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電梯下一層，又有人上來，也是骨科的，一名男實習(xí)醫(yī)生。
他先是跟程進打招呼，“程主任�！�
程進點頭回應(yīng)。
緊接著他看見角落處的羅佳，笑容大大的：“佳姐�！�
肖洋今年二十六，碩士剛畢業(yè)來醫(yī)院半年，在程進來之前，他是骨科當(dāng)之無愧的科草。
科草對護士長有意思，這事大家都知道，畢竟眼睛不瞎。
羅佳微笑：“肖醫(yī)生�！�
電梯里六個人，肖洋旁若無人：“你介紹的那家火鍋店我昨天去吃了，味道特別好�！�
羅佳：“開了蠻多年，老火鍋的味道。”
肖洋：“他們那現(xiàn)在做四人去免鍋底的活動，你哪天有空，咱們一起去吃�！�
電梯門打開，程進站在門口，卻沒有馬上下，而是伸手攔著門，讓其余人先出。
幾個小護士不好意思，還以為程進特別紳士，一邊道謝一邊往外走。
直到羅佳要跨出時，程進道：“羅護士長，晚上一起吃飯吧�！�
下電梯的和準(zhǔn)備上電梯的，十幾個人都聽到了。
羅佳汗毛豎起，本能看了眼程進。
程進面色無異，目光接近天真無邪。
羅佳和程進先后出電梯，肖洋沒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羅佳。
羅佳毛骨悚然，不敢直視程進，隨口道：“謝謝程主任，改天大家一起聚…”
程進：“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
是溫和的口吻，但羅佳感受到壓力。
無奈，她只能看向肖洋，微笑：“不好意思肖醫(yī)生…”
肖洋：“好，那你跟程主任先聊，我們改天約。”
待到周遭沒人，羅佳沉下臉。
程進見狀：“我就晚來三天，你又有人追�！绷_佳：“程主任找我什么事？”
程進目不轉(zhuǎn)睛：“想你了�！�
羅佳閑話家常：“在夜城沒找到合適的炮友嗎？”
男友變炮友，羅佳不是不給他身份。
程進心口一揪，幾秒后道：“對不起�！�
羅佳很快說：“老調(diào)重彈就沒必要了，聽說你給我弟做了術(shù)后康復(fù)，謝謝你。”
一句謝謝，比任何難聽話都要傷人。
程進溫聲道：“我不求你馬上原諒我，我來只想讓你知道，我說喜歡你不是假的�！�
說著，他又補了句：“我以后不會再騙你�！�
羅佳心平氣和：“我說原諒你也是真的，說穿了我們沒在一起多久，沒有那么多山盟海誓，就算分了也沒必要魚死網(wǎng)破。你是撒了謊，但你沒作奸犯科，我也沒一無所有，你不用覺得虧欠�！�
她越風(fēng)輕云淡，程進越心如刀絞。
嘴唇發(fā)粘，程進費力想要張口。
羅佳搶先道：“我承認從長寧辭職是因為不想看見你，但我說原諒你，不是暗示你哄哄我，我們就還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包括看見你出現(xiàn)在我們醫(yī)院，我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開心，是忐忑，我怕有人因為好奇你，然后打聽出我跟你在夜城的事，這是渝城，是我家，我不想丟人丟到家門口�！�
羅佳真誠地要死。
程進要死。
他確實動過羅佳看見他來，也許會被感動，可能會原諒他的念頭；
他也想過，羅佳脾氣倔，過程可能不會太順利；
可當(dāng)他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羅佳臉上的毫無轉(zhuǎn)圜時，程進慌得不行：“長寧那邊不會有人亂說話�！�
蔣楨大過年出事，丟臉丟到全國人民的飯桌上，長寧私下都傳，是蔣楨故意爆了藍淇跟程進的照片，直接導(dǎo)致程進跟羅佳分手，所以程進才會整她。
現(xiàn)在藍淇辭職，顧伯寧被扒出戴了十幾頂綠帽子，也請了長假。
程進離開長寧前跟領(lǐng)導(dǎo)直說，他要來渝城，只要長寧的人不傻，都該知道他對羅佳是什么態(tài)度。
怕羅佳不信，程進極力保證：“如果出現(xiàn)任何問題，我來解決，不會讓你…”
他想說不會讓羅佳有任何為難和難堪。
羅佳：“你不出現(xiàn)，沒人會讓我為難�！�
程進一噎。
羅佳直視他的眼睛：“藍淇說你是好人，我相信，沒有那么強的負罪感，你也不會跑到這來�！�
程進蹙眉：“我不是來裝好人的，我來是因為我喜歡你。”
“不愧是官家子弟，說話就是這么硬氣。”羅佳面色平靜。
程進想讓羅佳把火發(fā)出來，可她只是心平氣和地說：“我不喜歡你了。如果你非覺得欠我，想補償我，那我能提個要求嗎？”
程進未卜先知：“我不會走�！�
羅佳干脆：“那就沒什么好聊的了�！�
她轉(zhuǎn)身就走，以為程進會死纏爛打，但他沒有。
羅佳能感覺程進站在原地，一直盯著她。
是她沒出息，她依舊覺得如芒刺背。
她也撒謊了，看見程進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那刻，除了震驚和忐忑之外…羅佳還冒出了一朝被蛇咬后，依舊懷念與蛇同眠的念頭。
蛇是不是故意咬人的不確定。
但她是真的該死。
第70章
相親，來者不拒
晚上羅佳跟周麗玲面對面吃飯，周麗玲：“今天下樓碰見袁奶奶了，她說她外孫從國外回來，以后定居渝城，學(xué)設(shè)計的，開了家工作室，自己做老板，今年三十二，比你大三歲…”
羅佳腦子里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程進。
他說：【我不是來裝好人的，我來是因為我喜歡你】
確實沒人會閑得大老遠從夜城最牛的私立醫(yī)院，跑到渝城一家普普通通的公立醫(yī)院，除非他心里有…
念頭剛起，羅佳當(dāng)即懸崖勒馬，權(quán)衡利弊是給普通人設(shè)的門檻，普通人才算計性價比。
像程進這種從小富貴出身，自己又很優(yōu)秀的天之驕子，這種成本在他面前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他能為了氣前女友，隨隨便便找個女人當(dāng)現(xiàn)任，甚至不惜娶現(xiàn)任，目的只是為了讓他真正在意的人悔不當(dāng)初。
這種人，說好聽點叫氣性大，說難聽點，根本沒拿其他人當(dāng)人。
心頭酸到口里跟著泛酸，羅佳垂目，她已經(jīng)沒力氣去分辨程進對她的感情，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
幸存者偏差而已。
周麗玲：“怎么了？”
羅佳抬眼：“嗯？”
周麗玲打量她的面色：“院里有什么事嗎？”
羅佳：“沒有啊�！�
周麗玲：“感覺你心不在焉的�！�
羅佳：“我聽見了，袁奶奶外孫，三十二，自己開公司。”
周麗玲：“袁奶奶特別喜歡你，以前你在夜城沒辦法，現(xiàn)在你定居渝城，左鄰右舍都在問你找男朋友沒有。”
說罷，周麗玲怕羅佳有壓力，緊忙補了句：“我不是催你找，只是跟你說有這么個人，袁奶奶囑咐我一定要問你，我都說了你在忙工作，不一定…”
話未說完，羅佳接過：“可以啊，看男方，對方要是覺得我條件可以，大家就約出來見一面�！�
羅佳答應(yīng)的太痛快，周麗玲反而緊張：“你不用給我面子，你想見就見，不想見我明天去找袁奶奶說�！�
羅佳往碗里夾了一筷子菠菜，神色如常：“見見嘛，又不是直接談婚論嫁，當(dāng)交個朋友了�！�
這個態(tài)度是每位催婚家長掛在嘴邊的，周麗玲沒想到羅佳從夜城回來，思想覺悟還能這么高，當(dāng)即道：“好，我一會就下樓找袁奶奶�！�
羅佳：“你矜持一點，我怕袁奶奶以為我恨嫁�！�
周麗玲：“也是，其實還有幾個知道你回渝城的，都想給你介紹，你還記得李阿姨的兒子嗎，初中跟你一個班，說在哪做工程做得很大…”
羅佳耐心聽完，而后道：“行，你幫我安排，有機會都見�！�
周麗玲不禁琢磨起羅佳的微表情。
羅佳：“你看我干嘛？”
周麗玲：“我聽不出你是樂意還是諷刺，你要不高興直接跟我說，我真沒有想催你找男朋友結(jié)婚的意思。”
羅佳笑起來：“我是暴君嗎？”
周麗玲：“總感覺你不大對勁…”
羅佳笑得無語：“你這表情千萬別讓外面人看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經(jīng)常給你擺臉色，沖你陰陽怪氣�！�
周麗玲：“你答應(yīng)的太痛快了。”
羅佳：“不然呢？我下個月就二十九了，現(xiàn)在工作也挺順利，不就剩下個人問題了嗎？”
周麗玲脫口而出：“你不是因為…”
她想說，你不是因為夜城那個男朋友分了才來者不拒吧？
話到嘴邊，周麗玲想到羅凱的囑咐，千萬別提，所以臨時改道：“那個…”
羅佳：“什么？”
周麗玲還沒想到，“那個什么�！�
羅佳：“哪個？”
周麗玲：“是不是渝城這邊工作壓力太大了？”
羅佳聰明，已經(jīng)看出周麗玲欲言又止的原因。
她也不戳破，順著道：“比夜城小多了，就是沒那么大的壓力才有時間談戀愛，以前太忙，找了男朋友都沒空談，還耽誤人家�！�
周麗玲見她對過去毫不避諱，這才暗暗松了口氣，點頭說：“回來好，找個渝城本地的，或者能確定在渝城定居的�！�
羅佳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程進。
程進來渝城準(zhǔn)備待多久？
一個月？
三個月？
還是半年？
他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的。
灰姑娘的水晶鞋穿一次就可以了，普通人就過普通人的生活。
人還是要腳踏實地。
第71章
前任，天天見
羅佳想得通，可當(dāng)晚還是失眠了。
第二天早早去醫(yī)院，一頭扎進工作，羅佳心底默念佛祖保佑，別讓她看見程進。
雖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佛祖還是挺給面子，羅佳一整天都沒看見程進。
要不是晚上科室群里突然新進來一個熟悉頭像，要不是群里所有人都在‘歡迎程主任’，羅佳真要懷疑，昨天看見程進是不是她做夢夢到的。
程進在群里說：【以后還有很多地方要麻煩各位同事，我們這行也很難有一起休假的時候，我給大家準(zhǔn)備了一點小禮物，明天放在各位的工位上，希望大家喜歡】
又有禮貌又有禮物，誰能不喜歡？
科室大群里總共22人，出來說話的21個，連幾乎不在群內(nèi)發(fā)言的大主任都跳出來發(fā)了個深受中老年喜愛的玫瑰開花表情包…
羅佳覺得，她再裝死就有點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她跟著上一位同事，趁亂發(fā)了句：【謝謝程主任】
程進回了個飛吻貼貼的表情包。
就跟在羅佳后面。
羅佳瞬間頭皮發(fā)麻，生怕大家瞧出兩人背地里有貓膩。
群里一個二十出頭的單身小護士：【程主任的表情包好可愛】
程進回了個更可愛的。
小護士：【哇~感覺程主任不像是會收這種表情包的人】
羅佳拿著手機，冷眼旁觀，程進發(fā)的這兩個表情包，都是從前總發(fā)給她的，她很喜歡。
現(xiàn)在倒好，私人變公用，正如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程進不是羅佳自己的。
程進：【我女朋友的表情包，我偷來用】
此話一出，羅佳心底一翻，群里更是炸鍋，你一句我一句。
【程主任有女朋友？！】
【完了，我正想跟程主任混熟后把我姐介紹給他，我姐很好看】
小護士：【程主任女朋友的表情包這么可愛，女朋友也一定很可愛吧？】
程進：【我女朋友很好看，也很可愛】
羅佳看得屏氣凝神又惴惴不安，群里變著花樣的捧，程進也大言不慚的夸，剛來一天，他們還呼上了。
羅佳明知程進的套路，可又忍不住不看。
有人問：【程主任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程進：【同行】
【是醫(yī)生嗎？在什么科�。俊�
程進：【她在骨科】
羅佳漸漸坐不住，程進到底想干什么，他還知無不言了。
下面震驚：【是渝城的醫(yī)院嗎？】
程進：【嗯】
羅佳心跳停止，在想殺人的邊緣。
程進下一句：【我這邊有點事，大家早點休息】
群里都在跟程進拜拜，羅佳退出來，很快看到聯(lián)系人那里亮起的紅色標(biāo)識。
點開，意料之中，程進加她，備注里寫道：【你好羅護士長，我是程進】
他故意喊她護士長，擺明了想走‘公家’。
羅佳心里煩得要死，半分鐘后，點了通過。
程進守株待兔，秒回：【初來乍到，以后還請羅護士長多多關(guān)照】
羅佳盯著屏幕，繃著臉，沒回。
半晌，程進：【你是我在這唯一的朋友】
羅佳一下夢回長寧走廊，程進第一天到長寧，她陪他熟悉科室的時候，他對她說：【你是我在這的第一個朋友】
同一個人，同樣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羅佳有片刻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一個無限流的劇本里。
正走神，屏幕上又跳出一條新消息，程進：【羅護士長，早點休息，明天見】
他并不糾纏，克制，紳士。
羅佳明知他肚子里的故事，可依舊會被那句‘明天見’擊碎理智。
都說眼不見心不煩，那如果天天見呢？
第72章
燈下黑
羅佳隔天去醫(yī)院上班，大家人手一份程進送的禮盒，男同事里面裝的剃須刀和茶葉，女同事里面裝的護膚品和甜品。
要價格有價格，要心意有心意。
羅佳很少見到一大早，大家臉上都喜笑顏開的模樣。
她現(xiàn)在工作的醫(yī)院跟長寧比不了，科里除了醫(yī)生，總共十四名護士，羅佳沒有單獨辦公室，只有單獨辦公位。
護士們都在一個大房間里，羅佳聽了一上午有關(guān)程進的八卦，大家都在猜測他女朋友是渝城哪家醫(yī)院的骨科醫(yī)生。
沒人質(zhì)疑程進的女朋友不是醫(yī)生。
就像所有人都忽略掉，昨晚群里其實有人問程進他女朋友是不是醫(yī)生，他的回復(fù)是在骨科工作。
羅佳眼睛盯著電腦，耳朵聽著同事，心里想著程進。
一整個心浮氣躁。
午休前，有人問：“護士長，你訂餐嗎？”
羅佳：“你們訂吧，我去食堂�！�
穿上外套，羅佳剛走出辦公室，頭一抬，幾米外，程進正跟幾名醫(yī)生并肩走來。
她下意識掉頭往回走，在工位處‘假找’。
一旁還有小護士問：“護士長，你找什么？”
羅佳腦子放空，還得現(xiàn)編。
不多時，身后傳來敲門聲，羅佳心虛，緊張轉(zhuǎn)身。
肖洋笑著道：“佳姐，你去食堂吃飯嗎？”
羅佳努力壓制住面前人不是程進的意外，慢半拍回：“去，你需要帶什么嗎？”
肖洋：“不用，我也去食堂，一起吧�！�
羅佳沒有單獨跟他去，叫上了另外幾個小護士。
幾個人打完飯剛坐下不久，一道高大身影從羅佳身后出現(xiàn)，“能一起坐嗎？”
羅佳聞聲，到嘴邊的蘿卜差點掉出來。
側(cè)頭一看，端著食堂餐盤的不是程進還有誰。
大家都很熱情，程進坐在了肖洋身旁。
有人問：“程主任吃得慣渝城菜嗎？”
程進：“我喜歡吃渝城小面，辣子雞，烤魚，干鍋�！�
“差點忘了程主任女朋友是渝城的�！�
程進面帶微笑：“我以前也不是太能吃辣，被她鍛煉的�！�
羅佳埋頭吃飯，味同嚼蠟。
“感覺程主任一提到女朋友，整個人心花怒放。”
程進半真半假：“已經(jīng)盡量克制了，她不讓我在外面提起她�！�
肖洋都忍不住側(cè)頭問了句：“為什么？”
程進：“最近在跟我吵架，不想搭理我。”
羅佳渾身發(fā)毛，突然害怕自己再面無表情，會被人一眼看穿什么。
心虛到極致，她抬眼看向程進，學(xué)著其他人對于八卦的本能向往，目光殷切。