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羅佳一愣：“…程主任？”

    程進：“我猜你還沒休息，跟你說一聲，手術(shù)做完了，很順利�！�

    羅佳松了心里第一口氣，下意識道：“謝謝您�！�

    程進：“謝我什么，手術(shù)是顧主任做的�！�

    羅佳：“聽說您去找科主任了，科里準備怎么處理？”

    程進問：“你不困嗎？”

    羅佳第一反應(yīng)：“是處理結(jié)果還不能說？”

    程進失笑：“沒有，你不是上了一個大夜班嘛，我想著也不著急，等你睡醒再告訴你也一樣�！�

    羅佳暗道，程進不愧是當(dāng)做天才長大的，他可能就不知道惶恐是什么滋味兒。

    誰家正常人在這種時候還睡得了覺？

    萬語千言，羅佳話到嘴邊：“要是能說的話，麻煩您告訴我�！�

    程進：“傷者家屬來了醫(yī)院，準備等你上班的時候，親自給你道歉，科里剛剛也給出一個解決方案，對科護士長做辭退處理。”

    第8章

    替她找公道

    眉頭蹙起，羅佳這一秒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太久沒睡，出現(xiàn)幻聽了。

    “辭退科護士長？”

    程進：“是�！�

    羅佳驚訝：“為什么？”

    程進：“科護士長早就知道你被那個男患者騒擾，她一沒跟科里院里報備，二沒有妥善處理，所以才導(dǎo)致對方變本加厲，敢來醫(yī)院堵你�！�

    羅佳：“那也不至于直接開除吧？”

    程進：“她是不是跟你說過，別跟患者起沖突？”

    羅佳：“…這是應(yīng)該的，科護士長說得也沒錯�！�

    程進：“理是這個理，但凡事都得講個道理，有人歪門邪道，她光讓你一個人守理，這就是欺負你�！�

    羅佳心中百味雜陳，她何嘗不知道這是狗屁道理，可現(xiàn)實早就教會沒門沒路沒靠山的人，如何去適應(yīng)這個世界的‘歪理’。

    從二十二歲到二十八歲，從義憤填膺到理所應(yīng)當(dāng)。

    程進：“長寧老板娘叫我回國時說過一句話，別的醫(yī)院怎么樣她管不著，在長寧的每個人，別說醫(yī)護，就是食堂的一個阿姨，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如果被人欺負了，是外人，醫(yī)院要護；是自己人，惹事的走，永不錄用�！�

    羅佳知道，因為這是寫進長寧規(guī)章制度里的一條。

    可她依舊不安：“那院里對我的處理呢？”

    程進風(fēng)輕云淡：“等你下次上班，除了傷者跟家屬要跟你道歉，科主任也準備當(dāng)面慰問�！�

    羅佳后脊梁一陣發(fā)寒，徒勞張嘴，嚇得聲都發(fā)不出來。

    程進：“或者你有什么訴求，都可以提，我替你轉(zhuǎn)達。”

    羅佳人麻了，連忙道：“程主任，您等我緩緩，我腦子轉(zhuǎn)得有點慢…”

    程進：“我就說你先睡覺，我給你打電話只是告訴你，不用擔(dān)心，事都解決了�！�

    聽他要掛，羅佳搶先：“程主任�！�

    “嗯？”

    羅佳：“您沒事吧？”

    程進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沒事，換個地方工作而已�！�

    羅佳兩處太陽穴之間的弦瞬間繃緊，“您去哪？”

    程進：“說句不謙虛的話，我的技術(shù)去哪都是八抬大轎�！�

    羅佳脫口而出：“您師姐是長寧老板娘，她連我都保，不保你？”

    程進：“偏理不偏親�！�

    羅佳：“要是這樣的話，我走你留！”

    本就是她的事，哪有她留下，讓程進走的道理。

    羅佳在手機這頭又急又冷靜，突然手機里傳出輕笑。

    羅佳這兩個小時里經(jīng)歷太多，難免質(zhì)疑自己，茫然失措。

    程進聲音好聽，帶著笑意：“你真的很容易相信人�！�

    羅佳：“……”

    程進聽不到她聲音，試探：“你生氣了嗎？”

    羅佳也以為自己會生氣，可事實上…

    她偷偷泄了口氣，“沒有，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開心的笑話�！�

    三秒后，程進收起嬉笑，說不上認真還是溫和的口吻道：“我不走，你開心嗎？”

    第9章

    不會再自作多情

    曖昧從來不是刻意營造的氛圍，而是某時某刻，對某個人突然產(chǎn)生的邪念。

    羅佳一瞬想起那晚，程進在她身體里，他們明明不熟，但后來硬是‘做到’默契。

    捏著手，羅佳聲音如常：“我是個俗人，不想自己有事，也不想幫我的人有事，現(xiàn)在咱倆都沒事，沒道理不開心。”

    程進：“你剛才說，你走我留�！�

    溫聲細語，循循善誘，羅佳仿佛間看到一條蛇吐著信子，向自己游弋而來。

    她打起精神：“我雖然俗，但臉皮也沒那么厚，不可能讓你背鍋�！�

    程進：“那咱倆現(xiàn)在算不算共患難的交情了？”

    手機燙耳朵，羅佳不假思索：“如果程主任愿意，那我們就是革命友誼�！�

    程進輕笑：“行，現(xiàn)在能安心睡覺了吧，快休息�！�

    羅佳跟程進告別，掛斷電話，身體下意識一塌，這才后知后覺，之前通話這么久，她一直都是繃著的。

    十分鐘后，黃欣雨給羅佳發(fā)微信，說顧伯寧從手術(shù)室出來了，手術(shù)順利。

    手術(shù)室里面的情況，程進就算不進去也會比外面人先知道，提前這么久告訴她，是真想讓她睡個安穩(wěn)覺嗎？

    躺在床上，羅佳很累，但完全睡不著。

    累極才瞇了幾個小時，再睜眼，太陽剛好西下，房間半暗，跟她夢里的場景重疊。

    羅佳做了個夢，主角除了她，還有程進，但內(nèi)容就復(fù)雜得多。

    夢里程進瘋狂喜歡她，但知道她喜歡顧伯寧，程進把她鎖在房間里，兩人沒日沒夜的爭吵，沒日沒夜的…做愛。

    怎么說呢，非給a片插個劇情。

    羅佳覺得可笑，現(xiàn)實中都只是一夜情，做夢還非得整個虐戀深情。

    她這輩子都記得顧伯寧對蔣楨說的那句：【炮友，炮友你滿意了吧！】

    連顧伯寧都沒想跟她談戀愛，更何況程進。

    不管程進是出于何種原因幫她，羅佳感謝，記著他的好，但她會隨時提醒自己，千萬別自作多情。

    ……

    羅佳正常半夜十二點的班，但一睜眼就看到科里發(fā)來的諸多消息，有朋友的八卦，同事的關(guān)心，也有領(lǐng)導(dǎo)的問候。

    羅佳收拾一下，晚上六點多到的住院部，同事看見她，一窩蜂地涌上前。

    不是說羅佳從前人緣不好，而是眼下好得有點過，讓她心里發(fā)毛。

    十分鐘后，羅佳被科主任叫到辦公室，幸好程進給她提過醒，不然科主任突然對她噓寒問暖，就差望聞問切，肯定會讓羅佳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聊天過程中，羅佳得知科護士長已經(jīng)離職了。

    主任也很自責(zé)：“這一年我心思一直都在手術(shù)上，確實對你們工作日常疏忽了，是我的問題�！�

    羅佳趕緊找補。

    主任：“程主任這次給所有人都敲了一記警鐘，我們要技術(shù)原則兩手抓，要是連最基本的為人處世原則都沒有了，業(yè)務(wù)能力再高又有什么用，大家上班都上得不開心�！�

    羅佳不是傻子，她今天之所以能坐在科主任面前，不是她有多大本事，而是鳥隨鸞鳳，沾了程進的光。

    聊完出來，羅佳等電梯，電梯門打開，里面站著換了私服準備下班的顧伯寧。

    幾乎下意識，羅佳開口：“您先走，我等下一趟�！�

    顧伯寧盯著羅佳，沒有按關(guān)閉鍵，兩秒后，他跨步從電梯里出來。

    第10章

    人臟心也臟

    “你在躲我？”

    走廊沒人，顧伯寧開門見山。

    羅佳面色如常，“說好的在醫(yī)院沒必要少接觸，習(xí)慣了�！�

    顧伯寧聽不出絲毫陰陽怪氣，可是，“你私下也沒找我�！�

    羅佳問：“你有事嗎？”

    顧伯寧當(dāng)即一噎，甚至明顯心里不舒服了一下。

    不等他開口，羅佳干脆利落：“對了，正好碰見就順道說一聲，我們以后還是當(dāng)同事吧�！�

    顧伯寧目不轉(zhuǎn)睛：“我們現(xiàn)在不是同事嗎？”

    羅佳：“我的意思是，只是同事�！�

    顧伯寧沉默。

    羅佳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顧伯寧身上的冷淡疏離感依舊，臉也好看，可這些曾經(jīng)瘋狂吸引她的東西，此刻不僅變得乏味可陳，甚至散發(fā)著某種只有她能聞到的異味。

    讓她想速戰(zhàn)速決，退避三舍。

    顧伯寧盯著羅佳，想從她臉上看出以退為進的痕跡，結(jié)果只看出斬釘截鐵和不留余地。

    “為什么？”

    顧伯寧三個字差點把羅佳給整笑了。

    為了壓下本能上揚的嘴角，羅佳愣是憋了幾秒才回：“…也沒什么原因�！�

    顧伯寧沉默片刻：“你想好了？”

    羅佳：“嗯�！�

    顧伯寧：“那我尊重你的想法。”

    羅佳客氣：“謝謝，還有一個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IPad帶來？”

    前陣子她每天下班都會去顧伯寧家，畢竟不能私下所有時間都在床上，她也會在他那準備評選護士長的資料。

    顧伯寧想起蔣楨突然跑到他家的那天，看見羅佳留下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蔣楨瘋了一樣，見什么摔什么。

    衣服杯子倒也算了，蔣楨拿起羅佳的IPad要摔時，顧伯寧下意識呵斥，奪過，因為他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也因此蔣楨才會崩潰，抄起水果刀要自殘。

    這段時間顧伯寧一直跟蔣楨在一起，對羅佳，他心里有愧，不知怎么開口，所以打算冷處理，想逼她自己開口。

    可羅佳真的提分手，顧伯寧發(fā)現(xiàn)他心里不是如釋重負，反而無端不爽。

    慣常冷淡的一張臉，顧伯寧：“好�！�

    羅佳貼心：“你要不方便帶到醫(yī)院，就放到你覺得方便的地方，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拿�！�

    顧伯寧：“嗯�！�

    羅佳微笑：“那我不耽誤你時間了，先走了�！�

    她轉(zhuǎn)身干脆，顧伯寧看著她的背影，很想問她為什么提分手。

    他知道羅佳喜歡他很久，喜歡到跟他在一起時會臉紅，跟他上床時要關(guān)燈，不好意思跟他一起洗澡，每天下班明明很累，卻還是會給他煲湯。

    怎么可能突然提分手，卻沒有理由。

    不可能是發(fā)現(xiàn)蔣楨回來找他，不然羅佳早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會笑著平靜跟他提分手？

    如果不是他這邊的原因，那只能是……

    程進。

    程進第一次在開會時看向羅佳，羅佳就不好意思看他，不光視線躲閃，還紅臉；

    程進看著與人為善，顧伯寧知道他骨子里有多難相處，可程進對羅佳明顯友善；

    更別提程進動手打那個男患者，為了給羅佳出口氣，甚至把宋喜都抬出來，到底搞得所有人都道歉受罰才消停。

    難不成，羅佳背地里跟程進搞到一起去了？

    第11章

    怕什么來什么

    短短幾個小時沒見，騒擾羅佳的男人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不光給她道歉，還想賠錢。

    羅佳不是圣母，只是要錢也大可不必。

    男人家屬更是大方，說在她老家給她買塊地。

    羅佳第一反應(yīng)，是誰把資本嚇得都不敢逐利？

    看男方家里態(tài)度，如果羅佳不收點什么，他們心不安。

    沒轍，羅佳只好私下打給程進。

    “程主任，不好意思打擾您，您現(xiàn)在方便嗎？”

    程進：“方便，什么事你說�！�

    羅佳言簡意賅。

    程進聽后：“什么都不要，就這么輕易原諒，不是太便宜他了？”

    羅佳：“忙里忙外付出精力的是您，您有資格對他提要求，我沒有。”

    程進：“主要他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有，不是我想便宜他，是我要的他給不了�！�

    沒有不屑，程進就是客觀陳述。

    羅佳沉默，這話難接。

    程進主動道：“你確定不要賠償，那就讓他進長寧的黑名單。”

    羅佳：“聽您安排。”

    程進：“別總您您的，我跟你同歲，你幾月生日？”

    羅佳：“…三月�！�

    程進：“我八月，還比你小�！�

    羅佳局促：“醫(yī)院論資排輩，您是主任。”

    程進：“我們不是朋友嗎？”

    羅佳覺得有堵隱形的墻，越逼越近，越逼越近，把她夾在墻角，她連呼吸都困難。

    明知程進話里有話，可羅佳不得不回：“是朋友�！�

    程進：“那你以后跟我說話別這么客氣�！�

    羅佳：“我沒事了，那您…你忙�！�

    電話掛斷，隱形墻壁一秒消失，羅佳短暫喘息。

    都是成年人，羅佳不是嗅不到跟程進之間的那絲似有若無。

    程進沒提過酒店那晚的事，可羅佳越發(fā)認定，他不是沒認出來，反而就是認出來，所以才會幫她。

    他想干什么？

    又一個想把同事變炮友的？

    羅佳不是白眼狼，也不是惡意揣度程進，只不過一朝被蛇咬，不能記吃不記打。

    當(dāng)晚羅佳上夜班，別說同事，就連她查房時患者對她都挺客氣。

    羅佳很想解釋，她跟程進真的沒什么關(guān)系，也沒打算往后狗仗人勢，她會好好堅持上大夜班，對眾人的心儀對象程主任避而遠之。

    醫(yī)院總不能讓程進來當(dāng)夜班醫(yī)生吧？

    凌晨一點半，羅佳正在護士站低頭寫記錄，耳聽得身旁人叫了聲：“程主任？”

    她下意識抬頭，就這樣看到已經(jīng)站在自己面前的程進。

    程進對上羅佳的驚訝目光，說：“李醫(yī)生家里臨時有事，我來代班�！�

    護士站七八個人，全都看著羅佳。

    羅佳差點急了，這么多人都在，程進光沖她說什么？

    這場面更像是單獨跟她解釋。

    羅佳只停頓一秒，立馬化惱火為機智，起身道：“那我去跟李醫(yī)生說一下您來了�！�

    程進跟羅佳一起離開護士站，待到羅佳再回來時，每個人都低頭做自己的事，沒人八卦。

    羅佳心一涼：完了。

    八卦就是還不確定，所以想知道真假。

    要是不八卦，那她在眾人心中，已經(jīng)跟程進勾搭上了。

    第12章

    不是誤會

    早上快六點，從急診轉(zhuǎn)來一個車禍撞斷腿的患者，程進主刀。

    羅佳之前以為他只是脊椎專家，后來才知道程進是除手足之外的骨科全專。

    學(xué)醫(yī)的人都知道專一個就有多難，果然天才跟天才還不一樣，哪一個群體都有天花板。

    八點鐘，羅佳收拾準備下班，手機響，她看到屏幕上沒存名字的號碼，心一驚。

    走到?jīng)]人處，羅佳接通：“程主任�！�

    程進：“我在門口等你�！�

    羅佳緊張：“有什么事嗎？”

    程進：“你不吃早餐？”

    羅佳脫口而出：“我不吃。”

    程進：“那你請我吃吧�！�

    如果程進說‘我請你吃’，羅佳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可他倒過來說…

    羅佳欠他人情，主要這人情還是熱乎的。

    下樓，羅佳鬼鬼祟祟，生怕程進堂而皇之地站在骨科門口等她。

    好在骨科樓下沒人，羅佳快步往大門口走，離著幾米遠，她一眼看到保安室旁鶴立雞群的身影。

    程進脫了白大褂，穿著私服，沒人能看出他是醫(yī)生，如果他戴帽子口罩，肯定會被人誤以為是哪個明星偷著來醫(yī)院做檢查。

    來上早班的醫(yī)生路過，都跟程進打招呼，其中不乏各科大主任副主任。

    羅佳剛想低調(diào)隱身，程進側(cè)頭，揚手：“這里�！�

    羅佳頂著眾人的關(guān)注前行，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整體產(chǎn)生自卑感。

    她不是不好看，但也沒有頂好看；

    身材不是不好，但也不是模特；

    程進是主任，她只是個優(yōu)秀護士；

    比背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