染了百余位前朝龍子龍孫的鮮血,不但如此,在更早之前,它還砍下了前任鎮(zhèn)國大將軍的頭顱,而那位功勛卓著、享譽朝野的武將,正是當今皇帝走到那張龍椅的最大阻礙。

    可以說,正是此刀,徹底砍斷了前朝龍脈國祚。

    索橋一端,大將軍杜熒依舊披掛那件雪白兵家甲胄,以刀拄地,沒有走上橋道。

    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劍客,背負長劍“避月”,這把劍,是她師父的心愛之物,陪伴著師父渡過了煉體、煉氣六境的漫長歲月,直到躋身煉神境后,師父才將它贈予關門弟子的鄭水珠,之前四位師兄師姐,都無此榮幸。贈劍之時,鄭水珠才剛剛六歲,雙手扶劍,劍比人高,不茍言笑的師父見到那一幕后,開懷大笑,但是早慧的鄭水珠在當時,就發(fā)現(xiàn)四位同門師兄姐的眼神,各有不同。

    鄭水珠此刻環(huán)顧四周,山風陣陣,對面建造在孤峰上的小鎮(zhèn),燈火輝煌,夜幕中,它就像一盞飄浮在空中的大燈籠。

    至于那位御馬監(jiān)蟒服老宦官則輕輕搓手,雖然白發(fā)蒼蒼,但是肌膚白皙細膩,容光煥發(fā),畢竟是一位金身境武夫,被譽為金扉國京城的夜游神。

    論境界論廝殺,老宦官其實都要比鄭水珠要強出一大截,只不過這一路遠游,南下北歸,老宦官始終對這個年輕女子畢恭畢敬,五境的體魄、修為,卻可以使出相當于六境的劍氣、殺力,這就是高門傳承的好處,是行走江湖的護身符,而她師父的名字,更是一張保命符,以及在大篆諸多藩屬、鄰國肆意先斬后奏的尚方寶劍,鄭水珠殺人,只要不是別國的將相公卿,便無人計較。只不過鄭水珠是頭一次離開大篆京城,加上有秘密任務在身,所以遠遠不如她四位師兄姐那么名動四方。

    三位貴客停步,林殊便只好留在原地。

    杜熒突然說道:“我負責搜尋前朝余孽已經(jīng)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江湖門派百余個,年紀相當?shù)�,都親自過目了一遍,加上官場的,鄰國江湖的,甚至還有不少山上仙家勢力的,從一個四歲大的孩子,年復一年,一直找到如今弱冠之齡的男子,我一個沙場武夫,還頂著個鎮(zhèn)國大將軍的頭銜,竟然淪落到在江湖走了這么遠的路,有家不可回,很是辛苦啊。就算是親爹找那失散子女,都沒我這么辛苦的,你說呢,林門主?”

    林殊抱拳道:“大將軍勞苦功高!此次大將軍更是運籌帷幄,徹底鏟平了江湖勢力,相信大將軍這次返回京城……”

    杜熒揮揮手,打斷林殊的言語,“只是此次與林門主聯(lián)手做事,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燈下黑了,林門主這座崢嶸山上,我竟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親自搜尋�!�

    林殊瞬間就滿頭汗水。

    杜熒笑道:“當然了,安插在林門主身邊的朝廷諜子,早年是有過一場仔細勘驗的,兩個相互間沒有聯(lián)系的精銳諜子,都說沒有。”

    林殊如釋重負,高高抬臂,向京城方向抱拳,沉聲道:“大將軍,我林殊和崢嶸山對皇帝陛下,忠心耿耿,蒼天可鑒!”

    杜熒緩緩抽刀,指了指那座山巔小鎮(zhèn),“現(xiàn)在有一個最安穩(wěn)的法子,就看林門主有無足夠忠心和魄力去做了。崢嶸門譜牒上的歲數(shù),當?shù)乜こ菣n案記載的戶籍,一樣可以作假,所以不如將小鎮(zhèn)一千兩百多口人當中,歲數(shù)在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以及看著像是弱冠之齡的男子,一并殺了,萬事大吉�!�

    杜熒笑道:“當然人不能白死,我杜熒不能虧待了功臣,所以回頭等我返回了京城,覲見陛下,就親自跟陛下討要賞賜,今夜崢嶸山滾落在地,一顆頭顱,事后補償你林殊一千兩白銀,如何?每湊足十顆腦袋,我就將死在湖船上的那些門派的地盤,撥劃出一塊贈予崢嶸門打理。”

    林殊苦笑道:“可是崢嶸門內有小人作祟,謊報消息給大將軍?故意要將我林殊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

    杜熒點頭道:“確實是小人,還不止一個,一個是你不成材的弟子,覺得正常情況下,繼承門主之位無望,早年又差點被你驅逐出師門,難免心懷怨懟,想要借此翻身,撈取一個門主當當,我嘴上答應了。回頭林門主宰了他便是。這種人,別說是半座江湖,就是一座崢嶸門都管不好,我收攏麾下有何用?”

    杜熒以刀尖指向橋對面大門口,緩緩道:“還有一個,是個一直與朝廷諜子相依為命的年輕人,那諜子之前是你們小鎮(zhèn)的學塾先生,年輕人還算個讀書種子,他與你獨女互有情愫,偏偏你覺得他沒有習武天賦,配不上女兒。后來將他拉扯到的那個老諜子臨終前,覺得年輕人是個當官的料,于是在老諜子的運作之下,年輕人得以繼承了他先生的身份,此后得以與朝廷密信往來,事實上,宰掉所有年齡相符的崢嶸門子弟,就是他的主意,我也答應了,不但答應為他保住秘密,以及抱得美人歸,還會安排他進入官場科舉,必然金榜題名,說不得十幾二十年后,就是金扉國某地的封疆大吏了�!�

    林殊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這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當年他爹娘早逝,更是那卑賤至極的挑糞人家,如果不是崢嶸門每月給他一筆撫恤錢,吃屎去吧!”

    那個御馬監(jiān)老宦官雙指捻起一縷鬢角下垂的白發(fā),尖聲尖氣道:“這些都是小事兒,根腳另外一位諜子的密報,你們崢嶸門還有高人坐鎮(zhèn),很多年了,只是藏頭藏尾,隱匿得很好,至今還沒有露出馬腳,有些棘手�!�

    林殊愕然。

    鄭水珠皺眉道:“杜將軍,咱們就在這兒耗著?那個前朝余孽在不在山頭上,取刀一試便知。若是真有金鱗宮練氣士躲在這邊,多半就是那皇子的護道人,一箭雙雕,斬殺余孽,順便揪出金鱗宮修士�!�

    隊伍當中,有一位木訥漢子手捧長匣。

    杜熒笑道:“萬一那金鱗宮神仙境界極高,我們這百來號披甲士卒,可經(jīng)不起對方幾手仙法。就算敵不過我們三人聯(lián)手,一旦對方帶人御風,我們三個就只能瞪眼目送人家遠去了,總不能跳崖不是?”

    鄭水珠轉頭看了眼那捧匣漢子,嗤笑道:“咱們那位護國真人的大弟子都來了,還怕一位躲在崢嶸山十數(shù)年的練氣士?”

    大篆王朝,同樣是負責護駕的扶龍之臣,鄭水珠她這一脈的純粹武夫,與護國真人梁虹飲為首一脈的修道之人,雙方關系一直很糟糕,兩看相厭,暗中多有爭執(zhí)沖突。大篆王朝又地大物博,除了北方邊疆深山中的那座金鱗宮轄境,大篆的江湖和山上,皇帝任由雙方各憑本事,予取予奪,自然會不對付,鄭水珠一位原本資質極佳的師兄,曾經(jīng)就被三位隱藏身份的觀海、龍門境練氣士圍攻,被打斷了雙腿,如今只能坐在輪椅上,淪為半個廢人。后來護國真人梁虹飲的一位嫡傳弟子,也莫名其妙在歷練途中消失,尸體至今還沒有找到。

    臉上覆有面皮的漢子神色冷漠,瞥了眼鄭水珠的背影,這個小娘們,一向眼高于頂,在京城就不太安分守己,仗著那個老婆娘的寵溺,前些年又與一位大篆皇子勾勾搭搭,真當自己是欽定的下任皇后娘娘了?

    杜熒問道:“林門主,怎么講?”

    林殊臉龐扭曲,“年齡符合的山上年輕男子,殺!但是我有兩個要求,那個欺師滅祖的弟子,必須死,還有那個恩將仇報的賤種,更該死!我崢嶸門處置叛徒的挑筋手法,不敢說金扉國獨一份,但是教人生不如死,還真不難�!�

    杜熒搖頭道:“前者是個廢物,殺了無妨,后者卻野心勃勃,才智不俗,他這些年寄往朝廷的密信,除了江湖謀劃,還有不少朝政建言,我都一封封仔細翻閱過,極有見底,不出意外,皇帝陛下都看過了他的那些密折,書生不出門,知曉天下事,說的就是這種人吧�!�

    林殊強忍怒氣,臉色陰沉道:“大將軍,此人今年……約莫二十四五,也算接近二十歲了!”

    杜熒啞然失笑,沉默片刻,還是搖頭道:“今夜登門,本就是以防萬一,幫著林門主清理門戶,掃干凈登頂江湖之路,我可不是什么濫殺的人�!�

    御馬監(jiān)老宦官笑瞇瞇道:“見機行事,又不著急,今夜有的熱鬧看了�!�

    杜熒看了眼索橋,“我這會兒就怕真有金鱗宮修士伺機而動,等我們走到一半,橋斷了,怎么辦?”

    老宦官點點頭,“是個大麻煩。”

    那捧匣的木訥漢子淡然道:“杜將軍放心,只要對方有膽子出手,橋絕不會斷,那人卻必死無疑�!�

    杜熒笑道:“仙師確定?”

    那漢子點頭道:“我們國師府不會糊弄杜將軍�!�

    一位從一品的鎮(zhèn)國大將軍,又是金扉國皇帝義子,死了的話,還是有些麻煩的,畢竟金扉國新君上位,本就是大篆王朝國師府的謀劃。而一位手握重兵的叛亂武將,跟一位名正言順穿上龍袍的藩屬國君,雙方身份,截然不同,前者,大篆國師府可以隨意借刀殺人,想殺幾個就幾個,后者卻是一個都不能碰。

    杜熒收刀入鞘,大手一揮,“過橋!”

    就在此時,崢嶸峰之巔的小鎮(zhèn)當中,有老者抓住一位年輕人的肩膀,御風飛掠而走,老者身上有光彩流轉,如金色魚鱗瑩瑩生輝,在夜幕中極為矚目。

    杜熒仰頭望去,道:“果然是陰魂不散的金鱗宮修士,看來是坐不住了。”

    杜熒身后那位捧匣漢子已經(jīng)一掠而去,化作一抹虹光,是一位大篆王朝以廝殺著稱的國師府金丹修士,更是護國真人的首徒。

    對方金鱗宮修士應該是一位龍門境修士,又帶人一起遠遁,而持刀漢子本就高出一境,手中寶刀更是一件承受萬民香火的國之重器,一刀遙遙劈去,那金鱗宮修士迅速掐訣,身上金光熠熠的法袍自行脫落,懸停原處,驀然變大,好似一張金色漁網(wǎng),阻滯刀光,老者則繼續(xù)帶著年輕人遠離那座崢嶸峰。

    大篆國師府金丹修士那一刀,直接將那件法袍一斬劈開,御風身形驟然加速,剎那之間就來到了那金鱗宮老修士背后,近身又是一刀,老修士想要竭力將手中那位年輕人拋出,后者身上多出數(shù)張金鱗宮浮游符箓,能夠讓一位凡俗夫子暫時如同練氣士御風,只不過老修士也清楚,這只是垂死掙扎罷了,誰能想到金扉國不但找到了崢嶸山,甚至還來了一位大篆國師府金丹修士。

    手腕微微擰動,那柄原本供奉在武廟多年的鎮(zhèn)國寶刀微微變換軌跡,一刀過去,將那老修士和年輕人的頭顱一起劈砍而下。

    老修士在臨死之前,炸開自己所有氣府靈氣,想要拉著一位金丹修士陪葬。

    那持刀漢子后掠出去,懸在空中,剛剛尸首分離的金鱗宮老東西與那年輕人一起化作齏粉,方圓十數(shù)丈之內氣機絮亂,然后形成一股氣勢洶洶的劇烈罡風,以至于身后遠處的崖間索橋都開始劇烈晃蕩起來,橋上有數(shù)位披甲銳士直接摔下,然后被杜熒和鄭水珠使出千斤墜,這才稍稍穩(wěn)住索橋。

    木訥漢子低頭凝視那把寶刀的鋒刃,點了點頭,又微微皺眉,御風返回索橋,輕輕飄落。

    杜熒壓低嗓音問道:“如何?真是那余孽?”

    漢子點頭道:“血跡不假,但是龍氣不足,有些美中不足,一定程度上會折損此刀的壓勝功效。不過這也正常,國祚一斷,任你是前朝皇帝君主,身上所負龍氣也會一年年流逝�!�

    杜熒深呼吸一口氣,伸手死死攥住一條鐵索,意氣風發(fā)道:“老子總算可以挺直腰桿,返回京城當個名副其實的鎮(zhèn)國大將軍了!”

    那漢子小心翼翼將寶刀收入長條木匣,難得臉上有些笑意,道:“杜將軍不光是在你們皇帝那邊,大功一件�!�

    漢子直接將木匣拋給鄭水珠,收斂了笑意,“在咱們鄭女俠這邊,也是有一份不小香火情的。”

    鄭水珠臉色狐疑,皺眉道:“馮異,你不直接帶回國師府?”

    顯而易見,她是擔心這位金丹修士自己拿著寶刀,去大篆皇帝那邊邀功。

    那漢子都懶得與這個娘們廢話。

    那條極其難纏的黑蛟試圖水淹大篆京城,將整座京城變成自己的水底龍宮,而自己師父又只是一位精通水法的元嬰修士,怎么跟一條先天親水的水蛟比拼道法高低?說到底還是需要這小娘們的師父,憑借這口金扉國寶刀,才有希望一擊斃命,順利斬殺惡蛟,國師府諸多修士,撐死了就是爭取雙方大戰(zhàn)期間,力保京城不被洪水淹沒。天大的事情,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整個大篆周氏的王朝氣運都要被殃及,國師府還會在這種緊要關頭,跟你一個小姑娘爭搶功勞?再說了,大戰(zhàn)拉開序幕后,真正出力之人,大半救國之功,肯定要落在鄭水珠的師父身上,他馮異就算是護國真人的首徒,難道要從這小姑娘手上搶了寶刀,然后自己再跑到那個老婆娘的跟前,雙手奉上,舔著臉笑呵呵,懇請她老人家收下寶刀,好好出城殺蛟?

    林殊兩腿發(fā)軟,一手扶住鐵索。

    那余孽果真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杜熒笑道:“行了,你林殊這么多年兢兢業(yè)業(yè),為皇帝陛下效命,向京城傳遞密報,這次在湖上又幫我一鍋端了正邪兩道高手,今夜更是了解了一樁陳年恩怨�!�

    林殊笑容尷尬,聽聞杜熒這一席寬心話,既松了口氣,又不敢真正放心,就怕朝廷秋后算賬。

    杜熒也不愿意多說什么,就由著林殊提心吊膽,林殊和崢嶸山這種江湖勢力,就是爛泥溝里的魚蝦,卻是必須要有的,換成別人,替朝廷做事情,賣力肯定會賣力,但是就未必有林殊這般好用了。何況有這么大把柄握在他杜熒和朝廷手中,以后崢嶸山只會更加服服帖帖,做事情只會更加不擇手段,江湖人殺江湖人,朝廷只需坐收漁翁之利,還不惹一身腥臊。

    杜熒猶豫了一下,“今夜就在崢嶸山落腳。”

    林殊小聲問道:“那些年齡符合的年輕人?”

    杜熒有些猶豫。

    大篆國師府的金丹漢子扯了扯嘴角,隨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林大門主看著辦�!�

    林殊眼神狠辣起來。

    一行人走過索橋,進入那座燈火通明的小鎮(zhèn)。

    山崖間,陳平安依舊紋絲不動。

    崢嶸峰山頂小鎮(zhèn)內,崢嶸門大堂內,滿地鮮血。

    林殊面無表情坐在主位上。

    大篆王朝國師府木訥漢子,鄭水珠,金扉國鎮(zhèn)國大將軍杜熒,御馬監(jiān)老宦官,依次落座。

    對面是崢嶸門數(shù)位林氏長輩,然后是林殊獨女,和林殊的所有親傳弟子。他們都不敢正眼望向對面。

    因為門主林殊先前死活不愿意坐上主位,還是對面那位女子劍客面有不悅,讓林殊趕緊落座,林殊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下。

    大堂之上,二十歲上下的男子,已經(jīng)死了大半。

    鄭水珠滿臉冰霜,轉頭望去,“殺這些廢物,好玩嗎?!”

    國師府馮異微笑道:“說不定還能釣上一尾金鱗宮大魚�!�

    距離崢嶸門大堂還有一段距離路程的地方,

    一位接替老書生成為學塾夫子的年輕男子,冷笑不已,站起身,一跺腳,從地底下彈出一把長劍,持劍走過學塾大門,行走在大街上,徑直去往那座是非之地。

    金鱗宮與大篆王朝關系惡劣,雙方就只差沒有撕破臉皮而已。

    既然此間事了,他也不介意順手宰了一位大篆金丹練氣士,如果沒有看錯,那年紀輕輕的女子劍客,更是那八境婆姨的心愛弟子,死了這么兩人,尤其是失去了那口壓勝水蛟的寶刀,偏偏杜熒不死,足以讓金扉國皇帝焦頭爛額,注定無法向大篆周氏皇帝交待了。

    山崖那邊,陳平安松開手,任由身形往下飛速墜落。

    臨近峭壁底部,這才伸手抓入峭壁之中,阻滯下墜速度,飄然落地后,緩緩遠去。

    這極有可能是一場布局深遠的狩獵。

    雖說人人皆各有所求。

    但是一旦真正現(xiàn)身,步入其中,境界越高,說不定就死得越快。

    陳平安不會摻和。

    逃離京城的前朝余孽,金扉國篡位皇帝,攪亂江湖的義子杜熒,投誠朝廷的崢嶸門林殊,暗中保護皇子的金鱗宮修士,大篆八境武夫,國師府金丹修士。水淹大篆京城的水蛟。

    大篆王朝的某位十境武夫,與之結下死仇的大劍仙。

    陳平安就此遠去。

    那位金鱗宮首席供奉的金丹劍修,眉心處被洞穿出一個窟窿,又是一抹虹光一閃而逝,體內金丹被瞬間攪爛。

    臨終之前,深藏不露的金丹劍修駭然瞪眼,喃喃道:“劍仙嵇岳……”

    尸體很快消融為一攤血水。

    對面的山頭之上,一位矮小老人雙手負后,“小小金丹,也敢壞我好事?下輩子如果還能投胎轉世,要學一學那位年輕人,兩次逃過一劫了。”

    一瞬間。

    矮小老人就來到那一襲青衫客身邊,并肩而行,笑道:“外鄉(xiāng)人,是怎么察覺到不對勁的?能不能說道說道?還是說從頭到尾就是湊個熱鬧?瞧你年紀不大,行事十分老道啊�!�

    陳平安手持行山杖,依舊腳步不停,微笑道:“老先生只管用大魚餌釣大魚,晚輩不敢趟這渾水。”

    矮小老人摸了摸腦袋,“你覺得那個前朝余孽死了沒有?”

    陳平安說道:“應該是仙家手腕的偷梁換柱,身上流淌龍血,卻非真正龍種,林殊確實是忠心前朝先帝的一條硬漢子,無論如何都要護著那個讀書種子,杜熒一行人還是被騙過了。那位金鱗宮老修士,也確實果決,幫著瞞天過海,至于那個年輕人自己更是心性縝密,不然只有一個林殊,很難做到這一步。但是對老先生來說,他們的小打小鬧,都是個笑話了,反正金扉國前朝龍種不死更好,那口壓勝蛟龍之屬的寶刀,差了點火候,是更好。所以原本那位崢嶸門真正的隱世高人,只要待著不動,是可以不用死于老先生飛劍之下的�!�

    “老老實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逃過一劫�!�

    矮小老人說完之后,沉默片刻,嘖嘖稱奇道:“有意思,有點意思�?上Я�,真是可惜了�!�

    那頭戴斗笠的青衫客,停下腳步,笑道:“老先生莫要嚇我,我這人膽兒小,再這樣殺氣騰騰的,我打是肯定打不過老先生的,拼了命都不成,那我就只能搬出自己的先生和師兄了啊,為了活命,么得法子�!�

    矮小老人放聲大笑,看了眼那年輕人的模樣,點點頭,“賊而精,該你活命,與我年輕時候一般英俊油滑了,算是半個同道中人。若是最后我真打死了那老匹夫,你就來猿啼山找我,如果有人攔阻,就說你認識一個姓嵇的老頭兒。對了,你這么聰明,可別想著去給大篆周氏皇帝通風報信啊。得不償失的�!�

    陳平安嘆了口氣。

    還真是那位傳說中的猿啼山仙人境劍修,嵇岳。

    陳平安轉頭望向那座孤峰之巔的明亮小鎮(zhèn),突然問道:“老先生,聽說大劍仙出劍,能快到斬斷某些因果?”

    矮小老人想了想,“我還不成�!�

    兩兩無言。

    老人突然搖搖頭,說道:“你這小子,運氣也太差了些,這都能碰著我兩次,差點死了三次。真是越看你越忍不住遙想當年啊�!�

    陳平安笑了笑,“習慣就好�!�

    老人揮揮手,“走吧,練劍之人,別太認命,就對了�!�

    那個青衫游俠還真就大步走了。

    矮小老頭摸著腦袋,望著那年輕人頭上的那支玉簪子,眼神復雜,輕輕嘆息,他先前所謂的真是可惜了,是說那個膽敢真正逆天行事的讀書人。

    他還是有些忍不住,揮袖造就一方小天地,然后問道:“你是寶瓶洲那人的弟子?”

    年輕人轉頭卻無言。

    嵇岳神色淡然,雙手負后,沉聲道:“別給自己先生丟臉�!�

    那人欲言又止,卻只是點點頭。

    嵇岳依舊沒有撤去禁制,突然笑道:“有機會告訴你那位左師伯,他劍術……其實沒那么高,當年是我大意了,境界也不高,才扛不住他一劍。”

    那個年輕人臉色古怪。

    嵇岳揮手道:“提醒你一句,最好收起那支簪子,藏好了,雖說我當年近水樓臺,稍微見過南邊那場變故的一點端倪,才會覺得有些眼熟,即便如此,不湊近細看,連我都察覺不到古怪,但是萬一呢?可不是所有劍修,都像我這樣不屑欺負晚輩的,如今留在北俱蘆洲的狗屁劍仙,只要被他們認出了你身份,多半是按耐不住要出劍的,至于宰了你,會不會惹來你那位左師伯登岸北俱蘆洲,對于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元嬰、玉璞境崽子而言,那只是一件人生快意事,當真半點不怕死的,這就是我們北俱蘆洲的風氣了,好也不好�!�

    年輕人轉身問道:“當年率先出海出劍的北俱蘆洲劍修,正是老先生?為何我翻閱了許多山水邸報,只有種種猜測,都無明確記載?”

    嵇岳氣笑道:“那些地老鼠似的耳報神,就算知道了是我嵇岳,他們敢指名道姓嗎?你看看后邊三位劍仙,又有誰知道?對了,以后下山歷練,還是要小心些,就像今夜這般小心。你永遠不知道一群螻蟻傀儡后邊的牽線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說句難聽的,杜熒之流看待林殊,你看待杜熒,我看待你,又有誰知道,有無人在看我嵇岳?多少山上的修道之人,死了都沒能死個明白,更別提山下了。疑難雜癥皆可醫(yī),唯有蠢字,無藥可救�!�

    年輕人抱拳道:“老先生教誨,晚輩記住了�!�

    嵇岳擺擺手,一閃而逝。

    陳平安遠離崢嶸峰,繼續(xù)獨自游歷。

    江湖就是這樣,不知道會遇到什么風雨。

    進入梅雨時節(jié)。

    陳平安干脆就繞過了大篆王朝,去往了一座臨海的藩屬國。

    山崖棧道之上,大雨滂沱,陳平安燃起一堆篝火,怔怔望向外邊的雨幕,一下雨,天地間的暑氣便清減許多。

    雨霖霖,聲聲慢,柳依依,荷圓圓。山青青,路迢迢,念去去,思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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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一十七章

    讀書人和江湖人以及美人

    水潤土溽,柱礎皆汗,天地如蒸籠,讓人難免心情郁郁。

    五陵國一條荒廢多年的茶馬古道上,五騎緩緩而行。

    突遇一場驟雨,哪怕披上了蓑衣,黃豆大小的雨滴,仍是打得臉頰生疼,眾人紛紛揚鞭策馬,尋找避雨處,終于看到一座半山腰的歇腳行亭,紛紛下馬。

    結果看到一個青衫年輕人盤腿坐在行亭長凳上,腳邊放有一只大竹箱,身前擱放了一副棋盤和兩只青瓷小棋罐,棋盤上擺了二十多顆黑白棋子,見著了他們也不如何畏懼,抬頭微微一笑,然后繼續(xù)捻子放在棋盤上。

    一位佩刀壯漢瞥了眼對方青衫和鞋底,皆無水漬,應該是早早在此歇息,躲過了這場暴雨,干脆等到雨歇才動身趕路,便在這邊自己打譜。

    一位氣態(tài)不俗的老人站在行亭門口,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雨了,便轉頭笑問道:“閑來無事,公子介不介意手談一局?”

    那個青衫年輕人想了想,伸出手掌隨便攏起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卻不是放回棋罐,而堆放在自己和棋盤之間,點頭笑道:“好�!�

    一對少年少女相視一笑。

    還有一位頭戴冪籬的婦人坐在對面長凳上,落座之前,墊了一塊帕巾。

    老人抓起一把白子,笑道:“老夫既然虛長幾歲,公子猜先�!�

    陳平安捻出一顆黑子,老人將手中白子放在棋盤上,七顆,老人微笑道:“公子先行�!�

    不知不覺,陳平安已經(jīng)改變坐姿,不再盤腿,與老人一般無二,側身而坐,一手扶袖,一手捻子落在棋盤上。

    少年在那少女耳邊竊竊私語道:“看氣度,瞧著像是一位精于弈棋的高手�!�

    少女微笑道:“棋術再高,能與我們爺爺媲美?”

    少年喜歡與少女較勁,“我看此人不好對付,爺爺親口說過,棋道高手,只要是自幼學棋的,除了山上仙人不談,弱冠之齡左右,是最能打的歲數(shù),而立之年過后,年紀越大越是拖累�!�

    少女嗤笑道:“爺爺所說之人,只針對那些注定要成為棋待詔的少年天才,尋常人,不在此列。”

    老人思量片刻,哪怕自己棋力之大,享譽一國,可仍是并未著急落子,與陌生人對弈,怕新怕怪,老人抬起頭,望向兩個晚輩,皺了皺眉頭。

    少年笑道:“知道啦,觀棋不語�!�

    棋盤上,下了不到三十手后,少年少女便面面相覷。

    原來是個背了些先手定式的臭棋簍子。

    別說是爺爺這位大國手,就是他們兩個上陣,再讓兩三子,一樣可以殺得對方丟盔棄甲。

    老人忍著笑。

    老人其實無所謂對方棋力高低,依舊耐著性子與那個青衫年輕人對局。

    梅雨時節(jié),他鄉(xiāng)路上,能遇弈友,已是幸事。

    那年輕人抬頭看了眼行亭外的雨幕,投子認輸。

    老人點點頭,幫著復盤,這位負笈游學的外鄉(xiāng)青衫客,其實先手還是頗有棋力的,便是老人都高看一眼,差點誤以為遇上了真正的世外高人,只是后邊就很快氣力不濟,兵敗如山倒,十分惋惜。在復盤的時候,兩人閑聊,那年輕人自稱姓陳,來自南方,此次北游,是想要去大瀆東邊入�?谔幍木G鶯國,然后去往大瀆上游看看,老人姓隋,已經(jīng)辭官還鄉(xiāng),此次去往大篆京城,因為大篆周氏皇帝開辦了十年一屆的草木集,連同五陵國、金扉國在內的十數(shù)國圍棋高手,都可以去大篆京城試試看,大篆周氏皇帝除了拿出一套價值連城的百寶嵌文房清供,總計九件,分別賜予九人,還有一本下棋人夢寐以求的棋譜,作為奪魁之人的嘉獎。

    陳平安問道:“這草木集是什么時候召開和結束?”

    隋姓老人的孫子,那個清秀少年搶先說道:“立秋開始,到時候各國棋待詔、入段的成名高手,齊聚京城,都會在大篆韋棋圣與三位弟子的安排下,篩選出各國種子棋手,前三輪懸空,其余棋手抓鬮,捉對廝殺,篩選出一百人,外加三輪懸空的各國種子二十人,在立冬日開始真正的高手較量,大篆京城年年大雪時節(jié),會迎來第一場雪,到時候只剩下十人對弈,周氏皇帝拿出的一套百寶嵌和那部棋譜,就是這些人的囊中物,只不過還需要分出名次,勝出五人,有一人可以與韋棋圣下一局棋,運氣極好,不但可以有幸與棋圣對弈,而且哪怕輸了,都可以躋身下一輪�!�

    陳平安問道:“這位韋棋圣的棋力,要明顯高出所有人一大截?”

    清秀少年點頭道:“那當然,韋棋圣是大篆王朝的護國真人,棋力無敵,我爺爺在二十年前,曾經(jīng)有幸與韋棋圣下過一局,只可惜后來輸給了韋棋圣的一位年少弟子,未能躋身前三甲�?刹皇俏覡敔斊辶Σ桓撸瑢嵲谑钱斈昴巧倌昶辶μ珡�,十三四歲,便有了韋棋圣的七成真?zhèn)�。十年前的大篆草木集,這位大篆國師的高徒,若非閉關,無法參加,不然絕不會讓蘭房國楚繇得了頭名,十年前那一次草木集,是最無趣的一次了,好些頂尖棋待詔都沒去,我爺爺就沒參加�!�

    陳平安問道:“山上的修道之人,也可以參加?”

    手談一事。

    山上山下,是天地之別。

    世俗王朝的所謂國手、棋待詔,遇上真正精于棋道的山上練氣士,幾乎從無勝算,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山下的一些精妙定式,幾乎從來不被山上修士認可,而且山上修士的解死活題,往往更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隋姓老人笑道:“一來山上神仙,都是云霧中人,對我們這些凡俗夫子而言,已經(jīng)極其少見,再者喜歡下棋的修道之人,更是少見,所以歷屆大篆京城草木集,修道之人寥寥。而韋棋圣的那位得意弟子,雖然也是修道之人,只是每次下棋,落子極快,應該正是不愿多占便宜,我曾經(jīng)有幸與之對弈,幾乎是我一落子,那少年便尾隨落子,十分干脆,哪怕如此,我仍是輸?shù)眯膼傉\服�!�

    陳平安問道:“隋老先生有沒有聽說大篆京城那邊,最近有些異樣?”

    老人一臉疑惑,搖搖頭,笑道:“愿聞其詳�!�

    陳平安笑道:“只是一些江湖上聽來的小道消息,說大篆京城外有一條大江,水災不斷�!�

    少年滿臉不以為然,道:“是說那玉璽江吧?這有什么好擔心的,有韋棋圣這位護國真人坐鎮(zhèn),些許反常洪澇,還能水淹了京城不成?便是真有水中精怪作祟,我看都不用韋棋圣出手,那位劍術如神的宗師只需走一趟玉璽江,也就天下太平了�!�

    陳平安笑了笑,“還是要小心些。隋老先生,是奔著那套百寶嵌某件心儀清供而去?”

    老人搖搖頭,“此次草木集,高手云集,不比之前兩屆,我雖說在本國小有名氣,卻自知進不了前十。故而此次去往大篆京城,只是希望以棋會友,與幾位別國老朋友喝喝茶罷了,再順道多買些新刻棋譜,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

    那位一直沉默的冪籬婦人輕聲道:“爹,我覺得這位公子說得沒錯,玉璽江這水災來得古怪,大篆京城眼皮子底下,若是韋棋圣和女子武神真能輕松解決,豈會拖延到現(xiàn)在,怕就怕玉璽江麻煩不小,但是周氏皇帝因為面子問題,不愿因此撤銷草木集,到時候再有意外發(fā)生……”

    婦人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萬一父親執(zhí)意前往,她的言語,就成了一番晦氣話。

    其實此次動身前往大篆王朝參加草木集,她一開始就不太同意,老人自然是不愿錯過盛會的,為了讓家中晚輩寬心,退了一步,老人請了一位關系莫逆的江湖宗師保駕護航,與他是忘年交,是五陵國一位大名鼎鼎的武林宗師,一路上確實多有照拂。那佩刀漢子名為胡新豐,打算護送他們到達大篆京城后,在草木集期間,去一趟金扉國拜訪幾位江湖好友。

    大篆京城召開草木集,是十年一次的盛會,不但是各地國手對決,引人入勝,城中大街巷弄的賭棋之風,更是席卷一城,將相公卿和達官顯貴,喜歡押注草木集入圍高手,大篆富而不貴的有錢人,則押注草木集之外的野棋,也都數(shù)額不小,傳聞每次大篆京城草木集,都會有數(shù)千萬白銀的驚人出入,京城的老百姓,上有所好,也喜好小賭怡情,丟個幾兩銀子在街頭巷尾,家境殷實的中等之家,押注幾十上百兩銀子也不奇怪,大篆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觀寺廟,多有遠游而來的藩屬權貴文人,不好直接砸錢,則以雅致物件押注,回頭轉手一賣,更是一筆大錢。

    少女委屈道:“姑姑,若是咱們不去大篆京城,豈不是走了這么遠的冤枉路,千余里路呢�!�

    少女是有私心的,想要去見一見那位大篆國師當年贏了自己爺爺?shù)年P門弟子,那位追隨國師修行道法的神仙中人,如今才二十歲出頭,亦是女子,據(jù)說生得傾國傾城,兩位周氏皇子還為她爭風吃醋來著,一些喜好手談的閨閣好友,都希望她能夠親眼目睹一眼那位年輕仙子,到底是不是真如傳聞那般姿容動人,神仙風采。她已經(jīng)放出大話,到了大篆京城的草木集盛宴,一定要找機會與那位仙子說上幾句話。

    那佩刀漢子一直守在行亭門口,一位江湖宗師如此任勞任怨,給一位早已沒了官身的老人擔任扈從,來回一趟耗時小半年,不是一般人做不出來,胡新豐轉頭笑道:“大篆京城外的玉璽江,確實有些神神道道的志怪說法,近年來一直在江湖上流傳,雖說做不得準,但是隋小姐說得也不差,隋老哥,咱們此行確實應該小心些�!�

    老人有些為難。

    連胡新豐這樣的江湖大俠都如此說了,老人難免心中惴惴�?梢f就此打道回府,又心有不甘。

    那位頭戴冪籬、束婦人發(fā)髻的女子輕輕嘆息,她總是有些心神不寧,關于此次與父親和侄子侄女一同遠游大篆京城,她私底下有過數(shù)次卜卦,皆卦象古怪,大險之中又有福緣纏繞,總之就是福禍不定,讓她實在是難以揣度其中深意。其實按照常理而言,大篆王朝承平已久,國力鼎盛,與南邊那座大觀王朝實力在伯仲之間,雙方皇室又有聯(lián)姻,大篆周氏又有女子武神和護國真人坐鎮(zhèn)京城,玉璽江那點古怪傳聞,即便是真,都不該有大麻煩。她相信從來沒有敕封水神、建造神祠的玉璽江,確實有可能藏匿有一條黑蛟,但要說一條水蛟能夠攪亂大篆京城,她卻是不信。

    歸根結底,她還是有些遺憾自己這么多年,只能靠著一本高人留下的小冊子,僅憑自己的瞎琢磨,胡亂修行仙家術法,始終沒辦法真正成為一位明師指點、傳承有序的譜牒仙師,不然大篆京城,去與不去,她早該心中有數(shù)了。

    少年咧嘴一笑。

    自己姑姑是一位奇人,傳聞奶奶懷胎十月后的某天,夢中有神人抱嬰孩走入祠堂,親手交予奶奶,后來就生下了姑姑,但是姑姑命硬,從小就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早年家中還有云游高人路過,贈予三支金釵和一件名為“竹衣”的素紗衣裳,說這是道緣。高人離去后,隨著姑姑出落得越來越亭亭玉立,在五陵國朝野尤其是文壇的名氣也隨之越來越大,可是姑姑在婚嫁一事上太過坎坷,爺爺先后幫她找了兩位夫君對象,一位是門當戶對的五陵國探花郎,春風得意,名滿五陵京城,不曾想很快卷入科舉案,后來爺爺便不敢找讀書種子了,找了一位八字更硬的江湖俊彥,姑姑依舊是在快要過門的時候,對方家族就出了事情,那位江湖少俠落魄遠游,傳言去了蘭房、青祠國那邊闖蕩,已經(jīng)成為一方豪杰,至今尚未娶妻,對姑姑還是念念不忘。

    姑姑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卻依舊美艷動人,宛如壁畫走出的仙子。

    如果不是姑姑這么多年深居簡出,從不露面,便是偶爾去往寺廟道觀燒香,也不會揀選初一十五這些香客眾多的日子,平時只與屈指可數(shù)的文人雅士詩詞唱和,至多就是世代交好的熟客登門,才手談幾局,不然少年相信姑姑哪怕是這般歲數(shù)的“老姑娘”了,求親之人也會踏破門檻。

    清秀少年對于大篆京城之行,也有與姐姐不太一樣的憧憬,周氏皇帝舉辦草木集之外,大篆王朝還會率先推出十大江湖高手和四大美人,只要在列之人身在大篆京城,都可以被周氏皇帝接見,贈送一份重禮。說不定如今大篆京城,就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新上榜的年輕宗師,每十年一次的江湖評點,哪位老人會被擠掉,哪位新面孔可以登榜,大篆京城亦有巨額賭注。

    這位五陵國隋姓少年雖然出身書香門第,注定會按部就班,跟隨他爺爺和父輩以及兄長走過的路,一步一步成為五陵國文官,可是少年自己內心深處,卻對行俠仗義的江湖豪杰最是向往,在書房藏了數(shù)十本江湖演義,本本翻爛,倒背如流。少年對胡叔叔這樣闖出名堂的武林中人,更是崇拜得一塌糊涂,若非胡大俠已經(jīng)有了妻女,少年都想要撮合他與姑姑在一起了。

    陳平安見那隋姓老人的神色,應該還是想要去往大篆京城居多,就不再多說什么。

    在先前復盤結束之時,便剛好雨歇。

    只是外邊道路泥濘,除了陳平安,行亭中眾人又有些心事,便沒有著急趕路。

    陳平安已經(jīng)收起棋盤棋罐放在竹箱內,手持行山杖,戴好斗笠,告辭離去。

    先前瞥一眼雨幕,投子認輸,復盤結束,恰好大雨停歇天色放晴。

    這本就是陳平安的又一種無聲提醒,至于那個冪籬女子能否察覺到蛛絲馬跡,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那佩刀男子是一位五境武夫,在五陵國境內應該算是雄踞武林一方的宗師了。

    至于冪籬女子好像是一位半吊子練氣士,境界不高,約莫二三境而已。

    陳平安剛走到行亭外,皺了皺眉頭。

    有這么巧?

    這荒郊野嶺的山野小路上,為何會有一位金身境武夫策馬趕來。以隋姓老人的身份,應該不至于有這樣的廟堂死敵、江湖仇家。

    這大篆王朝在內十數(shù)國廣袤版圖,類似蘭房、五陵這些小國,興許都未必有一位金身境武夫坐鎮(zhèn)武運,就像寶瓶洲中部的彩衣國、梳水國,多是宋老前輩這樣的六境巔峰武夫,武力便能夠冠絕一國江湖。只不過山下人見真人神仙而不知,山上人則更易見修行人,正因為陳平安的修為高了,眼力火候到了,才會見到更多的修道之人、純粹武夫和山澤精怪、市井鬼魅。不然就像當年在家鄉(xiāng)小鎮(zhèn),還是龍窯學徒的陳平安,見了誰都只是有錢、沒錢的區(qū)別。

    不過這么多年的遠游四方,除了倒懸山、渡船這樣的地方,終究還是凡夫俗子見到更多,只是故事更少罷了。

    不過那位武夫很快就停馬在遠方,似乎在等人。

    身旁應該還有一騎,是位修行之人。

    然后行亭另一個方向的茶馬古道上,就響起一陣雜亂無章的走路聲響,約莫是十余人,腳步有深有淺,修為自然有高有低。

    陳平安有些猶豫,伸出一腳,踩在泥濘當中,便從泥濘中拔出靴子,在臺階上蹭了蹭鞋底,嘆了口氣,走回行亭,無奈道:“干脆再坐會兒,讓日頭曬曬路再說,不然走一路,難受一路�!�

    那少年是個不拘束性子的,樂觀開朗,又是頭一回走江湖,言語無忌,笑道:“機智!”

    陳平安笑了笑。

    胡新豐有些無奈,回頭得說說這小子,在江湖上,不可以如此放肆。

    不曾想那冪籬女子已經(jīng)開口教訓,“身為讀書人,不得如此無禮,快給陳公子道歉!”

    少年趕緊望向自己爺爺,老人笑道:“讀書人給人道歉很難嗎?是書上的圣賢道理金貴一些,還是你小子的面子更金貴?”

    少年倒也心大,真就笑容燦爛,給那斗笠青衫客作揖道歉了,那個遠游求學之人也沒說什么,笑著站在原地,沒說什么無需道歉的客氣話。

    少女掩嘴嬌笑,看頑劣弟弟吃癟,是一件開心事嘛。

    隋姓老人笑道:“公子,我們就繼續(xù)趕路了。”

    陳平安笑著點頭,“有緣再會。”

    只是當他們想要走出行亭牽馬之時,就看到那邊蜂擁而來一撥江湖人士,大踏步前行,泥濘四濺。

    胡新豐按刀而立,沒有上馬,同時悄悄打了一個手勢,暗示身旁四人不要著急踩鐙上馬,免得有居高臨下與人對視的嫌疑。

    那伙江湖客半數(shù)走過行亭,繼續(xù)向前,突然一位衣領大開的魁梧漢子,眼睛一亮,停下腳步,大聲嚷道:“兄弟們,咱們休息會兒�!�

    冪籬女子皺了皺眉頭。

    胡新豐輕聲道:“給他們讓出道路便是,盡量莫惹事�!�

    隋姓老人點點頭,少年少女都盡量靠近老人。

    那斗笠青衫客似乎也一樣,不敢繼續(xù)呆在行亭,便在臺階另一頭,側身而行,與他們的想法如出一轍,將行亭讓給這撥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江湖人。

    但是哪怕那個臭棋簍子的背箱年輕人,已經(jīng)足夠小心謹慎,仍是被故意四五人同時走入行亭的漢子,其中一人故意身形一晃,蹭了一下肩頭。

    那青衫年輕人一個踉蹌后退,道了一聲歉,那青壯男子揉著肩膀,怒道:“這么寬的路,別說是兩條腿走路,你就是有二十條,都夠咱們各走各的了,你小子不長眼睛,非要往我身上撞?還是說見我好欺負,覺得這兒有女子,想要顯擺一回英雄氣概?”

    負笈游學的年輕人背后那書箱,棋罐棋盤相撞,哐當作響,年輕人臉色慘白,依舊是賠罪不已,再次挪步,讓出行亭大門。

    那滿臉橫肉的青壯男子也跟著向前,伸手一把推去,推在那青衫書生的肩頭,害得后者一屁股跌坐在行亭臺階外邊的泥濘中。

    年輕書生神色惶恐,瞥了眼行亭臺階那邊扎堆的一行人,但是隋姓老人嘆了口氣,視而不見。少年少女更是臉色雪白無人色,胡新豐只是皺了皺眉頭,唯獨冪籬女子,欲言又止,卻被隋姓老人眼神示意,不可多事。畢竟胡新豐這些年,辛苦經(jīng)營,好不容易才攀附上了一位官家人,做起了一份財源廣進的白道生意,若是莫名其妙惹上是非命案,會很棘手。這撥蠻橫之人,聽口音,就不是五陵國人,原本胡新豐在本國黑白兩道上的名頭,未必管用。

    胡新豐其實心情沉重,遠沒有臉上那般鎮(zhèn)定。

    因為這伙人當中,看似鬧哄哄都是江湖底層的武把式,實則不然,皆是糊弄尋常江湖雛兒的障眼法罷了,只要惹上了,那就要掉一層皮。只說其中一位滿臉疤痕的老者,未必認識他胡新豐,但是胡新豐卻記憶猶新,是一位在金扉國犯下好幾樁大案的邪道宗師,名叫楊元,綽號渾江蛟,一身橫練功夫出神入化,拳法極其兇悍,當年是金扉國綠林前幾把交椅的惡人,已經(jīng)逃亡十數(shù)年,據(jù)說藏匿在了青祠國和蘭房國邊境一帶,拉攏了一大幫窮兇極惡之徒,從一個單槍匹馬的江湖魔頭,開創(chuàng)出了一個人多勢眾的邪道門派,金扉國四大正道高手中的崢嶸門門主林殊,早年就曾帶著十數(shù)位正道人士圍殺此人,依舊被他負傷逃出生天。

    一旦真是那老魔頭楊元,哪怕對方當年重傷,落下后遺癥,這些年上了歲數(shù),氣血衰老,武功不進反退,如今未必是他胡新豐的對手,可對方畢竟人多勢眾�?扇羰菍Ψ竭@些年休養(yǎng)生息,武學猶有精進,胡新豐更要頭皮發(fā)麻,這條茶馬古道,平時就人跡罕至,胡新豐都覺得自己這趟錦上添花的護送之行,是不得不為隋家人搏命一場的雪中送炭了。

    胡新豐原本還擔心隋老哥書生意氣,一定要插手此事,現(xiàn)在看來是他多慮了。哪怕自己沒有道破那楊元身份厲害,隋老哥依舊沒有攬事上身的意思。

    果然是那渾江蛟楊元!

    那精悍老人望向了胡新豐,胡新豐猶豫了一下,抱拳道:“五陵國橫渡幫,幫主胡新豐,見過諸位江湖朋友�!�

    楊元想了想,沙啞笑道:“沒聽過�!�

    其余眾人哄然大笑。

    楊元瞥了眼那位冪籬女子,一雙原本渾濁不堪的眼眸精光綻放,轉瞬即逝,轉頭望向另外那邊,對那個滿臉橫肉的青壯男子說道:“我們難得行走江湖,別總打打殺殺,有些不小心的磕碰,讓對方賠錢了事�!�

    那青壯漢子愣了一下,站在楊元身邊一位背劍的年輕男子,手持折扇,微笑道:“賠個五六十兩就行了,別獅子大開口,為難一位落魄書生。”

    那坐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年輕書生,神色慌張道:“我哪里有這么多銀子,竹箱里邊只有一副棋盤棋罐,值個十幾兩銀子。”

    那年輕劍客手搖折扇,“這就有些難辦了�!�

    清秀少年想要開口說話,卻被隋姓老人一把抓住少年胳膊,狠狠瞪了眼。

    少年被自己爺爺那陌生眼神嚇到,噤若寒蟬。

    隋姓老人迅速看了眼那可憐書生,還好,沒有向自己求救借錢的意思,不然禍水引流,少不得要他要開口罵幾句,趕緊撇清干系,那就有些有辱斯文了,在幾位晚輩這邊有損以往慈祥和藹的形象。

    不知為何重出江湖的老魔頭楊元揮揮手,依舊嗓音沙啞如磨刀,笑道:“算了,嚇唬一下就差不多了,讓讀書人趕緊滾蛋,這小子也算講意氣,有那么點風骨的意思,比有些袖手旁觀的讀書人要好多了,別說什么仗義執(zhí)言,就怕惹火上身,也就是手里邊沒刀子,外人還多,不然估計都要一刀子先砍死那年輕書生才清凈。”

    滿臉橫肉的漢子有些失望,作勢要踹,那年輕書生連滾帶爬起身,繞開眾人,在小道上飛奔出去,泥濘四濺。

    隋姓老人神色自若。

    清秀少年倒是滿臉通紅,聽出了那老家伙的言下之意后,臊得不行。

    冪籬女子瞧見了小路盡頭那邊,青衫年輕人停下了腳步,轉頭望來,然后露出一個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眼花的笑意玩味,那人大步離去。

    行亭門口這邊,楊元指了指身邊那位搖扇年輕人,望向那冪籬女子,“這是我的愛徒,至今尚未娶妻,你雖然冪籬遮掩容顏,又是婦人發(fā)髻,沒關系,我弟子不計較這些,不如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兩家就結為親家?這位老先生放心好了,我們雖然是江湖人,但是家底不俗,聘禮,只會比一國將相公卿的子孫娶妻還要豐厚。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你們的這位佩刀扈從,這么好的身手,他應該認出老夫的身份了�!�

    隋姓老人臉色鐵青。

    胡新豐神色尷尬,醞釀好腹稿后,與老人說道:“隋老哥,這位楊元楊老前輩,綽號渾江蛟,是早年金扉國道上的一位武學宗師�!�

    少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細若蚊蠅顫聲道:“渾江蛟楊元,不是已經(jīng)被崢嶸門門主林殊,林大俠打死了嗎?”

    少年嗓音再細微,自以為別人聽不見,可落在胡新豐和楊元這些江湖高手耳中,自然是清晰可聞的“重話”。

    胡新豐轉頭怒道:“隋文法,不許胡說八道!快給楊老前輩賠罪道歉!”

    清秀少年再次作揖道歉。

    今兒是他第二次給人道歉了。

    楊元伸出一只手,笑道:“去里邊聊。這點面子,希望五陵國隋老侍郎,還是要給一給的�!�

    隋姓老人微微松了口氣。沒有立即打殺起來,就好。血肉模糊的場景,書上常有,可老人還真沒親眼見過。

    對方既然認出了自己的身份,稱呼自己為老侍郎,說不定事情就有轉機。

    雙方對坐在行亭墻壁下的長凳上,唯有老者楊元與那背劍弟子坐在面對門口的長凳上,老人身體前傾,彎腰握拳,并無半點江湖魔頭的兇神惡煞,笑望向那位始終一言不發(fā)的冪籬女子,以及她身邊的少女,老人微笑道:“若是隋老侍郎不介意,可以親上加親,我家中還有一位乖孫兒,今年剛滿十六,沒有隨我一起走江湖,但是飽讀詩書,是真正的讀書種子,并非言語誆人,蘭房國今年科舉,我那孫兒便是二甲進士,姓楊名瑞,隋老侍郎說不定都聽說過我孫兒的名字�!�

    然后老人轉頭對自己弟子笑道:“不曉得我家瑞兒會看中哪一位女子,傅臻,你覺得瑞兒會挑中誰,會不會與你起沖突?”

    那背劍弟子趕緊說道:“不如歲數(shù)大一些的娶妻,小的納妾�!�

    老人皺眉道:“于禮不合啊。”

    那弟子笑道:“江湖中人,不用講究這么多,實在不行,要這兩位大小姑娘委屈些,改了姓名便是。嫁給楊瑞,有才有貌有家世,若非蘭房國并無適齡公主縣主,早就是駙馬爺了,兩位姑娘嫁給咱們家楊瑞,是一樁多大的福氣,應該知足了�!�

    胡新豐忍著滿腔怒火,“楊老前輩,別忘了,這是在我們五陵國!”

    楊元笑道:“若是五陵國第一人王鈍,坐在這里,我就不進這座行亭了。巧了,王鈍如今應該身在大篆京城。當然了,我們這一大幫子人大搖大擺過境,真死了人,五陵國那些個經(jīng)驗老道的捕快,肯定能夠抓到一些蛛絲馬跡,不過沒關系,到時候隋老侍郎會幫著收拾爛攤子的,讀書人最重名聲,家丑不可外傳�!�

    胡新豐嘆了口氣,轉頭望向隋姓老人,“隋老哥,怎么說?”

    隋姓老人望向那個精悍老人,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楊元,當真能夠在咱們五陵國無法無天�!�

    楊元一笑置之,對胡新豐問道:“胡大俠怎么說?是拼了自己性命不說,還要賠上一座門派和一家老幼,也要護住兩位女子,攔阻我們兩家結親?還是識趣一些,回頭我家瑞爾成親之日,你作為頭等貴客,登門送禮賀喜,然后讓我回一份大禮?”

    那背劍弟子嘿嘿笑道:“生米煮成熟飯之后,女子就會聽話許多了�!�

    楊元笑著點頭道:“話糙理不糙�!�

    隋姓老人哀求道:“胡大俠!危難之際,不可棄我們不顧��!”

    胡新豐神色復雜,天人交戰(zhàn)。

    楊元微笑道:“可惜那年輕書生不在,不然他一定會以你們讀書人的說法,罵親家你幾句,不過也虧得他不在,不然我是絕不會讓老親家丟這個臉的,殺了也就殺了。我這脾氣到底是比當年好了許多,尤其是自從家里多出一個瑞兒后,我對你們讀書人,不管到底讀進了肚子幾本圣賢書,都是很敬重的�!�

    冪籬女子突然開口說道:“我可以留下,讓他們走,然后立即趕往蘭房國,哪怕有人報官,只要我們過了邊境,進入金扉國,就沒意義了�!�

    楊元搖頭道:“麻煩事就在這里,我們這趟來你們五陵國,給我家瑞兒找媳婦是順手為之,還有些事情必須要做。所以胡大俠的決定,至關重要。”

    胡新豐突然問道:“就算我在這座行亭內點頭答應,你們真會放心?”

    楊元笑道:“當然不放心�!�

    胡新豐深呼吸一口氣,腰身一擰,對那隋姓老人就是一拳砸頭。

    莫說是一位文弱老者,就是一般的江湖高手,都經(jīng)受不住胡新豐傾力一拳。

    但是下一刻,胡新豐就被一抹劍光攔阻出拳,胡新豐驟然收手。

    原來在隋姓老人身前,有劍橫放。

    出劍之人,正是那位渾江蛟楊元的得意弟子,年輕劍客一手負后,一手持劍,面帶微笑,“果然五陵國的所謂高手,很讓人失望啊。也就一個王鈍算是鶴立雞群,躋身了大篆評點的最新十人之列,雖說王鈍只能墊底,卻肯定遠遠勝過五陵國其他武人�!�

    楊元皺了皺眉頭,“廢什么話。”

    年輕人自知失言,臉上閃過一抹戾氣,跨出一步,劍光一閃,小亭之內,大雨過后暑氣本就清減,當年輕劍客出劍之后,更是一陣涼意沁人肌膚。

    胡新豐步步退后,怒道:“楊前輩這是為何?!”

    面對那縱橫交錯光耀一亭的凌厲劍光,胡新豐還能開口詢問,顯然要比楊元弟子技高一籌。

    那年輕劍客白白失去了一位未見面容卻身姿嬌柔的美嬌娘,光是聽她說了一句話,便覺得骨頭發(fā)酥,必然是一位絕色美人,哪怕容貌不如身段、嗓音這般誘人,可差不到哪里去,尤其她是一位五陵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想必別有韻味,不曾想莫名其妙就便宜了楊瑞那小子,年輕劍客本就積攢了一肚子邪火,這會兒胡新豐還敢分心言語,出劍便愈發(fā)狠辣迅猛。

    清秀少年隋文法躲在隋姓老人身邊,少女隋文怡依偎在自己姑姑懷中,瑟瑟發(fā)抖。

    冪籬女子輕聲安慰道:“別怕�!�

    楊元身如猿猴,一個彎腰,腳尖一點,矯健奔出,抓住空隙,雙拳重錘堪堪躲過一劍的胡新豐胸膛上,打得胡新豐當場倒飛出行亭,重重摔地,嘔血不已,掙扎了兩下都沒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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